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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尼卡

_68 尼卡(现代)
“我还用你陪!”陶老夫人瞪了陶骧一眼,“去见过你父母亲了?”
“是。同父亲谈了谈。母亲歇了,只问了问情况。没有大碍。”陶骧道。
“嗯,你父亲,我但愿他从此能够过几天清净日子。他身体也总不怎么好。”陶老夫人皱眉。
“我也很担心父亲的身体。静漪前几日建议父亲能够去北平或上海检查身体。母亲同意,父亲却不肯。还请奶奶千万想着说一说父亲。”陶骧徐徐地道。他担心说着父亲的状况,着急了让祖母担心。
“他又要说你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我会说说他。”陶老夫人点头。
“姑姑也劝他,总不肯听。静漪还同父亲建议或者请有名的外国医学专家来,父亲也不赞成这样劳师动众。姑姑气的同父亲险些吵起来,说他是皇帝,说他设的是一言堂。”陶骧看看祖母的反应,“若父亲坚持不肯赴北平,这个方法或可一试。”
陶老夫人点头。
对祖孙俩来说,陶盛川都是至关重要的亲人,这个话题有点沉重。
陶夫人打起精神来,说:“去吧,忙过这两日,事情消停些,带静漪去南边泡泡温泉。”
“是。”陶骧说着起身。
他同祖母道了晚安,离开萱瑞堂。
出来萱瑞堂大门口,他吩咐马图二人不必跟着了。那两人却不甚放心,见他并不是立即要回琅园,而是要去马厩,便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跟着去了……
静漪见过陶骧,携麒麟儿往回走。一路上与麒麟儿说着话,才发觉麒麟儿这几年英文学的颇好了。秋薇听着他们讲话开始用英文,故意叫起来:“小姐,麒麟少爷,这就是九少爷讲的,咳咳‘你们又在讲鸟语’吧?”
她学之慎的语气也学的颇像,连说话时的姿势也像极了。静漪瞧着,不禁想起那日图虎翼学陶骧讲·法语,“胖猪”“胖猪”的,也甚是逗趣儿,于是便道:“我看你快和阿图一样油嘴滑舌了。远着他些吧,女孩子家的,到底不好。”
秋薇撅嘴。
麒麟儿转头问静漪:“小婶婶,九少爷是谁?”
“九少爷啊,是我九哥。麟儿见了他,得叫舅舅……是叫舅舅吧?”静漪一时转不过弯来。
“是,麒麟少爷和将来的小小姐、小少爷一起叫。就叫舅舅。”秋薇快嘴地说,还没等静漪真转过弯来,她早就闪到一旁去了。
静漪哼了一声,低头看麒麟儿正眨着大眼睛看她,只好说:“嗯,舅舅,九舅舅。”
“小姐,福顺。”秋薇先看到前方谭园门前站着的福顺。
静漪看了个大概也知道是福顺。瞧那样子是在等着什么人,看到他们,忙快步过来请安,道:“去少奶奶院里,张妈说少奶奶带麒麟少爷去老太太那儿了,我就在这候着您二位了。少奶奶,我是来接麒麟少爷去见见大少爷的。不知少奶奶……”
静漪低头看看麒麟儿,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儿,说:“麟儿跟福顺叔去吧。替小婶问爹爹安。张妈预备了你爱吃的酸**,晚些时候送些给爹爹来,接了麟儿回来吃,好吧?”
麒麟儿点头,高高兴兴地跟着福顺进去了。
静漪这才抬脚往回走,秋薇叹了口气。麒麟儿一离开,静漪不用打着精神作出高兴的样子来,正有些情绪低落,看了秋薇,皱眉。秋薇便悄悄地说:“看看,再怎么同您好,听着见爹爹去了,高兴的不得了,显见着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你又想说什么?”静漪眉皱的更紧。
秋薇吐吐舌,做了个抱小宝宝的动作,然后一溜烟儿地跑掉了。静漪走的慢些,好一会儿才回去,秋薇已经将张妈做好的酸**端出来等着她了。张妈看看静漪,待秋薇上楼去,她才悄悄地说:“少奶奶,有件事要跟少奶奶禀报。”
静漪点点头示意她照说。
“听说大少爷今早让大少奶奶身边的小柏姑娘进去影竹园伺候她了。大少奶奶想见见孙少爷,大少爷不许。小柏姑娘出来给大少奶奶拿些东西,过来求我同您说,能不能悄悄儿让大少奶奶见见孙少爷。”张妈说。
静漪抬手,手指绕了下耳上的小发卷儿。发卷儿短,在指尖绕不过半圈儿,仿佛一个音节还来不及充分释放,便结束了……她摇了下头,说:“想必她也是没有法子,才来求我。可我不能替大少爷做这个主。”
张妈点头道:“我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静漪摆了摆手。
“小柏姑娘说,大少奶奶瞧着不太好。”张妈道。
静漪上楼去,脚步一顿,旋即继续上行。
也许符黎贞也得到了消息?姐妹一场,说不难过,怎么会?
秋薇将甜品放在了后面的平台上,说是纳凉正好。刚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有点潮湿,也有新鲜树叶的香气。静漪在座椅上安置了,一时倒也把那些杂念都抛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一阵脚步声,是从楼下的石阶传上来的。
她正靠近石栏一侧,转脸去望,就见陶骧快步而行,边走,边将身上的枪套解了、外衣脱了……随手向后面一丢,紧跟着他的图虎翼便一样样地接着。
陶骧的身影很快隐在花木丛中。不知他说了什么,图虎翼反而站住了。片刻,图虎翼回身,一仰头看到静漪,怔了下忙躬身行礼。
静漪略点了点头。
图虎翼不一会儿便上来,跟着陶骧跑了一身汗,将一应物事放下,不等静漪问,便说:“七少忽然想游水……我去给送毛巾。”
“我过去看看吧。”静漪说。
“是。”图虎翼像是巴不得这一声。
静漪也没用人去找,自己进房去拿了陶骧的浴袍和浴巾,下了楼。
她一走,图虎翼长出一口气。一转眼见秋薇和张妈都看着他呢,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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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 (三)
“张妈妈,我也要一碗酸**。<-》”图虎翼说。
“没有富余的给你。”秋薇皱眉头。
张妈笑笑,收了桌上的盘子。
下楼的时候秋薇还和虎翼嘀嘀咕咕地斗着嘴,声音低低的,啄着苞谷粒的鸽子似的。图虎翼到底跟着下来吃了点东西,看他饿的狼吞虎咽的样子,秋薇虽然皱眉,还是忍不住问:“姑爷今儿一天都没给你喂食?”
图虎翼一口枣泥糕噎在口中,待要开口反驳又怕更被秋薇嫌弃他粗鲁,越急着咽下去越咽不下去,脸都红了。秋薇还在说:“按理说绝不会啊!那也奇怪了,怎么就你一人饿成这样?”
“小秋薇就别挤兑图副官了,看他急的,再噎着。”张妈看着秋薇欺负图虎翼有些不忍,在一旁笑道。厨房外的这间地下餐厅,他们平时在这里吃饭的。陶骧的随扈和下属有时候下来要点儿吃的,也在这里将就。张妈问道:“听说最近你和马副官的职位有调动?岑参谋那日来说了一句。琰”
秋薇看了图虎翼,将一杯热茶推到他手边。图虎翼喝了茶,说:“是。不过老马不动,只有我走。去岐山大营。”
张妈点点头,看了看秋薇。秋薇似乎被这个消息惊到,一贯反应敏捷的她也没有说话。她便问:“岐山大营离城里要远的多,一去恐怕好多日子不能上来见七少了吧?”
“本来下去就不能太自由。”图虎翼笑笑地说,“以后七少拜托你们了。”
“要你拜托。”秋薇忽然没好气地说完,站起来就走了。长辫子在身后甩来甩去的,仿佛是很气恼的样子。
图虎翼又挠挠头,看了张妈,依旧笑笑。
张妈便说:“日后可是要吃苦了。跟在七少身边儿多好。”
“下去许是能睡个囫囵觉了。”图虎翼笑道。
张妈看秋薇走远了,轻声说着:“小丫头的小脾气儿也只对你一个人使。好歹别辜负了她。出去了,才方便回来和少爷少奶奶开口。早定下来,也好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
图虎翼脸上又红了,忸忸怩怩地问道:“张妈妈,她有说我什么嘛?”
张妈笑了笑,说:“你不会自个儿去问?别跟着七少时间久了,做派都像,心里都有,只是不说。”
“七少今儿心里不太痛快。看老帅和太太病着,老太太那里他也得承欢膝下,我瞧着都有点儿担心。”图虎翼摇了摇头。“还好回来了,有少奶奶在就好说。”
张妈便没有再出声……
静漪一只手臂上搭着陶骧的浴袍和浴巾往后院走,出门前她按下灯掣,后花园的电灯亮了一半。她手里提着盏小巧的琉璃灯,照着脚下的小径。路有点湿滑。耳边蝉噪声阵阵,声音并不太大。她左右看看,辨着方位。听到一点水声,应该就是泳池那边传来的了。
白狮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静漪回头看看它,拍了拍它的大头。
泳池是个不规则的形状,仿佛三个大小不一的圆环重叠在一处似的。晚间看上去,并不似日间那样好看,宛若大块的浅蓝色水晶,还有深浅不一的色泽。
白狮到了便趴在了水边。静漪看到泳池边随意放着的陶骧的靴子,一旁就是座椅和阳伞。她张目一望泳池里,波光粼粼,却不见陶骧。她站了一会儿,沿着泳池边走了走,仍然不见他。
“牧之!”她叫道。
声音将将盖过蝉噪,水面上有一点回声。灯光并不算很明亮,她站在浅水区,继续顺着泳池边缘走,对面才是深水区。此时那里暗暗的,仿佛一眼看不到底似的,有点吓人……或许陶骧在那里。
水面上只有一点涟漪,可也还是安静,她越走,越疑心陶骧究竟是不是在这里游水了,于是又叫了一声“牧之”,等着回应,还是没动静。
她站下了,望着泳池中。此处隐约能看到水底的卵石纹路,却并不见陶骧人在何处。她忽然间心里就慌了起来,快走几步,简直是要跑起来,手中的琉璃灯也晃的厉害。
深水区看不见底,黑漆漆一片。
静漪能看到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在晃动的灯影之中,细小的涟漪让她的身影有一点点变形。她看着有点儿头晕,蹲下来,仰头望着泳池对岸,似乎是好远的距离。
“牧之!”这一回声音格外大,胸腔都在震颤似的。太阳穴都突突跳着,肩膀也疼起来。
片刻的沉寂后,仍没有动静。
她打算叫人来,忽然间水面上她的身影变了形,仿佛一块画布被从中间破开,她的影像消失不见了。但是突然冒出来的水淋淋的这个人,让她心跳骤停。眼见着他浮在水面上,甩了甩头,水滴向一旁四溅开来,白花花一片。
陶骧踩着水换气,在水下待的时间有点长,肺疼的都要炸开了似的,他急需氧气——静漪瞪大眼睛对着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她蹲在那里,缩成一小团似的。他一时也有点发怔。在水下已经发现了她,也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
静漪瞪着出
现在自己面前的陶骧,漂亮的脸上蒙了一层油光似的,亮闪闪的。她忽然间气恼,尖着声音问道:“你怎么在水下那么久?”是质问可是她声音有点发颤,忍不住手都在哆嗦。也是被他吓了一大跳的缘故。琉璃灯往旁边一放,也不等陶骧回答,她站起来就走。
“静漪!”陶骧喊着她。
静漪没停脚步。
身后的水声大了起来,想必他游水追她呢。果然不一会儿,陶骧便在水中超过了她。她正要改变路线干脆从一旁的小路回房去,就见陶骧已经到了岸边,手臂一撑,人迅速从水中跃出,离水的鱼儿似的。他也只要两步便可来到她面前。
静漪站下了。
陶骧身上的衬衫和马裤**的紧贴着身子,大片的水顺着往下落,地上很快就是一滩。大口地喘着气,胸膛起伏剧烈……一层衣服水膜似的覆着,身形毕露,腰间、腿上的肌肉线条尤其漂亮。可见他长期骑马保持的好身材。
忽然听到扑通一声,静漪移开视线,发现是白狮扑进泳池里了。
“吓着了?”陶骧手指抹了下眉毛,也回头看了眼在水中撒欢儿的白狮。
静漪忍不住抽了手帕给他,看着他擦眼睛,说:“好好儿的在深水里潜那么久做什么?我险些以为……”
陶骧停了手,看她。
这样子有点熟悉,仿佛之前她也有过这样发急的时候。生气起来脸鼓鼓的,眼睛格外的亮……他擦着脸上的水,手帕都湿透了。
“过去擦擦干。”静漪催促道。
陶骧没出声,跟着她往前走。
静漪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回头看他光脚踩在地上,忽的想起自己忘了给他拿要换的鞋子下来,不禁低低哦了一声,
看陶骧望了自己,问道:“明晚大使确定来了么?”
“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伤风传染了夫人。碧全兄道,此时两夫妇正‘共患病’中。他建议推迟下后面的行程,大使也同意了。明晚家宴,还有好戏,方丹夫人兴致很高,不想取消。”陶骧说着,来到长椅边坐下来,边解着衬衫的扣子,边说。
静漪替他拿了浴袍过来时,看他脱的只剩下背心,忙“哎”了一声,阻止他。陶骧看她一眼,她低声道:“等下回去洗热水澡。”
陶骧正拿了衬衫在手中,抖了抖,皱眉。
静漪见他不快,问道:“怎么了?”这一瞬看得出来他的烦心。她将浴袍放下,拿了毛巾来给他擦头发。
大片的毛巾敷在肩背上,刚刚从水中带出来的清凉很快便消失了。陶骧坐着不动,由着静漪手劲儿温柔和缓地替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我丢了样东西。”陶骧说。
静漪停了手,看他。
陶骧手臂抬起来,围着她的腰,让她再靠近自己些。静漪身上绸衫很薄,水渍立即洇开。她推开他,看看自己身上,皱眉问:“什么东西又值当你那么找?大晚上的,就你自个儿在水里,万一……”
她住了声,就是万一她也不想说这不吉利的话。脸上就发热了,因为看到陶骧眉一挑。她拢了下耳边的散发,树梢的蝉噪似乎猛然间变的响亮了好些,让人心里也鼓噪,便说:“快些上去吧,小心你也着凉。”
陶骧又摸了摸衬衫口袋,莫可奈何的样子,转眼看到在水中扑腾的正欢实的白狮,便说:“这家伙……明儿记得让人换水。”
“嗯。我倒不知道它也爱游水。”静漪看着白狮玩的高兴,不由得也微笑了下。陶骧看着她的眼神,对白狮都有几分宠溺,拍着手招呼白狮回来。
陶骧过去拿靴子,只是往水中看了一眼,立即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丢,起身便再次跳下水去。
“牧之你干什么?”静漪愣了下,忙走到水边,就见陶骧已经沉到水底。不一会儿他便上浮,冒出水面对着她,微微一笑。她看他的脸,真是在灯影中闪闪发光,不禁发怔。
“找着了。”陶骧说。此处水浅,他站着,水齐着他的胸口,“伸手过来。”
静漪愣愣地把手伸过去。陶骧拉过她的手,一枚金色的指环给她戴在了无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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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 (四)
指环有点小,从指尖推下来,颇费了点事。8陶骧很有耐心,攥着静漪的手指,把指环给她戴牢固,然后他仍站在水里,说:“好了。”
静漪移近了手看这戒指。对着灯光,能看到圆环上极细的菱格纹路。就是这细细的菱格纹路,让戒指看上去总有一层淡淡的光晕,而不是亮晃晃的。跟她弄丢的那只结婚戒指,显然是出于同一个师傅之手。她揉了下手指。刚刚戴上,手指感觉有点不适。她看了陶骧。
戒指丢了这么久了,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没想到他还放在心上。
静漪轻声问:“重打的?”
“找当时打首饰的老师傅重新打了一只。这回不会掉了吧?”陶骧说榛。
静漪又看看戒指。这何止是不容易掉,脱都不容易脱下来的。她的手还是不自在,沾了水,拿了帕子擦,帕子却不见了……才发现陶骧还站在水里看着他,便叫起来:“呀,你怎么还不上来?”
陶骧这才上了岸。
他坐在岸边,对着白狮打了个唿哨。静漪依旧给他擦着头发,却被他抓住手,拉近些在脸上亲了一下,迅速放开她,起了身道:“这阵子你也要忙一忙了。先是安排了庆功会,之后高英和明小姐办婚礼。高英请了我做证婚人。你还是大媒,必定要去的。叶”
“媒人要我担当?不是该另请有些身份的长辈?”静漪叠着毛巾,问。
“你可是名副其实。忘了那舞会?”陶骧似笑非笑的。听到水里扑腾声,回头看白狮正扒着岸边,想上岸偏偏上不来,正急的哼哼呢。他看着白狮又扒住了岸边,弯身把它的大爪子推开,白狮又跌回水里去。
静漪拉了他手臂。陶骧引着白狮往一旁台阶处去,白狮却慌乱,一个劲儿地往岸上冲。陶骧只好伸手,趁着白狮再次够到岸边,他拉住了白狮。哪里知道这家伙体型巨大且重量不小,他一把竟没有拉动,还险些让自个儿跌进水里去!
静漪忍着笑看陶骧费劲把白狮拖上来,正要说话,就见白狮晃着它胖大的身躯使劲儿地甩开了水。这水甩的如同下了雨,静漪和陶骧只来得及遮了脸,谁都没能躲开。静漪一身衣服这下湿了大半。
她无奈地看着白狮。
白狮高高兴兴地跑到一旁的草地上去打滚儿蹭水了,陶骧看它那一身脏的样子,皱着眉,说:“太埋汰了。”
白狮好像听见,突然停住,对着陶骧叫了一声。
静漪一笑,说:“毛干了就好了。明儿让月儿给它再洗洗的。”
陶骧重拿了毛巾擦着脸上身上,说:“高英婚礼定在月底,请柬过几日会送来。”
“知道了。那舞会,就成了这一对?仿佛听着八妹说过,只是后来都没了消息。八妹一走,就更没人来同我说了。”静漪说。
陶骧嫌身上湿着穿靴子啰嗦,干脆把靴子拎在手中光着脚走在石板路上,静漪提醒他也不理,说:“好几对。这是第一对成婚的。”
“那敢情好。”静漪抱了一堆东西。陶骧看着,从她手里都拿过来。
静漪空了手,倒又觉得手上新添的这戒指别扭。
陶骧看到,也不说什么,就走在前头。石板地上凉的很,还好光滑,倒有夏夜里难得的清爽舒服。蝉噪声阵阵刺着鼓膜。他站下,顺手拿了静漪手中的琉璃灯来,拉了她走到树下去,说:“刚下过雨,知了鬼儿一定多。”说着,已经看到一个爬到树干上来的。
“要抓?”静漪问。
陶骧将灯举着去照那知了鬼儿,看她一眼,说:“家里树木多,知了吵的凶,午睡都不成,就让人粘了去,能清净点儿。”
静漪点头,又摇头,说:“没这动静儿,夏日也没趣。”
她想起陶骧怕热,他们院子里可没有临水的居室,好在还有电扇,不至于热的实在睡不着。
陶骧同她一处走着,默默的。
“白狮几岁了?”静漪看着走在他们身前的悠闲自在的大白獒,问。
“不知道。总该比麟儿小。”陶骧说。
静漪看他——这是怎么说的……“究竟怎么得来的?”她问。白狮与普通的獒犬相比,总有点不一样。
“随父亲和母亲去青海。塔尔寺的僧人养了好些獒……”陶骧走的慢慢些,边走边和静漪说着。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和白狮狭路相逢的他还记的很清楚。
已经是傍晚,他由两名僧人陪着在寺院里逛逛。刚刚经过小金瓦殿,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只体型颇大的雪白獒犬,拖着半截铁链子,还有些僧人在后面追。他问陪同的两名僧人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位回答他,说这只獒已经不知道咬了多少人了。每次都被打的半死,好了仍然不长记性。却也不会把人往死里咬,只是一下口必然是重的。他眼看着那雪獒逗引着僧众似的在寺院里跑来跑去……僧众其实也不忍心伤害它,下手都不重。他觉得有兴趣,试着拿了绳索拿出套马的技巧来,将白獒套住。他就一直惦记着被僧众带走的白獒,晚上见活佛时,问起来。活佛便下令把白獒给了他,说省得在寺庙里也是整天惹事。他也就想办法把白狮带回了家。路上没少挨母亲的责怪……
“白狮大归大,又脏又臭,除了嘴壮,没别的好。带回来养了一阵子,才好看些,性子还是温顺的。庙里圈养出来的獒,再凶也有限。麟儿还小,看到白狮就爱上了,非要抱。白狮也喜欢它。麟儿老腻着白狮,我又不在家,就送到谭园去了。”陶骧说。
静漪眼前,符黎贞看向文佩那胖狗铃铛时略带嫌弃的眼神一闪而过,轻声道:“大嫂该拦着了吧?她不太爱这些的。”
“当时并没有。”陶骧说着,将累累缀缀拿着的这些往手臂上抬了抬,“麟儿和大哥爱的。”
静漪低头走着。她没说什么,白狮是她从谭园救回来的。白狮被吊起来要处死的那一幕她怎么也忘不掉。
“在想什么?”陶骧问。
“在想如果大哥真的把白狮处死了,你会怎么办?”静漪轻声问道。她说着话,从陶骧手里拿过那盏琉璃灯。
陶骧沉默片刻,看着她,嘴角微微一沉。静漪心便跟着一沉。她听着陶骧说:“他不会。”
只有三个字,沉沉的,无穷无尽的知己知彼。语气冷静到有点冷酷。
静漪看看陶骧。不知道他对陶骏到底是怎么样的复杂的心情。可在陶家,兄弟阋墙是不会也不允许发生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陶骧低声道。他拉了她一下,两人站在后门处。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隐约有蛋糕的香甜气。“若有一日,我遇难,哥哥们会为我报仇……”
他话没说完,静漪抬手掩了他的唇。
“别说了。”她听的心惊肉跳。
陶骧脸一侧,绕过静漪的手亲在她脸上。他被占着手,没办法拥抱她,可是身子倾过来,迫着她往后退了半步,便退进了廊下的阴影中,他于是狠狠吻了她……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着,因为热度的上升似乎周身都裹着一层蒸汽。静漪更是觉得脸热,好容易陶骧放开她,低声对她道:“不过说一说,就怕成这样。”
“不准说这个。”静漪眼眶发热。还好这里黑着,陶骧应是看不到她这样子,也免了她更窘。“你整日带兵打仗的人,不要随便就这么说,不吉利。”
陶骧唇碰了碰她的额,低声道:“我从不忌讳这个。但是现在,我也开始担心。”
静漪怔住。
陶骧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往旁边一侧。
后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出来的是秋薇。
静漪心怦怦跳着,看秋薇要出去找她的样子,刚要开口,听到陶骧道:“秋薇。”
秋薇正看着在台阶上趴着像一块厚地毯摊开了似的白狮,听见叫她吓的险些跳起来,失声叫道:“姑爷?”待看清楚,果然是姑爷和小姐,她拍拍胸口,“小姐出来这么会子不回来,麒麟少爷都从大爷那边回来了……”
“七叔!”秋薇话音未落,门缝里钻出一颗小脑袋,歪着头看走过来的陶骧和静漪,“小婶婶。”
秋薇过来将陶骧手中的东西都接了,见他一身湿,并不方便抱麒麟儿,只牵了他的手先进了门。秋薇侧身,请静漪先行,近了却看清楚静漪这一身姜黄绸衫也已经湿了大半。她结舌。
静漪抚了抚衣襟,若无其事地问道:“张妈准备夜宵了?”
秋薇忙说:“并不是。是表小姐让人送进来的。”
静漪进了门,蛋糕的气息更浓郁,应该是香甜的奶酪蛋糕。也许因为昨日她赞过给大使夫妇供应西点的师傅厨艺好,细心的无瑕留意到了。果然她接过月儿递上来的信笺,打开一看,无瑕只简单的写了几个清秀的字:借花献佛。明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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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 (五)
她将信笺合了,捏在手中。8听到陶骧吩咐张妈煮咖啡给他,晓得他晚上可能有事要做。看着他带麒麟儿上楼,刚走上楼梯便将麒麟儿拎起来扛在了肩膀上,很快便跑上楼去了。
张妈他们看到她一身湿,倒都没吭声。只是问她需要什么,七少和麒麟少爷等会儿才用夜宵。静漪说不用了。
她上去换衣服,卧室里并不见陶骧和麒麟儿。
秋薇去给她找衣服的工夫,她经过浴室门外,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和麒麟儿咕咕的笑声,偶尔也有陶骧低沉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秋薇叫她,她点头。
进去换衣服时,她出着神,几次扣错了扣子榛。
秋薇见状过来帮她,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惊讶地问:“咦?”
静漪看看,没说话。
秋薇轻声道:“瞧着这只轻易可不会丢了……要是再丢可就说不过去了。伊”
静漪瞪她一眼。秋薇嘻嘻一笑,抖着静漪换下来的衣裙,对她做了个鬼脸儿。静漪看着她顽皮的样子,心里一动,轻声问道:“图副官要去岐山了,你可知道?”
秋薇转过身去,把衣服叠好,说:“今儿晚上张妈妈问过他。”
静漪也不看她,对着镜子将发卡一个个取下来,放在台子上,说:“岐山离这里也远,日后就是有事也是去司令部了,要见面可也难了。”
秋薇过来,将发卡拿了用麂皮细细地擦着,细心地收在首饰盒子里,依旧放回架子上。
她没说话。看上去,似乎对静漪说的完全不在心上。听着外面陶骧和麒麟儿说话声大了些,知道他们洗好了,她也就出去了。果然陶骧和麒麟儿已经洗的干干净净。麒麟儿站在榻上,翘着脚才够到陶骧,叔侄俩互相擦着头发,叽叽咕咕的。看到她们出来,麒麟儿从榻上跳下来,跑过来仰着头说:“小婶婶,我要吃朱古力。”
“这么晚了……”静漪看看陶骧。他将毛巾搭在颈上,正抽了支香烟出来,听她犹豫着,眉一抬。“明儿再吃。一天只准吃一颗。给小婶看看,有没有刷好牙?”
麒麟儿回头望着陶骧,说:“七叔说可以等吃完朱古力和蛋糕再去刷牙睡觉。”
“今儿晚上吃了,明儿那颗就没了。”静漪说。
“以前娘不准我吃……现在小婶婶也这样。”麒麟儿眨着眼。
静漪看着他,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摸摸麒麟儿的小脑袋瓜儿。他湿乎乎的头发,比平常还柔软。这个黑发卷卷的可爱的男孩子啊……好在麒麟儿此时并不倔强,听话地跟着她一同出去吃蛋糕喝牛奶。白狮老早跑上来候在那里了,被月儿收拾了一番,虽然也还是湿乎乎的,样子却好看了许多。吐着舌眼巴巴看着麒麟儿吃蛋糕……麒麟儿吃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给了白狮。陶骧离他们两个很近,他只喝咖啡。白狮把麒麟儿的蛋糕吃完了,陶骧看他那样子,拿着烟的手指了指自己面前这块。麒麟儿一高兴,还没来得及去拿,白狮比他快多了,歪头便将那块蛋糕叼进了嘴里,眨眼之间,便吞了下去。陶骧作势要踹白狮。白狮倒地打滚儿,麒麟儿扑过去,靠在白狮肚皮上……静漪看着,莞尔。
“哎哟,麒麟少爷,刚刚洗过澡呢。”秋薇看到这情形有点哭笑不得。
麒麟儿也不在乎,依旧和白狮滚在一处。
“让他们顽吧。”陶骧说。
静漪原本也想阻止,听陶骧这么说,也罢了。
麒麟儿难得这样恣意地玩耍,这几天以来,阴晴不定的他到此时才像个无忧无虑的八·九岁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等他玩儿的差不多,静漪便让秋薇带他先去洗洗脸睡下。只有她和陶骧静默相对,坐的近了些。陶骧已经抽了好几支烟,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静漪往日总要拦着他少抽烟的,今晚却没有。沉默地抽着烟的陶骧,应该有他这样的理由。
静漪将茶几上的烟筒盖子拔了起来。烟筒中只剩下一层烟卷儿绽放着,单瓣的白蔷薇似的。她看着烟卷儿上印着的字迹,轻轻弹了一下,手指上的金光随着散开……她轻声问:“还有事要做吧?”
陶骧嗯了一声,目光定在她手上。
“快去吧,可以早些安歇。”她说。
陶骧将剩下的半截烟放在烟灰缸上。他抬手,拂了下她额际的发卷儿。额角那处消了肿,却显出出青紫来。静漪拉下他的手,依旧把发卷儿拨回来,说:“明儿被二表姐看到的话……要是她问起,只说摔了一跤就好。”
陶骧反握着她的手,说:“无瑕对你来说比亲姐姐还要亲近些,要怎么说,你斟酌便是。”
静漪点头,送他到楼梯边,看他下了楼,还没转身便看到张妈的身影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药味。她颇无奈地叹了口气……
去洗澡时她无意中看到颈上的指印。
仿佛忽然之间那对冰凉的手又卡在了脖子上,她呼吸有点困难。
急忙扶着浴缸边缘站稳了,好一会儿才能克服心悸和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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