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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尼卡

_93 尼卡(现代)
陶骧木着脸,眸子冷冰冰的。
陶夫人看了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心底生寒,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咬着牙盯了紧闭的卧房门一眼,说:“我姑且离开。但这事没完。老七,你必须原原本本和我说个清楚。不然,我押着你家庙跪祖宗去!”
“母亲请。”陶骧并不答话。他示意珂儿过来搀扶陶夫人,亲自送了陶夫人下楼,看着她上轿离去,才重回楼上。
第二十四章 渐行渐远的帆 (十四)
他需要缓一缓神才能走进他们那间卧室去。爱睍莼璩房间里热的很,只需片刻,他已大汗淋漓。
静漪靠在床上,面色惨白。
张妈轻声说少奶奶还是躺着吧。她看到陶骧进来,忙把静漪换下来的衣服收了。陶骧眼尖,还是看到了……他转了转身,走向囡囡的摇篮。囡囡仿佛又长大了些,在他看来,也结实了好些似的。此时咿咿呀呀的,在和看着她的保姆玩着,他过来,她就转头看了他——亮晶晶的眼睛,透明的嘴唇,雪白的皮肤……他沉声道:“都出去。”
囡囡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对着他所在的方向。
他罕见的没有抱她辂。
保姆将囡囡抱了起来,跟着便出去了。
静漪分明是听到了他的吩咐,也看着他呢,但她没有出声。
张妈过来,叫着七少爷,低声说七少爷有话千万好好儿和少奶奶说……张妈听起来是有些难过的。虽然转瞬即逝,他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忽然心头便蹿起一簇火苗似的,转瞬之间,怒火满腔…孚…
陶骧回身,看了张妈。
张妈再要开口,他摆手制止她。
她也只好退下了。
陶骧听到门关好,才移动脚步走到了床边。
静漪靠在床头上,定定地望着他。她虽衣着整齐,头发却有些凌乱,脸上也有哭过的样子。惨白的脸,眼睛却是微红的。她并不躲避陶骧打量的目光——他的目光极冷。深沉的脸色又加剧了这目光中的冷意。
她在他冷冷的目光之中,将身旁的手袋打开,拿出一本病历,递给他,说:“这里面写的很明白。”
陶骧接过来,并没有打开。
他明明白白的是失去了一个孩子……再一次的。
静漪手扣在一处。
手指上只剩下一圈浅浅的白色。戒指被摘了下来,刚刚就放在这本病历上。
静漪看到陶骧的目光转到她的手上。
他没有说话。
没有预料中的暴怒……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抽一巴掌的准备。那想象中的一巴掌,还让她眼前冒着金星。
但是都没有。
他只是将那病历本和戒指一道叠了起来,说:“我会查证。”
她点头。
他不相信她。
“如果是真的,也算是个了断。可是程静漪,”陶骧喉咙更加沙哑,“你就这么恨我,连一天都不肯多等。”
“你根本不会轻易放过我。都答应了不让人看着我,还是派了人。”静漪说。
陶骧眉头一蹙。
“之前我说的很清楚,你不要逼我。既然你不守信在先,别怪我。”静漪从手袋里又抽出一叠东西来,交给陶骧,“我已经给律师发了电报。现在他应该已经拿到了所有保险箱的钥匙。三天之内他没接到我的电报,保险箱里的东西就会送到该送的地方。”
陶骧笑了。
这些东西,他倒没有接。
静漪平静地看着他。
陶骧终于笑够了,同样看着她。
两人静默地互相望着,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屋子里滴滴答答时钟走过的声响……这是时间的脚步声。他和她,都听得到的时间的脚步声。
“囡囡归我。这几年你的损失,我会补偿你。”陶骧说。
“陶骧!”
“程静漪,你要知道,今天你刚刚杀死我一个孩子。如果我要你偿命,也不为过。我本想与你再商议。哪知你步步为营,心里怕没有过对那个孩子半分的怜悯……我的女儿,该由我来养育。交给你,我不放心。”他每说一个字,语气都更冷一分。
静漪想从床上起来,此时却浑身无力。
“离婚协议书我会让人给你送来。然后你带着你应得的
,马上离开陶家——记着,从今往后,囡囡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是我陶骧的女儿,但不是你程静漪的骨肉。”陶骧说完,转身离去。
门外站着的人都面色如土地望着他——张妈,月儿,抱着囡囡的保姆,还有不知何时赶来的秋薇。脸色最难看的是秋薇。
“照顾好七少奶奶。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往外透露半个字。”他脚步未做片刻停顿,快步下楼去。
秋薇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急忙进去。
静漪已经下床来,还没来得及迈步险些倒在地上,秋薇真急痛交加,硬是将她连拉带抱弄回床上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不跟姑爷说……你不是成心的……你怎么可能成心的……”秋薇低泣。
静漪团着身子发抖,仿佛身上冷的厉害。
“我是成心的……”静漪低声说着。
秋薇呆了似的望着她。
“我是成心的。”静漪闭上眼睛。身上的疼痛远未消退,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经历这样的疼痛……她听到低低的啜泣。她想这是秋薇,应该还有张妈和月儿。时候已经不早了,她要嘱咐秋薇快些回家去、告诉张妈该给囡囡喂水。可是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嘴都张不开。已经有很久了,和陶骧的每一次见面,即便没有争吵,她也总觉得精疲力竭……她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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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中间甚至连囡囡的哭声都没有听到。她只知道每次醒来,似乎四周都是黑暗,会有人让她喝水或者吃东西。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根本碰都不碰。直睡到头脑清明起来,才睁开眼。确定这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立即看到伏在床边的人。她怔了半晌,眼眶酸热,轻轻抬手抚摸着她的发顶。
秋薇立即抬起头来,惊喜地叫道:“小姐,你醒了?”
她压低了声音,还是惊动了旁边睡着的月儿。月儿揉着眼睛,张口就问:“少奶奶,吃点什么吗?”
“我睡了多久?”静漪问。
“没多久,一天罢了。”秋薇眼睛红肿,给静漪掩着被角,“好些了没有?”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去吗?”静漪看着秋薇,“你也才刚好些。要是……”
“要是小姐你有什么,我也不活了。”秋薇眼泪落下来。
“胡说!你这是要做妈的人该说的?”静漪脸色一变。秋薇后悔失言,犯倔不肯认错。静漪只觉得胸口堵的厉害,挣着坐起来,看看沉默不语的月儿,“囡囡呢?”
“怕扰着您休息,张妈让把囡囡挪到隔壁少爷房里去了。张妈和保姆她们都在呢,少奶奶您别担心。”月儿忙说。
静漪出了会儿神,对月儿说:“月儿去歇歇吧,秋薇在这里就好了。去吧。”
“张妈妈明儿该骂我偷懒了。”月儿吐吐舌尖,见静漪坚持,她屈了屈膝,退下了。
“这丫头越来越伶俐了。”秋薇轻声说。
静漪看了她,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子,说:“来。”
秋薇愣了下,眼里忽的泪光闪动,说:“好久没和小姐一起睡了。”
“还是你出嫁前一晚的事。”静漪轻声说。
秋薇小心翼翼地躺到静漪身边来。她转过脸来看静漪,见她闭着眼睛,粉白的面上,似有一层淡淡的珠光,柔腻而有光泽……秋薇看的发呆,忍不住靠近静漪,面庞靠在静漪的肩上,轻声叫着小姐、小姐……静漪并不出声,秋薇低低的声音里渐渐带了哭音,她只伸手过去,给她擦着眼泪。
“以后不准你来了。”静漪轻声说,“好好儿跟阿图过日子。”
秋薇仍是哭,“就是他陪我来的。姑爷……我在这守着小姐,他跟姑爷出门了。”
静漪攥起手来。
指尖湿乎乎的,都是泪。
她蓦地觉得心里苦起来……仿佛是积攒了许久的泪,一下子都倾进了心里。眼睛里却再也流不出
泪来了似的。
秋薇的呼吸声渐渐沉了下去,她却睡不着了。
恍惚间听到婴儿啼哭,她坐了起来。
穿了外衣出来,外头却寂静无声。她站在门前呆呆立了半晌,额头抵在门上,门内听不到一丝声响……她想囡囡此刻正睡的熟吧,刚刚那一定是她的幻觉。
她背转身,靠着门边,看到阴影中跟在她身边的白狮,闪亮的小眼中有幽幽的淡绿色光芒。她蹲下身,轻轻摸着它的头,好一会儿觉得脚下冰凉,才发觉自己没有穿鞋子就出来了。她正要回房去,白狮抖了抖毛,歪了头看她。她怔了片刻,拍拍它,说:“去吧。”
她蹲在地上没动,楼下有说话声。
“少奶奶。”张妈从房里出来,开了灯。
“你看着囡囡,我下去吧。”静漪起身找来对拖鞋穿上。
楼下大厅里,逄敦煌、图虎翼和李大龙正手忙脚乱地将烂醉如泥的陶骧抬进卧室去。片刻,逄敦煌出来,正要开口叫人,便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静漪。他咳了一声,图虎翼和李大龙也出来了,齐齐地叫了声少奶奶。
静漪轻声说:“麻烦你们了。”
图虎翼也轻声说:“少奶奶,七少今晚有点过量,您还是……”
“虎子。”逄敦煌在一旁叫了虎翼一声,歪了歪头,示意他出去。
“秋薇在我房里休息了。不用担心她。”静漪说。
图虎翼点头,说:“那我明早进来接她。少奶奶早些休息。”
李大龙把陶骧的衣物都放在茶几上摆好,跟着图虎翼往外走。
逄敦煌走在最后,脚步慢下来,回头看看静漪。
“牧之说是找我喝酒的,今天晚上的酒,我一口都没捞着喝,全归了他。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静漪,我跟他的交情虽不算深,可也不算浅。但凡是他一声不吭只想喝酒的时候,都是你让他有麻烦了。我本想劝劝你的,可见了你我倒也不知该说什么。说多了反而不好。我就一句话,你也别忘了当初你想尽办法进疆的心。”
静漪点头,说:“我没忘。”
敦煌也点头,说:“那就好。对了,等他酒醒了,告诉他,马仲成明天一早出发去南京。”
静漪一省。
“牧之坚持亲自前往。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不能让他冒这个险。说句难听的,我们是担心,狡兔未死、已烹走狗。”敦煌嘴角浮起一丝笑,“我走了。照顾好牧之……别怪我啰嗦,好像我才是他太太。”
静漪送走了逄敦煌,将门关好。
她吩咐使女打了热水来,看着她给陶骧脱了靴子。
“剩下的我来吧。”静漪说。
等使女退了下去,她过去给他解了两颗衣扣。拧了毛巾替他擦着脸上的汗,毛巾有些烫,弄的他不舒服了,他烦躁地抬手推开……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正要起身,他睁开了眼。
静漪将毛巾丢进水盆里,预备离开。
陶骧抓住了她袍角。她险些摔了,忙抓住一旁的床帐。
“别走。”他说。
静漪费力地掰着他的手。慌乱间鞋子脱落,袍子更是要被他扯碎了。她回身看了他,他已经坐了起来,扯着她的袍子,将她人拉过来抱在了怀里。她喉咙哽住,咬紧了牙关。他此时借着酒意,一身蛮力,硬来的话,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她没有动。好一会儿,他也不动。她微微侧了脸,看到他目光呆滞地落在地上——她光着脚呢。
她收了下脚,藏进袍子里。
他托了她的腿,伸手握了她冰凉的脚……静漪转脸看了他。
他似是毫无意识般,她想要挪动,却被他制住。她渐渐出了汗……
第二十四章 渐行渐远的帆 (十五)
她转过脸来,对着他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般地咬了下去……她那么用力咬他,咬到牙根酸软,咬到眼眶发热。爱睍莼璩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陶骧声音低哑。
静漪松了口。
他浑身的酒气被身上的火力催生的越来越热烈,让她呼吸困难。
陶骧看着她的脸。他很仔细、很仔细地以一种醉意朦胧的眼神看着,仿佛在看一种总也看不分明的东西辂。
“每一次,我都相信你……每一次我都相信你。你知不知道,我每一次都相信……你骗我,是最后一次?”陶骧的手扶着静漪的颈子,手渐渐握紧了。
静漪闭上眼。陶骧的手心极烫,扼住她的喉咙。她原本已经有些呼吸困难,这么一来,她简直要窒息。
“真想杀了你。”他低声说着。静漪微微睁了眼。他的面孔距离她不过几寸,嗓音轻薄而又冷酷。她纹丝不动,眼中他的影子开始暗淡……他的唇靠近她的耳廓,几乎触到她,“真想……杀了你……驽”
他推开她,笑了起来。
静漪伸手抓到灯架,扶住才不至于跌倒。新鲜空气冲进体内,肺像是要炸开似的疼。要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陶骧的笑声越来越响。她转头看他——陶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她走来——她本能地想要逃跑,可当她看到陶骧的眼神时,怔住了。
她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来。她的背紧贴着灯架。灯架跟着她的身子在微微晃动,悬挂着的琉璃灯,七彩的光疯魔了似的晃着,让他的脸上有种奇异的彩色……她张了口,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始终定在她脸上,手托着琉璃灯,让灯光稳定下来。
她仰脸望着他。
陶骧脸上有笑,低声说:“静漪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孩子,陶姑爷,请你对待她耐心些……”
他说着,手猛的一扯,灯架随之倒地,琉璃灯应声而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陶骧在暗影中说:“娘的话说的不对。笨的不是你,是我。”
他声音轻的像梦,让她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他也完全不像是醉了,每一个字都说的极清楚。
就像是梦里似的,他的拥抱轻缓而温柔,他说:“我以为,你人是我的,心,迟早也是我的。一旦给了我,就永远是我的。”
静漪看着那油灯滚落在地毯上,煤油和火苗,苟延残喘……她也想要抱住他,可是手抬到半空中,怀中一空,他已经转身了。
“我尽快安排你走……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他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倒在床上。不久,便只能听到他沉沉的呼吸声了……
静漪裹紧外袍。身上的汗似乎都要把衣服浸透了,脚下却冰冷至极。她手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慢慢往后退着……距离他越来越远。
她悄没声息地走了出去,将灯一盏盏关掉。
她在黑暗中穿过长长的一段路,脚底似铺满荆棘,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她走到楼梯中央时终于撑不住,滑坐在阶上。
有人走到她身边来,她抬眼看,是张妈。
张妈给她披了件斗篷,担忧地望着她。
静漪说:“你去看看七少爷……看看他……”
张妈扶起静漪。
静漪轻声对她说:“我不打紧,你去照看他吧。”
她推开张妈,往楼上走去。她悄悄去将熟睡的女儿抱回了自己房间。
囡囡很乖,在她怀里,由着她亲吻……
天刚蒙蒙亮,秋薇就醒了,趴在床上,看静漪和囡囡咿咿喔喔地说着话——淡淡的光晕在母女俩周围,越来越明亮——静漪看到秋薇醒了,把囡囡交给奶妈,催着她去洗脸、然后跟阿图回家去……秋薇看她神色一如往常,心中虽还有些不安,却总不能硬是留在这里,反而让静漪不得安宁,也就答应了她。
图虎翼早早在外头等着秋薇了,见是静漪抱了囡囡亲自送秋薇下来,他忙过来请安。
静漪让张妈预备了早点,用过之后,她直送他们出了大门。秋薇让她快些回去,她点着头,微笑着看他们离开——虎翼很细心地扶了秋薇,安稳地走在巷子里……清晨空气沁凉,静漪看看怀里的囡囡,裹在红绸子棉袄里的胖娃娃,面庞红扑扑的。
“少奶奶,回去吧,外头凉……麒麟少爷要去上学堂了。”张妈说。
静漪站下,果然看到福顺牵了麒麟儿的手朝这边走来。麒麟儿看到她,撒开福顺的手便跑。
“小婶婶!”麒麟儿喊着。他跑的飞快,福顺在后头追。
“慢些!”静漪忙说。麒麟儿跑到她跟前儿,翘着脚要看小妹妹,静漪蹲下身。囡囡听到声响,转过头去看。
“小婶婶,我有好几天没瞧见小妹妹了,怪想的。”麒麟儿说着,伸过手来,在囡囡面前晃晃,和她说着话。
“少奶奶。”福顺追上来,“麒麟少爷,上学堂该迟到了。回头大爷又教训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麒麟儿看过囡囡,也满意了。给静漪鞠了个躬,恭恭敬敬地说:“小婶婶,我上学去了。”
“去吧。好好儿念书,别淘气。”静漪说。
张妈眼瞅着麒麟儿跟福顺走了,扶着静漪进了院门,说:“囡囡什么时候能背着书包上学堂呢?”
静漪看向女儿,轻声说:“总有那么一天的。”
“要说也快的……少奶奶进屋去吧。”张妈说。
“七少奶奶。”声音不高不低,静漪停住脚步,看到了刚刚跨进院门的哈德广。
哈德广近前来给静漪请了安,说:“七少奶奶早。”
“哈总管早。”静漪看了他,“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哈德广道:“不知七少爷起身了没有?有事要向七少爷禀告。”
静漪回头看了看张妈,张妈忙说七少爷还睡着呢。
“那我等七少爷起。”哈德广看了囡囡,“孙小姐生的真招人疼。听说老太太日日有信回来,都是问孙小姐的。太太都说,旁人都一律不在老太太和老姑太太心上了呢……老太太话说着就回来了。”
静漪道:“眼见着天儿又冷起来了,也该回来了……”“是。太太正打算亲自去接,就来了信儿说这两日就回的。今年比往时要冷的早些,什川这几日连降小雪。”哈德广说。
他们正说着,外头有听差进来,说太太派人来了。话音未落,便看到了陶夫人跟前的老妈子刘氏进了门。过来先给静漪请了安,说太太有吩咐,请七少奶奶过去一趟。
静漪不料陶夫人这么早让人来叫她过去。她也没有多想,就将囡囡交给张妈。张妈忙让月儿上去给静漪取了外衣来。张妈看着静漪雪白的脸,总不放心,想让月儿跟着。刘氏却说太太跟前有人伺候七少奶奶的。
静漪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下,就看到张妈的脸色微变。她穿好外衣,抬手摸了摸囡囡的脸蛋儿,亲亲她,说:“该给囡囡奶喂了,张妈,记得跟奶妈说,别总由着囡囡的性子吃……”
她边说边下了台阶,听到囡囡哦了一声,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她回头对着囡囡一笑。
张妈抱紧了囡囡,看着静漪款步随刘氏穿过庭院而去……静漪的身影在晨曦中单薄而柔美。跨过门槛时,再回眸一笑,便消失不见了。
“张妈,去请七少爷起吧。”哈德广忽然说。
张妈点头,回身进屋,把囡囡交给保姆。
就在此时,房门开了,陶骧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已经收拾利落。看到囡囡在这,他将军帽一放,让保姆把孩子给他。
囡囡吸了吸小鼻子,扁着嘴就要哭。
陶骧拍着她的背,刚要安抚,就听到张妈说:“少爷,刚刚太太让人来把少奶奶接走了,还不让人跟着……”
陶骧动作停顿了下,看见哈德广在这里,先问:“广叔有事么?”
“是有要紧事要禀告七少爷。”哈德广过来,“什川那边过来的信儿,前晚庄子里有一处院子走了水,虽没有人伤着,老太太和老姑太太就受了些惊吓,说是这两日要回来。”
陶骧说:“务必查清楚原因。加派人手过去,保证老太太她们安全。”
书房里电`话铃响起来。陶骧摆了摆手,先进书房去听电`话。
他将囡囡抱在臂弯间,听电`话的工夫,囡囡的小手扯着电`话线……他放了话筒,看着囡囡。
门外有人喊了声报告,是李大龙。
第二十四章 渐行渐远的帆 (十六)
“进来。爱睍莼璩”他说。
“司令早。逄旅长和岑参谋来了。”李大龙推开门,请逄敦煌和岑高英先进。
陶骧看了三人一字排开敬礼,点了点头,说:“稍等。”
他抱了囡囡走到书房门口去,将她交给张妈。
“广叔,我会派人去什川接老太太回来。府中护卫,这几日也加强警戒。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快过去。”他交代着辂。
“明白,七少爷。此事还未向太太和大少爷禀告,是不是……”哈德广看着陶骧。
陶骧沉吟片刻,说:“和缓着同他们说。”
“是。我这就去。”哈德广说完一躬身,急匆匆地走了骖。
张妈原本想再提醒下陶骧,但见他是有要事要处理的样子,也只得先带着囡囡走开。
陶骧回了书房,看看逄敦煌等人,说:“说吧。”
李大龙出去,在书房门外守着,岑高英才拿出皮夹来,将那上面的一条条记录逐一向陶骧汇报,边说边将相关电报也交予他。逄敦煌并没有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听。他点了支烟,踱到窗前,听着岑高英说:“……消息是昨天夜里从上海传过来的,跟我们之前掌握的并无出入。除了指控迫?害和秘密处决民?主人士和学运领袖,就是西北军近几年亏空地方税收、导致地方政府入不敷出。被害的民?主人士和学生领袖名单列的很清楚,都在这里……挪用税款、亏空财政收入的具体数字也有。另外,他们还指责您和外国使节过从甚密,为了谋取一姓一家之利益,与其签订秘密协议、还大肆购买军火……”
岑高英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看抱着手臂端坐书桌之后的陶骧。
陶骧微合双目,说:“继续。”
“从凌晨起,得到消息的部分学生就开始预备。今晨集结了数百人,在城中散发传单。号召城中百姓上街头示威游行,向省主席请愿。这是传单……他们要求蒲主席清查税款,要求停止迫?害民?主人士和学运领袖。眼下没法判断游行的规模。不过能确定的是,会有武装人员混迹其中。恐怕到时候他们会借机生乱。”岑高英说。
陶骧点了点头,问:“省身,你的看法呢?”
“蒲主席什么意思?”逄敦煌靠在窗边,问道。
“尽早控制局面。”陶骧说。
逄敦煌说:“意料之中。陶司令你呢?”
“仅仅控制局面反而很容易。所有的部署已经完成,只需一个命令即可。不过我想,有人是希望看到这里乱一乱的。”陶骧说完,指示岑高英下达通知,半个钟头之后,在司令部举行紧急会议。岑高英领命离开,他才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示威游行有何不可?西北军所欠债务,早已清偿完毕。我正愁人不知道呢。”
逄敦煌愣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个疑问,牧之。”
陶骧点头。
“这次的事,是不是跟静漪有关?”逄敦煌问。
“为什么这么问?”陶骧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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