密密麻麻的叛军士兵就象鬼魅一样,源源不断的从黑夜里涌了出来,孙坚和部下们刚刚抵挡了一阵,就被重重包围了。他们被敌人杀得手忙脚乱,连气都喘不过来,死伤惨重。
孙坚一刀弹开两支从黑暗里射来的长箭,回头高吼:“退……,退……,杀回去……,大家杀回去……”
士兵们发一声喊,立即掉头往回杀去。孙坚跟在部队的后面,左右击杀,掩护大家急速后撤。叛军奋力截杀。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被冷箭射倒,被长矛戳死,被血淋淋的战刀砍得血肉模糊。孙坚浑身浴血,战刀呼啸,嗓子几乎都喊哑了,但依旧难以抵挡象潮水一般扑上来的敌人。
军司马胡奇看看第一道阵列已经略显雏形,立即挥刀狂吼:“兄弟们,杀……,给我杀……”
几百个士兵放声高吼,大家毫无惧色,士气如虹,迎着敌人就冲了上去。
孙坚感觉身后压力骤然减轻,随即就听到了冲天而起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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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苑南面的战场上,麴义策马狂奔在骑兵部队和步兵阵势之间,不停地吼叫着,大声下达着命令。
候选站在树林外,高举战旗,放声狂吼:“兄弟们,杀……”
“杀……”
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吼叫,接着叛军士兵们象洪水一般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麴义的战马受到惊吓,顿时耸立而起,扬蹄长嘶。
麴义紧拉马缰,右手举枪,高声断喝:“放……”
“唰……“一声,长箭入空,发出刺耳的“咻咻……”之声。
“射……,任意射……”
麴义话音未落,第一批长箭已经射入了叛军的冲锋队伍里。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叛军士兵立即倒下了一大片。
“杀……”候选一手执刀,一手举旗,象疯子一般跑在最前面,根本无视满天的箭雨。
“兄弟们,冲啊……”
程银一手举盾,一手挥舞着战刀,奋力高吼。
叛军士兵神情激奋,一个个吼声如雷,冒着密集的箭雨,蜂拥而上。
“擂鼓……”麴义纵声高呼,“击杀……全力击杀……”
“轰……”一声巨响,两军相撞,激战开始。
麴义的边军勇猛强悍,每一道阵列都有长矛兵、刀斧手、盾牌兵、弓箭兵共同组成,大家互相配合,协同作战,其杀伤力和防御力非常强大。士兵们层层堆叠,密集结阵,几道阵列组合在一起,就象一道密不透风的篱笆。
叛军就象汹涌澎湃的怒潮,浪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猛,攻击非常凶狠。麴义的步兵阵势守得密不透风,他们越打越厚,越打越密,最后就象是一道韧性十足的铜墙铁壁,叛军根本撼不动,反而被这道篱笆后面的弓箭兵任意射杀,死伤惨重。
叛军久攻不下,推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候选,程银焦急之下,随即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到了战场上。战况空前激烈,杀声震天。
“都尉大人,骑兵可以从两翼出击了。”
麴义看了一眼筒子。筒子叫高耕,高大健硕,圆圆的一张胖脸,是边军的军司马,负责统领边军的两千骑兵。
“都尉大人,步兵伤亡太大,我要求出击。”筒子再次大声叫道。
麴义不敢杀出去。骑兵杀出去之后,部队和中军就拉开了距离,两军之间必定要露出空当。假如敌人利用空当成功穿插,切断自己和中军的联系,自己的部队就有可能被叛军包围歼灭。
“你的骑兵部队再往后退一点,和中军靠拢,务必靠拢。”麴义指着中军的方向大声叫道。
“大人……”筒子怒睁双目,大声吼道。
“退……”麴义神色坚决,面目威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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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军和边兵的士兵训练有素,他们在极度的混乱当中坚决地服从号令,在战鼓地指挥下从容应战,顽强战斗,暂时挡住了南面和西面敌人的冲杀。但是桔苑北面的华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华雄的部队尚未摆好阵势,李堪和张横就带着部队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华雄的部队都是郡国兵,人数少,战斗力不强。士兵们看到满山遍野的敌人,吓得肝胆俱裂,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他们根本不做任何抵抗,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华雄制止不住士兵们的溃逃,只好手执战刀,带着五百名骑兵断后,且战且退。
北面战场上的官军一败涂地。
桔苑的夜空,漆黑而深邃,天上混混沌沌的圆月好象被桔苑战场上的血腥吓坏了,匆忙地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零散的几颗星星心惊肉跳地望着战场上捉对厮杀的双方士兵,惊惶失措,紧张地眨着眼睛。
战鼓声,喊杀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战场上,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将军,左翼的金城郡国兵已经溃逃,正在向着中军阵地冲来。我们要不要让开通道,把他们放到阵中?”
周慎看看前来禀报的部下,摇摇头,冷声说道:“不要自乱阵脚。命令中军,阻杀逃兵,一个都不准放进来。”
华雄看到北军战士在阵前连续射杀自己的士兵,根本不允许逃兵靠近中军阵势,气得破口大骂。
“向东……,向东……”
华雄一边在逃兵中策马狂奔,一边高声大叫:“兄弟们,往东跑,一个劲地往东跑,不要冲击中军,自寻死路了。”
金城的郡国兵随即调转身形,沿着中军阵地,发疯一般向东,向前军阵地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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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苑的东面战场上,战况尤为惨烈。
粱兴和马玩带着骑兵大军象旋风一般卷进了前军阵地。他们纵马奔驰,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徐荣的士兵在敌人的铁蹄之下被肆意地砍杀,践踏,毫无还手之力。
叛军来得太快。虽然报警的战鼓提前擂响了,但敌人的骑兵还是象闪电一样杀了进来,他的部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遭到了叛军致命的打击。步兵们就如同树林里的落叶,被象飓风一般呼啸而来的敌人席卷而去。
徐荣命令骑兵部队火速集结。现在要想稳住阵脚,掩护自己的步兵逃到安全地带,只能利用手里的两千骑兵去阻击敌人了。虽然两千骑对阵敌人一万多骑,实力差距明显,但徐荣和士兵们毫无惧色,战意激昂。
骑兵战士就睡在战马的旁边,他们在报警的战鼓擂响之后,迅速跳上战马,早就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咚咚……”战鼓轻响,部队列阵完毕。
徐荣高举长枪,纵声狂呼:“杀……啊……”
“杀……”
两千骑兵吼声如雷,气势磅礴,义无反顾地杀进了敌阵。双方随即展开血战。
逃亡的步兵在骑兵的帮助下,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们在战鼓的指挥下,迅速集结列阵。士兵们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几个方阵,勉勉强强地挡在了中军的前面,扎下了阵脚。
徐荣的部下随即命令敲响战鼓,通知徐荣带着骑兵赶快撤回来。再打下去,连骑兵都要打完了。
周慎看到徐荣的部队死伤惨重,根本没有能力展开反击了。
“命令右翼的麴义收缩防守,速速向中军靠拢。”周慎指着桔苑右侧的战场,大声下令道,“告诉麴义,带着骑兵立即赶到前军阵地。”
“中军骑兵,随我出击。”
北军两万人,有三千是骑兵。周慎决定集中部队里的所有骑兵,不惜一切代价反击叛军,争取在天亮之前击退敌人,为部队打开突围的通道。士兵们连日以来长途跋涉,又累又饿,战斗时间如果持续过长,肯定难以坚持。一旦士兵们坚持不住,大军就要崩溃,就会被敌人全歼。
战鼓声惊天动地。
周慎一马当先,带着三千铁骑迅速向前军阵地移动。
桔苑的东面战场上,西凉叛军首领李堪、张横亲率部队,开始攻击周慎的中军。北军士兵以密集阵形迎敌。双方激战。
桔苑的西面战场上,后军的防御阵势正在逐步瓦解。在叛军连续疯狂地攻击之下,北军的阻击阵列一道接一道被击溃,被解体。士兵们虽然奋勇作战,誓死不退,但这种不计代价地死守,造成了人员的大量伤亡。
桔苑的南面战场上,麴义的部下军司马曲路、杨淳领着边军战士,和叛军首领候选、程银的部队陷入了混战。激战双方的士兵顽强而凶猛,打得难分难解。
桔苑的东面战场上,徐荣带着骑兵被叛军团团围住,正在奋力厮杀。
麴义和华雄先后带着部队赶到了前军阵地。
“子威,你是逃过来的吧?”麴义迎上华雄,大声笑道,“这下你脸丢大了。”
华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部队不能和你的边军比,大家能逃到这里捡一条命就不错了。”
“看老边这个架势,好象要一口吃掉我们。”麴义接着说道,“可惜他部队人数不够,对手又是北军和边军,虽然伏击地点和伏击时间很理想,但奈何实力不济啊。”
华雄笑笑,两道粗眉在脸上抖了几下,好象都要掉下来了。他毫不在意地说道:“还好我们是在桔苑中伏,要是在葵园峡,我们早就完了。”
麴义笑道:“这次多亏子烈知道葵山小路,否则我们就是老边的座上客了。”
“还座上客呢?”华雄笑道,“老边不杀我们就不错了。”
麴义放声大笑。他枪指前方,纵声狂呼:“兄弟们,杀……”
华雄高举战刀,回身面向骑兵战士,声嘶力竭的高声狂吼:“杀……”
“杀……”
骑兵战士们放声高呼,其声若惊雷,猛然炸响在漆黑的夜里。
两千多匹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它们以无可比拟的磅礴气势,象一把怒吼的战刀,迎着敌人的骑兵大军狠狠地劈了下去。
轰然一声巨响。
周慎带着北军骑兵随后杀到。他们紧紧地跟在边军铁骑的后面,象一柄犀利的长箭,狠狠地射进了敌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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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战场三里远的山坡上,韩遂正坐在火堆旁边,全神贯注地吹着那支黑黝黝的横笛。笛声苍凉而深沉,随着阵阵夜风,飘散到远处的战场上。
从战场各处飞奔而来的斥候不停地把最新的战况禀报给凌孺。凌孺是韩遂的学生,三十多岁,稳健而儒雅,是军中司马。
韩遂一曲终了,好象意犹未尽,依旧默默地坐在篝火旁边,轻轻地抚摸着横笛,似乎还想再奏一曲。他长时间地凝望着火堆中跳跃的火焰,面上的表情平淡如水,仿佛忘记了桔苑战场上的厮杀和战斗。
老边的伤势开始恶化,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被剿灭,西凉反叛大军突然之间,连续遭受巨大损失,前景一片黯淡。如今这支十几万人的大军已经伤痕累累,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了。自己带着他们,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支撑的下去吗?现在,要想再度恢复实力,占据西凉州郡,困难重重,最好的可能也就是继续占据金城郡,维持生存。生存,现在已经成了头等大事。投降?怎么样的投降,才能保证这些兄弟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凌孺慢慢走过去,轻声喊道:“先生……”
韩遂心中黯然一叹,抬眼望向他。
“先生,南面和北面的战场都陷入了混战,我军损失较大。北军和边军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大大出乎我们的意外。这些士兵连续行走三天,行程三百多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体力,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孙坚所率的后军还在苦苦支撑。杨秋和程银派人来说,再给他们一个时辰,一定解决问题。”
韩遂稍稍皱眉,问道:“粱兴和马玩的骑兵冲破了徐荣的前军阵地吗?”
“周慎的骑兵全部出动了,双方正在混战。”凌孺回道,“先生,官军的士兵一直顽强坚持,至今没有溃逃,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先生,现在突袭已经变成了决战,这完全违背了我们的初衷,我们……”
韩遂站起来,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命令粱兴和马玩,带着骑兵退出战场,任由敌人突围逃出。”
凌孺紧张的神色顿时一轻,他恭敬地施了一礼,笑着说道:“先生这一计高明。”
“敌人突围之后肯定要全力逃窜。命令士兵们随后追击,要追得又狠又猛,要追得官军连喘气喝水的时间都没有。”韩遂微微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和杨秋,成宜留在后面,一路收容俘虏,不要杀得太多。”
“是……”凌孺说道,“先生亲自去追敌吗?”
“先生……”
韩遂没有理他,带着一帮亲随,纵马飞驰而去。
22
桔苑东面战场上,万马奔腾,吼声如潮,战鼓声惊天动地,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粱兴和马玩带着上万铁骑,从东往西,奋力挺进。他们的任务就是一直杀下去,直到击溃敌人的中军。
徐荣率领骑兵战士就象一把犀利的匕首,在敌人军中左冲右突,力图杀出敌阵,冲开一条血路。在徐荣这支箭头的后面,麴义,华雄带着部队在左翼冲杀,周慎带着部队在右翼冲杀。
孙坚的后军终于坚持不住,频临崩溃的边缘,要求支援的战鼓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几乎如此同时,韩遂要求粱兴和马玩的骑兵部队撤出战场的战鼓猛烈地敲响了。正在酣战的叛军骑兵战士突然听到撤退的战鼓声,十分不解,但军令如山,不退也得退。粱兴随即组织士兵结阵防守,马玩带着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战士立即掉头,急速穿过后军的防守阵势,没入了夜色之中。
徐荣听到敌人撤退的战鼓声在黑夜里响个不停,心里沉甸甸的,半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边章在完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突然下令骑兵撤退,让出东面的道路,其用意不言而喻。如今突袭战已经变成围歼战,官军战斗力强,叛军一时之间吃不掉对手,以叛军的实力即使打赢了,但损失一定惊人。边章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部队损失太大,所剩无几了,将来,他们在西凉怎么混。所以他立即改变了歼敌策略,准备在追击过程中歼灭官军。这时非常正确的一招,必杀的一招。
徐荣看看四周的士兵,心里发出一声哀叹。以现在士兵的体力和士气,如果被敌人一直追着逃下去,要不了一百里,除了骑兵,步兵战士全部都要趴下,不要敌人打,自己就累趴下了。而且,今天部队断粮了,这是致命的。士兵们又要逃避敌人追杀,又没有吃的,不死才是奇迹。他仿佛看到撤退的路上堆满了士兵的残骸。徐荣心里一阵剧痛,顿感回天乏术,神情沮丧之极。
跟在徐荣身后的士兵们看到敌人迅速撤离,高兴地纵声欢呼起来。
徐荣立即命令部队减慢推进的速度,徐徐逼近敌人。对面的粱兴指挥结阵防守的骑兵部队缓缓后撤,直到战场上的骑兵全部撤离后,他才下令加快速度,带着最后一批叛军骑兵迅速没入了黑暗。
麴义,华雄带着骑兵战士追了过来。
“将军呢?”徐荣扫了一眼麴义和华雄道,“周将军呢?”
“周将军受了重伤。”一名北军骑兵的军司马大声回道,“将军的侍从们正在后面看护着。”
徐荣几人吃了一惊,在那名军司马的带领下,飞速赶到周慎受伤的地方。
周慎的战马被敌人的骑兵一矛戳死,他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结果非常不幸地撞上了一匹飞奔的战马。他被战马撞飞了十几步之后,刚刚摔到地上就被其他的战马踩断了几根肋骨,伤了内脏。要不是他的侍从抢得快,他早被飞奔的战马踩成肉泥了。
周慎浑身血迹,神情痛苦不堪。他看到徐荣,惨然说道:“部队由你指挥,撤……快撤……”
徐荣默默地点点头,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对周慎的亲卫侍从们说道:“立即找副担架,抬着将军随中军撤退。他的伤很重,不要太颠簸。”
“子威……”徐荣站起来,转身喊道。
“子烈兄……”华雄站在一帮军官中间,冲着徐荣挥挥手,大声应道,“什么事?”
“立即重整骑兵,一队往东开道,一队留下掩护大军撤退。”
华雄答应一声,飞身上马召集队伍去了。
“云天……”
麴义冲他躬躬手,大声回道:“请子烈兄吩咐……”
“你带着部队,立即掩护后军撤退。”
“命令孙大人,接手北军的指挥权,跟在骑兵后面,迅速撤出战场。”
“撤……撤……”徐荣挥着大手,冲着围在周围的将领们大声喊道,“大家各回本部,立即撤军。”
霎时间,撤退的战鼓声响彻了桔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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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艳丽的朝霞光彩夺目。
李弘驻马山坡之上,远远地看着士兵们沿着树林旁的小路,飞速前进。
李弘是前天下午带着部队赶到平襄城的。当天夜里他就接到了周慎的书信,得知周慎已经在两天前,抛弃车仗辎重,从葵山小路撤军了。周慎在书信中说,叛军在牧苑一带阻击自己的可能性较大,假如李中郎已经到了平襄城,请务必援手,急速派遣骑兵赶到牧苑接应。
李弘找来向导,仔细问了葵山小路和牧苑的情况之后,立即命令部队把辎重丢下,所有士兵轻装上路,赶赴牧苑。
李弘看见郑信打马飞驰而来。
“守言,昨天赶往牧苑的斥候,可有消息送回来?”李弘大声问道。
“没有。这里距离牧苑有两百多里路,估计他们今天下午可以赶回来。”郑信回道。
李弘没有做声。他抬头看看天空,指着天边红艳艳的太阳说道:“又是一个晴天。”
“士兵们一天行军七八十里,路上还要顶个大太阳,非常辛苦。”郑信说道,“大人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两万步兵同行?”
李弘笑起来,“怎么?别部司马大人有意见?”
“我们带着风云铁骑,日夜兼程赶到牧苑,时间不是更快吗?”郑信不解地问道,“带着步兵,我们要耽误一半时间。”
李弘笑道:“守言,想不想早点回幽州?”
郑信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笑道:“大人,你是不是想家了?”
“想。”李弘说道,“可惜,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就是想也无从想起啊。”
郑信笑起来,“大人的意思是想趁机吃掉边章,早一点结束叛乱?”
“我就是这个意思。周将军很有办法,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脱身之策,从榆中城安然撤离,非常了不起。叛军没有达到目的,定会恼羞成怒,一路狂追。”李弘笑道,“我们急行而来,叛军应该想不到,算是奇兵了。如果我们时机赶得好,和周将军的部队联手,完全可以重创叛军。”
郑信摇摇头,很佩服地笑道:“大人的胃口越来越大,这种时候还想着算计人家。我们带着步兵,赶到牧苑最少要三天。按照路程计算,现在周大人就在牧苑,估计正和叛军打得热火朝天。”郑信瞅着笑嘻嘻的李弘,没好气地说道,“就怕我们赶到牧苑,周将军已经奄奄一息了。”
李弘冲着他甩甩手,意思是你胡扯什么。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大人认为周将军的部队一定能顶住?”
“当然。”李弘说道,“双方的实力和人数之间的差距可以互相弥补,只要不被伏击,周将军的部队肯定能顶住。关键是粮食。如果他们接到了傅燮大人送过去的第一批补给,他们就会安然无恙。如果他们没有接到补给,粮食在葵园峡给叛军劫走了,他们的情况就很危险了。”
“不过。”李弘轻轻拍了一下手上的马鞭,笑道,“如果边章和韩遂为了保存实力,放弃了追击,我们这趟路就算白跑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叛军刚刚损失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还有五万羌人骑兵,这对他们的实力和士气都是个巨大的打击。如果他们想保存实力,可以趁机渡过黄河,直接撤退到湟中羌地……”
郑信正说着,突然看见几个斥候纵马飞奔而来,立即高声叫起来:“有消息了……”
斥候们带来了一个受伤的北军士兵,另外还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昨夜,边章带着叛军,在桔苑袭击了周慎大军。
那个北军士兵是周慎部队的夜间流动暗哨,他遭到袭击后,没有被打死,打马狂奔逃了出来,路上恰好遇上李弘部队的斥候。斥候们知道之后,非常吃惊。他们留下一部分继续监视桔苑方向的动静,一部分立即回头向李弘禀报军情。
“周将军如果能够突围而出,最迟今天中午,我们就能看到他。”郑信指着地图对李弘说道,“周将军突围之后,敌人会不会追?”
“叛军如果损失不大,一心想吃掉周将军,他们肯定会追。但是,如果他们损失太大,而周将军的部队也所剩无几,继续追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李弘说道,“现在我们对桔苑的事一无所知,只有指望留在桔苑的斥候早点把消息送回来了。”
郑信担心地说道:“如果周将军的部队已经被叛军消灭了或者还在桔苑顽强抵抗,我们……”
“依照实力来说,双方相差无几,很难一口吃掉对方。现在叛军采用这种突袭的办法,就很难说了。”李弘眼睛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周将军突围了,叛军趁胜追击,我们就打叛军一下;如果周将军还被困在桔苑,我们就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露露脸。这种时候,不要打,叛军也会老老实实地撤走。”
郑信点点头,满怀希望地说道:“最好他们能追上来,我们可以狠狠地打他们一下。”
李弘笑道:“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好事。”
“命令各部曲加快前进速度。”李弘冲着传令兵大声叫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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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的时候,李弘接到了最新的消息:周慎将军的部队已经突围,叛军紧随其后,一路尾追而来。
李弘心中狂喜,咧嘴大笑。
“距离我们还有多远?”郑信问斥候道。
“回大人,大概还有三四十里,周将军的部队下午就能赶到这里。”
“周将军还有多少人马?”
“估计还有两三万人。”斥候回道,“他们非常狼狈,许多士兵跑不动,都做了叛军的俘虏。”
郑信转目望向李弘。
“命令部队立即回头。”李弘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
“回头?”
“对,回头。我们就这么冲上去,叛军一定不会交手,掉头就逃了。命令部队回头,赶到小牛山设伏。刚才经过时,我看那里的地形不错,适合伏击。”
郑信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大声叫道:“大人,我们只有三万人,而追击的敌人至少有四五万,一口吃不掉的。我看我们还是先救下周将军……”
李弘摇摇手,笑道,“叛军人多,我们吃一点是一点。敌人跑累了,好打得很。”
“立即请鲜于大人和恒大人到我这里来一趟。快一点。”
小牛山地势平缓,连绵起伏的几个小山头也不大,但山上的树林非常茂密。
文丑站在山脚下,指挥士兵们迅速上山。他远远看到玉石带着几个侍从飞马赶来。
“玉大人,都尉大人怎么说?我们后军干什么?”文丑急忙迎上去,大声问道。
玉石飞身下马,笑道:“伏击,这次是伏击战。俊乂呢?”
“俊乂上山了。”文丑笑道,“从义兄,我没有猜错吧。部队一调头,我就知道李大人要打叛军的伏击了。”
玉石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夸道:“非常不错。下次遇见李大人,我一定告诉他,中军的战鼓一响,我们的子俊就知道部队要干什么了。你和俊乂都有天赋,将来一定都是大将之才。”
文丑俊秀的面孔顿时就红了,他非常腼腆地笑笑,问道:“军情如何?”
“很不好。”玉石用马鞭轻轻地拍了几下大腿,小声说道:“昨天夜里,周慎将军的部队在桔苑被袭,现在正被叛军一路追杀而来。”
“那就很惨了。”文丑说道,“周将军的部队肯定损失惨重。”
玉石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接着说道:“都尉大人说,李大人不仅要击败敌人援救周将军,他还想重创叛军,所以李大人命令我们在小牛山伏击,打算趁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吃掉他们一部分。”
“中军和前后两军的任务是出击之后,迅速将叛军切断,一分为二。然后我们牢牢地守在这里,一方面截断敌人的退路,防止敌人突围逃走,另一方面阻击叛军后续部队的援救。”
“风云铁骑和步兵的左右两军负责围歼包围圈内的敌人。”
文丑兴奋地笑道:“西凉叛军碰到我们家中郎将大人,死定了。从义兄,如果李大人带着我们剿灭了叛军,朝廷会不会封他做个将军?那样的话,我们……”
玉石笑吟吟地望着他,不怀好意地叫道:“子俊……”
文丑两眼发光,犹自沉浸在升官发财的美梦之中。
玉石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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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站在山头上,望着山下笔直的延伸到天际之间的大路,看看蓝天白云,心里非常舒畅。
这一战假如自己能够重创叛军,董卓将军也能在陇西,武都击败羌胡铁骑,西凉的形势基本上就扭转了,西凉的危机很快就会消弥于无形。如此一来,自己带着部队回冀州的日子就快了。
郑信气喘吁吁地一路狂奔而来,后面跟着赵云,弧鼎,弃沉,几个黑豹义从架着一个受伤的胡兵紧随在后。
李弘远远看到郑信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心里吃了一惊,急忙迎了上去。
接着他看见了那个受伤的鲜卑士兵,李弘顿时心脏剧跳,一阵痛苦的窒息感霎时掠过全身。李弘惊慌地停下脚步,生怕自己头重脚轻摔倒在地。兄弟,又是自己的兄弟。
那是自己黑豹义从营的屯长砍刀,是自己留在平襄大营保护粮草辎重和行军司马左彦的。他怎么到了这里?怎么受了伤?难道敌人劫了大营?
“大人,这战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郑信神情激动,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大叫大嚷。
“大人,我们的兄弟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被自己人砍死了……”
“大人,我们要杀回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