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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庆升平后传

_3 都门贪梦道人(清)
  不多时,叫上两个人来,年有二十多岁,是家人打扮,长的倒很伶俐。
  一个白脸膛,一个黄脸膛。白脸膛的叫吴寿,黄脸膛的叫宋生。来至这里,给假马梦太行礼,说:“主人呼唤,有什么事情?”那人说:“你们两个人到外面看看,来这两个人,姓洪的、姓马的,说与我师兄弟,盘问盘问他是打哪里来的?倘若是蒙事,当时把他们拿住。”吴寿、宋生答应出来,到了店外说:“哪位找我们大人?”只见打那边过来两个人,说:“我。”吴寿睁睛一看,这位答话的年有四十以外,身穿青洋绉一件大衫,足下青缎子三镶抓地虎靴子,手内拿着一个小包裹;面如重枣,两道粗眉,一双大眼,准头丰隆,四方口,沿口的黑胡须。下边站着那位是紫脸膛,环眉大眼;身穿蓝绉绸一件大衫,足下青缎快靴,年有三十五六的年岁,过来说:“你们两个人是瘦马大人的家人哪?”吴寿、宋生说:“是,不错。你们二人是我们大人的师兄弟,可见过我们大人的面没有?”那面如重枣人说:“没见过。我姓洪,叫洪永太。”用手一指,说:“那白净面皮的,那是师弟,叫马清太。你回禀你家大人去,我们二人奉师命,特意前来瞧他来了。”吴寿、宋生说:“你二人在此少待,我就去回禀我们家主人。”
  吴寿、宋生回进里面,把此事回禀了。假马梦太他一听此言,心中一动,心中说:“我本是假充瘦马马梦太,要探大清营的消息。他二人今天前来,要与我一盘问,岂不把我的机关泄露?不免我把这两个人诓进来,把他们两个人拿住,解送到大竹子山前去报功。”主意已定,告诉吴寿、宋生说:“请!”不多时,把洪永太、马清太请至上房。一见马梦太,这二人心中一楞。洪永太听见他师傅老筛海回教正说过马梦太他这个人的长相,为人极其瘦弱,今见此人五官相貌,与他师父说的大差,天地相隔。洪永太说:“马老大人在上,洪永太有礼。”假马梦太连忙站起来,说:“师兄驾到,小弟未曾远迎,甚是不恭,望求兄长恕罪!”洪永太说:“哪里话来。”假马梦太与二人见过了礼,吩咐:“吴寿、宋生,传外面摆酒。”洪永太说:“贤弟且慢。这店中的东西,我们两人也吃不的,我们两个人已然吃过晚饭了。”假马梦太正在说话之际,忽听院内一声喊嚷说:“好贼人!胆敢冒充马老太爷的名姓!”把屋中假马梦太吓得呆呆的一阵发楞。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双宝镇巧遇奸细 下江口又逢巨寇
  词曰:终日懮愁,费尽心机不肯休。贫贱天生就,富贵天缘凑。算计五更头,明着依旧。略放宽心怀,乐得安闲受,因此把妄想贪心一笔勾。
  马梦太跳在院中,说:“二位师兄,休要信他之言,现有马梦太在此!好奸细,你往哪里走?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洪永太、马清太跳到院中一瞧,见院中站定这人才是真马梦太哪。
  洪永太说:“我也难辨你二人真假,你二人可带着兵刃?拿出来我看。”马梦太说:“现有短把刀、避血桷在此,师兄请看!”洪永太说:“既待如是,贤弟跟我来,拿这个奸细。”三个人进到屋中一瞧,那假马梦太踪迹不见,就是后窗户支开,连他家人一并逃走。马梦太等也不追赶,这才问:“二位师兄,是从哪里来?”洪永太、马清太说:“我们两人人来到此处,夜晚打店,听见说有瘦马马梦太大人的公馆,想要拜会拜会,你我师兄弟谈谈心。不想遇见这个奸细混充,可惜未把他拿住,让他逃走了。”马梦太说:“二位师兄跟我西边店内,我们大家已把吴恩拿住。二位兄长跟随我们,解往大营,一同前去报功。”洪永太、马清太二人说:“也好。”
  此时店中伙计们也都起来了,知道大清营的差官在这里拿贼,大家过来伺候。马梦太说:“天地会贼匪今已逃走,所有马匹器械也够你们饭帐了,我们要走啦!”小伙计说:“我给老爷们点灯笼吧!”马梦太说:“不用,我们跃墙而过。”三个人跳到西边店内去,进了北上房,见了顾焕章、王天宠、侯文、侯武,马梦太给洪永太二人引见,提说方才在那边店内捉拿奸细之故。王天宠说:“便宜他,让他去吧。你们几位到屋中歇息歇息,明日好走路。”马梦太说:“天也快到三更,该我们换班了。”王天宠、顾焕章说:“既待如是,咱们就在一处闲谈。”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也都起来了。大家候至天色大亮,一齐起身,解至双宝镇的东头下江口的码头上。只见靠着江岸有无数的船只,马梦太过去说:“有买卖船渡我们过江!”那些使船之人问:“你们上哪去?”马梦太说:“我们要过江,上祁河寺。”使船的说:“你们几位是差官老爷们吧?”马梦太说:“不错,正是。”使船的人说:“我们不敢渡你们几位过江。今天早晨有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发下一支令箭,叫我们沿江渡口所有的船俱都不准渡大清营的差官过江。如要违背将令,剿家灭门九族。我们都指着大江为生,就在这临近住家,哪一个也不敢得罪天地会八卦教的会总爷,你们上别处雇船去吧,我们这渡口不能渡你们几位过江。”马梦太说:“你们这里全怕天地会八卦教,难道不怕大清国的王法吗?”只见那边太平船上也下来一人,说:“你们老爷们要过江,我有一只船,就是那边那只太平船。”马梦太说:“你们船上几个伙计?姓什么?叫什么?”使船的说:“我姓姜,叫姜青,久在这一道白水江中使船。”马梦太说:“我到你船上瞧瞧。”那姜青带着瘦马马梦太来至那只太平船上,见这只船上甚是宽大,船上有三四个伙计。马梦太看罢,转身上岸,来至马成龙等近前,说:“这只船倒也不错,来,咱们上船吧。”高杰背起吴恩来,上了这太平船,十二位英雄,前后左右围绕着吴恩,吩咐姜青开船。姜青叫:“伙计提锚,撤跳板,荡江摇曳风篷!”这只船飘荡荡顺着大江一直往东。正往前走,只见姜青说:“咱们这只船要直走,怕有小竹子山贼人阻路。咱往南多绕四十里路,道路又好走,又没有贼兵。”马成龙说:“我们这里江路不熟,由你走吧。”姜青拨转船头,曲曲弯弯,一直往南。
  走了约在有四、五十里之遥,方拐过这个山湾,只听对面火炮惊天,江声大震,战船儿一字排开。吓的马成龙等心惊胆裂,出船舱往对面一看,但则见正东有二十只战船,一字排开,上面有一杆宝蓝色缎子大旗,在空中飘摆,蜈蚣走穗,火雁掐边,上坠金铃,被风一摆,“当啷”直响,上有斗大一个“帅”字。手下兵丁都在二十以外、三十以内年岁,头上白绫子缠头,上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沿青边,当中间白月光,写着一个“勇”字。每人怀中抱着四尺多长一口斩马刀。这队兵约有一千之众,为首带兵乃是小竹子山大将八河龙王吕道明。只听正南上又是三声炮响,震的山摇地动,有二十只飞虎舟的战船,一字摆开,当中两杆大旗,分为左右,“帅”字旗上写着斗大一个“王”字。带有一千水鬼兵,都是头上戴着鱼皮分水帽,日月连子箍,身上油绸子水衣水靠;怀中抱着三截钩镰枪,这为首的正是九江太岁王道兴。只听正东上又是三声炮响,一杆大红八卦旗,空中飘摆,又有二十只虎头舟的大战船,上面带定竹子山的练勇,有三千之众。为首的有两员大将: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后面当中大战船上,正是静江太岁张宝。马成龙等大家一楞,忽听身后江声大震,战鼓齐鸣,有劝善会总蔡文增带着十二员偏裨牙将、五千天地会八卦教的贼兵、一百只飞虎舟的大战船。
  这十二位英雄只顾在船头上瞧贼兵亮队,后面管船的姜青喑把吴恩背在小划子船上,把练绳割断,把吴恩绳扣解开,这只小船飘荡荡直奔正东。马成龙、马梦太在船上一见,气往上撞,说:“姜青,你好大胆量,胆敢把皇上家叛逆贼人放走!”姜青一阵冷笑,说:“马成龙,你休在睡梦里!我等在双宝镇奉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特意在那里安排巧计,等你等众人,引至到大江之中,祖师爷在这里调动人马,要捉拿你等。”吴恩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祖师爷把你等拿住,碎尸万段!”马成龙等大骂吴恩。只见蔡文增转到前面,在船头之上一声:“无量佛!大清营一干鼠辈,好大胆量!待山人把你们俱皆拿住!”抱着五云筒,在船头之上耀武扬威站定。姜鸿说:“众位老爷们休要着急,小可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天我前去把妖人拿住,略表寸功。”马成龙说:“你既要前往,须要小心。”姜鸿往蔡文增船上一蹿,蔡文增往旁边一闪,让姜鸿落在船头之上。蔡文增说:“你是何人?胆敢在山人跟前讨死!”姜鸿说:“蔡文增,你不认识我呀?你家大太爷姓姜,名鸿,有一个绰号人称混海泥鳅。我在大清营寸功未立,今日要拿你作为进见之礼!”蔡文增哈哈大笑,说:“无名小辈,也敢这样猖狂!”摆宝剑照定姜鸿就是一剑。姜鸿往旁边一闪,用刀相迎。两个人走了五六个照面,蔡文增伸手拉出五云筒来,冲定姜鸿一甩,一股青烟直扑奔姜鸿前胸。姜鸿躲闪不及,身上衣服全皆烧着。姜鸿“哎哟”一声,说“不好”,连忙跳在大江之中。蔡文增说:“好小辈!便宜你,让你丧在鱼虾之腹!”
  这一边小白龙王天宠见姜鸿落在大江之中,气往上撞,伸手摆雁翎刀,蹿至那边老道的船上,摆手中刀照蔡文增搂头就剁,老道往旁边一闪。两个人在船头上,金鼓大作,战了三五个照面,蔡文增摆五云筒照定王天宠一甩,一股青烟直扑王天宠前胸。王天宠也一翻身落在水内。早有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两个人跳下水去,直扑奔王天宠。在水里头一个使三节钩镰枪,一个使钩镰枪。两个人在水内一瞧,王天宠正在那里作水。这两个人摆兵刃过去,在水内不能说话。王天宠摆雁翎刀,忍着疼痛,与两个人动手。这时,姜鸿早被九江太岁王道兴拿去。
  这里静江太岁张宝派一百水鬼,拿锤子、钻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
  来至船下,大家拿钻子照船底冲了三四下,只听“突突突”一响,那水进入船中去了。众英雄正在船上着急,还是白少将军看见,说:“了不得啦!有了漏子啦!这便该当如何是好?”正说着,船后边“突突突”一响,马梦太说:“了不得啦,船下有人!”顾焕章说:“唔呀!你们大家在船上别害怕,待我下去拿贼!”顾焕章跳下水去,见有无数的水鬼,手拿锤钻在那里钻船底哪。顾焕章拿着宝剑在水内扎死了几个水鬼兵。那边早有八河龙王吕道明摆青铜蛾眉刺,跳下水去,直扑奔顾焕章,前来动手。马成龙等这只船,在大江之中滴溜溜乱转,看着要沉。那边静江太岁张宝派手下一百亲兵队,带着捞网子,扑奔马成龙这只船来。见马成龙这只船展眼之间沉入水底。马成龙等情知大事不好,一个个由船上跳入江中,竟被那些水手人等拿去,一并解送蔡文增船上。吴恩一看,共拿着他们十个人,内中有白胜祖、马成龙,这二人都是天地会八卦教深恨之人。吴恩吩咐:“把他们几个人放在船廒之中,派周平、吴滚带四十名兵丁看守。”又吩咐:“水内两个会水的,急行拿获他等,不准漏网一人!”下面八河龙王吕道明、九江太岁王道兴带着五百水鬼,把顾焕章、王天宠围在当中。倚仗这二位英雄水性颇通,艺业惊人,杀伤了无数的水鬼贼兵。二人见贼势浩大,不敢恋战,由贼队之中杀出重围,两个人顺大江逃走。静江太岁张宝一棒锣声,令下:“大队人马回归竹子山!”书中交待,这伙人他怎么知道差官解吴恩从这里走哪?皆因是祁河寺失守,八卦教的贼兵四散奔逃,有逃到大竹子山的,有逃到小竹子山的,沿途之上听说八路都会总吴恩被获遭擒。蔡文增这里派下战将,沿江渡口安下人。白少将军他们要从北边过江,北边有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率带合山的人马,在北边埋伏,截住穆将军大队人马,不叫穆将军过江。张宝派周平假扮马梦太,在沿江渡口、大小店口各处盘查,打听大清营的差官,解着吴恩从哪里过江。昨夜晚上,在双宝镇店中探明白了,马成龙等在三义店等候明日过江,他暗中逃走,报与蔡文增知道。蔡文增在这里安置好了埋伏,今日已然把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姜鸿、白桂太、洪永太、马清太、侯文、侯武十个人拿住。水内逃走了王天宠、顾焕章。
  静江太岁张宝率带人马,回归大竹子山。这座山在大江之中,方圆四百里,山名灵石矶。由东山口上岸奔楚雄府,往南过江奔穿云关。这座山的北山口外,安着八卦水师营,是静江太岁张宝管带。过了水师营,就是山口,两旁山峰,当中一条水路,上面俱都是浮桥、战船,下面安着拦江网、刀轮。在山口两旁,有十二座账房,里面有值宿的兵丁一百二十名,为首的一个小头目,名叫武通。来到这里把浮桥一撤,众多的兵船进了大竹子山的山口,一直往西,走到翠云峰以下,战船往西绕过这一道山岭水师营,到了大竹子山根以下靠岸。早有山上大小的头目预备轿马,请八路都会总吴恩与蔡文增上轿。大众来至山上,升坐大厅,要杀马成龙等一干众将。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白胜祖大义骂贼 曹文远忠言劝友
  诗曰:哀乐贤愚总一般,搔头拍膝思无端。
  不知听者因何故,离便凄凉合便欢。
  吴恩坐着大轿,来到大竹子山的帅府公厅下大轿。蔡文增、吴恩、张宝升了大帐,两旁一干诸战将排班站立。吴恩吩咐:“先把白胜祖带上来!”两旁一声答应,到了外面空房之内,见了马成龙等十个人,早有众人在这里看守。十位英雄还醒过来,马成龙说:“来,咱们几个人也就今天死在这里。”侯文、侯武一个个心中着急,一想:“进大清营寸功未立,今就被获遭擒,身无寸职,今死在贼人之手,岂不辜负此生?岂不辜负此身?”此时这十位英雄之内,就是马成龙视死如归,谈笑自如,这九个人俱都是低头不语。事情最难之事,莫过这几样: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宠宫女面,不第举子心。
  众人正在心中不安之际,忽见打外面进来几个喽兵,说:“你们哪位姓白呀?祖师爷令下,带你上去哪!”白少将军说:“众位恩兄师弟,我要失陪了!”几位喽兵推推拥拥,来至帅府的公厅。见吴恩在堂中坐定,已然换上了衣服。上首坐着劝善会总蔡文增,下面坐着静江太岁张宝,旁边站立战将。吴恩在上面把虎案一拍,说:“白胜祖,你好大胆量!前者你冒充我们祖师爷,来到竹子山卧底,将我坚铁筒相像石平州,竟失在你这匹夫之手!今既被我山人将你拿住,你还有何话说?”白少将军听吴恩之言,一阵冷笑,说:“吴恩,你这叛国贼人,好不知天时!我白胜祖前番舍死来至大竹子山,想要探明白了这座山的地理,我好同穆将军带人马前来破你这座竹子山,捉拿你这无谋的匹夫,不想今日被你所擒。妖道,你把我杀了,我落个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千古流芳之名。你这不知天时的贼人,不久天兵一到,玉石俱焚!谅你这个竹子山弹丸之地,你所带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岂不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既把我拿上山来,杀剐存留,任凭于你,不必多说!”那吴恩一听此言,说:“来人!先把这厮给我乱刃分尸,结果他的性命就是!”两旁人一同答应,各把手中的刀拉出来。方要动手,只见静江太岁张宝过来说:“八路都会总休要忙,杀了他也灭不了大清国的威风,不杀他也坏不了天地会的事情。暂把他等几个人看押在这竹子山,这叫作香饵钓金鳖之计。如要是大清国的战将前来探山,来一个拿一个。”吴恩一听,说:“也倒有理。把他们十个人押在西跨院君子轩,派周平、吴滚二人去看守着,带四十名兵丁,不准缺了他等的茶水。”
  下面有八河龙王吕道明跪倒磕头说:“我得了两件至宝,献与都会总。
  现有一口大环金丝宝刀,一口龙泉剑。”吴恩拿过来,心中甚喜,自佩一口龙泉剑,大环金丝宝刀赏与张宝佩带。吕道明下去,把那些兵刃俱都放在外面兵器库内。吴恩吩咐:“摆宴,庆贺功臣!”两旁边手下人答应。不多时,酒筵齐备。属下诸战将俱各有赏,各个开怀畅饮,直吃到日色平西。吴恩说:“蔡会总,你我知己之交,你得助我一臂之力。现今穆将军兵屯祁河寺,手下雄兵数万,猛将千员。我意欲遣人到云南府玉华山,把仁和教主白练祖请来,大概他的法宝也练齐。不知你等意下如何?”蔡文增说:“都会总的高见虽好,怕是仁和教主白练祖不能下山,他的法术尚未练好。依我之见,官兵利在战,咱们这里利在守。官兵远来,道路不熟,运粮道路不通。只要有小竹子山这支人马守住了上江口,先用缓兵之计,祖师爷撒下传牌:穿云关、楚雄府、云南府、大竹子山、小竹子山,各处人马调齐,会合在上江口。大清国的人马疲困之时,那时间一战成功,可能把大清国人马杀败。祖师爷请要三思。”吴恩说:“也好。既待如是,发我的传牌,传与各处。”下面叫静江太岁张宝紧守山口,吴恩在各处巡查一遍。张宝回归水师营,有他手下战将接他来至水师营虎头舟大战船上,有手下家人伺候。张宝落座,吩咐:“请军师爷!”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位文雅先生,年有三十以外,身高七尺,可是大清国的打扮,头戴一顶纬帽,身穿蓝绸子国士衫,腰系凉带,足下青缎子毡底官靴,外罩红青绸八团龙的跨马服;面如白玉,顶平项圆,黑两道眉毛,一双阔目,白得分,鼻如玉柱,口如四字,齿白唇红,大耳朝怀。此人姓曹名文远,乃四川成都府人。自幼在家奋志读书,为人聪明伶俐,怀揣锦绣,腹隐珠玑,仰面知天文,俯察知地理,颇晓奇门遁甲之术,与张宝两人是知己之交。只因前者张宝归降大竹子山之时,接了八路都会总聘礼,那时曹文远正在张宝家中闲住。张宝过来请教,说:“贤弟,眼下八路都会总拿聘礼请我入大竹子山,我是去好,不去好?我知道贤弟有经天纬地之奇才,我特意前来请教。”曹文远听张宝之言,说:“兄长,此时去得,到天地会八卦教中见机而作。大丈夫立志于四方,诸所事听天由命。兄长此一去,小弟还要跟随前往。”二人见了吴恩,八路都会总见张宝乃盖世英雄,水旱两路精通,叫他独创一营,在大竹子山口以外大江之中,在那操演水师人马。就派曹文远为主簿先生。张宝诸所事情,必要请教曹文选。八路都会总后来驻扎峨嵋山去,这里张宝操演一万水军。有仁和教主白练祖,原先常往大竹子山来,荐升张宝为水军都会总。把守大竹子山山口的,是巡山太保高胜。今日张宝从大竹子山里面出来,自己带了两壶酒,叫手下人把曹文远请来。二人落座,说:“贤弟,愚兄请你至此,非为别故,今日八路都会总与劝善会总拿住大清营几个差官,我看被擒这几个人五官相貌不俗,断不是下流之辈。我请贤弟,有一件肺腑心事,我要领教领教。贤弟既知道天文,你看大清营与八卦教谁强谁弱?”曹文远说:“兄长乃是高明之士,这区区小事何必请教小弟!”张宝说:“贤弟差矣!愚兄与你乃是知己之交,皆因一时懵懂,当局者迷,贤弟乃旁观之人,定知心肺。愚兄所做所为之事,毕听贤弟之言。”曹文远说:“兄长要问,小弟也不敢隐瞒。昨日晚上,小弟仰观天象,见将星闇昧不明,太白星扰于斗口;楚雄府有一股红煞之气冲天,此处将有刀兵之灾。天地会八卦教不久必灭,大清国紫气东来,国运正旺,不久必要大获全胜。”张宝说:“既知不久必灭,何必劝愚兄归降天地会?”曹文远说:“我正为此事才劝你归降天地会八卦教。兄长有盖世奇才,要在大清营中,显不出兄长能为武技来。要在天地会八卦教中,兄长就是一个大头目。趁此机会,找一条道路,归降大清营,必然是高官得作,骏马任骑,光宗耀祖,显达门庭。”张宝说:“贤弟此言虽是,我倒作了进退两难之人。我既受天地会俸饷之德,在王门下愿王兴,我食天地会八卦教的俸饷,就应该给天地会八卦教办事。为人子孝当竭力,为人臣忠则尽命。我生是天地会之人,死则天地会之鬼。贤弟此言差矣!”曹文远一听,微然一笑,说:“兄长说的是,小弟拙言。”张宝说;“天色已不早,贤弟歇息去吧。”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宝自己闷闷不乐,屏退左右,自己在灯下看书。天有二鼓之时,忽见软帘一起,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拿明晃晃一口宝剑,要与张宝拼命。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顾焕章误入于家务 谭逢春巧得美多姣
  《游世歌》:这身心,要安泰,无懮无虑无罣碍。粗衣淡饭不妄求,竹篱茅舍权遮盖。闲时诵读书,适意湖山景一派。不攀援,不借债,不去追随有何害?亲朋疏失为家微,礼数不周因懒怠。交结往来平等友,彼此清凉彼此快。安分守己乐逍遥,自在自在真自在。话说张宝正在船舱之内看书,见从外面进来一人,手举宝剑,照他就剁。静江太岁张宝急抬头,瞧见此人,认得他是顾焕章。这且不言。
  书中交待,那顾焕章自从在大江之中与群贼交手,见贼兵众多,寡不敌众,摆太阿剑杀死无数的贼兵。顾焕章见贼稍散,急翻身冒出水来,睁眼一瞧,不见那只兵船,见贼人大队人马顺大江一直往正南去了。顾焕章料想这些朋友定是被贼人捉去,有心要追赶去,又怕贼人势大,自己一人无精打彩的往下浮着水,走了有七八里路,进了路东的一座山口。走了不远,靠南边山坡之下有一只小舟。顾焕章想要到小船上歇息歇息,来至临近,一扶船头蹿上船去。见船上有两个伙计,说:“朋友,你上我们船做什么?”顾焕章说:“吾浮水浮的力尽筋乏,借此舟暂时歇息歇息。”那个伙计说:“你姓什么?你从哪里来?”顾焕章说:“我乃无名氏,从双宝镇来。”只见从舱内出来一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裤褂,一双草鞋;容长脸面,两道箭眉,一双圆眼,尖鼻子,菱角口,两耳扇风;上船来拿眼上下瞧了瞧顾焕章几眼,说:“这位朋友从哪里来呀?在大江之中,会这么大水性!到我们小山庄歇息歇息去吧,此处怕有风暴。”顾焕章听这个人说话很和气,说:“管船的,你把我带到你们山庄去,不知离此有多远路?”那人用手一指,说:“你跟我下船,顺山坡往南不远,就是我们的山庄。”
  顾焕章想要到山庄去歇息歇息,缓过这口气来,再上大竹子山,找贼人替朋友报仇,那个人带顾焕章走了两个山弯,见眼前树木森森,有一所墙院。及至临近一看,是坐北向南的大门,里面画阁雕梁,斜棱转角。这人到了大门首,说:“你在此少待,我去回禀我家主人去。”顾焕章在门口站不多时,只见使船的那个小伙计出来,说:“你跟我进来吧。”顾焕章同他进了大门,往北走了不远,一直往西,由西边往北一拐,进了二道重门。但则见里面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顾焕章心中说:“大江山岛之中也有这样的人家。”里面房屋甚是宽大。小童儿手打帘栊,顾焕章进到上房屋中一看,靠北墙是条案,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桌子,两旁各有椅子。顾焕章在东边椅儿上落座。小童儿献上茶来。顾焕章喝了两杯茶,问:“你家主人姓什么?叫什么?怎么还不出来?”小童儿说:“我家主人上了点年岁,耳又聋,眼又花,不能办事。客人在此少待,我家主人这就出来。”不多时,给顾焕章摆上酒席,说:“你自己吃吧,我家主人午眠未醒,不能奉陪。”顾焕章喝了几杯酒,一瞧菜蔬,都是大江中鲜鱼,倒是全都可吃。顾焕章自斟自饮,喝了有十几杯酒,觉得头昏眼晕,迷迷离离,心中明白,想是中了人家蒙汗药酒啦,如醉似痴,身不由自主。忽见帘拢一起,进来一人,笑嘻嘻的用手一指,说:“顾焕章,你也有今日!”顾焕章仔细一瞧,此人原来是先前作过淮阳道的任永春,他是对头仇人。二人一见面,顾焕章想要站起身来与他动手,奈四肢无力,不能动转。见任永春在他眼前用手点指,说:“顾焕章,我把你解到大竹子山那里庆功。来人哪!把他给我捆上!”进来了七八个人,把顾焕章牢拴二臂。任永春吩咐:“把残席撤去!”又把家人德福叫上来说:“这件功劳是你立的。你把顾焕章带进来的,赏你五十两纹银。”德福说:“我在船上瞧他就像顾焕章。想当初我跟着会总爷打黄河之时,我就见过他。今日把他拿住,送到大竹子山,也算是一件大功。”任永春说:“我有两个侄子,全丧在大清营敌人之手,一个是白面太岁任凤春,一个是太平会总任凤姣。我这两个侄儿都是颇惯敌战的英雄,我这两个侄儿死的甚是可惜!今日我拿住顾焕章,替我两个侄儿报仇雪恨!”德福说:“会总爷别在这里杀他,还是送在大竹子山杀他为是。”任永春正在犹疑不定之际,忽见从外面进来一人,说:“任伯父一向可好!小侄谭逢春来也。”任永春一瞧,原来是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说:“你打哪里来?”谭逢春说:“我与你老人家借几间房子住。我带了一个人来,是我未过门之妻邓芸娘,他全家被害,无处投奔,特意跟我前来暂住几日,再为打算。”
  书中交等,谭逢春在隐善庄同邓芸娘打算要刺杀于占鳌,未得下手,同邓芸娘到了邓家庄,把他哥哥死尸成殓起来,同邓芸娘来至后院,有春兰、春梅两个丫头伺候,说:“哟!姑娘你回来了?我们两个人甚不放心!”邓芸娘一点手,把谭逢春拉到屋里去,二人落座。谭逢春一瞧桌上两个菜碟、两个酒盅、两双筷子,桌上有干鲜果品,冷荤热炒等残菜。谭逢春说:“妹妹,你与谁喝酒来着?”邓芸娘说:“我自己在这喝酒来着,有个丫头陪着我。”谭逢春他本来心中就思念邓芸娘哪,今见邓芸娘让他喝酒,他是心满意足,在灯光之下偷瞧邓芸娘,真是千姣百媚,果然万种风流,黑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发亮如镜,貌可充饥。这一部《永庆升平》妇人女子之中,就让邓芸娘属为第一,说他貌可充饥,言其它长的相貌真好,人要见了他一面,连饭都忘了吃哪。今日谭逢春在灯下两眼发直,目不转睛看那邓芸娘。这邓芸娘又慢闪秋波,呆斜杏眼,故意的卖弄张狂,引动于他。见谭逢春正是风流少年,人品俊秀,说:“谭二哥,你今年青春几何?家中嫂嫂长得可好?是比二哥年岁大?是比二哥小?”谭逢春说:“妹妹,我还没有成家呢。正想要说一个年岁相当的,老未得遇其佳人。”邓芸娘说:“二哥,你要什么样人才?待我去给你说去。”谭逢春微然一笑,说:“就像妹妹你这个样的。”邓芸娘一听此言,不禁一笑,脸微一发红,斜瞧了谭逢春一眼,说:“你要不嫌弃我容颜甚丑,咱们两个人作为天长地久的夫妻。按理可没这说的。”谭逢春说:“妹妹,甚好。自从那一年我见你一面,我时时刻刻记念在心。今天蒙贤妹的美意,趁此今夜良宵,佳期美景,你我共入罗帏,成其那件好事。”邓芸娘吩咐丫头把残席撤去,收拾好了卧居。正是: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
  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二人鸾颠凤倒。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听见小竹子山号炮惊天,杀声震地。谭逢春说:“此处正冲行兵的大路,在此不能久呆,你我快些走吧。”邓芸娘把家财散给众下人,同谭逢春起身,打算要投奔安南庄镇海蛟龙安天福,是谭逢春的师傅。安天福乃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头目。走在半路之上,谭逢春一想:“要往那里去,怕有不便。莫若我投奔青莲岛我任伯父那里去。”想罢,与邓芸娘商议说:“贤妹,你同我到青莲岛,你意下如何?”邓芸娘说:“你上哪里去,我跟你上哪里去。”谭逢春主意已定,到了大江渡口,二人雇了一只船,顺大江,这一日到了青莲岛。船只靠岸,邓芸娘同谭逢春二人下了船,来至任永春门首。家人回禀进去,谭逢春到里面,一见任会总正要把顾焕章结果性命。谭逢春说:“老伯父一向可好?小侄男特意前来拜访。”任永春说:“先把顾焕章搭在空房之内,派家人看守。”说:“谭贤侄,你从哪里来?”谭逢春说:“小侄男从邓家庄来,前来拜望伯父,还求你借我几间房子,我要在这里寄居。”任永春说:“我这西院有的是闲房,你自己去看。”谭逢春出去把邓芸娘带进来,拜见任永春。这任永春一见邓芸娘长的是千姣百媚,万种风流,叫家人把西院收拾干净,叫谭逢春在那里居住。谭逢春出来道过谢。任永春吩咐摆酒与谭逢春接风撢尘。家人摆上酒菜,二人落座吃酒。
  谭逢春问道:“伯父,方才拿住这个人是谁?”任永春说:“贤侄,你不知道,那就是大清营的顾焕章。此人武技高强,本领出众。适才我用麻药将他麻过去,方要结果他的性命,贤侄你来了,暂时饶他不死。”谭逢春说:“老伯父,你真是神机妙算,将他拿住。这顾焕章身上带着一口太阿剑,伯父将他摘下来,伯父佩带,也是一件防身之宝。”任永春说:“也好,我正缺一口宝剑,现时他在后面空房之内,有人看守。”二人喝到天有二鼓以后之时,撤去残桌。谭逢春回到西院安歇。任永春叫家人掌上灯笼,到了后院,要取那一口太阿剑。方走到后院西配房,见里面灯光已灭,用灯笼一照,但则见看守的家人死尸倒于地上,顾焕章踪迹不见。不知是何人救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倭侯爷夜探贼巢 玉昆奉令救群雄
  词曰:石崇夜梦坠马,醒来说与乡人。担酒牵羊贺满门,俱给他压惊解闷。范丹时被虎咬,人言他自不小心。看来人是敬富不敬贫,世态炎凉可恨。
  任永春来至后院一瞧,顾焕章没了,这几个家人被杀,自己大吃一惊,吩咐手下家丁鸣锣聚众,各处搜查。
  书中交待,顾焕章是被何人救去?只因他被人拿获,牢拴二臂,过了有一个时辰,就还醒过来了。睁眼一看,两旁有人看守,自己在桩柱之上,不能动转,情知中计,无法可施。正在着急之际,忽见那四个看守的庄兵在那里喝酒,点着一支蜡灯,从外面打进一宗物件来,“吧哒”一声,正打在蜡灯之上,把灯打灭。从外面飞身进来一人,手起刀落,把四个家人杀死。把顾焕章绳扣解开,说:“侯爷,跟我走吧。”顾焕章说:“你是谁?”那人微然一笑,说:“你连我都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姓何,名瑞,人称混水猿,在石平州正北何家洼住。我是从家中坐着一只小船要去探竹子山,方才在江口瞧见一个彩花的淫贼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坐着一只小船同着一个女子进了青莲岛,我跟随在后,见他与任永春谈话,我才知道你在此受困。侯爷,跟我快上船去吧。此处并非讲话之所,你跟我快走吧!”
  两个人飞身上房,蹿出院墙,下了山坡,来至江岸,用手一指,说:“侯爷,上这只船!”顾焕章跳上船来,何瑞也上了小船,说:“倭侯爷,为何独自一人来到此处?”顾焕章说:“并不是我一人来到此处,其中有个缘故。只因我等众人随穆将军攻破了祁河寺,追下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在青石坡将他拿住,实指望解往大清营,前去报功,不想在双宝镇下江口误中贼人奸计。将马成龙、马梦太、高杰、姜鸿、白胜祖、白桂太、侯文、侯武、洪永太、马清太十个人,均皆被擒,我那师弟小白龙王天宠大概死在乱军之中。我是身倦体乏,误走在这里,想要在这里歇息歇息,好去替我那几位朋友前去报仇,不想遇在此处,又被他人用迷魂药迷住。若非你来搭救,我就死在此处了。你是从哪里来?”何瑞讲明自己的来历,说:“侯爷,在我这船上先歇息歇息吧。”二人到了小船上,喝了两碗茶。顾焕章说:“这正南上就是竹子山的水师连营,我前去替我朋友们报仇!”
  何瑞拦至再三,顾焕章执章不听,自己带上宝剑,跳下水去,浮水来到水师营,慢慢由水底下进了营门,找着中军大战船。见上面灯光闪烁,用耳音听了一听,里面静悄悄,空落落。一纵身躯上了大战船,见船舱之内灯烛辉煌。自己推门进去,见是静江太岁张宝在灯下看书。顾焕章举宝剑照定张宝就剁,张宝急闪身形,伸手拿出大环金丝宝刀急架相迎。两个人先在船上动手,后来两个人跳下水去。此时张宝手下当差之人早已知道,一棒锣声响亮,有无数的水鬼兵手执灯笼,照的满江通红,水鬼跳下水去,各执三节钩镰枪,帮着张宝,要捉拿顾焕章。这顾焕章颇通水性,剑法灵便,扎死无数的贼兵。见贼势众大,不敢久战,杀出一条血路,浮水直奔正南。张宝也并不追赶,带领手下兵丁上船。
  顾焕章往南浮水有二里之遥,长身钻上水来一瞧,南面是山,北面是水师连营。顾焕章一想:“要回去还得与张宝大杀一阵,莫若闯到大竹子山,前去解救众家英雄。”又望正南一看,见山口俱有战船排定,其形好似浮桥,船上点着气死风的灯笼,上有巡山太保高胜的账房,带领一干水队,把守山口。晚半天有二百值宿的兵丁,在此盘查,出入人等俱有腰牌。顾焕章一沉身下水,睁眼往对面一瞧,船底下安着拦江绝户网,船头上都有鲜鱼头刀轮。要碰在刀轮上,人是准死无疑;若要撞到网上,铃铛一响,上面一拉网绳,就把人拿住。顾焕章看罢,心中说:“我这口宝剑能削铜剁铁,要破他的拦江网易如反掌。”慢慢的拿宝剑把网绳割断,由船底钻进竹子山的山口,浮水往正南走。约有七八里之遥,往西一拐,走了不远又往北拐,一瞧东、西、南三面是山,当中有一片水,方圆有一百余里地。靠北一带俱是大战船,有飞虎舟,有太平船,有满江飞,有浪里钻,各样船只不少。上面分五色的号灯,南方丙丁火,是红灯笼;接东方甲乙木,是青灯笼;西方庚辛金,是白号灯;唯有北方壬癸水,可不能使黑灯笼,使白灯笼糊一道黑纸腰节;当中间中央戊己土,是黄号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格局,分青、黄、赤、白、黑五色的号灯。
  顾焕章看罢,绕过水师营扑奔山坡。到了山破,上得山去,找了一个僻静所在,把身上衣服拧干。仰仗这个时光不冷,正在夏天景况,顾焕章收拾好,上了这座大竹子山。到了头道寨堡栅栏门,见寨门紧闭,墙子上也有几盏号灯。顾焕章由清静地方上得墙去,翻身跳入大寨,但则见正北是帅府大厅,东西两面各有配房二十余间,里面并无灯光。顾焕章蹿过这所大厅,站在房上一望,见东边是一所房,有百十余间,都是楼台殿阁。正北有一所院子,也都是楼台殿阁,大概是吴恩、蔡文增所居之处。正西一片是大军的草料场。顾焕章跳入正北这所房子,在各处偷听。到了北院中一瞧,这院是以北为上,三合房,见北上东里间屋中灯光闪烁,听有人说话。
  顾焕章来至窗棂以外,慢慢的把窗棂纸湿透,往屋内一瞧,靠北墙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蜡灯。东边椅子坐着一人,站起来身高八尺,膀乍腰圆,面如姜黄,两道重眉,一双大眼,白分明,准头丰满,四方口;头带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菇叶,身穿一件白缎箭袖袍,周身绣串枝莲花,瓜瓞绵绵,腰扎丝鸾带,套玉环,佩玉黼,足下青缎子薄底快靴,肋下佩一口绿鱼皮鞘太平刀。靠西边椅子上坐定一人,是白脸膛,也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打扮,年岁二旬有余,精神百倍。这两个人乃是亲手足,黄脸的叫黄面阎罗张天福,白脸的叫白面阎罗张天禄。这两个人乃是蔡文增的两个拜弟,俱有万将难敌之勇,水旱两路精通。顾焕章听他两个人谈心。张天福说:“贤弟,今日蔡大哥与八路都会总商议这个主意甚好。先派人去上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把仁和教主请来,叫白练祖带上各种的法宝,在上江口帮着坐山雕罗文庆阻住穆将军那支人马,不到百日之工,管保把大清营的人马拿净。咱们蔡大哥带着咱二人扑奔福建鹿耳门,前去找水军都会总李天保、神棍将李天一,那里有咱们会中三万大军,顺水路取独龙关,捉拿张广太,抢神力王五百只大战船,断大清营的粮道。咱们与蔡大哥率带着人马,截住穆将军、神力王的归路,让他腹背受敌。这一阵,可以成功。把方才拿住这十个人,等仁和教主一到,把他推出去开刀祭旗。”
  顾焕章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心中说:“真要这么办理,穆将军、神力王大事不好。”顾焕章一想:“既来此山上,岂肯空回?莫若我把吴恩与蔡文增两个人的首级带回去。”想罢,自己一长身,蹿上房去,在各处一找。但则见西北有一所院落,顾焕章至这边院子来,见北上房屋门关闭,听西厢房屋中有人说话。来至临近,附耳一听,有两个小童儿说:“祖师爷睡啦,咱们也该歇息歇息了。”顾焕章一听,“大概不是吴恩,定是蔡文增在这北屋里睡觉。不免我去结果他的性命,将人头带走。”主意已定,来至北上房,慢慢的把门拨开进去。到了屋中一瞧,靠北墙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蜡灯,蜡花多长。桌案上堆栈着好些个文书,大概是办公事的所在。把西里间屋中幔帐一掀,但则见顺前檐一张大,落着蚊帐,里面有人,呼声震耳。顾焕章把蚊帐挑起来一瞧,有一人头向西、脚向东、面向南,盖着大红呢棉被,蒙头盖脸,棉被上面盖着一件八卦仙衣。顾焕章来至临近,把大阿剑举起来,先把蜡灯吹灭,怕是外面有人瞧见灯照的影儿,把大红呢的棉被往下一拉,把宝剑举起来,照定项颈之上就剁。只听“噗哧”一声响亮,红光崩溅,鲜血直流。不知吴恩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顾焕章巧计救宾朋 浪里钻聚兵战江口
  诗曰:云驱风急马蹄忙,吐气扬眉志激昂。
  不怕青云高万丈,只要黄卷两三行。
  棘闱门户无关锁,茅屋人家有栋梁。
  明日广寒宫里去,桂花折得几枝香。
  顾焕章来至前临近,手起一剑把那睡觉的老道杀死,把宝剑一撤。忽听东西配房锣声一响,齐声喊嚷:“拿奸细!顾焕章连忙转身出来,方到院中,只听四面八方全嚷:“拿奸细呀!拿奸细呀!”吴恩手执宝剑从北房跳下来,摆龙泉剑照定顾焕章就剁。原来吴恩等怕有奸细前来行刺,各屋中真真假假都有埋伏。今日北上房上睡觉这个不是人,将榻上收拾干干净净,用一只大个山羊,把四条腿捆上,把嘴用绳儿给他系上,用一份上好的棉被褥子,把羊放在褥子上,用大红呢的棉被一蒙,再把老道衣服压在被窝上头,那只羊一喘气,好象人打呼噜似的。今被顾焕章杀死,那上有走线,只要有人一动此,那走线铃铛就通到那西屋中。今日顾焕章杀死了这只羊,那走线铃铛一响,惊动了防守之人,大家鸣锣聚众。吴恩在后面早已听见,拔龙泉剑奔到前院,说:“好大胆的奸细,胆敢前来行刺!”举龙泉剑照定顾焕章头顶就砍。顾焕章用太阿剑急架相迎,说:“唔呀!混帐忘八羔子,今天否是与你干上了!”摆宝剑与吴恩杀在一处。此时后边劝善会总蔡文增也知道信了,连忙拿五云筒扑奔前面而来,帮助吴恩捉拿奸细。顾焕章见贼人势大,怕受他人之算,自己受伤,把太阿剑一摆,杀开一条血路,飞身上房,想要逃走。蔡文增照定他后胸就是一五云简,一股青烟把顾焕章后身的衣服烧着。顾焕章翻身跳在房上,正在荒疏,并未曾留神,往下一跳,正跳在翻板之上,“噗哧”一声,堕入地板之下大坑内。早被贼人看见,用挠钩套锁搭住。蔡文增、吴恩二人过来,派手下人把他搭上坑来,牢拴二臂,吩咐人将他搭到西院空房内,派兵丁小头目胡得宜看守。胡得宜带领四个手下人,把他押到西跨院北上房,把顾焕章捆在椅子上。胡得宜带着四个小伙计在廊檐底下喝酒。
  天已到三鼓以后,顾焕章闭目等死,宝剑也叫蔡文增得去。自己心中着急之际,忽听廊檐下“哎呀,噗咚”,“咕噜噜,吧嗒”。“哎呀”是胡得宜一嚷,“噗咚”是他栽倒了,“咕噜噜”是他一滚,“吧嗒”是他酒瓶子砸了。胡得宜与四个伙计俱皆丧命。从外面进来一人,说:“侯爷多有受惊,我特意前来救你。”走过去把绳扣解开。顾焕章一瞧,不是别人,正是飞天大圣玉昆。顾焕章说:“你从哪里来?玉昆说:“只因那一日穆将军派一干英雄取了祁河寺,赤发瘟神韩登禄死在乱军之中。穆将军查点人马,就缺倭侯爷、王义士、高杰、白少将军等。在各处寻找,并不见你们几个人的下落。穆将军这才派朱天飞、侯化泰这二位老英雄寻找你等去,找了一天也不见回来,穆将军甚为着急,这才派我前来。前者我上大竹子山来过,这山里头地理甚熟。今日我来到此处,正访问之间,听见说你被贼人拿住,方才我把胡得宜等几个人杀死。侯爷跟我走吧,还得快走,倘若被贼人知道,要走是比登天还难!”顾焕章说:“别忙,你怎么进来的?”玉昆说:“施展我平生的功夫,飞进大竹子山,探听你等众位的消息。”顾焕章说:“这里还有几个朋友,总是连他们一同救出去为是。”玉昆问:“马大人同白少将军他们几个人现在哪里?”顾焕章说:“他们共十个人,俱都在江口被贼人拿住,是混海泥鳅姜鸿、墨金刚白桂友、洪水太、马清太、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高杰、瘦马同胖马,与白少将军共十个人。我跟你找他们去吧。”玉昆说:“也好。”
  二人飞身上房,在各处寻找,并不见十个人的下落。正在着急之间,忽见正西有两名更夫,一个更夫拿着锣,一个更夫手拿着梆子,顺着夹道由西往东走。正交三更三点,顾焕章飞过去一脚,把前面那个更夫踢倒按住,解开他腰中带子,把他捆上。后面那个更夫刚要跑,顾焕章说:“混帐忘八羔子!你要跑,吾把你脑袋揪下来!”一腿把这个更夫踢倒了。顾焕章说:“你叫什么名字?更夫说:“我叫吴二,在这里充当更夫。好汉爷饶我这条性命!你是从哪里来?”顾焕章说:“我乃是大清营的大将。我且问你,你们祖师爷拿住了我们那十员战将收在哪里?”吴二说:“就在这西边灵石岩下,另有一所院子,坐北向南,里面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靠门外面有几株桂树,上面有一块匾,是‘香浮院’。大清营的差官老爷都在那里。有两位头目,名叫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带有二十名兵丁,在那里看守。”顾焕章听更夫吴二之言,记在心中,把更夫吴二捆上,把口给他塞住,说:“我也不杀你,我把你放在房上,等我办完了事再放开你”。连那个更夫一并把口塞好了,把二人放在房上前坡。他同玉昆两个人扑奔灵石岩。
  来至香浮院之外,顾焕章一瞧,这地理占的甚好:西边是五丈多高的石台,方圆有二十余丈,上面这所院子是香浮院。二人登着石台上去,见正北两旁支着气死风灯,有十几个八卦教的兵丁在那里值宿,各拿着兵刃。这二人就是玉昆手中有刀,顾焕章手无寸铁,想要与这些人动手,那十数个兵丁也不是他的对手,怕的是打草惊蛇。二人循着这石岩往北,到了无人之处,是香浮院的东北。顾焕章说:“玉昆,此事不可大意!你我在龙潭虎穴之中,倘若叫贼人知晓,想要逃走是比登天还难。你有翅膀儿可以逃走,我等又无翅膀儿;再者说,还有不会水的。”玉昆点头说:“有理。”二人飞身跳过墙去,在房上后坡一听,屋中马成龙正与众人说话,听不真切。二人溜下房来,在窗棂以外一细听,那马成龙叫:“白大兄弟,你我弟兄被贼人所获,在这里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实实在在把我憋闷死了!”白少将军说:“马大哥,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你我为国尽忠,与民除害,今遭不测,遇此大险,你我大丈夫视死如归,生而何欢,死而何俱!”这顾焕章慢慢把后窗户摘下来,飞身蹿进屋中,见了大众,说明来由,并将众人绳扣解开。见廊檐底下灯光闪闪,周平、吴滚正在那里喝酒。顾焕章同众人一语不发,把众人悄悄的领出后窗户来。众人定了定神,看见满天星斗。玉昆头前带路,由东北角跳上灵石岩。这几个人飞身上房,同定玉昆蹿房跃脊,如走平地相似。出了竹子山大寨门,顺山坡下了竹子山。顾焕章说:“我去找一只船去,你们在这里等候我。”白少将军说:“我们跟你一同前往。”
  众人一直往西走了不远,但则见星斗之下黑夜之间,靠岸边有一只小船,上面有个灯笼,有两个水手。顾焕章跳上船去,说:“你们两个人不准嚷,送我们大家出山,必有重赏。”吓的两个人战战兢兢,说:“好汉爷,饶我们二人的性命!我们是哥儿两个,我叫全福,我兄弟叫全禄,原是石平州的人,以打鱼为生。只因竹子山的人造反,这里应名是招募水手,我们哥儿两个来在这里船上,专管来往走差使的差官。好汉爷,你老人家是谁?”顾焕章说:“我姓顾,双名焕章,山陕有名,人称赛报应,恩赐倭克金布,赏给靖远侯。我今天特意来探竹子山,救我的盟兄拜弟。你们两个人送我们出大竹子山,我把你们带到大清营,交与老将军,必赏你们一份钱粮。”全福、全禄说:“甚好,全仗侯爷提拔,诸侯爷诸位上船吧。”顾焕章,玉昆同众位英雄上船,大家这才定神。方要开船,侯文说:“且慢,咱们大家的兵刃俱在竹子山,还得求倭侯爷再辛苦一趟,把大家的兵刃再盗回来,咱们再走。”顾焕章说:“也好。”自己带了一口刀,又进了竹子山,走了不见甚远,见上面一片灯火之光。飞身上房,到了里面,找着兵器库,把众人的兵刃盗回来。到了船上一瞧,就缺白少将军的龙泉剑、马成龙的大环金丝宝刀、自己的太阿剑。说:“咱们走吧,这三般兵刃不容易盗,大家回营之时再作道理。”全福、全禄这才开船,一直扑奔大竹子山的山口,船只到了山口,此时高胜已然睡熟,众兵丁俱都不认真盘查。众人解开拦索,放下浮桥,众人闯出了山口,绕过静江太岁张宝的水师连营寨,这只小船顺大江一直往北。方走出有数里之遥,只听后面锣声响亮。此时天色东方发晓。后面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带着五百名飞虎水队,撞出山口。静江太岁张宝也知道信息,点齐了水鬼喽兵,杀出水师连营寨。江声大震,喊杀连天。顾焕章一干英雄,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
  豪杰回营定巧计 义士奋勇盗宝刀
  词曰:终日懮愁何益,不消短叹长吁。箪食瓢饮乐三余,定是寒儒雅趣。
  谁求名登雁塔?惟愿沽酒题诗。高歌对月诵新诗,方展胸中志气。
  顾焕章带定十数位英雄,正想逃走,听见后面喊杀连天,追兵甚近。原来是周平、吴滚正在灵石岩上吃酒,见屋中并无动作,进屋中一瞧,后窗户支开,两个人连说“不好”,点齐了五百飞虎水队,下了大竹子山的山寨,要了二十只飞虎舟的战船,出了大竹子山的山口。先派人给静江太岁张宝打信,他带着这一队战船先追下去。张宝这里也点齐了大队,沿江追下去。顾焕章回头一瞧,说:“不好啦!贼兵追赶下来,眼看就到了,这便该当如何是好?”马成龙说:“别的全不怕,就怕他们钻船底,那时可就不好了!”姜鸿说:“我跳下水去,护着咱们的船底。”顾焕章说:“你在船的上面阻住了贼人,叫水手自管急行,不许停住,且战且走。”高杰等全都手执着兵刃,站在船上。那边水里滚周平、浪里钻吴滚,各执三节钩镰枪,说:“被擒的鼠辈,我等一时间失神,你等竟逃至此处。要知时务,别叫会总爷我们动手!你几个人要想逃走,那焉得能够?”手下五百名水队战船分双龙出水势的样子,从两旁一裹,就把马成龙等这一只船给围上了。周平叫水鬼兵跳下水去,用锤钻要钻马成龙这只船底。这十数个八卦教贼兵方才跳下水去,见前面有一人,手拿钢刀照定那些水鬼兵就扎。那八卦教的水兵如何是姜鸿的对手,将打了几个照面,被姜鸿连扎伤了七八个人,那余者都嚷:“厉害!”逃回他们的兵船,各自上去。周平摆钩镰枪要往马成龙那船上跳,被瘦马马梦太一避血桷,正打在周平的左肩头之上,周平逃回船去,见那倭侯爷等那只船飘荡荡一直往正北去了。
  静江太岁张宝带领一千名飞虎水卒,及至赶到江口,见顾焕章等那只小船走了甚远,大概还瞧得见,往北一直逃去。张宝吩咐手下人等急追。这一千五百名兵丁会合在一处,就把那倭侯爷这只船赶下去了。不到一里之遥,就把这一只小船给围上了。姜鸿明白大江之中须先护着船底,立刻就跳下水去。顾焕章等各抱着兵刃在船上站立。张宝派吴滚带领水鬼兵丁跳下水去,先要坏了他们那船只,再要拿他们就易如反掌看纹,不费吹灰之力。吴滚带了五十名水鬼兵,吩咐说:“我要下去和他们动手之时,你们大家要齐心努力,把他的船底给钻坏了,算你们五十个人一件奇功!”那水兵人等齐声答应,一齐跳下水去。吴滚指挥着这些人,竟扑奔那只船而来。姜鸿瞧见,把刀一顺,照定吴滚前胸就扎。吴滚一闪身躲开,摆钧镰枪照定姜鸿就刺。在大江之中,他二人各施所能。五十名水兵先拿着锤子、钻子,照定马成龙那只船上用力一钻,只听“咚咚”的两三下,那只小船儿早就漏了。高杰在上面正与张宝动手,一见那脚下的船进了水啦,大家齐吃一惊,说:“哇呀!可不好了,这只船可漏了!”顾焕章见这只小船既然是漏了,看着就要沉入水中。那静江太岁张宝早回自己的船上去了。赛报应顾焕章一看不好,说:“众位,要不好,这只船要沉了!”
  马成龙正在着急之际,忽见正西来了两只大船,上面插着两杆大旗,是杏黄的颜色、蜈蚣走穗,火雁掐边,坠角铜铃被风一摆,“当啷啷”的直响,上写斗大的一个“杨”字。见船上有一百多名水兵,都戴着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蓝油绸子的水衣水靠,怀中全抱着钩镰枪,身穿红号坎,上有白月光儿,写的“三岔山练勇”。船头上站定一位老英雄,身高八尺以外,头戴分水鱼皮帽,身穿蓝油绸子裤褂;面如瓦兽,粗眉大眼,鼻直口方,海下一部虬髯;年在六十上下,怀中抱着一口金背刀。来者正是虬首龙杨永安,后面跟定那只船上,正是海底蛟杨永太。把贼船冲开,说:“大清营的差官老爷不必心慌,我二人来也!”顾焕章等大家一看,来了三岔山的兵船,大家心中甚喜,一齐蹿上那只船上。一回头,见这只小船已然沉入水内。后边船廒之中蹿上一人,正是小白龙王天宠,说:“众位不要着急,待我捉这一伙无名的小辈”。
  书中交待,王天宠他昨日在水里与大竹子山的水寇动手,他见贼人败走,自己出水一看,连自己的那只小船也没了,连马成龙等也都不见了,知道这些个人是被人拿去了,连急带气,说:“我王天宠乃是堂堂正正奇男子,烈烈轰轰大丈夫,一日之间,我的朋友被他人拿去,我要是不替他们报仇,我是一个畏刀避剑、怕死贪生,我算是什么英雄!”越想越气,自己拉出雁翎刀来,想要追贼至大竹子山,前去骂山,骂出贼人来,与他一死相拼。主意已定,一直的往正南走了不远,只见从正东来了一只船,上有六个水手,船头之上有两个号灯,当中有一把太师椅子,上面端坐一人,正是海底蛟杨永太,说:“水内有人”。王天宠说:“是我。”飞身上船,在上面与杨永太见礼,说:“叔父大人在上,小侄婿王天宠有礼。”杨永太说:“原来是王义士!贤侄婿,你是从哪里来?”王天宠就把奉令探祁河寺、拿吴恩之故细说了一遍。又说:“有我十一个朋友,都被他等拿去,我要去替我的朋友报仇雪恨”。杨永太说:“原来如是。你只管跟我来,我是同你岳父带领二百名精壮水兵,在灵岩岛山里隐藏,每日派人去哨探那大竹子山的信息。今日我兄长听手下人来报,那大清营的差官老爷在江口被劝善会总蔡文增拿去,我二人商议,来至此处,哨探机密之事。我兄长还在灵岩岛等候,你跟我到那里商议,再想主意破他这座大竹子山,救你那些朋友。”王天宠一想,也倒有理,就叫开船。不多一时,来至灵岩岛的山谷之中。见那边还有一只战船,正是虬首龙杨永安的战船。王天宠同杨永太二人来至大战船之上,见了虬首龙杨永安。王天宠行了翁婿之礼。杨永安问明了王天宠的来历,杨永安说:“你不要忙,我知道这座大竹子山甚不易破,我自有主意。你那几位朋友大约也都死不了,也不必着急,你先喝酒吧”。叫手下人摆酒,三个人在船舱之中吃酒谈心。天已三鼓之时,三人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起来,早饭后,只听大竹子山口外金鼓大作。杨永安立刻带手下人等,吩咐开船。带领水兵来至在江口,正遇见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侯文、侯武、洪永太、马清太、墨金刚白桂太、顾焕章那十个人都在一只小船上,眼看着那船正要沉入水中。杨永安说:“你们快往这只船上来吧!”十位英雄方才跳上那只船去,静江太岁张宝早已看见,知道是三岔山的虬首龙杨永安。这兄弟二人都是有能为的,武技高强,本领出众,乃当世的英雄。此时海底蛟杨永太早就跳下水去,一瞧浪里钻吴滚手中刀上下翻飞,混诲泥鳅姜鸿正与吴滚杀了一个难解难分之际。杨永太一看,摆手中刀过去照定吴滚分心就扎。吴滚用刀往外一拨,打了几个照面,吴滚被姜鸿、杨永太二人杀死。水里滚周平见吴滚身死在大江之中,他气往上撞,说:“好一个无知匹夫,我来拿你!”摆刀跳下水去。此时那八卦教中五十名水兵早被姜鸿、杨永太二人杀了二十余名,余者逃回船上去了。静江太岁张宝一见,吩咐自己的水鬼兵丁:“你们大家务要努力,把那些大清营的余党拿住,必加倍重赏!”那一千五百名水兵一齐喊嚷,全都往上围裹,各拿弓箭,分四面八方,把三岔山的两只战船全都给困在当中。不知众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飞天大圣复探山 劝善会总施毒计
  诗曰:一年又过一年春,百岁曾无百岁人。
  能向花中几回醉,十千沽酒莫辞贫。
  海底蚊杨永太与姜鸿二人在水中正杀水鬼教兵,水里滚周平赶到,二人动手,杀了几个照面,杨永太一刀把那周平杀死。姜鸿二人上了战船。再看那张宝调动他手下一千五百名水鬼兵,各执强弓硬弩,把虬首龙杨永安那两只战船都给围上。梆子一响,万弩齐发。那杨永安手下二百名兵了各执藤牌,遮挡弩箭,且战且走,闯出重围,直奔正北。张宝见那杨家兄弟二人精通水性,手下又有那些水兵,都是英勇无敌的英雄,张宝见不能取胜,吩咐收兵,回归水师营。
  杨永安带领众家英雄,坐着船,顺大江直奔祁河寺上江口。这日正往前走,忽见上江口西岸上,有无数的旗幡招展,全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大旗,乃是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与蔡文荣,带领罗如龙、罗如虎,还有两万水旱大队、四十余员上将。江内有一百多只战船,都插着八卦教的旗子。东江岸上是穆将军大营,也是旌旗招展,号带飘扬。原来是穆将军自那日率领全军大队人马攻破祁河寺,杀了无数的贼兵,进了祁河寺,救了朱天飞、侯化泰,见刘洪太、李德太率众投降,连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一同参见将军。穆元帅派汪平盘查仓库并军装器械已毕,带领大队人马就在祁河寺正北安下行营,升坐中军大帐,传齐了众将,按花名册点名。诸战将论功升赏。穆将军按花名册查点,内中就短马成龙、马梦太、倭侯爷、王天宠、白少将军,开言问道:“这几个人往哪里去了?”诸将中有朱天飞回禀说道:“他们这些人从地道之中追下吴恩去了。”穆将军早料到那马成龙是一员福将,又有王天宠、顾焕章跟随,他两个人又是精明强干,颇有韬略,万不能受贼人的算计。穆将军把李英、刘洪太、李德太叫上来,问明了三个人的来历,俱赏给六品顶戴,就在帐前听差。这三个人谢过老将军。此时江平查点军装器械,回营交令。穆将军吩咐摆宴庆功,众三军俱吃得胜饼。穆将军又派人把赤发瘟神韩登禄、白面太岁任凤春两个人的死尸找出来,枭首级号令。一夜晚景无话。次日,仍未见马成龙等六个人回来,穆将军亲身骑马到江岸上,一看水势甚狂,急发令箭,派邓龙带领五百步队,速到金沙江,把那一百只船调齐,不得有误。那邓龙接了令箭,带领五百步队竟奔金沙江龙峒山去了。过了一天,又不见马成龙等回来。只见远探子来报:“现在西江岸有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带领水路全军大队人马,在上江口扎营。”穆将军一摆手,吩咐再探。探马下去。穆将军升坐大帐,把合营诸将俱已调齐。穆将军说:“现在马成龙、倭侯爷、白少将军等自破了祁河寺,追下吴恩,至今未见回营,不知吉凶祸福。我意欲派人过江前去哨探,怎奈未得相宜之人。你等诸战将之中,有何高见?”汪平汪大人进前,欠身说道:“元帅不必为难。我看那马成龙等六个人,远韬近略,勇冠三军,乃是足智多谋之人,此一去,大概并没什么凶险,不久必有回音。”穆将军说:“虽然如是,他等俱是大清营的五虎上将,倘有疏失,皇上怪罪。”只见旁边过来一人,说:“将军休要为难,末将前去大竹子山,哨探他六个人下落。”穆将军用目一看,正是飞天大圣玉昆。穆将军心中甚喜,说:“玉昆,你要前去,我甚放心。诸事须要小心谨慎,不得违误!”玉昆领令,下了大帐而去。自玉昆走后,也不回来,心中甚是着急。
  这一日,带领人马在江岸往正西一看,但则见正西上江口船只不少,旗幡招展,杀气腾腾,有无数的贼兵结下连营大寨。穆将军又不见邓龙调船回来,回归大营之内,见众三军俱都带有病形,回至大帐把各营各队的将官调齐,说:“你等属下兵丁俱都带有病形,所因何故?”这些营官、哨官一齐跪倒,说:“回禀将军,自从得渡金沙江之后,三军多不服水土,连日天气炎热,众人都带病形。”穆将军一闻此言,心中甚是懮闷,自己一想:“这件事情不好,倘若贼兵渡江,众三军带病,焉能打仗?”吩咐随营医家,赶紧调理医治。正在分派之际,外面有人来报:“有神力王大营差官禀见。”穆将军吩咐:“命他进来。”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人,是守备官张胜,先给将军请了安,然后把告急的文书呈上。将军问:“张胜,老王爷自到楚雄府,军需如何?”张胜说:“回禀将军,老王爷自从湖耳山与将军分兵之后,取了镇雄州,兵到楚雄府,遇见地理教主袁治千。他有一种法宝,名叫黑煞招魂幡,败了神力王一十九阵。两军阵前交兵打仗,只要遇见他把招魂幡一摇,人的三魂七魄出窍,竟被他拘去。老王爷退守蛰龙峪,有金家五虎带差手下之人把蛰龙峪堵住。那金家五虎都精通妖术邪法,神力王大队不能出山,派了差官一名是张德,去到湖耳山副帅伊哩布那里求救;又派末将我来此处,面见将军,总然是早发救兵,先去解神力王爷之危。”穆将军说:“张胜,我派蔡将军带领一万人马跟你前往,在蛰龙峪山口之外安营,不准与敌人交锋,我候玉昆探听马成龙、顾焕章等下落,回头我亲自率兵前往。”蔡荣蔡将军分了一万人马,跟张胜竟自去了。
  穆将军方要散帐,只见营门官来报:“马成龙、顾焕章、高杰、白少将军、王天宠、马梦太回营交令。”将军吩咐:“命他等进来!”不多时,这六个人来至中军大帐,面见老将军行礼,把过江捉拿吴恩一往之事,细说了一遍。穆将军说:“记你等六个人一件功劳。”玉昆上来给将军请安,把到大竹子山解救众位英雄之故,细回了一遍。穆将军吩咐:“把洪永太、马清太、侯文、侯武、姜鸿、白桂太、杨永安、杨永太带上来。”八位英雄参见将军。穆将军一看,侯文、侯武两个倒是英雄气色,赏给二人六品顶戴,在帐前充当差官。白桂太、姜鸿二人,俱给把总之职,也在帐前当差。洪永太、马清太俱赏给六品顶戴。杨水安、李永太不愿意作官,穆将军赏给全席两桌,派朱天飞、马成龙、侯化泰、王天宠四个人,陪着二位英雄饮酒。马成龙过来说:“卑职马成龙在将军台前请罪,我的大环金丝宝刀失落在大竹子山。”穆将军说:“此事本帅专折奏明圣上之时,必要替你说明。”旁边有玉昆过来给将军叩头,说:“末将不才,愿入竹子山,把马成龙大环金丝宝刀盗回来。”穆将军说:“玉昆,那大竹子山在大江之中,妖道能人甚多,你此去须要小心,不可大意。”玉昆答应:“得令!”穆将军散了大帐。
  玉昆回到自己账房,收拾停妥,带了一口朴刀,用完了晚战饭,天已至黄昏时候。玉昆出离了大清营,来到无人之处,抖翅膀飞在半悬空中,一直扑奔大竹子山。飞进山口,到了无人之处,落在山坡之上,慢慢在各处偷听。只见前面一片灯火之光,这一所院子房屋不少,只见正北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北上房屋中灯火闪烁,听见屋中有人说话。正是劝善会总蔡文增、黄面阎罗张天福、白面阎罗张天禄。蔡文增说:“二位贤弟,据我看这天地会八卦教不久大事可成。天文教主张宏雷早晚必到,那位教主爷善晓先天之数,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不久来到此处,帮助八路都会总操练出一支人马来,摆成一座阵式,管保把神力王与穆将军杀他个片甲不归。我眼下得了这一口太阿剑,乃是我护身之宝,后天乃是黄道吉日,我同二位贤弟挑一万飞虎水队,二百只大战船,扑奔上江渡口,截住穆将军道路,管保要拿大清国的战将,易如反掌。”黄面阎罗张天福说:“师兄要去,现在有一个人,何不把他请来,一同前往?”蔡文增说:“贤弟,你说的是哪一位?”张天福说:“就是镇守穿云关圣手真人马通。要把他请来,同兄至上江口,要捉拿大清营的战将,更不费吹灰之力了。他的能为武技颇好,又精通法术。”蔡文增一听,说:“我还真把此人忘记了。既待如是,明天我派人去到穿云关把他调来。”
  玉昆听了多时,知道蔡文增这里议论军国大事,自己方要转身后边去,只听屋中有人说:“不好!外面房披上有人!”蔡文增等蹿出来,在院中一看,见房上果有一人,伸手拉五云筒,说:“哪里来的奸细?通名!”飞天大圣玉昆倚着艺高胆大,说:“蔡文增,要问你老爷,姓玉,名昆,有一个小小绰号,人称飞天大圣。前者在竹子山灵石崖救大清营众差官,就是你家老爷是也。”蔡文增一闻此言,气往上撞,说:“原来昨日在竹子山救人,就是你这鼠辈!别走,看山人的法宝取你!”拿五云筒照定玉昆一甩。玉昆见一股烟扑奔前胸,说声“不好”,衣服早已烧着。不知玉昆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伊哩布回兵独龙口 巴德哩避雨夏家庄
  词曰:财乃世禄牛马,愚人何必弄悬。东绷西骗过眼前,那管十方血汗。
  口责焉能空享,前债终久要还。无功受禄寝不安,何如安分自便。
  劝善会总蔡文增照定玉昆前胸一甩五云筒,玉昆抖起翅膀,想要逃走,焉想到那五云筒一股青烟把翅膀烧着。老道一连又甩了两三下,玉昆身上衣服全都烧着了,心中暗说“不好”,抖起翅膀往外就飞。那翅膀越呼扇,这火着的越旺,火借风吹,风借火势,玉昆的衣服与翎毛全皆烧毁。往北飞过两座山峰,心内觉着一发慌,身子往下一沉,投入大江之中,火可灭了,自己又不会水,随着波浪往南顺水流去。蔡文增派人各处搜查,怕还有奸细藏在内里。乱了一夜,天色大亮,八路都会总吴恩升坐帅府大厅,蔡文增把昨夜晚上之事,细说了一遍。八路都会总一阵冷笑,说:“竟有这等胆大鼠辈,胆敢前来讨死!师兄,从今以后,每夜多派人巡查。”
  正说话之际,忽然见下面跪倒一人,说:“教主爷,今有天文教主张宏雷坐大战船由云南府而来,离此有数里之遥,请都会总急速摆队迎接。”吴恩吩咐手下人等,整齐队伍。吴恩、蔡文增同张天福、张天禄、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老会总任山,一同各换了衣服,下了竹子山山寨,坐着战船出了山口。早有静江太岁张宝在此伺侯,一同吴恩列开队伍,往正东观看。只见正东来了一只大战船,上插一杆白八卦旗,上面有二十四个水手,有一百名兵丁,来到竹子山口。吴恩跪倒行礼,口称:“弟子吴恩,迎接祖师爷!”蔡文增等俱各报名。那只大船进了竹子山山口,一直来至山根以下。早有属下人等预备大轿,天文教主张宏雷从大战船上下来。众人睁睛一看,见这位教主爷头上戴一顶杏黄缎子莲花道巾冠,身穿鹅黄缎子八卦仙衣,足下水袜云鞋;面皮微红,红中透紫,两道长眉,一双朗目,鼻直口方,颔下一部银髯根根见肉,真是仙风道骨,仪表非俗。坐大轿上了竹子山,但则见两旁兵丁排队伺侯。张宏雷到了帅府大厅下轿,立刻在正当中升了公位。吴恩、蔡文增二人给师伯叩头。张宏雷吩咐起来,问吴恩:“近来军需如何?”吴恩把失守峨嵋山,被擒绝恩岭,“多亏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把我救回竹子山。现在仁和教主在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上操演纸人纸马,借天地之正气,练一宗法宝,好破大清国的人马。今天师伯前来,可有何高明主意?”张宏雷说:“后面给我一所洁净的房屋,预备一百名童男、一百名童女,我山人练一宗法术,临时自有妙用。”吴恩、蔡文增二人听罢,说:“遵命预备。”张宏雷吩咐蔡文增急速派人至穿云关,把圣手真人马通调来,一同蔡文增挑选一万人马,带着黄面阎罗张天福、白面阎罗张天禄,同圣手真人马通,带手下兵丁,坐战船至上江口;把山中大事全托与静江太岁张宝管理,查拿奸细,防守山寨。
  蔡文增带着战船到了上江口,与坐山雕罗文庆会合到一处。罗文庆说:“二位祖师爷来此甚好,穆将军的战船已在东江岸停扎,祖师爷须要小心。”蔡文增说:“我山人前来,正要捉拿大清营几员战将,方出我胸中之气。”圣手真人马通说:“师兄,我看这上江口北有一座小孤山,倒是扎营之所,防守这一座山口,断不能让他全军大队人马过江。”蔡文增领人马移在小孤山扎营,罗文庆把守这座江口。这一日打下战表,要与穆将军在大江之中开兵。
  且说穆将军自派玉昆探大竹子山盗宝刀,未见回营,连日闷闷不乐。这一日,金刀帅邓龙调来八十只大战船回营交令,穆将军心中甚为喜悦,派王天宠、顾焕章统领五千人马操演水队;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二人同办理。四个人领下令去。穆将军又派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混海泥鳅姜鸿二人为水军前敌,就在江岸操演人马。这一日,有伊哩布营中的差官前来禀见。穆将军把他叫上来一瞧,是守备邓喜。穆将军问:“你来此何干?”双喜给将军请过安,说:“卑职奉我家大人之命,现在独龙口张广太乞救。只因天地会八卦教水军都会总李天保、金棍将李天一,带有数万人马,将独龙口困的滴水不通。藤罗营都司徐景义阵亡,在独龙口有十三庄连庄会团练乡勇,俱被贼人杀败。乞将军早发救兵,解此危难,急请将军早做准备。”穆将军吩咐赏给邓喜一桌酒席,在下面吃完了饭回来听令。穆将军发令箭,把麻长荣调来,替伊哩布守粮台,派铁胆书生诸葛吉、钢肠烈士欧阳善、玉面哪咤张玉峰、玉斗、巴德哩、病二郎李庆龙六员大将,带一万官兵,同邓喜至湖耳山提调参赞大巨伊哩布营中,差遣委用。邓喜用完了饭,上来给将军请安,谢过赏,同钢肠烈士欧阳善等点齐了人马,直奔湖耳山来。
  这一日,到了湖耳山伊钦差营中,把大队扎好。六员将官同邓喜进了大帐,参见伊大人。邓喜把将军的令箭呈上,回明了将军之令。伊大人心中甚喜。过了几日,麻长荣已到,伊钦差把一应公事交待清楚,带着自己的亲随并六员战将、一万官兵,浩荡荡直奔独龙口而来。一路之上撒下驳儿马探子,前去哨探。
  这一日,正往前走,山口崎岖,只听迎面一声炮响,旗幡招展,号带飘扬,排开一队人马,俱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双插白鹅翎儿,身穿白号坎,怀中抱着一口斩马刀。当中有一人,手使一条虎尾三节棍,见此人身高八尺以外,膀阔三停,细腰窄背;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绫箭袖袍,上绣三蓝牡丹花,腰系丝鸾带,足下青缎薄底快靴;面如黑炭,两道粗眉,一双阔目,准头丰满,三山得配,海下无须,正在英雄少年,说:“伊哩布大队少往前走,今有会总爷在此久候多时!”伊大人的大队人马正往前走,忽见前面贼人亮队,吩咐:“列开旗门,三军扎住队伍。”伊大人派病二郎李庆龙出马,把贼人拿住,问他哪里来的贼兵。病二郎李庆龙答应,一催坐骑,来至两军阵前,说:“对面鼠辈通上名来!你是哪里来的贼兵,胆敢抗衡天兵的去路?”对面那条黑汉说:“鼠辈问太爷,姓金,名叫四龙,绰号人称黑面魔王。我兄弟花面魔王金四标,死在大清营战将之手,我特来带一队人马,替我兄弟报仇。我奉水军都会总李天保之命,带领三千大兵,特意在此埋伏,竟等候你等这支人马。”病二郎李庆龙一听此言,说:“原来你是叛逆金四龙,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摆三尖两刃刀,劈头就剁。金四龙用手中虎尾三节棍往上相迎。两个人战了十数个回合,黑面魔王金四龙越杀越勇,精神百倍。巴德哩在队内略阵观敌,见金四龙甚是骁勇,伸手掏出一个铁莲子来,照定金四龙打去。这金四龙正与李庆龙动手,未能留神防备,这一铁莲子正打在前胸华盖穴上,金四龙“哎呀”一声,吸呼栽倒,被人救将起来,退回本队。伊大人鞭梢一指,大队冲将过去,两军混战,只杀的贼人尸横遍野,血染草红,金四龙带败残人马往正东偏北败下去。伊大人催大队往下追赶,眼瞧贼人转过山湾,踪迹不见。
  伊大人择吉地安营,立下子午营、将军帐,用完了晚战饭。伊大人派巴德哩查前营门,玉斗守粮台,病二郎李庆龙巡墙子,查前后营。伊哩布自居中军大帐。天有初鼓之时,伊大人正在灯下看书,就有两名亲随人在旁伺候。忽见账房门一开,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执明晃晃一把钢刀,照定伊大人,分心就刺。只听“噗哧”一声,红光崩冒,鲜血直流,贼人的死尸栽倒就地。伊大人见刺客拿刀扎来,自己打算不能逃生,忽见贼人“哎哟”一声,躺于地上,后脑海中了一支袖箭,当时身死。伊大人问:“什么人拿的贼?”外面并无人答应。大人叫:“来人!”早有巡查账房玉面哪咤张玉峰听见大人呼唤,连忙带手下二十名兵丁至中军大帐参见大人,见地下躺着一人,连忙过去给大人请安,道受惊,问:“刺客是被何人拿住的?”伊大人说:“本部院正在灯下看书,忽见进来一人,乃是刺客,手执钢刀,正要刺杀本院,玉峰亲身到外面各处巡查,并不见有动静。回至大帐见了大人,说:“可惜刺客已死,不知他是被何人所差。”伊大人吩咐:“交营务处,把他枭首级号令。派人各处哨探哪里有贼。”天色大亮,见两个驳儿马探子报道:“前面尽是庄村,并无贼人扎营之所。”伊大人升坐中军大帐,传齐了一干诸战将,把昨晚上捉刺客之事向诸将说了一遍。诸将一齐请罪,说:“皆是末将失于防范,大帅遭险。”伊大人说:“并不是你等失于防范,天地会八卦教贼人诡计多端。我想此处临近村庄,必有贼党。今日本部院不走,马德哩、玉斗你二人在临近的村庄访查,回来禀我知道。”二人答应“得令”,转身下了大帐,来到自己的账房之内,换了一身便衣。弟兄二人出离了大清营,一直扑奔正北。
  走了大约有数里之遥,见前面有一庄村。二人进了这座山庄,一看街道整齐,树木森森,里面是南北的大街,东西的房子。见路东有一座小酒铺,在高坡上,上边有两株垂杨柳,杨柳树底下放着两张桌子,上面东厢房三间,坐东向西的门,乃是土墙,抹白灰,上面写着黑字,字号是“醉仙居”。巴德哩同玉斗上了东坡,坐在树底下板凳上,叫酒家给拿过两壶酒来。酒保过来,手内托着两盘酒菜,提着两壶酒,过来说:“二位爷才来?要几壶酒?”巴德哩睁眼一看,此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裤褂,足下白袜青鞋,面皮微黄,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巴德哩看罢,说:“放下这两壶酒,我们哥俩喝着。”问:“伙计,你贵姓?”酒保说:“我姓田,排行在六,人都叫我笑话田六,皆因为我爱说爱笑的。二位大爷贵姓?”巴德哩说:“我这位兄弟姓玉,名叫玉斗。我名叫巴德哩。你们这村庄叫什么地名儿?”田六说:“我们这村庄叫夏家庄。这里有五六百户人家,都是姓夏。你们二位做什么生理发财?”巴德哩说:“我们在四川成都府做买卖。想要回家,皆因年荒岁乱,各处刀兵四起,竟闹天地会八卦教,实在是厉害,我们在道路之上听见说独龙口又反了。”田六一听此言,连忙摆手,说:“二位爷少说吧。你们二位幸亏来到我这酒铺,要到别处去,必有性命之懮。”巴德哩问:“是怎么一段情节?”笑话田六连连摇头,说:“二位爷喝完了酒,赶紧赶路,总是少说话为是,不必往下多问。”巴德哩想:“他这话里有因由。”说:“田掌柜的,有句俗话说:‘说话不明,如同钝剑杀人。’到底是怎么一段情由,你是细细的说明。”田六不慌不忙说出几句话来,吓的二位英雄呆呆一阵发楞。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夏海龙识破机关 巴德哩二人遇害
  诗曰: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常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玉斗同巴德哩来在夏家庄酒铺之中吃酒,因说闲话,提起天地会八卦教变乱之故,田六说:“你们吃酒吧,少说闲话,要叫别人听见,你二人有性命之懮”。巴德哩问:“是怎么一段事情?你说明白我听。”田六往左右一瞧,四顾无人,说:“我见你们二位爷乃是精明强干之人。我们这临近四十多个庄村,都是变民,每庄村都有天地会小头目一名。各村庄张帖告示:如要归天地会免死;如若不然,天地会八卦教一到,必要把全家杀死。要是官兵来到此处,都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官兵过去,他们仍是反叛。要是大清营的差官老爷走单了,准九死一生,想要逃走,好比登天还难。要遇良善之人还可以逃命。我们这庄村当初都是好人,那一日天地会来了一张告示,劝我们这里归天地会,还要户口册子呢。如要不归降天地会,大家都有性命之懮。如要是归降天地会,都赐免死牌一个。我们这里人心不一。”巴德哩问说:“天地会他们的大头目现在哪里?”田六说:“在福建,水军都会总李天保是也。”
  这玉斗、巴德哩二人听田六之言,一语不发,喝完了酒,会了酒钱,出酒馆顺大街一直往北,出了北村口,天也无非到巳正之时。正走之际,忽见天上云往西北,雾长东南。巴德哩二人紧往前走,忽听阵雷震耳,大雨连绵。两个人冒雨往前行走。此时正在仲夏之月,天气炎热之时,雨水不见甚凉。两个人走了有一里之遥,身上衣服皆湿。巴德哩心中甚是着急,说:“贤弟,你看这正西偏北有一所庄村,你我弟兄往那里避雨去吧!”玉斗说:“甚好。”二人一直扑奔西北而来,及至临近一瞧,是一片树木森森,正北有一所大庄院,坐北向南的大门,墙外有护庄的濠沟。巴德哩来至门洞,坐在板凳之上,见雨越下越大。
  两个人正在心中着急之际,忽见门房出来一个人,把他二位上下瞧了几眼。巴德哩扭头一瞧,门房出来这人身穿宝蓝绸子裤,漂白布袜子,厚底镶鞋,手中托着白银水烟袋;有二十多岁,白生生的脸膛,俊品人物,站在大门洞说:“你们二位从哪来的?怎么把衣服都淋湿了?”巴德哩连忙站起陪笑,说道:“我弟兄两个人原是北京城人氏,往四川成都府前去探亲,回头从此路过,正逢天降大雨,来在宝庄贵府门洞,暂在此处避一避雨。”那人说:“这有何妨。你们二位尊姓大名?”巴德哩不敢露出真名实姓,用手一指,说:“我这个兄弟名叫王点,我叫李德,我排行在八。那人说:“你们二位不必在此避雨,我回禀我家庄主知道,你们二位到里边歇息去吧。走遍天下路,交遍天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们这里庄主最爱交朋友。”巴德哩说:“甚好。未领教尊驾贵姓?”那人说:“我姓阎,叫阎明。我们庄主姓夏,叫夏海龙。”巴德哩说:“也好,烦劳尊驾,回禀一声。”阎明往里边去,不多时转身回来,说:“我们庄主有请。”巴德哩、玉斗二人冒着雨,进了二道垂花门,见正北是五间上房,前出廊,后出厦,两边抄手势的游廊,东西各有配房三间,院子倒甚宽大。阎明带二人进了上房,一瞧,靠北墙是一条花梨翘头案,上面摆着四盆盆景;那边摆着君狼窑磁器四样,中间摆着龙泉窑果盘,里面摆着时样果子。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是杏林春燕,两边各有对联,写的是:性刚强皆因经练少,言和顺且受琢磨多。落的是名人款式。东边挂着落地幔帐。巴德哩在正中落座,阎明说:“我家主人这就出来相陪。”阎明转身出去。不多时,有小童儿献上茶来。巴德哩、玉斗二人正在吃茶,只见阎明从外面进来说:“我家主人来了。”巴德哩闪目睁睛往外一看,但则见从外面进来这人,身高八尺,头大项短,面如黑炭,粗眉大眼;身穿青丝绸大褂,足下青缎薄底快靴,年有三旬以外,精神百倍。巴德哩、玉斗一看,连忙站起,说:“庄主爷请坐!”那人说:“二位壮士远路而来,不必谦让,请坐吧!”叫家人献茶,说:“二位壮士从哪里来?”巴德哩说:“我们从四川成都府来。我名叫李德,我兄弟名叫王点。我未领教庄主尊姓大名?”庄主说:“在下姓夏,名叫海龙,当年在镖行生理。只因年荒岁乱,各处盗贼窃发,我已然不在镖行多年,今在家中度安闲日月。我们这临近村庄甚是乱的厉害,竟有好人都归顺天地会八卦教之中。现在独龙口有李天保在那里闹的闾阎不安。二位壮士幸亏来到我这庄上,要到别的庄村,恐其遇害,这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吩咐:“厨下备酒,我与二位在此谈谈心吧。”巴德哩说:“多有叼扰!”
  庄主手下家人把桌案搭开,摆上菜蔬,让巴德哩、玉斗在上座,夏海龙下面相陪,三个人对坐谈心吃酒。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相叙话偏长。
  夏海龙说:“李大兄长,你在京中作何生理?”巴德哩眼珠一转,心中说:“我要告诉他真情实话,恐怕他不是好人。俗语说的不错:“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十分竟吐真。不怕虎生三个口,最怕人怀两样心。’”巴德哩说:“夏庄主要问,我弟兄两个人在京都先做小本经营,皆因时运不通,赔折了本钱。我二人到四川成都府找一个朋友,皆因峨嵋山刀兵四起,我那一位朋友也不知道去向了。我二人手乏囊空,吸呼困在那里,幸亏遇见几个同乡之人,周济我的盘费,我二人想要回家。今天来到此处,得遇庄主,也是三生有幸!庄主爷倒是一个厚道人。”夏海龙说:“尊驾过于台爱。”说着话,一回头说:“来,再拿一壶热酒来。”手下家人答应,去不多时,又换了一壶酒来。夏海龙亲自与玉斗、巴德哩斟上,二人喝了三四杯酒,觉着心里发闹,头眩眼晕,登时栽倒就地。夏海龙哈哈大笑,说:“两个娃娃,有多大能为,胆敢在会总爷前卖弄精神!”说:“来人!把这两个小辈与我捆上!”
  这夏海龙乃是一个天地会八卦教大会总,为人精明强干,足智多谋,奉水军都会总李天保之命,在此独霸一方。他接了李天保一支令箭,听说穆将军派伊哩布分兵救那独龙口去。这复海龙说道:“调齐了各处的大将,等那伊哩布大兵不久就到,我意欲先截杀一阵,将伊哩布碎尸万段。”两旁战将说:“会总爷不要着急,末将马真夜晚之时,我去探听伊哩布在哪里扎营,前去刺杀于他。”夏海龙说:“马贤弟且慢。我发一支令箭到金家沟双虎庄,叫金四龙带领三千人马截杀一阵,看是胜败如何。如要得胜,那时我发传牌调齐了各路的庄兵,就把伊哩布大兵一网打尽。”马真一听此言,说:“甚好。”当时发下令箭。这一日,有探子来报说:“金四龙大败而回,人马隐藏在双虎庄。”夏海龙听罢,派马真至大清营前去行刺,一夜并未见回来,正在心中烦闷,忽然天变,下起雨来了。不多时,家人阎明进来回话,说:“现今门外来了两个避雨之人,乃是北京城的口音,一个黑脸膛的,一个白脸膛的,恐其是大清营的奸细,前来探听军务。”夏海龙说:“你把他让至厅房,待我用话慢慢的盘问他二人。”阎明去把巴德哩、玉斗让至客厅,夏海龙出来与他二人一谈话,就知道他两个是大清营的差官。先用好酒与他等喝,把两个人稳住了;后来叫家人换一壶酒的时节,那是暗令子,酒里都有蒙汗药。巴德哩、玉斗二人喝下几杯酒去,头眩眼晕,登时倒于地上。夏海龙吩咐:“把这两个人先捆上,放在后面空房之内,派十几名庄兵看守。”夏海龙说:“伊哩布的大队在我这正南安营下寨,我兄弟马真前去行刺未见回头,又不知有何缘故。”
  夏海龙正在犹疑之间,忽见雨也住了,天也晴了,浮云已散,露出一轮红日。夏海龙把阎明、杜胜叫过来,说:“贤弟,你二人是我知己的朋友,我拿住大清营这两个小将,应该如何发落?”杜胜说:“暂且把这两个人押在空房内,候我打听我马大哥的下落,未知生死存亡,然后再发落他二人,尚且不迟。”夏海龙说道:“有理。”派四个人把玉斗、巴德哩搭到后院空房内看守。阎明过来说:“这两个人乃是穆将军手下两员大将,当初我在楚雄府会见过他二人。今天活该被庄主爷拿住。”不多时,忽见有细作来报说:“马真首级号令在营门以外。”夏海龙一闻此言,吓的半晌不语,说:“马贤弟死了,令人好惨!现拿大清营两员小将杀了,替我马贤弟报仇雪恨!”杜胜说:“且慢,依我之见,庄主爷先发下传牌,把四十二庄的庄兵调齐,与伊哩布决一死战。”夏海龙一听此言,说:“贤弟,此计亦妙,赶紧写传牌,知会各处。”手下家人去后,吩咐把这桌残席撤去,重新另整杯盘,与杜胜二人对坐吃酒谈话。天有平西之时,忽有外面家人来报说:“外面来了一男一女,口称是庄主爷的朋友,前来求见。”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
  梅素英诱奸英雄 巴德哩巧遇侠义
  词曰:欲避饥寒二字,当思勤俭为先。勤能创业俭能传,勤俭传家久远。
  勤乃修身之本,俭乃致富之源。克勤克俭有余钱,免被他人轻贱。
  夏海龙正与杜胜二人在厅房讲话,家人来报,说他拜弟还带着一个女子前来拜访。夏海龙说:“你等报事不明,没问他从哪里来,姓什么。”家人说:“姓谭,名叫逢春,就是那年在咱们这里住的那位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夏海龙一听,说:“原来是我谭贤弟来了,我心中正想念他。”连忙站起身来,同定杜胜往外迎接。来至庄门,见谭逢春同定一个年轻的女子拉着两匹马,各带随身的兵刃。夏海龙一瞧谭逢春,果然是仪表非俗,不愧人称玉面郎君。身高七尺以外,蚂蜂腰,窄背膀;戴马连坡的草帽,玉色绸子里,身穿宝蓝绉绸大褂,内衬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级薄底抓地虎靴子;顶平项长,白生生的脸膛,黑的双眉带秀,一双虎目,神光足满,白分明,鼻如玉柱,齿白唇红,正在二十有余的年岁,真是英雄美少年。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年有十八九岁,黑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蛾眉皓齿,杏眼桃腮;身穿银红色的一件女衫,银红色中衣,足下尖生生一双金莲,又瘦又小。夏海龙看罢,吩咐手下人把马接过去,同谭逢春和那女子一同进了大门,到了上房,说:“谭贤弟,你从哪里来?”谭逢春说:“兄长要问,提讲起来一言难尽。我自从与兄长分手之后,在各处闲游。这是结发之妻邓氏芸娘,乃是迷魂太岁邓天魁的妹妹。”邓芸娘见过了夏海龙与杜胜,彼此行礼。谭逢春说:“小弟特意前来投奔兄长。我是打竹子山于家务来,现在任永春带手下家丁人等投奔李天保那里去了,我夫妇二人特意前来投大哥这里。我在路途之上听人传言,说伊哩布带领一万人马杀奔独龙口而来。”夏海龙说:“我已然发出令箭,派双虎庄的金四龙截杀一阵,他大败而回。我撒下令牌,调齐四十二庄人马,要与伊哩布决一死战,还求贤弟力相助。”谭逢春说:“兄长既待如是,小弟情愿做为前敌正印先锋。”夏海龙说:“甚好。我这东跨院有一所闲房,你们夫妇就在那东跨院居住,拨过去两个婆子、两个丫环,伺候你们夫妇就是了。”谭逢春说:“谢过兄长。”夏海龙吩咐摆酒,说:“咱们弟兄在这里吃酒。”
  婆子、丫环引邓芸娘同到东跨院。见是正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院子极其宽大,屋宇倒也干净,桌椅、条凳、帏屏、帐,一概俱全。邓芸娘在里间屋中落座,婆子、丫环掌上灯光,献上茶来。邓芸娘说:“你家主母我理应该前去拜会,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拜望吧。”使唤老妈一个姓田,一个姓刘。田妈说:“我到后院替你提一声,到明日再去吧。”邓芸娘说:“也好。”田妈转身出离东跨院,顺夹道扑奔后院而来。方走到内宅后院台阶之上,听屋中有男女欢笑之声。田妈止住脚步,心中说:“庄主爷在前厅会客,大奶奶这屋里怎么有男子在这里吃酒哪?”书中交待,这个女子是夏海龙结发之妻。他娘家姓梅,名叫素英。他哥哥名叫大耗神梅峰,乃是大地会八卦教中人,也是一路会总。这梅素英在家中就练了一身好功夫,长拳短打,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刃都拿得起来;会打袖箭,也会打镖。皆因在家中爱穿华美衣裳,爱戴各样的花朵,人送他的外号,均称百花娘子。今年二十三岁,自过门之后,与夏海龙夫妇甚是不和美。只因夏海龙是个武夫,长的容颜又丑陋,甚不称梅素英的心意。这一日,听见说外面拿住两个大清营的差官,他自己要到前边瞧一瞧,叫使唤婆妇掌着灯笼,来至西跨院。老妈头前引路,四个庄兵看见,连忙过来行礼,口中报名:“牛大、马二、朱三、杨四参见主母!”梅素英说:“你们四个人看守大清营的差官在哪里?带我去瞧瞧。”牛大把门一开,说:“庄主奶奶,你请进去看吧。”梅素英到了外间屋中用灯笼一照,见两个人捆在椅子上,一瞧南边椅子上这个人有二十上下的年岁,其人黑脸膛,穿一身便服。靠北边椅子上这人,他一瞧见巴德哩有二旬以外的年岁,身穿蓝绸子一件大衫,内衬蓝绸子裤褂,宝蓝绉绸套裤,足下漂白袜子,镶缎的云鞋;顶平项长,玉面朱唇,面如白桃花,白中透润,仪表非俗,类如处女。梅素英一瞧巴德哩人品俏丽,甚是俊美,不由的心中一动,说:“朱三,大清营这个差官姓什么?”朱三说:“我听杜胜杜爷说过,这个名叫巴德哩,那个名叫玉斗。梅素英说:“你们把这姓巴的搭到我那屋里去,庄主爷要问,你们不准告诉,我明日赏你们每人纹银十两。”牛大、马二等说:“谢过庄主奶奶。”即刻把巴德哩搭到后院大奶奶屋中,梅素英赏他四个每人十两纹银,四名庄兵磕头谢赏,欢天喜地往西院中去了。
  这梅素英把巴德哩用解药解救过来,巴德哩打了两个嚏喷,睁眼一看,这屋中顺前檐一张四仙桌,两边椅子四只,桌上中供佛手一盆;旁边一张湘妃竹的大,上面支着蚊帐,地下靠北窗户一张八仙桌子,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巴德哩可是在东边椅子上坐着。靠东墙是一张梳头桌,两边各有杌凳儿。巴德哩见上摆着炕桌,上面放着一盏灯,点的是白蜡,炕桌上西首坐着一位年轻的妇人,年有二十有余的年岁,长的花容月貌。怎见得?有赞为证:一阵阵香风扑面,一声声燕语莺啼。娇滴滴柳眉杏眼,嫩生生粉面桃腮。樱桃口内把玉排,粉面香腮可爱。身穿蓝衫可体,金莲香裙遮盖。恰似嫦娥下瑶台,好似神仙下界。
  巴德哩看罢,心中一动,说:“你是何人?把我叫在这屋中,所因何故?”梅素英一闻此言,“噗哧”一笑,说:“我名叫梅素英,是这庄主之妻。适才我听见丫环、婆子说,拿住大清营的两名差官老爷,是奴家把你请到我这屋里来,有大事商议。”说着话,梅素英又瞧了巴德哩一眼。巴德哩知道此事不好,说道:“娘子有何话请讲。”梅素英轻启朱唇,呆斜杏眼,故意的卖弄情狂,说:“哟!这一位差官老爷,多大年纪?贵姓大名?”巴德哩说:“我已然被你们拿住,也不必隐姓埋名。我娃巴,名叫德哩,乃是大清营的差官,同我义弟玉斗奉令各处访贼,不想来至你们这里,受了蒙汗药,被你等拿住。我不知道你们这庄主是怎么一段缘故,你对我说一说,我就是死活,也可以心中明白,不枉我在这里来走一趟。”梅素英说:“我们这里地名叫夏家庄。我们庄主人名叫夏海龙,乃是天地会八卦教的头目威勇侯,管着四十二庄村,手下雄兵猛将不少。你们二人来到此处,被他用蒙汗药酒把你二人拿住。我可是一番好意,救你出虎穴龙潭,只要你答应我这一件事,我就把你放了。”巴德哩问:“什么事情?”梅素英脸一发红,说:“我看你年岁相当,倒是一对金玉良缘。夏海龙他长的那番嘴脸,我实不爱他。再者说,他已然年到四十岁,与我老夫少妻,甚不相合。我看将军这番相貌,以后必高官得作。”巴德哩说:“我要应你也容易,我那个朋友是杀了是放了?是在那捆着哪?”梅素英说:“没死。你要应了我这件事,连你带他全放了。”巴德哩听这妇人之言,心中一想:“我要不依着他,我们哥两个全死在这里了。不免我口中应允他,只要他把我放开,我把他稳住了,得便将他杀死,我弟兄好逃走,到大营调齐大队官兵,捉拿夏海龙。”想罢,说:“把我放开,我依着你哪!”梅素英说:“我放开你,你可别跑哇,你起个誓。”巴德哩说:“你放开我,我要走了,终久必不得善终!”梅素英说:“冤家,别起誓了。”过去把绳扣与他解开,叫老妈去到厨房要几样菜来,问巴德哩:“吃烧酒?喝黄酒?”巴德哩说:“无论什么酒都可,就是不喝蒙汗药酒。”梅素英说:“我们这里都是好酒,你要吃什么菜?”巴德哩一想,说:“天气炎热,厨房内要方便,开几样果子来,我喜爱吃的是高丽苹果,苜蓿藕苏梨;我还最爱河鲜,随便叫他配两样冷荤来。”老妈去不多时,端来数十样菜,摆在四仙桌上,放下杯筷。巴德哩在东边坐着,梅素英在西边相陪,拿起酒壶给巴德哩斟了一盅酒,自己斟上一杯。巴德哩喝下两盅酒去,随便吃了点菜,自己一想:“我拿酒把他灌醉了,我问明白了我拜兄放在哪里,我手起刀落,把这妇人杀了,好救我拜弟,逃回大清营。”主意已定,巴德哩方喝了两盅酒,梅素英偷眼一瞧,巴德哩本是白脸膛,又喝下两杯酒去,衬染出红白的颜色来,更透着俊俏了。巴德哩喝下两盅酒,一瞧梅素英,黑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又衬着一身宝蓝绸子衣服,真是眉舒柳叶,唇缩樱桃,杏眼含春,香腮带笑。
  二人正在吃酒之际,天有初鼓之时,外面有人说话,说:“庄主爷慢走!”原来是夏海龙同谭逢春、杜胜在前厅吃酒,忽见田妈进来,夏海龙说:“你来此何干?”田妈说:“请庄主爷到外面说话。”夏海龙站起身走到了外面,问田妈:“什么事情?”田妈说:“我方才到后院,见主母屋中有一个男子吃酒。请庄主爷到后边观看,奴才不敢隐瞒。”夏海龙一闻此言,气往上撞,往后院就走。方来到后院,有两个小童儿拿着灯笼,说:“庄主爷慢走!”这夏海龙听上房屋中有男女欢笑之声,气往上撞,拉宝剑蹿入屋中,不知巴德哩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玉面郎又逢美多姣 百花娘巧语哄夫主
  诗曰:繁华消长似浮云,不朽还须建大勋。
  壮略欲扶天日坠,雄心岂入驽狐群?
  对危俊杰姑埋迹,运起英雄早致君。
  另有史书提不尽,故将彩笔补奇文。
  巴德哩正在屋中吃酒,忽听夏海龙前来,吓的呆呆发楞,连忙说:“这可怎么好?”梅素英说:“不要紧。”把帐子一撩,叫巴德哩藏在帐子后头。夏海龙进到屋中,面目一沉,说:“你办得好事!”梅素英说:“你又喝醉了?我怎么啦!”夏海龙说:“你与什么人在这吃酒来着?”梅素英顺口答道:“我自己要了点酒菜,在这里喝酒。”夏海龙说:“不能,你自己喝酒,为何两个菜碟、两双杯筷?”梅素英说:“我给你预备的。”夏海龙说:“我方才听见屋中有人说话。”梅素英说:“我方才与老妈说话来着。”夏海龙本来就爱惜梅素英,被他花言巧语,说的一肚子气全都没了,说:“美人,你在这里等候,我前厅有两个朋友,少时我就来。”夏海龙出离上房,往前厅去了。
  巴德哩从帐子后出来,吓的颜色都变了。梅素英说:“你等着,我收拾收拾,咱们好走。”巴德哩说:“先等等,我那兄弟玉斗在哪里哪?”梅素英说:“等我收拾完了,同我到西院中西屋里用凉水把他灌过来,咱们一同好走,回归大清营。”巴德哩说:“你收拾吧。”趁着梅素英开箱子收拾细软的东西这个工夫,巴德哩蹿出上房,找着西跨院一瞧,四个人正在那屋门外喝酒。巴德哩顺手拉出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把四个庄兵杀死,往屋中一看,并不见玉斗的下落,心中甚是着急。上得房去,又寻找了一遍,玉斗说:“大哥,我在这哪。”巴德哩过去一问说:“兄弟,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救出来的?”玉斗说:“我在西屋内迷迷糊糊,有人给我一口凉水喝下去,我才明白过来。绳捆二臂,正在着急,莫不是哥哥你把绳扣解开,把我救出来的么?”巴德哩说:“不是我救你,那人往哪里去了?”玉斗说:“我就见他出去,我不知道他往哪边去了。”巴德哩说:“你我趁此快走,回到大清营,调官兵前来捉拿夏海龙。”兄弟二人出离了夏家庄,一直扑奔大清营。方到营门,天色已然大亮,营门官回禀进去。不多时,大人传他二人进见。玉斗、巴德哩进了大帐,参见伊大人。大人说:“昨日你二人出去访查金四龙的下落,可有什么消息没有?”玉斗、巴德哩把昨日之事细说了一遍。伊大人听他二人之言,聚齐了众将,打算调齐人马,攻打夏家庄,捉拿夏海龙,“要不将此路贼人早灭,终究必为心腹之患!”旁有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三个人说:“大人休要动怒,量此夏海龙乃是无名小辈,何必劳动大兵?我三人今夜晚前去,要活的将他活捉;要死的,将他首级献于麾下。他兵无头自乱,那时大人张贴告示,晓谕四十二庄之民,劝他等知非改过,可以不战成功。一则少伤害生灵,荼毒百姓。”伊大人一闻此言,说:“此计甚善。你三个人今晚就此前往。”
  欧阳善、诸葛吉等用完了晚饭,天亦不早,三人各带随身的兵刃,收拾停妥,问明了道路,出离大清营,扑奔夏家庄。天有初鼓之时,来到夏家庄村口以外,见这所庄院甚大。张玉峰说:“你我兄弟分三面进去,大哥从正南进去,二哥从东面进去,小弟从西面进去,在他中厅聚齐。”欧阳善说:“也好。你我三人留一个暗令子,以拍巴掌为号。我拍一下,你二哥拍两下,你拍三下,好认识是自己人。恐其黑夜动手,刀枪无眼,自己人受伤,多有不便。”张玉峰点头答应,一直往西,飞身上房。此时正是四月中旬的天气,风清月朗,满天星斗,照耀如同白昼。张玉峰站在庄墙一瞧,里面这片房子总有三百余间。张玉峰一直往东,走了大约有四五层院子,见正北是一所花厅,里面是大厅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北上房屋中灯烛辉煌。张玉峰由北房使一个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势,从房上跳下来,用舌尖舔破窗棂纸,往屋中一看,靠窗户顺前檐的炕,炕上有一张小桌,点着一盏蜡灯。桌上放着两碗茶,靠西边坐着是一个年轻的少妇,东首坐着是一个少年的男子。这少妇正是夏海龙结发之妻梅素英,只因昨夜晚上巴德哩逃走,自己追出院子,并未追上,在各处一寻找,不知往哪里去了。无奈回归屋中,心内甚是不乐。正在烦闷不际,听见前院一阵大乱,原来是打更的更夫到西院中,知道牛大、马二、朱三、杨四四个人被杀,连忙禀与庄主。夏海龙此时他一听此言,知道大事不好,同谭逢春、杜胜各带一口单刀,来至西院中,各处寻找了一遍,并不见有人,无奈回归到前厅,吩咐家人把四个人的死尸搭出去掩埋。知道巴德哩、玉斗被人救去,夏海龙说:“二位贤弟,现今这两个人逃回大清营,必要调齐大兵,攻我夏家庄,这便如何是好?”杜胜说:“庄主休要为难,我有一个主意:庄主爷扑奔双虎庄金家沟,金四龙、金四虎他那里有五千人马,又有庄墙,又有围子,庄主爷上那里聚兵。这庄上现有五百庄兵,我二人在此聚守。若伊哩布带人马前来之时,我二人在此死守。”夏海龙说:“甚好。夏家庄千万别被他人夺去,也不可大意”杜胜说:“这夏家庄决不能叫他人夺去了,庄主爷只管放心。”夏海龙说:“既待如是,我这起身,带二十名庄兵,匹快马。”派家人胡德宜拿他令箭各处催动人马,至双虎庄会齐。夏海龙办完了事件,带领亲随人等竟自起身且说杜胜点齐了人马,自己巡查各处,谭逢春回至东跨院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次日天明,派人往大清营前去哨探,不见大清营的人马前来。谭逢春自己放心了,在屋中落座吃酒。忽见后面来了一个丫环,进至屋内,说:“谭大爷,我们大奶奶有请!”谭逢春与夏海龙本是知己之交,听见后面梅氏夫人有请,谭逢春站起身来,跟着丫环进了后院,来至北上房。丫环打起帘栊,谭逢春进去。只见梅氏夫人在眼前站立,光梳油头,淡抹脂粉,青施眉,身穿华美的衣服,足下一双窄小的金莲,有二寸有余,又瘦又小,南红缎子弓鞋,托着满帮子花朵。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月殿嫦娥不如也。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原先见过这位梅氏,生的容颜姿美,绝类无双,彼此都有爱慕之心。先前谭逢春在这里住着之时,常常与梅素英眉目传情,口内不言,心内都有爱慕之意。今日谭逢春一见梅素英,他忙躬身施礼,说:“嫂嫂在上,小弟有礼!”梅素英微微一笑,说:“哟!兄弟你还认得我呀?”谭逢春说:“小弟如何不认得嫂嫂!”梅素英说:“你跟我到屋中来,我有话与你说。”谭逢春与梅素英来至东里间屋内,在上落座。梅氏给他斟上碗茶,说:“兄弟,我今请你来,不为别故,只因夏海龙他往金家沟走后,我想夏海龙容颜长的那番嘴脸,甚是可恶,当初我与贤弟彼此都有心意,今日趁他不在家,我把你叫到屋中来,你有什么主意没有?”谭逢春说:“嫂嫂一片好心,我甚是领情,无奈眼下我实不敢从命。眼看大清国的雄兵压境,我把大事办完了,然后再作道理。”梅素英一听此言,用手一指,说:“谭逢春冤家,我把你小没良心的,把我全忘了!我可待你不错!自从那一年你我见面之后,我茶思饭想,无刻忘怀。我因为你在神前许愿,庙中求神,但愿与你早早的作一个长久的夫妻。”谭逢春一听此言,又见梅素英这一番相貌长的实然是好,眉来眼去,娇滴滴的声音,透出那万种的风流,引诱那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心神飘荡,欲火焚身。这谭逢春他本是彩花的淫贼,他见梅素英与他所说的这一片话,心不由自主。本是俗语说的不错:“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自己把那邓芸娘的那一番意思全忘了,说:“美人,今夜晚上我前来,你我慢慢的商议。”梅素英一听此言,用眼一瞧使唤婆子、丫环,说:“你们先出来,叫你们再来,不叫你们不准进来。”十指纤纤,伸玉腕用手拉谭逢春,二人共入罗帏。正是:鸾凤相交颠倒颠,武陵春色会神仙。
  经回杏眼金钗坠,浅蹙蛾眉云鬓偏。
  二人成就了那一桩好事。谭逢春说:“我先到外边去,晚上再来喝酒吧。”转身出去。
  到了外面,正遇杜胜查点庄兵,回头见谭逢春从里院出来,说:“谭贤弟,大哥没在家,你往后院作什么去了?”谭逢春脸一红,说:“我到后边见见嫂嫂。昨天我的荒疏,也没到后院去,今日见了嫂嫂,说明我的来历,并无别事。”说着话,家人献上酒来。二人吃酒谈心,讲论些个闲话,直吃到一轮红日西沉。杜胜说:“我到外面查点查点庄兵,吩咐他们多要小心留神,兄弟,你在后面歇息去吧。”杜胜站起身来,往外去了。谭逢春用言语哄过杜胜去后,他到了东跨院,见了邓芸娘,说:“今天我可不能上这里来睡觉了。奉我庄主哥哥之命,到外边查点人马,你自己早早歇息吧。”邓芸娘信以为真,说:“你去吧,不必多管我了。”谭逢春出了屋宇,并不上别处去,竟扑奔后院,来找百花娘子梅素英。方一进上房,到了屋中,见百花娘子方才梳完了头,又换了一身鲜明的衣服,新开剪的裙衫、衬袄,都是西湖色的颜色,浓妆艳抹。梅素英一见谭逢春进来,笑嘻嘻说:“你来啦!我早叫家人告诉厨房预备酒菜,你我好喝酒谈心。”叫老妈把菜摆上。谭逢春落座,二人喝着酒。梅素英说:“你那个邓芸娘他比我长得怎么样好呢?”谭逢春说:“你二人都好。”梅素英说:“这么着你要谁呀?”谭逢春说:“我全要,那一个我也舍不得,你二人我全都爱惜。”百花娘子正与谭逢春饮酒谈心说话,焉想到外面来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大英雄,要捉拿奸夫淫妇。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张玉峰夜探夏家庄 邓芸娘捉拿英雄汉
  诗曰: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与百花娘子梅素英正在屋中吃酒,外面房上来了一位英雄玉面哪咤张玉峰,在那里偷听他二人所说之话,就知道屋中并不是夏海龙,想:“此等之辈,必是奸夫淫妇,他二人所说的话,实在不堪闻听。”这张玉峰乃是堂堂正正的英雄,如何能看他二人这番的光景?他蹿房跃脊,在各院寻找夏海龙的住处。来至东跨院,见院中站定一个年轻的女子,有二十来岁,正在院中玩月。张玉峰正要走,那女抬头一看,见房上站立一人。
  书中交待,这女子正是邓芸娘。他见房上有人,知道必是大清营的奸细,前来偷探夏家庄详细。这邓芸娘也飞身追上西房,掏出解药闻到自己鼻孔之内,伸手将迷魂袋照定张玉峰迎面打去。张玉峰觉着一阵迷糊,往下一滚身,邓芸娘早就跳在下面,用手接住,并未摔着他。把迷魂袋捡起来,把张玉峰抱在北上房东里间屋内,放在上,用灯光一照,此人比那谭逢春长的更好。自己一想:“我今天正在闷闷不乐,不想拿着这个俊俏的美男子,倒是与我解闷之人。”先用绳把他捆上,然后拿出解药来,抹在张玉峰他的鼻孔之中。张玉峰打了两个嚏喷,醒过来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自己被人捆上,屋中并无别人。张玉峰看罢,连忙问道:“丫头,你把老爷拿住,你是何人的女子?你把我放在这里作什么?”邓芸娘说:“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饶你不死。”张玉峰并不隐瞒,自道了名姓。邓芸娘笑嘻嘻的说道:“我与你商量一事,你愿意不愿意?”张玉峰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来。”邓芸娘说道:“我这屋里并无外人,咱们二人成为夫妇,你的意下如何?”张玉峰说道:“你放开我,我就愿意。”邓芸娘说道:“你这个人说话不实,你得发个大誓,我方信你哪!张玉峰说道:“你要不放心我,你就把我杀了,我不会起誓!”邓芸娘说道:“想你这人真奸哟!哪有不会起誓的哪?不拘你说一句什么,我就把你放开。”张玉峰说道:“你放开我,我要跑了,我算忘恩负义之人!邓芸娘把绳扣与他解开。
  张玉峰坐起身来,心中一想:“这女子我也不知道他是夏海龙的什么人,我慢慢把她稳住了,探探夏海龙的机密,好破这一座夏家庄。”主意已定,说道:“姑娘,我张玉峰倒是一片真心。你是夏海龙的什么人?”邓芸娘说道:“我不是夏海龙的什么人,我也是在这里浮住着。我是邓家庄的人,我哥哥叫邓天魁,他死在大清营大将之手,剩下我孤身一人,我跟着一个姓谭的来到此处。”张玉峰说:“方才你用什么东西把我拿住的?”邓芸娘说:“用迷魂袋,方才我用解药把你解救过来。你要喝茶吃酒,一概现成。”张玉峰说道:“酒我倒不喝,你把茶拿一碗来我喝。”邓芸娘给张玉峰斟了一碗茶来。张玉峰喝下去,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肯说否?”邓芸娘说道:“只要我知道,我就告诉你。人人都可瞒,就是不瞒你。”张玉峰说道:“这庄中有一个人,名叫夏海龙,他手下共有多少庄兵,几员猛将?”邓芸娘说道:“我们来在这里才有五六天的光景,他有多少庄兵,我焉能晓得?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这里有两员大将,一个名叫阎明,一个名叫杜胜。这夏海龙自从收了我们之后,他说有一位伊大人带兵剿灭各路庄村。夏海龙着忙,于昨夜三更时分起身,到那金家沟双虎庄去了。他说是在那里调齐了人马,与大清营决一死战。我从的那个谭逢春,他也去往各处查点庄兵去了。我一想他原来也是有名的大盗,天地会八卦教内的贼人,待我跟前很透冷淡,我也不愿意跟他了。你把我带了走吧!那张玉峰一听此言,知道这个女子不是良善之家好人,心中明白,口内不说,想要把邓芸娘稳住了,得便好逃走。只见邓芸娘一答一合的与他说话,他得空往外一蹿,飞身将要上房,不料被邓芸娘一迷魂袋冲他脑后甩去,张玉峰闻着一股异香之气,翻身栽倒就地,昏迷不醒。邓芸娘说道:“你这厮不是好人,我好心好意将你放开,你想要逃走,焉得能够?”
  邓芸娘正说着,忽见房上跳下一人,伸手拉刀照邓芸娘就剁。邓芸娘一个箭步蹿开,他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年男子,生的白面朱唇,正在二十有余的年岁;身穿蓝绸子裤褂,头上青手绢罩着头,足下青缎薄底快靴,手中拿着一把钢刀。来者正是铁胆书生诸葛吉,见邓芸娘拿住张玉峰,气往上撞,跳下房来要杀邓芸娘。这邓芸娘蹿在一旁,问:“来者何人?”诸葛吉一语不发,抡刀就剁。二人杀在一处,走了有七八个照面,邓芸娘掏出迷魂袋来,照定诸葛吉一甩,诸葛吉闻见一股异香,就觉着头眩眼晕,栽倒就地。邓芸娘说道:“想这是大清营来的奸细。”伸手把诸葛吉捆上,带到北上房。把张玉峰重新抱到屋内,放在上,仍然把他捆好,用药把他解醒过来。张玉峰睁眼一瞧,仍然被他拿住,破口大骂:“好贱婢!你把我拿住,为何不杀?”邓芸娘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忘恩负义,方才我与你说些个良言,你不但不听,还想要逃走。我看你不愿意活着了!”那张玉峰说道:“贱婢!你老爷堂堂正正的君子,岂肯与你这无廉耻人为婚!”那邓芸娘一听,气往上撞,伸手拉出一把钢刀,说道:“张玉峰!你敢说不从,我当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张玉峰一阵冷笑,说:“胆大的贱婢!你打听你张大老爷岂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之人?你要杀请杀,我岂肯惧你!”邓芸娘听到这里,举起钢刀往下就剁。张玉峰把眼一闭,竟等一死。只听“吧”的一声,那刀扁着拍在脖颈之上。张玉峰睁眼一看,邓芸娘“噗哧”一笑。
  忽听窗外有人答言,说道:“好一个不要脸的贱婢,干得好事!”邓芸娘转身拉刀出去,自打算谭逢春在回来,到院中一看,见面前站定一人。来者正是钢肠烈士欧阳善,他从正南进去,各处一找,并不见二弟与三弟,心中正自着急,找到东跨院,见一年轻的女子,把三弟捆在屋中,正在那里诙谐。欧阳善说道:“好一个不要脸的贱婢,你等作得好事!”邓芸娘出去,抡刀就剁,欧阳善摆刀相迎。两个人正在动手,又听房上有人说话:“呔!欧阳善急速快走,你两个拜弟被我救至在庄门以外,久战必受他人的暗器!”欧阳善听说话之人耳音甚熟,不知是谁,一个箭步蹿上房去。邓芸娘并不追赶,回至上房屋中一看,果然被他拿住的两人踪迹不见。急出去又追欧阳善,又不知往哪边去了。自己无奈何,回转屋内,心中甚是烦闷。
  欧阳善从这院中蹿出去,方到了南庄门外,见两个拜弟在那里站立,说:“你们二人怎么来到此处?”诸葛吉与张玉峰齐说道:“我二人在屋中捆着,进来一人,把小弟绳扣解开,叫我用凉水把我二哥解过来,把后窗户拿下来,我三人出去,就不知那人哪里去了。”欧阳善说道:“方才我与那女子动手之时,听见房上有人说话,他说道把你二人救出庄外。”张玉峰说:“夏海龙并未在庄中,我已探访明白,他往金家沟双虎庄那里调齐了四十二庄的人马,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你我等急速回去,禀明大人,早作准备方好。”欧阳善说道:“也好。”他三人方要走,听庄中一阵大乱,锣声惊天震地,齐声喊嚷:“捉拿奸细呀!可了不得啦,把庄主奶奶给杀了!那谭大爷亦被杀死!这奸细大略走不甚远!”那杜胜点齐了庄兵,在各处一搜,并不见杀人的凶犯。众人追出庄外,踪迹不见。
  且说那欧阳善、诸葛吉等见事不好,三人连忙进了树林躲避,顺大路回归大清营。天色已然大亮,方才到了营门,只见眼前站立一人,手中提着两颗人头,说道:“三位英雄慢走,某家在此等候多时了!”这欧阳善等三人抬头一看,认得是红胡子马杰,说:“你从哪里来?”
  书中交待,这马杰一向冷落未提,只因他听说张大虎在小竹子山身被重伤,在湖耳山铁善寺庙内养伤,急忙来到湖耳山铁善寺内,想要请名医与他调治。焉想到张大虎的伤痕甚重,实在不能调理,后来张大虎故去,马杰放声恸哭,告诉铁面僧纪忠买了一口棺材来,把大虎盛殓起来,派人报与钦差伊大人。后来听说伊大人奉令回独龙口,马杰要在暗中跟随保护伊大人。走至半路之上,遇见金四龙列成队伍,与大清营打了一仗,马杰在暗中观看。黑夜之时,来至伊大人营中,亦在暗处巡风保护伊大人。忽见马真前来行刺,要杀伊大人,被马杰一袖箭将他打死之后,马杰转身回归山神庙内。这里庙中道人名叫周玄清,伺候茶饭。那马杰与老道乃是知己之交。
  且说这周玄清原来是镖行的达官,为人极其忠诚厚道,眼下在此出家。
  也是天缘凑巧,今天马杰住在这里,两个人倒是道义相投的朋友。这一日晚上,他前去哨探夏家庄,前番救了玉斗、巴德哩二人之命;今日复探夏家庄,又遇见诸葛吉等他三人在此被困,今日又杀了谭逢春、百花娘子梅素英,又救了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等。他来至大清营,到营门以外,只见欧阳善等三人回来,将两个人的首级献上,说:“三位兄长受惊了!”这四个人来到一处,各叙别后之话,又谈了些闲言,一同参见伊大人,述说一遍。伊大人调动人马,要捉拿夏海龙。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伊钦差派兵剿邪教 夏海龙举戟战官兵
  词曰:学海长流,文章光芒射斗牛。六艺场中走,斗酒诗千首。休,锦绣满胸头,何须夸口。生死跟前,半字难相救,因此把盖世文章一笔勾。
  张玉峰等见了红胡子马杰手中提着两个人的首级,连忙过来行礼,说道:“谢兄长救命之恩!”马杰说道:“我同你三个人见见大人。”那张玉峰头前带路,来到回事处,有差官回禀进去。伊大人升帐,吩咐:“伺侯了!”两旁手下差官击鼓,传张玉峰等来见。不多时,欧阳善等三个人来至大帐,参见大人已毕,回明昨夜晚在夏家庄之事;又禀明大人:“马杰求见。”大人吩咐:“请!”
  不多时,马杰从外面进来,上前叩头。伊大人连忙站起来,说道:“马义士,前者你献峨嵋山,乃是一件奇功。今朝你从哪里来?”马杰把以往之事细回了一遍。大人说道:“原来那一天打死刺客是你呀?我这里谢谢你。”马杰说:“我今日前来,非为别故,特意面见大人,为夏海龙之故耳!不知大人如何办理?”伊大人说道:“我打算先拿住夏海龙,然后再招募这四十二座村庄。”马杰说道:“甚好。大人急速点将派兵,事不宜迟,迟则有变。”伊大人说:“既待如是,李庆龙听令:你带三千人马,挑选年力精壮马步军队,前去攻打金家沟。”李庆龙答应“得令”下去,请马杰作为向导,力相助。伊大人又派玉斗、巴德哩各带一千人马,随后作为接应。
  分派已毕,这李庆龙同马杰领大队人马,杀奔夏家庄而来。旗幡招展,号带飘扬,兵到夏家庄,见庄门大开,官兵进去各处搜查,里面并不见有人。心中甚是着急,料想贼人已然逃走,无奈同马杰带定人马,扑奔金家沟而来。正往前走,忽听对面号炮连天,杀声震耳,尘沙荡扬,土灰翻飞,前面有数千贼兵亮开队伍。李庆龙吩咐:“列开旗门。”众三军亦亮开队伍。往对面一看,当中一杆白八卦太极图的大旗,旗下有一匹黑马,鞍辔鲜明。马上驮定一人,正是夏海龙,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门嵌一朵菇叶,身穿白绫子绣团花的一件箭袖袍,腰系丝鸾带,足下薄底快靴;手中擎拿着一条亮银画杆方天戟,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粗眉大眼,人品古怪。左手是黑面魔王金四龙,下面是黄面魔王金四虎,右边压队的是大将杜肚,右手是小会总阎明,五千大队甚是整齐。病二郎李庆龙催开坐下的征驹,上前一摆三尖两刃刀,跑至阵前,抖丹一声喊嚷,说:“好大胆一干叛逆!今有你家李大人在此等候多时!”夏海龙问:“那一位会总前去把他拿住?”阎明说:“都会总,我前去拿他。”夏海龙说:“小心!”阎明催开坐下马,晃手中春秋大砍刀,来至两军阵前,照定病二郎李庆龙劈头就剁。李庆龙用三尖两刃刀横扎铁过梁,挡开大砍刀,摆手中刀,劈头就剁。走了有五六个照面,被病二郎李庆龙将阎明一刀劈于马下。
  那边夏海龙一见,说:“好一个胆大的李庆龙,胆敢伤我属下大将,待我前来拿你!”杜胜说:“会总爷休要生气,量此无名小辈,待我前去拿他!”一摆手中铁棍,出离本队,说:“好一个无名小辈,你有什么能为,胆敢伤我拜弟阎明?”摆棍照定病二郎李庆龙劈头就打。那李庆龙把马往外一带,躲开铁棍,摆三尖两刃刀,照定贼人哽嗓扎去。杜胜躲闪不及,“哎哟”一声,栽倒在两军阵前,被病二郎李庆龙一刀杀死。黑面魔王金四龙见了,气往上撞,说:“好孽障,胆敢伤我的大将,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催马至两军阵前,说道:“病二郎李庆龙,你好大胆,可认识我黑面魔王金四龙的厉害?我来也!”拧手中虎头錾金枪,照定那病二郎李庆龙的面门刺来。李庆龙急用三尖两刃刀往外相迎。走了几个回合,李庆龙的刀往下一剁,金四龙的枪往上一迎,李庆龙的刀一变架势,横着托定,照那金四龙脖颈砍去,贼人往下一伏身,“噗哧”的一声,已然把三角白绫巾削去,金四龙败回本队。李庆龙挥动三军冲杀过去。这一阵,两军混战,后队玉斗、巴德哩带领二千人马早已赶到,亦冲杀入贼队之中。两军混战,各有所伤。天色已晚,夏海龙败回本队,带领败残人马,往西偏北来到金家沟,进了双虎庄去了。李庆龙就在庄外安营下寨。
  次日天明,病二郎李庆龙独自一人骑了一匹快马,到了双虎庄庄门以外,往里外四面一看,但见正北是一带大山,东西也都是山,抱月势。这座庄村有团城子,方圆有八十里之遥。庄前有一道小河,是由西边山里头发出来的水源,一直往东流。两岸都是些杨柳树,当中有一道小桥。见那庄内杀气腾腾,树木甚多。庄墙之上遍插旌旗,都是天地会八卦教的旗号,上面有无数的贼兵把守,来往巡查。那李庆龙看罢,回归营中,与巴德哩、玉斗、马杰三人商议今日调动人马,攻打双虎庄之事。马杰说:“我给你们护守底营,你三位前往攻打双虎庄。”李庆龙这才吩咐调动三千人马,巴德哩、玉斗二人跟随。
  三声号炮,人马到了庄门以外。正要过去攻打这一座围子。忽听庄内三个惊天大炮,庄门大开,从里面出来了一哨人马,两杆白绫子旗,分为左右,兵分双龙山水势,列开队伍。只见当中有一杆“帅”字大旗,下面正是夏海龙,左右是金四龙、金四虎。又见夏海龙一旁有一匹黑马,马上有一个道人,看他相貌,身高七尺,头戴如意紫缎子道巾,身披紫缎色道氅,足下水袜云鞋。腰系水火丝;肋下佩一口宝剑,绿鱼皮鞘,金什件,赤金吞口;面如紫玉,四方口,双眉带煞,二目神光足满,海下一部黑胡须,根根见肉。只见那老道一催坐下马,来至在两军阵前,伸手拉出宝剑来,说:“来者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送死?”李庆龙说:“二位贤弟,你们给我观阵,我去捉拿贼人。”一催坐下大肚子蜗蜗虎的马,摆三尖两刃刀,到了两军阵前,一声喊嚷说:“妖道,你往哪里走?待我来捉你!”那道人并不着急,在马上一阵冷笑,说:“你叫什么名字?通禀上来!”李庆龙说:“我乃是钦差伊大人前部正印先锋官,姓李,双名庆龙,绰号人称病二郎是也!叛逆妖道,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那道人说:“我乃广法道人韩智远是也。我今特来帮助我的义弟夏海龙前来拿你这些鼠辈!”
  书中交待,这个韩智远乃是云南府人氏,自幼儿出家,拜地理教主袁治千为师,学的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妖术邪法厉害无比。今日奉张宏雷之命,前来帮助夏海龙,作为行军总管之职。今日听李庆龙一说大话,他自通了名姓,说:“好一个无知的匹夫,原来你是李庆龙。”用手中蝇甩一指,说:“孽障!还不下马受死,等待何时?”这李庆龙立刻觉着头眩眼晕,翻身栽倒马下,被那边教兵过来,连人带马一同捉去。且说巴德哩知道这事不好,眼看着李庆龙被人拿了去,正待要过去替他报仇。忽见那道人伸手拉出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照定大清营中官兵队内一指,一阵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直冲入官兵队内而来。玉斗、巴德哩连忙退兵。夏海龙借着风势,挥动人马冲杀过去,只杀的那些官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巴德哩、玉斗二人回归大清营内,查点人马,伤了有三百余人;与马杰分派人马,紧守营门,升坐中军大帐。巴德哩和玉斗二人商议,想要去探双虎庄,打听那李庆龙如何下落。正在说话之间,忽见远探子来报说:“有伊大人大队人马赶到,离此有一里之遥。”巴德哩一摆手,说:“知道了。”探子下去。不多时,伊大人到了,响炮安营。玉斗、巴德哩、马杰三人来至伊大人大营之内,参见已毕,把白日开兵之故细说了一遍。伊大人听说李庆龙被擒,他心中甚是不安:“那李庆龙乃是大清营中一员大将,为人精明强干,料想被贼捉去,断不能活啦。这天地会的贼人与大清营的人是仇家对头,这也是他命该如此。这个妖人他会妖术邪法,甚不易破,这便如何是好?”张玉峰上前禀道:“他虽会邪术,卑职在大人台前讨令,我今日夜晚去到双虎庄,把那贼人韩智远擒来,台前奉献。”伊大人一听张玉峰之言,说道:“你去须要小心慎重!”
  张玉峰答应“得令”下去,回到自己的账房之内,收拾好了,这才出了营门,一直往北,到了金家沟双虎庄的庄外。只见庄墙之上号灯齐明,人马稠密。张玉峰找了一个清静地方,在东北上蹿进墙去,在各处寻找。只见前面有一所庄院,里面灯光闪烁。到了东院细看,见是北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北上房屋中灯光隐隐,听见里面说话。有一人说道:“祖师爷,你用的是什么法术,会把那大清营的战将拿住?你老人家真叫大清营那些战将闻名丧胆,望影心惊!”又一人说道:“好一个望影心惊,这却算不了什么。我明日在两军阵前,要把伊哩布的人马杀退,方称我的心怀。”这张玉峰听的明白,必是夏海龙和那广法真人韩智远二人吃酒谈心,并不知李庆龙生死存亡。自己往各处一找,只见眼前有一所院落,也是三合的瓦房,北上房屋中灯光闪烁,照耀如同白昼,廊檐底下有七八个庄兵在那里看守。听见屋内有一人说道:“伙计们,你等今夜晚上要多留神。现如今大清营的伊钦差来了,听说他们的人足智多谋,怕是有人来探咱这一座双虎庄。咱们在这里看守这个差使,他是被获的有名的大将,名叫李庆龙,已然缓过来了,捆在椅子上,明日才杀他呢。”这张玉峰听的明白,跳下房来,手起刀落,把那几个贼人杀死,进到屋中,想要救李庆龙出来。只见那椅子上绳扣已断。不知李庆龙被何人救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张玉峰奋勇斗贼 韩智远妖术得胜
  词曰:游手好闲有损,专心务本无亏。赌博场内抖雄威,金宝银钱俱费。
  多少英雄落魄,也叫你富贵成灰。劝君及早把头回,免受饥寒之累。
  那玉面哪咤张玉峰进了北上房,在各处一找,那李庆龙并无下落,见旁边有断了的绳子,后窗户已然开放,大约必是被人救去了。自己又一思想:“我既来到此,岂肯空回?不免我把那妖道刺杀,把他的首级带回大营,这也算我的一件功劳。”主意已定,蹿上房去,在各处一看,只见眼前有一所院落,正北是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忽听北上房外间屋内有人说:“来人!你们把帐收拾好了,山人我要歇息了。”有家人答应说道:“祖师爷,这里也都收拾好了,你老人家请安歇吧,西里间已然都预备好了。”那广法道人韩智远进了西里屋安歇去了。张玉峰听的明白,心中甚是喜悦,隐在廊檐之下,等候多时。听见屋中并无动作,他这才慢慢的来至在风门之外,用舌尖舔破窗棂纸一看,屋中正北是八仙桌儿一张,东西各有太师椅子,两边椅子上坐定两个人,都有二十以外的年岁,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正中安定一朵菇叶,身穿宝蓝缎子箭袖袍,上绣着白牡丹花,腰系丝鸾带,肋下佩一口太平刀,足下薄底快靴。两个人都已然睡着。
  张玉峰把门拨开,慢慢的进去,到了西里间屋内,用手中的刀把帐子挑开,方要抡刀往下就砍,觉着下有人伸手,把他的腿腕子给拿住,往怀中一带,那张玉峰立脚不稳,翻身栽倒在地。说:“哟!可了不得啦!有了刺客啦!”外间屋中那两个人早已醒了,赶到屋中把张玉峰好。广法道人韩智远他这屋中早有防备,外间屋那两人是故作睡着的。那底下这人名叫金寿,乃是黑面魔王金四龙的家人,练了一身的好功夫。他每日跟随广法道人韩智远听差,在这底下今日拿住了玉面哪咤张玉峰。这韩智远立刻坐起,说道:“这还了得,胆敢前来刺杀山人!你叫什么名字?共来了几个人?在山人的跟前你要说实话,饶你不死!”这张玉峰一阵冷笑,说:“妖道,你要问,我名叫张玉峰,乃是大清营都司之职。今奉伊大人之命,特来这里行刺于你。不想今日被你拿住了,杀剐存留,任凭于你!我乃是大清营堂堂的英雄,你们这一伙叛逆之贼,不久必被官兵拿获,把你等碎尸万段,方出我胸中之气!”妖道一闻此言,说道:“好一个胆大的小辈,待我结果你的性命!”伸手拉出宝剑来,照定张玉峰方才要剁,只见那金寿说道:“祖师爷暂息雷霆之怒,今日将他带到外面去杀,怕把这屋子脏了,有一股血腥气味,不便。”韩智远一听此言,甚是有理,说:“你三个人去把他杀死。”
  这三个人把张玉峰搭到院中,金寿立刻拉出一口佩刀来,在张玉峰面前说:“姓张的,你今日死在我们这里,还不快说些好话,哀求我们祖师爷吧!”张玉峰一听,说道:“我把你这无知的匹夫,我今既被你拿住,有死而矣,何必多说!”金寿举刀照定张玉峰方要剁,忽然他背后来了一宗暗器,正打在金寿的后脑海,当时身死,吓的那个家人撒腿就跑。又从房上跳下一人来,过去方要解开张玉峰,只见屋中老道出来,说道:“好一个孽障,休要逞强,我来拿你!”一伸手拉出来一杆色的七星旗,照定那人一指,那人翻身栽倒在地。
  书中交待,来者是卫辉府回回峪的黑锦太。他自从二打剪子峪之后,派他儿子去到大清营,至今并无音信。他也是行侠作义之人,自带随身的短把刀、避血桷,由家中起身。走在半路之上,正遇见伊大人回兵独龙口,攻打金家沟双虎庄。他暗中换了一身夜行衣服,在各处一探,方才救了病二郎李庆龙。二人在房上见张玉峰蹿至这院中,到了北上房,似乎前去要行刺。二人暗中观看多时,见他被妖道拿住了,心中说:“不好!”听那金寿说抬到院中去杀,黑锦太用避血桷把那金寿打死。方要救张玉峰,只见老道韩智远出来说道:“好孽障,你休要逃走,我来拿你!”伸手拉出一杆七星迷魂旗来,说道:“无知的匹夫,待我来结果于你!”把七星旗子一指,那黑锦太翻身倒于就地。李庆龙在房上一看,心中说:“呀,不好!这还了得!我的救命恩人也被他拿住,我要走了,岂不叫天下英雄耻笑,说我是畏刀避箭、怕死贪生之人。不免我下去,把这贼人要一脚踢倒更好;倘若不能将他踢倒,我死在这里,和我那救命恩人一同作刀头之鬼。”主意已定,先从房上揭起一块瓦来,照定韩智远面门打去。韩智远一闪身,躲过这块瓦,回头一看,见李庆龙从房上跳下来,说:“呔!你这妖道,休要逞强!我来拿你这无名的小辈!”韩智远说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囚徒,胆敢这等无礼!”用手中七星迷魂旗冲定那病二郎李庆龙一指,一股黑烟,登时李庆龙觉着头迷眼昏,翻身栽倒就地。
  那广法道人气往上撞,说:“你这三个奸细,敢来至我山人这里讨死,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抡宝剑照定那黑锦太就要剁。只听房上有人说:“呔!好一个妖道,你真胆大包身!我来也!”从房上跳下,站立平地。老道借着星月光辉往对面一看,见来者那人是便服打扮,手中擎着一对子母鸳鸯钺,年有二十以外,风流人物,俊俏不俗,摆兵刃照定那妖道韩智远迎面刺来。韩智远一个箭步蹿开,说:“你叫什么?通上名来!”那人说:“我乃铁胆书生诸葛吉是也。只因我三弟张玉峰他奉令来探你这一座双虎庄,我和大哥商议,一同前来接应。”韩智远一听,说:“原来你等也是大清营的差官,我正想要把你等一网打尽!你别走,看山人的法宝捉你。”用手中七星迷魂旗一指,一股黑气,诸葛吉登时一阵昏迷,栽倒在地。韩智远说道:“来人!把这四个人都给我捆上,然后发落!”话音未了,只见又从房上跳下一人,来者正是钢肠烈士欧阳善,抽出刀来照定妖道头顶就剁。那妖道一闪身躲过钢刀,急用手中七星迷魂旗照定欧阳善一指,他也立刻昏迷不醒,倒于地上。韩智远看见,急忙过去举刀要剁,忽然身背后来了一个家人,说:“祖师爷息怒!后边夫人有请!”韩智远一楞,不知所请是何事情,故此将手中刀停住,未能下落杀他,说道:“暂且把他捆在这里,等我见了夫人,回来再杀他们吧。”
  且表这韩智远他自从来到此处,见了夏海龙,就在这里操演人马,帮办军旅之事。后来只因夏家庄杀了梅素英,这邓芸娘见事不祥,同着夏家庄的庄兵逃难,来至金家沟双虎庄,见了夏海龙诉说前情。夏海龙一闻此言,方知道那结发之妻梅素英被杀,死在大清营的差官之手,心中甚是痛恨。他把各路的庄兵调齐,在双虎庄会集在一处,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这一日,韩智远见了邓芸娘生的这样花容月貌,绝类无双,心中甚是喜悦,说道:“美人,你跟我成为夫妇,不知你尊意如何?”邓芸娘一听韩智远之言,仔细一看,见他面如紫玉,古怪的相貌,心中甚是惊异,说:“仙师乃修道之人,小妇人此时是花谢柳枯、莺衰雁老、珠黄玉碎之人,只要不嫌我,情愿终身相侍。”老道听罢此言,心中甚为喜悦,二人携手揽腕,到了西跨院北上房,共入罗帐,鸾颠凤倒,覆云翻雨。邓芸娘百般的献媚,娇声艳语,这老道采战得法,二人情投意合。自此两个人每夜在一处作乐。
  再说邓芸娘并不爱妖道韩智远,他因谭逢春是为百花娘子梅素英身死,也不把他放心内,甚是想念那玉面哪咤张玉峰。今日邓芸娘正在西院中对着一盏孤灯,思想起自己从前之事,好不伤心:“父母双亡,就剩下兄妹二人。我哥哥是死在那大清营战将之手,就剩下我孤身一人。直到如今,落得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并无一个知心之人。我看这老道也不是成事之人 ,思想起来,终究哪是我的知疼着热之人?”想在这里,不由的落下几点泪来。正是那:残灯思旧事,断雁续新愁。
  正在心中烦闷,听见外面一阵大乱,派使唤婆子出去一看,回来报道:“广法道人韩智远拿住了大清营的四五个差官。”邓芸娘闻听老妈之言,心中一动,怕有那日逃走的张玉峰,心内十分记念,连忙派人出去告诉那韩智远,说道:“夫人有请!”
  广法道人到了西跨院,见了邓芸娘,说道:“美人,你叫我何干?”邓芸娘说道:“我听见说你拿住了大清营的几个差官,不知是真是假?”韩智远说道:“我拿住了五个差官:一个是病二郎李庆龙,和黑锦太、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等五个人。”邓芸娘一听,心中甚是喜悦,说道:“求祖师爷把这五个人交给奴家,我要报我兄长之仇。”广法道人说:“美人,你自己拿宝剑前去杀他们吧。”邓芸娘说:“祖师爷,你吩咐家人去把五个人暂押至这西院空房之内,我明日再发落他们。”韩智远叫家人把他等五个人锁押在空房之内,家人答应下去。邓芸娘说道:“来人!摆酒!”家人擦抹桌案,整理杯盘,二人对坐吃酒。韩智远在灯下看那邓芸娘,果然是黑寊寊的头发,白生生的脸膛,细弯弯的两道蛾眉,水灵灵的一双杏眼,这老道越瞧越爱。此一番的情形是被这邓芸娘美色所迷,又搭着喝了两盅酒,酒乃是色的媒人,能添壮士英雄胆,善助文人锦绣肠。邓芸娘说道:“祖师爷,你练的是什么功夫?怎么会把这五个人拿住的呢?你说说。”韩智远答道:“我跟我师傅练的一种能耐,我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我有一件法宝,名曰七星迷魂旗,里面有药,我用手一指,这旗子把上有螺丝一拧,那一股黑烟出来,人要闻见,必然昏迷过去。里面是我师傅按先天之数配好的妙药,非我这解药不能还醒过来,要过六个时辰,方能明白。”说着话,从囊中掏出来两个药瓶儿来,一瓶白的,一瓶黑的。白药面倒在桌儿上是清香味,那黑药面是往那旗子里装的。邓芸娘看了看,二人吃了几杯酒,撤去残桌。天交三鼓之时,二人安歇睡觉。两个人云雨一回,广法道人韩智远已然睡着。邓芸娘伸手把两瓶药先拿在手内,又把老道的那杆七星迷魂旗也拿起来,伸手抡刀要杀老道。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张玉峰逢凶化吉 邓芸娘遇难呈祥
  诗曰:放下琵琶便举觞,晓风残月九秋霜。
  歌声好似并州剪,要断人间未断肠。
  邓芸娘想要刺杀妖道韩智远,好救那张玉峰,“我二人倒是一段的金玉良缘。”想罢,抡刀照定那妖道韩智远就是一刀。只听“喀嚓”一声响亮,红光崩冒,鲜血直流,广法道人当时身死,也是他命该如此,没做好事的报应,今日死在邓芸娘之手。他将韩智远的死尸掩埋了,血迹收拾干净,然后到西厢房内,把张玉峰抱至北上房,取出解药来,给张玉峰闻在鼻孔之内,不多时打了两个嚏喷,就明白过来。睁眼一看,见面前站立一个美貌的女子,正是那邓芸娘。
  这张玉峰虽然被他人拿获,绳着二臂,心内可明白,说道:“你是何人?把我带到此处,请道其详。”邓芸娘说道:“冤家,你那夜从夏家庄逃走,你是被人救去,我甚是想念于你。今日听见你被擒,我特意前来救你。我现时并无投奔的去处,你给我安置一个地方,你我二人作为长久的夫妻。我为你已经把广法道人韩智远杀死,你想如何是好?愿你自思自想,早拿主意,请说详细。”张玉峰听罢此言,心中自己思忖一时,连忙答道:“娘子,你把我放开了。我感你救命之恩,绝无二心相负于你!”邓芸娘说道:“我把你解开,你要逃走,我也不追你,只要你自己心中想一想我这一片好心待你,看你是朋友不是朋友,由你吧!”说话中间,把张玉峰的绳扣解开了。张玉峰说道:“你怎么亦来到此处?”这邓芸娘把已往之事述说了一遍,又把那白磁药瓶儿拿出来,倒了点白药面交给了张玉峰,叫他去把那四个人解救过来。张玉峰说道:“我感念你救我之恩。我想带你回营,又怕犯了军规。国有王法,律有明条。我想背你而走,又对不起你这一片好心。”邓芸娘说道:“你既有心要收我,你的家住哪里?我情愿等你。现时我先投奔你家去,不知你意下如何?”张玉峰说道:“我也是这样想。你把文房四宝取来,我给你写一封书信,你带着去到京都前门外南孝顺胡衕张宅投递。家中就是有我母亲。你想可以安身否?”邓芸娘说道:“甚好,你就写信吧。”张玉峰立刻修了一封书交给邓芸娘,他收拾好了,改扮了男子的装束,了一骑快马,起身往京都去了不提。
  且说张玉峰打发邓芸娘去后,独自来至西厢房,先用解药把黑锦太、李庆龙、欧阳善、诸葛吉等解救过来;找着他五个人的兵刃。黑锦太说道:“既入虎穴,焉能素手空回?咱们寻找夏海龙等,务要把他拿住,方肯回营,面见大人,前去报功。”众人听说甚是有理,大家一齐上墙,蹿房跃脊,往各处寻找夏海龙,并不见他的下落,心中甚是着急。正在各处观看,只见那北边有一所院落,是北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北上房东里间屋内灯光辉煌,听见屋中有妇人女子说话。五位英雄来至窗外,用舌尖舔破窗棂纸,往里一看,见那屋中是顺前檐的炕,上面有一张小桌,东边坐着是金四龙,威风凛凛。西首是一个年少的妇人,有二十来岁,生得好似月里嫦娥,美貌无双,千姣百媚,万种风流,光梳油头,淡搽脂粉,轻施蛾眉,朱唇皓齿,杏脸桃腮,说话声音高亮,娇滴滴的,另有一番气色,与金四龙二人在一处吃酒。那妇人说:“金庄主,伊哩布进兵,恐其攻破此庄,你早作准备才是哪!”金四龙说道:“我已然派二弟金四虎,叫他去往各处村庄去催趱人马,不久必到。”
  正在讲话之间,忽见进来一人,乃是黑锦太,飞身蹿至屋中,照定金四龙就是一避血桷。金四龙未及提防,正打在咽喉之上,翻身栽倒,死于非命。那妇人一见,吓的颜色更变。黑锦太说道:“你这女子不必害怕,我且问你,那夏海龙在于何处?你说了真情实话,万事皆休。如若不然,立刻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那个妇人乃是金四龙之妻马氏,说道:“夏海龙他在东跨院北房内,那里有八个童女伺候他。”黑锦太一听,说道:“你乃一女流之辈,饶你不死。我要去也!”转身出去,见了四位英雄说明此事,一齐蹿上墙去,找至东跨院。
  只听北上房中琵琶丝弦声音嘹亮,正唱那时调岔曲,都是娇滴滴的声音。五位英雄看罢多时,那夏海龙在当中坐定,下边有七八个女子,都是浓妆艳抹,打扮的华美,怀抱琵琶丝弦,唱的小曲甚好。这些女子都是夏海龙抢来的良民女子,另有教习教给他们几个人弹唱。今日正在得意之间,忽听门儿一响,进来五位英雄,各执利刃,说道:“夏海龙,今日是你劫数已到,恶贯满盈,我等特来拿你!”张玉峰抡刀就剁。夏海龙早已躲开,伸手拿起一把椅子来,照定张玉峰打去。这张玉峰往旁边一闪,躲过那把椅子,摆单刀跳过去,说:“呔!你等这些反叛,休想逃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说罢,战了几个照面,竟把夏海龙一脚踢倒在地。众人过来把他捆上。这些女子吓的痴呆憨傻,立站不住,又无处藏躲,一语不发,周身乱抖。这五位英雄将夏海龙拿住,说道:“你们这些女子,家住哪里?”把夏海龙的家财分散众女子与家丁人等,嘱咐他们各自归家,安分逃命去吧。众英雄一同起身,将夏海龙扛起来,出了双虎庄,直奔大清营而来。
  天色微亮,到了辕门,略等片刻,听见里面击鼓升帐。五位英雄进了营门,把夏海龙交给听差之人看守,到了大帐,参见大人。李庆龙就把被擒遇救,张玉峰、黑锦太等前后来到,帮助拿夏海龙,杀死广法道人韩智远之故,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伊大人说道:“先把贼人带上帐来!”不多时,把夏海龙带至帐下。这夏海龙立而不跪,破口大骂。伊大人见贼人这样无礼,并不着急,慢慢说道:“夏海龙,本帅看你也是一条英雄,为何帮助他人造反?所因何故?你要从实说来,本院还要放你哪!”夏海龙听罢,一阵冷笑,说道:“你这无知的匹夫!你会总爷我乃是天地会八卦教中之人,岂肯归降你等!你是你大清国的忠臣,我是我们八卦教中的义士,杀剐存留,任凭于你,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伊大人闻听此言,气往上撞,亦不再往下问他了,即吩咐:“来人!把他推出去给我枭首示众,号令营门!”派巴德哩、李庆龙二人带领五千人马,去到金家沟双虎庄,务要攻破,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又派人去往各村庄张贴告示,晓谕众百姓人等并文武各绅士,来营具结,如各处村庄再有邪教匪人隐匿不报者,拿本村绅士官员按律治罪;或有被贼人威逼身入天地会八卦教者,限三日之内,准其自行来营检举,一概免究。”这张告示一出,不过数日,把四十二座庄村化为仁义之乡,并无一个匪人。巴德哩、李庆龙二人带领官兵,先把金家沟攻破,后安抚各处村庄的百姓。过了数日,全都办理好了。
  伊大人带领人马,浩浩荡荡杀奔独龙口去了。一路之上,秋毫无犯。这日正往前走,忽见远探子来报道:“现有独龙口败兵求见。城池已然失守,总镇大人失陷军中,不知生死。”伊大人听报,心中甚是不安,连说“不好”,自己连忙催督大队进兵,要替总兵张广太复夺独龙口。这大兵正往前走,离独龙口不远,吩咐安营下寨。众三军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铁蒺藜、绊马索,安下粮台,立好了营盘。伊大人升帐,聚齐了众将,说道:“列位将军,今独龙口已失,恐其贼人得了战船,要是杀奔江苏省城,多有不便,怕他搅乱地面,黎民受涂炭之苦,百姓有刀兵之灾。你等众位将军有何高见?”李庆龙禀道:“大人先派探马前去哨探明白,回来再作计较。”伊大人闻听,说道:“甚好。”派了八路探马前去哨探,又派人去探张广太的下落。
  书中交待,这张广太自得了独龙口的总镇之后,把韩氏夫人、胡氏夫人都接到衙中。外面有邹忠、李贵二人帮着他办事,把本标下的兵丁招募足额,共是六个营盘,三千人马。本标参将胡元第、游击霍振邦、都司刘明、左营守备刘坤、右营守备李华、中营守备李德元,还有千、把、外委等官,共有几十员。张广太每逢三、六、九日,操演人马;初一、十五,合操一次。无事挖河、修城,治的独龙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街市之上甚是丰甚。无事就同着李贵、邹忠二人在书房内吃酒谈心。自己想要把娘亲接来,一同在衙署享几天福,先差专人到武清县河西务给兄长送信。这张广才打来了回信,说:“老娘亲年纪高迈,道路遥远,不能前来。”张广太说:“为人子,尽忠不能尽孝,这也无可如何。”
  这一日,在后院和韩、胡二位夫人,夫妇三人吃酒谈心。胡赛花说道:“大人,妾身我身怀六甲,不久必要分娩。”张广太说道:“夫人保重就是了。想你我夫妻生此荒乱之年,此时在任上享些安闲之福,也是人生乐事。想我师兄马梦太,他在军营之内南征北战,早起迟眠,哪得半刻的闲暇。”韩氏夫人说道:“我兄长在军营内并无音信,不知此时如何。”张广太说道:“我已然接着穆将军的文书,现今攻破了峨嵋山,在云南收服了小霸王杨胜,定了石平州,拿住铁掌道人马陵。大约兄长定然建立奇功,不久必有佳音。”正在说话之际,忽见从外面进来仆妇,前来回事说道:“大人,外面有参将大人胡元第,有紧急公事求见。”
  张广大连忙换了官服,来至客厅,见了参将胡元第,二人行礼,归了座位。胡元第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今日有细作来报道,福建鹿耳门有水师营提督李天保叛反了国家,带了有五万水兵,兵发独龙口,大人早作准备。”张广太一听此言,立刻升了帅府厅,聚齐众将,说道:“众位将军,今有福建水师提督李天保叛反了国家,带领人马前来抢我这座独龙口。我先派胡寅兄带领本部人马查城;霍振邦带领二千人马作为前敌,在城外五里坡埋伏;叫家将李贵、邹忠二人前后照应。”自己统率一千五百名马步军队,四员大将,派的是刘明、刘坤、李德元、李华,出了独龙口的城,在正西咽喉要路安营下寨。这日,探马来报道:“天地会八卦教的人马离此十数里之遥。”张广太一听此言,吓的惊魂千里,连忙点兵,前去迎敌。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李天保进兵独龙口 张广太退守藤萝营
  词曰: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至亲骨肉亦非真,恩爱反成仇恨。
  莫讲金枷套颈,休言玉锁缠身。清心寡欲在凡尘,快乐风光本分。
  总兵大人张广太听探马来报道:“李天保带领人马来夺独龙口!”
  他急带了先锋官霍振邦,点了一千五百人马,杀出了独龙口。到了五里坡正西,列开队伍。见正西之上,尘沙荡扬,土雨翻飞,有三千飞骑马队,两杆白缎子大旗,上绣着白八卦,旗下有一员大将,威风凛凛,把队伍列开。只见那员贼将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身穿白缎色箭袖袍,外罩红青宁绸二则龙的跨马服,足下青缎子快靴;面皮微白,白中透青,两道剑眉,一双圆眼,直鼻阔口,海下无须,年有三旬以外,一团的英风;手中使着一杆虎头錾金枪。乃是水师提督李天保麾下一员大将,名叫贾魁元,武艺超群,奉李天保之命,作为前部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来至五里坡。见张广太列成队伍,立马横枪,两旁四员大将,全是头戴青呢得胜盔,灰色缺襟袍,外罩红青跨马服,薄底靴子。
  贾魁元看罢,用手中枪一指,说道:“张广太,你今日还想活命么?会总爷特来取你这座独龙口。你要知时务,趁早献关,饶你不死!”张广太闻听,说道:“呔!好一干叛国逆贼,胆敢前来送死!哪位将军去把他拿来?”霍振邦一听总镇之言,说道:“大人休要着急,待我拿这小辈!”一催坐下马,到了阵前,说道:“叛逆之贼别走!”摆手中刀,照定贾魁元劈头就剁,贾魁元急架相迎。二人大战七八个回合,那贾魁元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霍振邦面门打去。只听“噗哧”一声,霍振邦并未提防,正中面门,翻身坠于马下,当时身死。这位也算是为国尽忠了。刘明看见,气往上撞,说道:“好一匹夫,胆敢伤我的好友,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拧手中枪照定那贾魁元分心刺来。贾魁元用手中枪,怀中横抱月往外相迎。二人战了有十余个回合,贾魁元一镖,把刘明打于马下,败回本阵。李华出去,也打了败仗。书不重叙,一连打败了数员大将。
  张广太看罢,不由心中无名火起,说道:“好,你等这群叛逆之贼人!
  休要逞强,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催坐下马到了两军阵前,抖手中枪照定贾魁元分心就刺。贾魁元用枪急架相迎。两个人战了有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败。张广太一想:“先下手为强,我不免先用避血桷把他打死,亦叫贼人知道我的厉害!”想罢,一伸手掏出避血桷,照定贼人打去。贾魁元未能躲开,早中了咽喉之上,“哎呀”一声,翻身倒于地上,当时身死。张广太用枪尖一指,大队人马冲杀过去。那些贼人见主帅被杀身死,俗语说的不错:“兵无头目,不战自乱。”两军混战,只杀的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贼兵败下三里之遥,又遇见神棍将李天一这一队人马赶到,截杀一阵。天色已晚,张广太合兵一处,退回五里坡,安营下寨。张广太到了大帐之内,赏了三军,派李华守前营,刘明守后营,李德元巡查全营各处。此时天有三鼓之后,张广太正要安歇,忽听那外面一阵大乱。张大人连忙站立在中军大帐,吩咐:“不可自乱,击鼓调队!”只见灯光一片,来了有五六千贼兵,杀进大帐。原来是神棍将李天一,他自安营之后,那李天保的人马也赶到此处,一同安好了营寨。李天保他手下收了两员大将,一名叫谢天庆,一名叫杜锦彪。那谢天庆为人精明强干,足智多谋,原是绿林出身,降了李天保,作为帐前护卫之职。那杜锦彪是镖行出身,投效军营,在福建水师营作了把总之职,李天保爱惜他的武艺超群,升他为中军巡捕官。今日亲提五万人马来抢独龙口,取了这座独龙口,打算进兵江苏。又听说神力王兵在楚雄府,穆将军扎营白水江,两处之兵全不能前来接应。料想这张广太乃是无能之辈,今日来到这里,调齐了本部人马,与李天一两个人商议,共破这座独龙口。天有三鼓以后,派李天一和谢天庆带领五千人马前去劫营。这些人马方到了张广太的大营,一声喊嚷说:“杀!”张广太正在军帐内,听见一阵大乱,连忙叫家人马,自己绰了一条枪。这些战将刘明、李华、李德元三人,各拿兵刃。众三军正在睡梦之间,听见一阵喊嚷,大家起来,一阵乱杀。张广太这里正在忙乱之际,队伍不齐,马不鞍,不知来了多少贼兵,率领败残人马,退进关去,在城上多设滚木礧石、灰瓶炮子。一边在城上巡查,一面遣差官去到神力王、穆将军两处告急。自己在这里昼夜不眠。过了两三天,这日李天一带领飞虎云梯军二千、马队三千人,来至城下。属下云梯军扛着梯子、木板、绳索等,立好了云梯,众三军拿着短刀、藤牌,顺着云梯要上城。只见城上张广太与众将在各处正然巡查,但则见那贼兵攻城甚急,连忙吩咐放下滚木礧石。众三军各遵号令,一声炮响,那些兵卒用灰瓶、炮子一齐往下就打。那李天一督着队伍,往城上攻打。如若是飞虎云梯军往回一撤,后边马队进前,斩马刀一起,当时结果了性命,就此正法,那些贼兵并不敢退,只可往前进,死者无数。城上张广太派众将俱各督催往下砸打滚木。
  一连守了数日,不见救兵到来。张广太实是支架不住了,又伤了无数的兵丁,再者城内粮草也接济不上,心中甚是懮闷,不知应该如何办理方好。旁有守备刘坤说道:“大人请放宽心。这些贼人利在急战,大人昼夜防守此城,等候救兵来,到那时与贼人交兵,可以一战成功。”张广太闻听此言,心中一动,说道:“此事不好,要等候省城救兵来到,那如何等得了?你不想咱们军中粮草可度用多少之日?兵缺粮草,焉能上阵?恐有饥饿之患。我想务要与贼人决一死战,那时再定主意。”刘坤说道:“不可!你想那贼兵有五六万之众,如何杀得退他?”张广太默默无言,思想了一时,说道:“你且退去,明日再议。”刘坤回到账房之内,立刻齐集了众手下的将官,说道:“列位将军,我看大人之意要舍身为国,想我大家理应尽忠,无奈此事是全小节,恐其与大事不便。你等大家千万小心,倘有意外之变,你等俱要谨慎小心,留神防范!”众将官与兵丁大家齐声答应下去。
  且说张广太这日回到私衙,进了内宅,与二位夫人说了些个闲话。韩红玉、胡赛花二位夫人,见大人张广太眉头不展,闷闷不乐,韩氏夫人说道:“大人,现今李天保贼兵如何?”张广太说:“贼势浩大,我正为此事懮心,我想要把你姐妹二人送回故乡,不知你等意见如何?”韩红玉说道:“大人要把我二人送回家去侍奉婆母也好,无奈大人这里胜负未定,我二人实不能放心。”张广太说道:“吾意已家,明日送你姐妹二人起身。我要到城上巡查,等候救兵到来。”张广太出了衙门,来至城上,只见贼营军威甚盛,号灯齐明。自己和那刘坤、刘明、李华、李德元等坐在马闸上。张广太说道:“列位将军,你我食君之禄,当以死报之。今日强敌临境,国家养兵千日,用军一时,你我尽心保守城池,待等救兵前来,好破此贼。”刘坤答应:“是。”至次日早晨,只见那贼营中杀声震地,金鼓喧天,又添了无数的人马,各立飞虎云梯,攻打这座独龙口的城池。张广太防守甚严,在城上指挥着标下兵丁,往下砸打滚木礧石、灰瓶炮子。直攻了一天,到黄昏之时,见贼人撤回队去。那张广太下城回至衙门,方到内宅,有仆妇过来叩喜,说:“夫人产生了公子!”那张广太闻听,“哎”了一声,说道:“此子生在乱世之时,大不幸也!”自己正在思想之际,有家人进来说:“酒饭已齐,在哪里用饭?”张广太说:“在书房。请李大爷、邹二爷。”家人说:“二位大爷在那里等着呢。”张广太到了书房内,与李大爷、邹二爷三人归座吃酒,谈论军务之事。李贵说:“张大人,你要早作准备方妥。现今贼势浩大,此时大人先把家眷安置好了才是。”张广太说道:“二位兄长,小弟我总是要死守这座城池,尽忠不能尽孝,何况是别事!我想要奉托二位兄长,先把我的家口送至藤萝营那里,在徐景义衙中暂避此难。我要是保的住,我就死守此地。倘有不测,我惟有一死而已。二位兄长千万要把我的家眷送回河西务,照看你的侄儿,我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感你二位的大恩。大丈夫生在世上,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之有?”那李贵说:“兄弟,你写信吧,我这就起身。”张广太派人预备驼轿。家人去不多时,把轿预备好了,请二位夫人上了驼轿,派亲随、家丁人等护送起身。
  张广太派二位兄长送家口去后,正要上城前去防守,忽见家人来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独龙口西门失守,李华阵亡,请大人示下!”张广太一闻此言,吓的魂飞千里,自己绰枪上马,要和贼人决一死战。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
  伊钦差复夺独龙口 张广太奉旨发军台
  诗曰:花前洒泪临寒食,醉里回头问夕阳。
  不管相思人老尽,朝朝容易下西墙。
  张广太听见家人来报说:“独龙口西关失守,李华阵亡。”自己带了人马出了衙门,遇见刘坤、刘明、李德元带领着败残人马,慌慌张张说:“大人,快速快走,贼兵已到!”张广太见事已至此,这也无可如何了,随同众将带领败残人马出了东门。后面贼兵追出关外,并不追赶,得了这座城池,把城上的旗子全换了天地会八卦教的旗子。这李天保、李天一、谢天庆、杜锦彪复又率带人马杀出关外,把那些官兵杀的五零四散。张广太带领众将到了藤萝营,早有游击徐景义带领本部人马,来至张广太马前请安。张广太进了衙门,在书房之内落座,说道:“徐寅兄,此事不好,独龙口已失,这便该当如何是好?”徐景义说道:“大人暂且息怒,待我招募各处庄村的团练,会同各处乡绅会首,率同庄兵夺回独龙口,再作道理!”张广太点头,说道:“也好。”从此日起,张大人就在这里训练人马。
  这日,忽报伊大人带领着大队人马,已到独龙口正南安营下寨,张广太同着手下一干众将,来至营门候令请罪。只见营门官出来,张广太上前回明了话,营门官进去回禀伊大人知晓,伊大人立刻传张广太进帐。不多时,张大人进帐,见了伊大人,行礼毕,述说前情。“败阵失关,在大人台前请罪!”伊大人说道:“你带兵多年,何不小心防守?将城池失守,此事关系重大,罪有应得,奏明圣上,候旨定罪。”张广太下去。伊大人先咨文知会浙江巡抚防堵。传令聚齐众将,议论攻取独龙口之计。有病二郎李庆龙上帐说道:“大人,此时贼势浩大,正在志气骄盛之时,万不可以力破之。大人赏我三千人马,今夜晚我去烧贼人的粮草。计毒莫过绝粮!”伊大人说道:“我就赏你一支令箭,命你带领本部人马前往,须要小心。”
  这李庆龙得令下去,点了三千人马,出了大清营,到了独龙口之正北贼人屯粮之所。天有二鼓之时,李庆龙先放了一把火,将他屯粮的营寨全都烧着。贼人正在睡梦之间,忽见火起。此处护粮台的贼人是谢天庆,听见手下之人来报道:“屯粮之所火起。”谢天庆带领贼兵,连忙去扑灭了火光,一面追杀大清营的官兵。救火的这个工夫,放火之人早已去远。
  且说李庆龙带兵回营交令,伊大人给他记大功一次。天色方亮,伊大人升帐,派玉斗、巴德哩二人带领三千人马,前去攻城;又派欧阳善、诸葛吉带领三千人马,作为接应,这日攻了有四个时辰,城内李天保防守甚严,不容易攻破。伊大人次日亲提人马,督兵攻城。只见正北旌旗招展,有一队人马约有五千之众,是藤萝营的游击徐景义,率领十三庄的团练兵丁,前来助阵。
  且说李天保正在敌楼之上护守城池,看见大清营的官兵前来攻城,他方要传令放下滚木礧石,这杜锦彪早有投明弃暗归顺大清营投降之心,在他身后手起刀落,把李天保杀死,说道:“呔!下面尔等听真:今我已投降了大清营,如不愿者,趁此逃命!”自己下城,把城门开了,接应大清营的人马进城。李天一知道兄长被人刺死,杜锦彪献关投降,那谢天庆死在乱军之中,李天一率众逃走。伊大人进了独龙口,查点仓廒府库、军装器械,派李庆龙追杀败兵。
  此时浙江巡抚早把贼兵临敌之事奏明圣上,康熙老佛爷乃是有道明君,旨意下来,派吏部右侍郎哈红阿查明回奏。哈四大人到了浙江,正逢上任巡抚告病,奏请开缺。旨意下,着哈红阿补授浙江巡抚。哈四大人写谢恩的折子,又替张广太奏明:“贼势浩大,张广太独力难挡,并非惧贼丧师辱国,坐观成败之臣也。”专差折官入都奏陈圣上。康熙老佛爷降下旨意:张广太着发往军台,命在穆将军大营效力当差。那张大人接了这道旨意,派李贵、邹忠把家眷送回家去。
  伊大人在这独龙口歇兵数日,这日登城一望,见满城凄凉,方遭兵火之灾后那等不堪言的冷清。有诗为证:戍楼吹角起征鸿,猎猎寒旌皆晚风。
  千里暮烟愁不尽,一川秋草恨无穷。
  山河惨淡关城闭,人物萧条市井空。
  只此旅魂招未得,更堪回首夕阳中。
  伊大人看此光景,心中好惨,在这里安抚了百姓数日,派人到各处访查贼情,并无天地会的贼人。修本奏明圣上,报浙江全省一律肃清。旨意下:记大功一次,着伊哩布兵发云南,与穆将军合兵一处,务要把贼人教匪一并拿获,不准一名漏网。伊哩布带领李庆龙等众将,由此处起身,大队全军人马浩浩荡荡,往云南进兵。
  非止一日,到了祁河寺白水江大营之内,先禀见穆将军。这穆帅吩咐伺候升坐大帐,传齐了众将。伊大人来至大帐之内,穆将军连忙站起身来,说道:“伊大人久违了!近日大展奇才,克复了独龙口,实令人敬服矣!”伊大人说道:“仰仗大将军虎威,卑职有何能为?”穆将军说道:“看座!”伊大人在旁边落座。同来一干众将官过来参见大帅。老将军说道:“我在这里与贼人并未交锋。我想要耐等几时,贼人粮草一尽,他必退兵。那时趁势追杀,可以一鼓而下,不费吹灰之力。伊大人,你来此甚好,就请阁下带领本部人马,同张广太、刘明、李德元、刘坤等,前去到楚雄府蛰龙峪,帮助神力王剿服贼匪。”伊大人说道:“遵命!”说罢下去,回至大帐,与那些亲随人等说道:“老将军命我去到神力王那里接应,你们去把那马义士请来。”家人下去,不多时把红胡子马杰请来。伊大人站起身来相迎。那马杰抱拳拱手,说道:“大人呼唤我,有何差遣?”伊大人说道:“马义士请坐。只因老将军派我带领本部人马到楚雄府,前去救应神力王。我不知神力王的大营那里道路如何,特请马义士作为向导,未知意下如何?”马杰说道:“往那里去的路径,我略知一二,大人请放宽心。”说罢,各自回归到自己账房之内。这张广太请马杰与黑锦太等在一处饮酒谈心,说的情投意合,夜静更深之时方散。一夜晚景无话。至次日天明,伊大人点齐了本部兵丁,杀奔楚雄府去了。
  且说李庆龙、玉斗、巴德哩等六员大将,仍归穆将军差遣委用。这一日,穆将军令下,吩咐水军统领进军。此时管带水军的正是小白龙王天宠和那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还有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同相助。混海泥鳅姜鸿派为先锋,带领五千人马。这日正是端阳节的时候,天有初鼓之时,前敌人马顺大江杀至西岸,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这一阵,只杀的尸横江岸,血染草红。小白龙王天宠后队已到,穆将军与倭侯爷带领一万生力军也杀到此处。此时西江岸头一座大营,是蔡文荣的,早把大寨失守。罗文庆等立脚不稳,带着本队败兵,退守宝珠山,与劝善会总蔡文增、圣手真人马通会合在一处。天色已亮,见那边还是杀声一片。蔡文增升了大帐,聚齐了那手下的诸贼将,说道:“今已把那江岸失守,皆汝等不小心之过。我今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绝不能善罢罢休!你等各要努力向前。”旁有大将黄面阎罗张天福说道:“会总爷请放宽心,我今日必要把大清营的人马杀退。”这些众将异口同音,只说:“请大帅令下!”蔡文增点了六千马队、四千步队,放了三声大炮,由宝珠山大营内杀出来。
  此时穆将军方渡过江来,立好了营寨,听见探马来报说:“贼人领大队前来讨战。”穆将军升坐大帐,立刻派姜鸿、王天宠二人:“带领三千人马,前去迎敌,本帅随后率领大队前去接应。”姜鸿、王天宠二人到了外面,点齐了三千人马,出离了大营。只见那前面旌旗蔽日,贼队已到,两边列着马队,当中是步队,两杆白八卦旗,中间是蔡文增,座下一匹黄膘马,两旁有四十余员战将。蔡文增是一位玄门道教,头戴缎色九梁道巾,宝蓝缎色八卦仙衣,腰系杏黄色水火丝,足下白绫高腰袜子,厚底云鞋;肋下佩一口宝剑,怀抱五云筒,说道:“呔!对面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和祖师爷分个上下?”话言未了,只见混海泥鳅姜鸿一催座下马,摆手中刀,说道:“呔!来者贼人妖道休要逞强,待我来拿你!”抡刀就剁。劝善会总蔡文增一听此言,勃然大怒,说:“呔!小辈,你休要狂言大话,何不通上名来受死!”这姜鸿通了名姓,说:“妖道看刀!”蔡文增一回手,把五云筒一甩,这姜鸿未能躲开,身上的衣服被那一股青烟烧着,衣服尽都是火。姜鸿就地一滚,蔡文增复又一五云筒,姜鸿当时被烧身死。小白龙王天宠一见姜鸿被蔡文增用五云筒烧死,自己把手中刀一摆,说:“呔!好一个无知的匹夫,我来拿你!”只见贼队之中一声喊嚷说:“道兄休要生气,我去拿他!”又来了那圣手真人马通,要捉拿王天宠。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穆将军大战宝珠山 马成龙舍命捉妖道
  诗曰:林下居常睡起迟,那堪车马近来稀。
  春深昼永帘垂地,庭院无风花自飞。
  小白龙王天宠方至两军阵前,只见那贼队之中跑出来一个老道,身高七尺,细腰窄背,头上戴紫缎色九梁道巾,身披着五色八卦仙衣,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履;背后斜插宝剑,怀中抱定一个赤红的葫芦;面如紫酱,紫中又透出黑来,双道粗眉,一双阔目,黑眼珠滴溜滚圆,烁烁的放光,满部黑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立在两军阵前,伸手拉出一口宝剑来,指定那王天宠说道:“来者小辈,你是何人?”王天宠说:“妖道你要问,我姓王名勇,表字天宠,绰号人称小白龙。你要知道我的厉害,趁此跪倒投降,免你一死!如要不然,想要饶你,比登天还难!”圣手真人马通说道:“原来你就是王天宠,休要走,我来拿你!”抡剑就剁,王天宠用刀相迎。两个人战了有七八个照面,这马通一个箭步蹿在一旁,把宝剑还入鞘内,把葫芦在手中一托,照定王天宠说道:“你也不知我山人是何如人也!我能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善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挪海,五行变化。你也是有名的英雄,今日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冲定那王天宠一甩,只见一股青烟直扑王天宠面门而来。王天宠一阵昏迷,翻身倒在就地。马通吩咐:“来人!”过来十数个兵丁把王天宠绳二臂,解回本营去了。
  又见正东来了穆将军的大队人马,早就列开队伍,当中一杆“帅”字旗空中飘扬,两杆杏黄色的门旗。左边金刀帅邓龙带领五千步队,右边是副将王金龙带领五千马队,当中是穆将军统带两万人马,跟着那些五虎上将,全都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穆将军看见王天宠被擒,在马上说:“众位将军,你等哪个过去把妖道给我拿来?”话言未了,只听背后一声答应,说道:“大帅在上,末将愿往!”穆将军一看,原来是病二郎李庆龙,一催座下大肚子蜗蜗虎,摆手中三尖两刃刀,出了本队,说:“呔!妖道,你是何人?通上名来!”圣手真人马通自道了名姓,一甩这奥妙的葫芦,出来一股青烟直奔李庆龙。李庆龙觉着一阵昏迷,翻身倒在就地,也被八卦教中之兵拿去。穆将军一见,气往上冲,说:“妖道好大胆量,敢杀我两员大将,我定要结果你的性命!”只见旁边有一人答应说道:“我来也!”穆将军抬头一看,正是瘦马马梦太,说道:“你去须要小心,务要将他拿住。”马梦太答应“得令”,一摆手中单刀,到了那妖道马通的面前,说:“妖道,你这厮胆大包身,我乃是大清营副将马梦太是也。你这些匪人都不知自爱,上负国恩,下受民怨,甘心作反!今日天兵压境,你还敢敌抗!要知时达务,趁此跪倒求饶,免你一死。如要不然,马老大人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圣手真人一听马梦太之言,说:“小辈,你知道些什么?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乃仁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我家八路都会总上应天时,要重整乾坤,救民于水火之中。你这厮好大胆量,在祖师爷跟前讨死!”一甩黑煞奥妙迷魂葫芦,照定马梦太面门扑来。马梦太“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就地。马通说道:“来人!把他给我捆上!”穆将军一看这三个大将均已被擒,知道妖人的厉害,吩咐:“急速撤队,免战高悬。”
  穆将军回至大帐,传伺候升帐,聚齐了众将,都在两旁伺候。穆将军与汪平说道:“大人,你看今日出兵之事该当如何?”汪平说道:“大帅,我自统兵以来,到了云南,并未遇见过此等妖人。今日伤损了三员大将,不知主帅有何高明意见,破此妖人?”穆将军听汪大人之言,遂问说:“众位,你们哪一个今夜晚去探宝珠山的贼寨,并探听王天宠、李庆龙、瘦马马梦太三个人的性命如何。”话言未了,只见旁边过来了赛报应顾焕章,说道:“大帅在上,我今前去探访宝珠山的贼寨,并探听三个人的下落如何。”穆将军心中甚为喜悦,说:“倭侯爷既要前往,诸事须要小心,不可莽撞。”
  倭侯爷点头答应,下去收拾好了,用完了晚饭后,带了一口单刀,出了大清营,施展陆地飞腾法,少时间来至在宝珠山的贼寨营门以外。只见灯火齐明,照耀如同白昼。顾焕章绕路来至正南,见这南边倒也清静。自己蹑足潜踪,进了贼营的界墙,往里细看,见静悄悄的,空落落的,并不见有巡查之人。往各处偷看多时,只见正北有一座大账房,里面灯光闪烁。顾焕章在账房以外偷听多时,并不见动作,只得转身要走。方一回身,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声音洪亮,说道:“童儿,看茶来!”小童答应,不多时,从里面出来一个小童儿。顾焕章往旁边一闪,躲在无人之处,见小童到了西边账房内,取了一壶暖茶,进了北边账房去了。顾焕章隔窗户一看,只见灯光之下,帅案以后坐定是劝善会总蔡文增,一人在灯下看书,旁下佩着那一口太阿剑。顾焕章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那一口宝剑,心中甚为喜悦,说:“好,我等他睡着之时,我进去手起刀落,结果他的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得回我那一口太阿剑来。”心中十分高兴。只听蔡文增说:“童儿,你把帐收拾好了,我要安歇啦。”童儿答应下去,到西里间屋中把帐安置好了,蔡文增安歇去了,两个童子在东里间屋内安歇。
  顾焕章等候多时,这才把账房门开开,慢慢的进去。方要到西里间账房去杀蔡文增,未曾下手,只听外面一片声喧说:“不好了,这是什么人进去?祖师爷你看,蔡会总的门开开,大事不好!”忽听一声“无量佛”,说:“好大胆的刺客,胆敢前来送死,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吓的顾焕章一回头,见来者非是别人,正是圣手真人马通。不由的怒从心上起,一个箭步蹿至在账房以外,说:“呔!吾把你这混帐忘八羔子,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一个箭步飞身跳至马通的面前,说:“你这厮别走,吃我一刀!”那马通往后一闪身,把那奥妙迷魂葫芦拿出来,照定那顾焕章一甩。顾焕章往后一退,昏迷栽倒在地,被那八卦教中之兵把倭侯爷捆上。里面蔡文增已醒,传伺候升帐。聚将鼓一响,两边众将一声喊嚷说:“带上刺客来!”两旁一齐答应。只见圣手真人马通要过一碗水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轧轧葫芦来,约有三寸大小,倒出来一点药面放在水中,吹了一口仙气,口中念念有词,又在水上画了一道符,说:“来人,去把那人灌过来!”手下人去把顾焕章灌过来。不多时,带至大帐,见了蔡文增坐在上面,东首是圣手真人马通,西边坐着是黄面阎罗张天福与白面阎罗张天禄。余下就是那大小的会总,都站立两旁。顾焕章看罢,说:“妖道,你们这伙贼人既把侯爷拿住,为何不杀?”蔡文增说:“顾焕章,你真不知死活,敢来探我的营寨!我今既把你拿住,解送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恩那里发落,杀剐由他自便。来人,去把那三个人带过来!”下面答应,不多时,从西院中推上小白龙王天宠、病二郎李庆龙,瘦马马梦太。
  这三个人自白天被擒,马通把他三个人解劝,要这三人归降。马通说道:“你们三位别不知自爱,当时国家未定,八路都会总福量过人,又有众教主保护,都善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挪海,五行变化。像大清营的这些战将,若是天文教主张宏雷要下山来,杀你等片甲不归!你三个人要知时达务,趁早归降,免遭涂炭之苦,也不失封侯封王之位,作一个开疆拓土之功臣,裂土分茅的大将!”马梦太一听此言,说:“你姓什么?叫什么?”马通自通了名姓。马梦太一阵狂笑,说:“妖道,我把你这些无知的匹夫,你把我三个人当作何如人也?我三个人活着是大清国的人,死了是大清国的鬼。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要杀要剐,任凭于你!”蔡文增方要杀,只听马通说:“来人,把他三人带下去,交坐山雕罗文庆看守。”手下人把三个人带下去,到了西营,另派妥当人看守。到晚半天,也给三个人些吃的。天有四鼓之时,忽听蔡文增击鼓升帐,传下令来:“带三个人上帐!”
  王天宠、李庆龙、马梦太三个人来至大帐,一见倭侯爷站在一旁,绳捆二臂,知道也是被妖道拿住的。马梦太说:“大哥,你也来了?活该你我弟兄活着在一处为人,死了在一处作鬼,一同在枉死城前去挂号,遨游地府阴曹,也是一场乐事!”蔡文增一拍公案,说道:“你们这四个小辈,被会总爷将你等拿住,你等要归降天地会,还可饶尔不死。如要不然,解送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发落,那时想要活着,是比登天还难!”王天宠哈哈大笑,说道:“蔡文增,我把你这叛逆之贼,你把你家好汉爷拿住,何必费这些唇舌,就该给你家大太爷一个快活!”蔡文增说道:“来,请罗会总!”不多时,坐山雕罗文庆来到大帐,说:“参见会总,不知叫我有何使用?”蔡文增说:“我给你五百飞虎队,解送大清营这四个人往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发落。”罗文庆答应:“得令!”下帐点兵,起解四位英雄登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穆帅督兵战妖道 虎将舍死斗贼人
  诗曰:东湖西畔柳丝长,满院花飞乱夕阳。
  何处社除儿女散,过来流水郁金香。
  坐山雕罗文庆把四个战将带下大帐,领了五百飞虎兵,预备囚车四辆,把四个人装在木笼之内。天色已然大亮,他这才用完了酒饭,带着人马押解囚车起身。蔡文增与马通这两个人点了五千马队、五千步队,带一干诸将,放了三声大炮,出了大营,列开队伍。只听大清营中三声炮响,先出来是六千马队,是双龙出水势,当中四千步队。穆将军带领着那些手下的儿郎、合营的战将,一个个威风凛凛,列开旗门。穆将军只因倭侯爷去后总不见回来,不知吉凶,今日听见贼人列队,连忙带人马出来。只见那圣手真人马通怀中抱着那个葫芦,站在阵前说:“对面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送死?我山人已把你大清营被擒的那四员小战将,全皆结果了性命。你等有不怕死的过来,与我比并三合!”话言未了,只见大清营队中跳出来一位老英雄来,身材凛凛,相貌堂堂,年过六十以外,精神百倍。来者非是别人,正是虬首龙杨永安,要替他亲戚小白龙王天宠报仇,一摆金背鬼头刀,来至老道的面前,抡刀就剁。圣手真人马通往旁边一闪,说:“老儿,你叫何名?通报上来!”虬首龙杨永安并不答话,抡刀还是剁。几个照面,马通急甩那个黑煞迷魂奥妙葫芦,一股青烟直透入鼻孔之中,“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就地,被八卦教中的贼人捉住,解回本队。海底蛟杨永太见兄长被捉,急忙飞身赶出去,说:“呔!对面妖道,休要伤吾兄长,我来也!”一摆单刀,来至在那马通的面前,说:“好一个匹夫,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摆刀分心就扎马通。马通往旁一闪,把奥妙葫芦一甩,海底蛟杨永太昏迷过去,均被他们八卦教中之兵捉回本队。穆将军一看,知道是妖术迷人。那山东马成龙一看,说:“呔!我把你这无知的妖道,我来拿你!”方要出队,只听穆将军说道:“马成龙且慢过去,本帅我自有拿他之法。鸣金撤队!”众将无不惊异。穆将军到了子午营将军帐,升坐了中军大帐,聚齐了众将,说:“本帅今日看这妖道马通,他必是妖术邪法。我有一个主意:你们找些个猪狗之血做成激筒,如遇妖人交锋之时,你等各把激筒过去,照定妖道就打。”话言未了,只听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二人过去,见老将军请安,说:“大帅休要着急,我二人今夜晚去探宝珠山,刺死妖道,盗他的奥妙黑煞迷魂葫芦,顺便再探听李庆龙、马梦太、王天宠、顾焕章、杨永安、杨永太这六个人的生死下落。”穆将军说:“也好。你二位老义士诸事须要小心,不可大意。”朱天飞、侯化泰二人答应,回至自己房中,换好了衣服,各带单刀,出离了大清营。
  天有初鼓之时,二人施展陆地飞腾之法,到了宝珠山的贼营以外,找僻静之处,飞身进了贼营,各处窃听。进了山口,到了那一座灵岩寺,原是一座大庙,蔡文增和马通住庙,作为他的行营公馆。外面有那亲兵飞虎队在前后巡查。朱天飞用飞檐走壁之能,果然灵便,蹿房越脊,进了这一座灵岩寺。在各处一找,只见正东有一所院落,里面灯烛辉煌。二位老英雄来至在那院的房上,见是北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北上房屋中有人吃酒谈心,正是蔡文增、马通。这二人只因连日得胜,心满意足,二人在这里正自吃酒,谈说些军旅之事。马通说:“蔡会总,你我今日据守这座宝珠山,都说这穆将军他不好惹,手下兵强将勇。今日据我看来,他乃是无名小辈,手下人也无有什么英雄豪杰。我只要有数日之工,管保生擒活捉这些人,再把穆将军杀的一个片甲不归。”蔡文增说道:“贤弟,你乃当世的英雄,我真佩服!”马通说道:“长兄不要过奖,怕今夜还有刺客前来。”蔡文增说道:“贤弟,你如何知道呢?”马通说道:“我听说大清营的英雄过多,必有能人前来打听顾焕章、王天宠的下落。”外面朱天飞、侯化泰二人听的明白。听了听,天有二鼓以后之时,只听那蔡文增说道:“来人!搭过轿来,我要回卧室安歇,你等预备了。”下面人等答应,搭过一把太师椅子来,上穿着两根轿杆,抬过来放在厅房以外。四个小童儿引路,各执着一个纱灯。蔡文增坐上那太平轿,抬起来由东边月亮门进去,往北一拐。
  朱天飞早看的明白,说:“侯贤弟,你在这里看守着妖道马通,好盗他的奥妙迷魂葫芦。我跟随那蔡文增,要盗那口太阿剑,顺便结果他的性命。”说罢,站在房上暗中跟随。见蔡文增往北走了不远,又往西一拐,另有一所跨院,把轿子落平,蔡文增下了轿,进了北上房。四个小童儿不多时出来说:“祖师爷已然安歇,你们外面伺候吧。”那轿夫人等立刻出去,四个小童儿到配房中安歇去了。朱天飞在房上各处偷听,候了半晌,这才飞身跳下房来,慢慢的进了北上房,隔着帘栊一看,不见有动作,并无一人。这屋乃是东里间,转过身来,又往西里间一看,只见屋中灯光闪烁,靠北墙是一张大,上面铺着黄云缎坐褥,蔡文增在上面端然正坐,闭目垂睛,一语不发;肋下佩着一口宝剑,正是那太阿剑。朱天飞心中一动:“何不进去盗他那口宝剑?”又一想:“总得先把他杀了,回到前院再刺杀圣手真人马通,一并剪草除根。”主意已定,慢慢的把帘栊一掀,进得屋中。一伸手先把自己所佩之刀拉出来,照定妖人前心一扎。只听“噗哧”一声,朱天飞一看,说:“不好,吾中他人之计了!”方要转身逃走,忽听夹壁墙内“咯吱”一声,说:“好奸细,休要逃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手捧五云筒,照定钻云神鹞朱天飞一甩。这朱天飞后心衣服全皆烧着,心中一发慌,“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外面有值宿人等听见,连忙起来,过去用绳把朱天飞捆上。蔡文增吩咐各处搜查,又派亲随战将在各房上寻找,恐怕还有奸细刺客。
  且说追风仙猿侯化泰先在前院房上看守圣手真人马通,忽听后面一片声喧,齐声喊嚷捉拿。侯化泰一听,连说:“不好,这还了得!”连忙扑奔后面一看,师兄朱天飞被他人拿住。自己跳下房来,在蔡文增背后抡刀就剁。蔡文增往旁一闪身,说:“来者你是何人?通报上名来!”侯化泰一阵冷笑,说道:“蔡文增,你是我的对头之人。想你当初在龙峒山,我烧了你的仓廒,我就是那追风仙猿侯化泰。今日我特来找你拚命,你别走!”摆刀就剁。蔡文增说:“原来你是败将侯化泰。别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把五云筒一甩,照定侯化泰甩去,一股青烟直扑侯化泰前胸烧来。侯化泰“哎呀”一声,翻身栽倒,被手下人捆上,早把那侯化泰、朱天飞二人安置在一处。蔡文增说:“来人,去把杨永安、杨永太二人一同装在木笼囚车之内,连朱天飞、侯化泰一同交蔡文荣解送云南府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吴恩办理。”下面答应“得令”,不多时,只见蔡文荣点了二百名亲随兵丁,押解着四个人起身。蔡文增说:“你们大家今夜晚诸事多要留神,多加小心,天明听点。”众将答应下去。蔡文增回归北上房西里间屋内安歇。
  少时天色大亮,东方发晓。蔡文增传:“伺候击鼓升帐,请马会总前来议事。”不多时,马通到了大帐,又把众将聚齐。蔡文增把昨夜晚之事对众人述说了一遍。马通说:“你我今日到两军阵前,与大清营大战一场,看有多少能人?我是要把他等一网打尽,永享太平。”蔡文增吩咐调队,带领三千人马出了大营,直至战场讨战。只听大清营大炮惊天,出来了数千马队、三千步队,乃是马成龙自统大队。左有谢禄,右有韩虎,押队官是魏禄。这马成龙一团的威风煞气,今日是马成龙他先在穆将军跟前告的奋勇,要与贼人对敌。他知道朱天飞、侯化泰二位老英雄并未回来,“大概必是被贼人所擒,我去把妖人拿住,替众位英雄雪恨报仇!”穆将军说道:“马成龙,你既要去,诸事须要小心谨慎。那妖道圣手真人马通邪术多端,他那奥妙迷魂葫芦甚是厉害,你不可莽撞,务要留神。”马成龙答应说道:“老将军请放宽心,为人生在世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食君之禄,理应秉定忠心,舍死为国才是。我马成龙前者在襄阳大战吴恩,他的阴阳八卦幡甚是厉害,连败了大清营几员战将,我托万岁爷的洪福,还能把妖人战败。今日出兵仰仗着万岁爷的洪福护庇,大帅的虎威,今日在两军阵前,也定把妖人结果了性命!”穆将军说:“好!马成龙,你自带本部人马,再拨给你三千马步军队、三员大将,去到阵前把妖人捉来,算你的奇功!”马成龙说声“得令”,回到自己营中,点齐了人马,带领谢禄、韩虎、魏禄三员大将,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杀出大清营,直至两军阵前。只见妖道圣手真人马通与劝善会总蔡文增,带着四十余员大将,列成队伍候战。
  马成龙看罢,方要下马,只见中军官谢禄说:“大人,这件功劳让给末将,我去捉拿妖道。”马成龙说:“你前去须要小心。”谢禄答应,伸手拉朴刀出离了本队,来至两军阵前,说:“呔!妖道马通,还不早早前来送死,等待何时!”这马通怀中抱定那奥妙迷魂葫芦,摇摇摆摆,直奔两军阵前,说声:“无量寿佛!孽障,你休要逞强,通上你的名来!”谢禄一看妖道这个样子,早就知道他的葫芦厉害,心内说:“这个妖人若来时,莫若我先下毒手为强,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先下手给他一暗器!”主意已定,伸手把袖箭一按,照定圣手真人马通咽喉之上就是一箭。马通略一闪身,正打在左肩头之上,那马通“哎哟”一声,急忙回至本队,觉着左膀臂发麻,心中知道不好。原来这谢禄使的袖箭是毒药喂成的,人要着上一支,三天三夜是准死无活,最厉害无比。
  且说马通败回本队,蔡文增见老道马通身受袖箭之伤,吩咐急速撤队回营,传官医给马通看箭疮之伤。医生说:“马道爷这个伤痕,是受了药毒。我先把箭给他起下来,上些拔毒散。”开了一个方儿,先吃一付汤药。抬至后帐,派几个妥当之人伺候他。蔡文增把免战高悬,竟候马通病体痊愈,再与大清营决一死战。吩咐手下诸将各处留神谨慎,自己坐在上房之内灯下看书。忽见从外面蹿进一人,手执明晃晃的一把钢刀,要刺杀蔡文增。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谢禄奋勇刺妖道 韩虎涉险盗葫芦
  诗曰:半掩朱门白日长,晚风轻堕落梅妆。
  不知芳草情何限,只怪游人思易伤。
  才见早春莺出谷,已惊新夏燕巢梁。
  相逢只赖如渑酒,一曲狂歌入醉乡。
  劝善会总蔡文增正坐在上房屋中椅子上,思想马通受了毒药袖箭,怕是大清营有能人前来讨战,正要派人防备,忽见从外面进来一人,手执一把钢刀,照定蔡文增分心就刺。蔡文增往旁边一闪身,拉出太阿剑,说:“好孽障,你往哪里走?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抡剑就剁。那人往旁一闪身,说:“妖道,你休要逞强,我和你分个高下!”
  书中交待,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马成龙的手下部将谢禄。只因马成龙掌得胜鼓回归大清营交令,见了老将军,说明方才在两军阵前得胜之故。穆将军吩咐:“给谢禄记大功一次,给马成龙记功劳一次。赏你等酒席一桌,下面歇息去吧。”马成龙等谢过老将军赏赐,下了大帐,说:“谢禄、韩虎、魏禄,你三个人一同在一桌吃吧。”不多时,酒筵摆齐,四位英雄落座吃酒谈心。马成龙说:“三位贤弟,你等有何高明妙策,把宝珠山这伙贼兵杀退,捉住妖人马通与蔡文增二人,从这里进攻云南府,水路取大竹子山,一鼓而下。”赛展雄谢禄、蓝面天王韩虎站起身来,说道:“大人在上,我二人不才,今夜晚我二人去探宝珠山,盗他的奥妙黑煞迷魂葫芦,刺杀蔡文增,回营交令。”马成龙说道:“二位贤弟,既是你二人要前去,多要留神,但愿你二人此去马到成功。”谢禄、韩虎二人答应说道:“兄长请放宽心,我二人今夜去,定要将蔡文增的首级割来。”马成龙给他二人满斟上三杯酒,说道:“二位贤弟满饮此酒,我是眼观旌捷旗,耳听好消息。”谢禄、韩虎两个人各喝了三杯酒,立刻站起身来,说:“大人等候,我二人去也!”
  两个人收拾好了,各带单刀一把,出离了大清营,扑奔宝珠山贼寨。找了一个僻静之所,候至更深,进了营寨。谢禄在前,韩虎在后,两个人鹿伏鹤行,到了灵岩寺的墙外。二人飞身蹿进去,到了北上房,说道:“韩贤弟,你去把那妖道给刺了,或是盗他的奥妙迷魂葫芦。”韩虎说道:“全交给我了。”谢禄到了上房以外,望里一看,见蔡文增正在那里坐定。谢禄拉刀进了北上房,抡刀就剁。蔡文增往旁一闪,拉出太阿剑来,急架相迎。两个人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蔡文增一变招数,那剑光一闪,谢禄的刀被宝剑削为两段。吓的谢禄魂不附体,急忙往后一撤身,仔细一看,那口太阿剑果然是厉害,想要逃走,万不能行。见蔡文增抡剑剁来,这谢禄也就是闪展腾挪,遮阻架拦,那半截刀焉能敌得了那口宝剑,自己往圈外一蹿。蔡文增一缓手,拿出五云筒来,照定谢禄甩去。只见一股青烟直扑谢禄,碰在身上,衣服全皆烧着。谢禄一阵昏迷,登时翻身栽倒。早被蔡文增把他捆上,说:“来人!把他搭到屋中,我已然捉住有仇的人了,我要问问他!”手下众家人答应,把谢禄绳捆二臂,搭到屋中放下。蔡文增说道:“好奸细呀!你乃无名小辈,也敢前来送死!你叫甚名字?”谢禄一阵冷笑,说:“妖道,你乃是叛逆之贼,好大胆!既把你老爷拿住了,该杀该剐,罪可当刑,快给你老爷一个快当!我姓谢,名禄,我乃是大清营一员大将。”蔡文增说道:“来人!去把他送至西院空屋内。”
  却说韩虎找那圣手真人马通所住的屋子,只见那窗户纸隐隐射出灯光,是三间上房。跳下房去,把窗棂纸用舌尖湿破,往里一看,只见靠北墙有一张大,上面有围屏幔帐。靠南窗户有八仙桌儿,两旁各有太师椅子,桌上放着一盏蜡灯。帐帘挂着,靠东首躺着一个人,正是妖道圣手真人马通,手内拿着一本书,乜斜两只眼睛。这韩虎看罢,来至屋门以外,伸手推喇叭簧,拉出腰中那把折铁钢刀,慢慢的把门拨开,推门而入,来至东里间屋外,隔着帘栊往里一瞧,见老道斜身在上,半倚半靠,似睡不睡之际。韩虎看罢,说:“好,该当我成功!待我进去先杀这妖道,好替众朋友们报仇!”方一迈步,觉着脚下一沉,两条腿概不由己,坠入地牢之内,把手中的单刀也扔了,说:“好妖道,爷爷中了你的奸计了!”妖道马通说:“不好,有了奸细了!”外面有值宿之人进来,把韩虎拿住。马通吩咐:“把他送至在西院空屋内,将他捆好,等明日再发落他吧。”手下人答应,带韩虎下去,送到西院。次日天明起来,圣手真人马通与蔡文增二人升坐大帐,聚齐手下诸将,吩咐:“把谢禄、韩虎二人上来!”两旁一声答应,不多时把被擒的那二人带至大帐。谢禄、韩虎立而不跪,破口大骂说:“妖人,你既把我二人拿住,杀剐存留,给我二人一个快当!”蔡文增说道:“你二人胆大包身,既被祖师爷捉住,还敢放肆!你要趁此投降,免你二人一刀之苦!祖师爷奉天承运,不久要成大事,上应天时,下合人意。你两个人要归降我,免你一死!”谢禄一阵冷笑,说道:“蔡文增、马通,你这两个无知的匹夫!我二人既食君禄,当以死报之。忠臣不事二主,既被你等所擒,有死而已!”蔡文增说:“好,你二人既不归降,我山人就要结果你二人的性命!”吩咐手下人:“把他二人给我开膛摘心!”手下人答应,把谢禄、韩虎二人在桩柱之上,方要开刀,忽有蓝旗来报道:“今有大清营的王天宠、顾焕章、李庆龙、马梦太四个人前来讨战!”蔡文增、马通二人一闻此言,心中一动,说:“不好!莫非罗文庆途中有变不成?这其中定有缘故。来人!先把他二人带下去,调齐了人马,待我二人前去,看他来了多少人马。”手下人答应,把谢禄、韩虎二人带下去看押起来。
  马通等点齐了五千飞虎队,放了三声大炮,带领一干诸将直奔战场,列开队伍。只见那大清营中约有五六千人马,一杆“帅”字旗在空中飘摆。那旗下是病二郎李庆龙、瘦马马梦太、顾焕章、王天宠,还有一位临大敌面无惧色、勇冠三军的马成龙。这马通看罢,心中一动,说:“不好!对面正是被擒的那几个鼠辈,待我出去问他等是从哪里来?”马通跳下马来,站在疆场之上,说:“呔!对面那几个被擒的小辈,哪个出来与我答话?”顾焕章说:“唔呀!混帐忘八羔子!你休要逞强,吾来和你决一死战!”拉单刀出离了本队,来至两军阵前。马通说道:“顾焕章,你乃是我手下的败将,已然被擒,不知你等为何来至此处?请道其详!”
  书中交待,顾焕章、王天宠、李庆龙、马梦太这四个人,自从被坐山雕罗文庆带领五百飞虎队,由宝珠山灵岩寺起身,晓行夜住,饥餐渴饮,非止一日,到了一座山,名曰冷泉山。罗文庆带队正往前走,只听对面一棒锣鸣,出来了五六百庄兵,都是蓝布手巾包头,身穿青布裤褂,腰系青抄包,足下青布快靴,手中抱着一口四尺多长的斩马刀。为首有一员大将,身高八尺,头上青布缠头,身穿上下全是青的,手中擎着一条浑铁棍;面如锅底,黑中透亮,两道粗眉,一双阔目圆睁,白得分,年有二旬以外,说:“呔!对面妖人休走!我等在此等候多时,趁早过来送死!”罗文庆一听此言,吩咐列开队伍,把手中刀一摆,说:“呔!来者你是何人?胆敢前来截住会总爷的去路!趁此通上你的名来,会总爷刀下不杀无名之鬼。”那黑面的英雄一听此言,说:“妖人,你要问我,姓贺,名飞雄,占此冷泉山。我聚这里的庄兵,要与民间除害,捉拿你们这伙妖人!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禀报上来!”罗文庆说:“你要问会总爷,我乃小竹子山的寨主,名叫坐山雕罗文庆是也。奉了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前来解送大清营被擒的四员战将。你要知时达务,趁早闪开,让你会总爷过去。如若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贺飞雄并不答言,一个箭步蹿至在罗文庆的面前,抡棍盖顶就砸。罗文庆用折铁钢刀往上相迎。贺飞雄把棍的门路一变招数,复又照顶打去。这罗文庆急往旁一闪,摆手中刀,分心就扎。贺飞雄用棍往外一磕他那把刀,“当啷啷”一声响亮,把罗文庆的刀给磕飞了,趁势一棍,正打在罗文庆的头顶之上,红光崩溅,鲜血直流。贺飞雄一挥这手下的庄兵,冲杀过来。那五百飞虎队见这伙野人甚是英勇,不敢久战,大众急速往回就跑。那些个庄兵各执兵刃乱杀一阵,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贺飞雄把囚车打开,救出那顾焕章、王天宠、马梦太、李庆龙等四个人来,说:“四位英雄多有受惊了!跟我来吧。”王天宠等四个人齐声问道说:“这位壮士尊姓大名?你是哪里人氏?”贺飞雄说:“小弟姓贺,名叫飞雄,乃云南府的人氏。自幼父母双亡,打猎为生。自占这座冷泉山,招集些个亡命之徒,想要平灭天地会八卦教,为国家除此大害。每日在山中操练人马,今日有探子来报,说有天地会之贼人罗文庆带领五百名贼兵,从此山前经过。我才带着那些庄兵,把贼人杀散,将你四位救出木笼。来,跟我到冷泉山中寨内一叙。”王天宠、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四人一听,躬身施礼,说道:“这位贺兄倒是一个慷慨之人,你我跟他入山吧。”贺飞雄同着四位英雄说说笑笑,带着五六百名庄兵,进了西南这座山口,往西一拐,过了一道山梁,再往北一看,只见有一座大山,这东西都是高山峻岭。山下有一片教军场,甚是宽大。贺飞雄头前引路,到了北边山弯之下,有一座团城,坐北向南的庄门,上插一杆红旗,上写“除莠安良,平灭邪教”八个字。四位英雄跟在后面,进了这所在门。只见东西两边全是白墙,东首一个角门,是垂花门;西边也有一个门,正北有一座二道重门。进去一看,那正北是大客厅五间,东西配房一面十间。贺飞雄让四位英雄进了大客厅,五人落座,吩咐手下之人献上茶来。不多时,手下家人献上茶来。贺飞雄问道:“四位尊兄,是因何故被妖人所擒?”王天宠说:“只因我在两军阵前交锋,遇见妖道马通,他有一个神煞迷魂奥妙葫芦,要一打开,出来一股黑气扑人,当时闭气身死,不省人事。我四人皆是被他那邪术所擒。”贺飞雄说:“原来是他呀!此乃是小事一段。现今有一人,要破妖人的邪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王天宠说道:“哪里有这样英雄?请道其详。”贺飞雄不慌不忙,说出一位英雄来。不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英雄冒险访隐士 玉昆半路抢囚车
  诗曰:池塘四五尺深水,蓠落两三般样花。
  过客不须频问姓,读书声里是吾家。
  贺飞雄在大厅之上与小白龙王天宠、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等四个人说道:“四位大人,要提起那圣手真人马通,他乃是一个无名之辈,就会使黑煞奥妙迷魂葫芦。他的兄长叫铁掌道马陵,死在石平州。他乃是化地无形仁和教主白练祖的门人。要破他这个法术,现在这里有一个人,乃世外之隐士,就在我这正西野芜山灵峭峰冷岩观出家,身归三清教下。此人姓赵,名玄真,别号人称清虚居士。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兵书战策,远韬近略,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我无事常往他庙中闲谈,我以师傅之礼待之,真有惊世之奇才。那日仰观天象,他说:‘云南楚雄府有一道红煞之气,此处将有大劫。’我在这冷泉山招军买马,聚草屯粮。我那师傅赵玄真那日来到冷泉山,说:‘这里正南是一道银矿。’指明了地势,叫我这些庄兵众人开垦,得了些金银铅锡等物。因此我这山中兵精粮足,全仗我师傅之力。要灭那圣手真人马通,除非去请此人前来,方可成功。”王天宠、顾焕章等四个人齐说道:“贺兄长,你我就此前往去请来。”贺飞雄说道:“你我先吃几杯酒,然后再去不迟。”吩咐手下人等摆酒。下面人答应,不多时把酒摆齐。五位英雄落座吃酒,开怀畅饮。左一杯,右一盏,直吃到红日西沉。酒饭已毕,贺飞雄吩咐马,手下人把马好了,五位英雄跨上雕鞍,带着手下的从人,出了冷泉山。一直的往西走了有数里之遥,只见西北有一座野芜山,在灵峭峰有一个冷岩观。这座山上真是剑峰迭翠,树木森森。这座庙在山洼之下,正北的大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周围群墙、山门甚是齐整。外面古柏苍松,全皆茂盛。来至门首,贺飞雄跳下马来,叫从人前去叫门。手下人等上前叩打山门,不多时,只见道童儿出来,开了山门一看,说:“原来是庄主。你是从哪里来?请里边坐。”贺飞雄说:“四位英雄随我来。”进了山门,由大殿西边一拐,有一所院落。迎面屏门四扇,门内是绿竹青松。进院一看,是北房五间。进了北上房。只见正面八仙桌儿,东边坐定一人,年过花甲以外,站起来身高八尺,头戴青缎子九梁道巾,身穿淡黄缎子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色的丝,足下白袜云鞋;面如古月,慈眉善目,四方脸面,海下一部黑胡须飘洒在胸前,根根见肉,仪表非俗。贺飞雄看罢,说:“老师大人在上,弟子叩头!”那位真人一听有人说话,睁眼仔细一看,说:“徒弟,你这时从哪里来?”贺飞雄说:“弟子在冷泉山探听的八卦教匪罗文庆押解着大清营四员战将在此山前经过,弟子把罗文庆打死,救了他四个人,名叫王天宠、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带至吾师傅这里,前来叩见,还乞吾师下山,平灭妖逆,剿除乱贼,捉拿圣手真人马通。”赵玄真说:“你把那四个人叫进来我看看。”贺飞雄说:“顾大哥,你们请过来,见见吾师傅!”那四位英雄连忙进至屋中,躬身施礼,说:“真人在上,王天宠、顾焕章、李庆龙、马梦太有礼!”各人报自己的名字,“我等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幸相会,此乃是三生有幸!”赵玄真抬头一看,这四位英雄都是五官端正,相貌魁伟,连忙站起身来,说:“四位贵人请起来。你等从哪里来?”叫:“童儿看茶!众位请坐。”五人落座,谢过真人。顾焕章说:“我等是被获之人,多蒙贺兄长出山相救,杀了罗文庆,我四个人得脱活命。今蒙贺兄带我等前来,拜访真人,还奉求真人出山相助,剿灭妖人。”赵玄真说道:“贫道乃山野愚人,焉晓军旅之事?既然见爱,我山人同你等下山前往。”正说之际,忽听外面有人叫门。童儿出去开门,问:“是什么人?”只见眼前站立一条大汉,身高九尺,膀阔三停,面如紫玉,粗眉大眼,五官端方,手执铁棍。后面跟定四人,正是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虬首龙杨永安、海底蛟杨永太。只因他四人被蔡文荣带领二百名教匪兵丁押解着,正要奔大竹子山。走在定源河口,前面站定有四五十个人,各执刀枪棍棒。为首一人,正是飞天大圣玉昆。只因前日探竹子山,想要盗大环金丝宝刀并那口太阿剑,不想被蔡文增五云筒一甩,烧的两个肉翅膀儿全都着了。他后来坠入水中,幸遇见两个渔人吴文秀、吴文锦,把他救出水来,带在吴家寨,给他上了点药,养了五六天,这才好了。吴文锦问明白了玉昆的来历,说:“玉大哥,你暂且不必回营,在我二人这里保养几日,我兄弟二人皆受过名人的传授,也爱习学枪棒,专爱结交天下的英雄。今日与兄长相会,也是三生有幸!我这吴家寨有守望乡勇五十名,所为护守庄村,候兄长你要是养好伤痕之时,你我带着这些团练乡勇,归降大清营,我二人也作个进见之礼。”玉昆说:“也好。”三人言投语合,设摆香案,结为金兰之好。玉昆年长,吴文锦次之,吴文秀又次之,叙了盟单兰谱。从此玉昆在他家中闲住,自己精神也养足了。
  这日,有人来报说:“大路之上有一股邪教兵丁,约有二百多名,押着四个差官,都是大清营被获之人。”玉昆说道:“二位兄弟,你把这里庄兵调齐,跟我前去救人。”吴文锦说道:“甚好。”吩咐手下人鸣锣聚众,调来了四五十名连庄会,都是守望相助。众人各执刀矛器械,跟随玉昆,在大路之上,众人耀武扬威,擦拳磨掌,等候贼人。玉昆说:“众位乡亲,今日要和那八卦教匪一场大战,大家努力向前。”众人齐声答应。正在说话之间,忽见那对面尘沙荡扬,土雨翻飞,来者正是蔡文荣,带领二百名贼兵,押解着大清营的被擒四员战将,正往前走。玉昆阻住去路,说:“呔!对面的教匪少往前进,通上你的名来!你家太爷棍下不死无名之鬼!”这蔡文荣一拉肋下佩刀,说道:“你这小子,拦住老爷的去路!我乃是小竹子山的寨主,名蔡文荣是也!奉劝善会总蔡文增之命,押解着被擒之人往大竹子山,交给八路都会总吴恩治罪。你是什么人,胆敢截住我的去路?快通上你的名来,好在你会总爷刀下受死!”玉昆说:“我乃是大清营守备玉昆是也。你趁此把囚车给我留下,饶尔不死!如若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蔡文荣一听,气往上撞,摆刀就剁,玉昆用棍相迎。二人战了五六个回合,吴文锦就打出支袖箭,蔡文荣未及防备,正打在哽嗓咽喉之上,翻身栽倒就地,被吴文锦一阵乱刀剁死。这四五十名兵丁一声吶喊,冲杀过去。那吴氏弟兄二人也各执兵刃,前去乱砍贼兵。那八卦教匪兵丁见蔡文荣被杀身死,无了头目之人,也就自乱,扔下囚车,竟自逃命去了。玉昆把囚车砸开,救出来杨永定、杨永太、朱天飞、侯化泰等四个人,出来彼此大家见礼。朱天飞说:“玉老爷,你是从哪里来?久违了!”玉昆把以往之事述说了一遍。玉昆问:“四位老英雄,为何落在贼人之手?”朱天飞把妖道马通之故也细说了一遍,又给吴文锦、吴文秀都引见了,一同至吴家寨,叫家人备酒上来。这六人开怀畅饮。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天色已晚,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撤去残桌,六人安歇不提。
  次日天明起来,同至书房内吃茶。玉昆说:“这吴恩尚未拿住,又出来这么一个圣手真人马通,精通妖术,不知应该如何才能拿住他呢?”吴文秀说:“玉兄,此事甚易。我们这里有一座野芜山灵峭峰冷岩观,有一位真人,法名赵玄真,别号人称清虚居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善晓阴阳之数,能算人生死之准。你我何妨去到那里拜访拜访。”玉昆说道:“也好,你我兄弟就此前往。”吴文锦说:“吃过早饭,你我一同前往。”六位英雄用完了早饭,大家出了吴家寨,来至野芜山庙前。玉昆上前叩门,正遇那王天宠等四位英雄在此。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冷岩观隐士论天时 宝珠山真人捉妖道
  诗曰:逃暑迎春复送秋,无非绿蚁满杯浮。
  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消万古愁。
  几回芳菲眠细草,曾因雨雪上高楼。
  平生名利关身者,不识狂歌到白头。
  吴文锦兄弟二人带着朱天飞、侯化泰、杨永安、杨永太、玉昆,到了冷岩观的门外,上前叩打山门。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小童儿,说:“哪位叫门?”吴文锦说道:“烦劳通禀真人,我等特来拜访。”童儿认识是吴文锦、吴文秀,说道:“二位在此少待,我去回禀我家祖师去。”转身入内,见了清虚居士,说:“祖师爷在上,外面有吴家寨的吴文锦兄弟二人求见,有紧要的大事。”赵玄真说道:“请进来。”童儿出去把那吴文锦带到鹤轩屋中,玉昆等见了老道,行礼已毕。朱天飞、侯化泰、杨永安、杨永太四人见了王天宠等四位英雄也在这里,彼此见礼,各述说以往之事。又连那贺飞雄、吴文锦、吴文秀,彼此各通名姓,说明了来历。大家齐声说道:“真人,请你老人家到大清营捉拿妖道,上替国家除害,下救百姓涂炭之苦,乞老法师大发慈悲。”赵玄真说:“众位请听我一言。山人乃是山野愚人,疏懒成性,既蒙众位台爱,我此去把马通拿住,我即回山。众位到那时之际,不可强留。”顾焕章说道:“只要求把那天地会八卦教灭了,我从此就归隐深山,也不想功名与富贵了。”吴文锦、吴文秀说道:“我二人家有老母,不能同你众位前去,待等平定之后,我兄弟二人必要到大清营前去拜访你等众位,一同叙谈叙谈。我家中有马,给你等几位上几匹,送你们上大清营。”朱天飞说:“就烦你二位兄长,明日遣家人送几匹马来方好。”赵玄真遂吩咐备酒,那小童儿下去,不多时酒菜俱已摆齐。众人落座吃酒,开怀畅饮,吃至夜静更深方散,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起来,吴氏弟兄回家把马匹好,派家人送来。众人收拾齐备,先叫贺飞雄回山调齐了队伍,这里赵玄真收拾好了应用的对象,骑马带领从人与大清营九位英雄到了前边。只见那山前贺飞雄早就带领着人马,在那冷泉山口以外站定,说道:“众位英雄来了甚好,你我大众从定源河口过江,到了江东岸上,一直的扑奔大清营甚近。”众英雄随同大队过了江。这日来至江口,顺大路一直向前,走了有七八十里之遥,方到大清营。众人下了坐骑,顾焕章说道:“你们众位先在此等候,我去到里面见过老将军,再来请诸位同见。”遂向辕门官说道:“我有紧要机密大事面禀老将军。”营门官回话进去,穆将军听说顾焕章回营,连忙传伺候,升坐大帐,说道:“来人,去把顾焕章传进帐来。”听差人等立刻传出话来说:“老将军传顾焕章进帐。”这顾焕章见了老将军,说:“将军在上,倭克金布有礼。”趴伏在地叩头。老将军说道:“倭侯爷请起。你这是从哪里来?”顾焕章说道:“我等自奉令去拿妖道,不幸被妖人拿住,连王天宠、马梦太、李庆龙等,被坐山雕罗文庆解送云南大竹子山。走至半路,冷泉山有义民贺飞雄带领民团截杀妖人,打死了罗文庆,把我等救出了囚车,带至山寨,款待我等。他说有一位世外的隐士,名称赵玄真,别号人称清虚居士,善知天文地理,那兵书战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论文,能知黄石公三略的文章;讲武,能通六韬兵法。我等到野芜山灵峭峰冷岩观请此人前来,在营门候令。此人并不为功名富贵而来,乞将军要行宾客之礼相待。现在外面还有杨永安、杨永太等,全都在营外,也是在半路之上遇救。”穆将军说:“先请朱天飞、王天宠、侯化泰、杨永安、杨永太、玉昆、马梦太、李庆龙一并进来。”下面之人答应,不多时把众人叫进来,齐至大帐,施礼已毕。那穆将军问了几句话,众人各述以往之事,俱都叙说了一遍。
  穆将军吩咐:“请贺飞雄与赵玄真。”下面听差人等立刻出去,到了外面说:“我家大帅有请真人与驾义士。”那贺飞雄答应,立刻同赵玄真二人到了营门,跟传话之人进了大清营,来至中军大帐。只见穆将军他在那正中坐定,头上戴青呢得胜盔,花翎头品顶戴;面如紫玉,四方脸,粗眉大眼,三山得配,满部花白胡须。左边是蔡荣副帅,右首是提调参赞大臣汪平。又两旁站定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都是佩刀挂剑,威风凛凛。穆将军站起身来,说道:“仙师鹤驾光临,有失远迎!”赵玄真说道:“久仰大名,今幸相会!”穆将军吩咐:“请坐 !”贺飞雄过去给老将军行礼,说:“将军在上,草民贺飞雄有礼。”穆将军叫人:“看座位!”连赵玄真一并落座,众位义士全都坐下。穆将军说道:“久闻真人的大名,今幸相会,也是三生之幸也!今先生下山除灭妖人,上报国家,下安黎民。”赵玄真说道:“我乃山野之人,略知小术,蒙众位雅爱,荐我前来,恐无济于事,不能作脸,那时倒误大帅的军威。”穆将军说道:“真人乃世外之高人,今下山来克伏妖人,此去定然成功。应天顺人,定然得胜。来人,吩咐在下面摆宴,给众位接风。”派马成龙等陪在下面吃酒。
  天色尚早,马成龙说:“我手下两员部将,名叫赛展雄谢碌、蓝面天王韩虎,他二人被敌人所捉,我想要报仇雪恨。今幸众位前来,望求众位替我部将报仇。”赵玄真说道:“大人前去讨令,我等情愿力相助。”马成龙一听,站起身来,到穆将军的寝帐之内讨了一支令箭。来至外面,点了五千人马,同着顾焕章、李庆龙、马梦太、王天宠等众英雄,请清虚居士赵玄真上马,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杀出了大清营,在空宽之地列成队伍。方要叫蓝旗去至贼营中讨战,只听宝珠山贼营一阵吶喊声,不一刻出来数千人马,头前两杆白八卦旗子。那些教匪兵丁都是白绫子缠头,上插白鹅翎,每人全手执四尺多长的斩马刀,威风凛凛。当中“帅”字大旗,旗下乃是劝善会总蔡文增,同着圣手真人马通,二人并马而立。
  众人看罢,说道:“真人,那边就是两个妖人。”清虚居士赵玄真下了坐骑,他摇摇摆摆的往前扑奔,到了两军阵前,说:“呔!马通,你出来!我和你比并三合,你我分个上下!”圣手真人拉宝剑、抱着那迷魂奥妙葫芦,到了赵玄真的近前,说道:“对面道友请了!你既然出家,身归三清教下,理应奉经念佛,侍奉佛祖,何必来至两军阵前自逞己能,这是所因何故?”赵玄真说道:“我自出家之后,立意替天行道,扫灭妖人。你既说我不该如此,你也想想,你是在此为何?请道其详!”圣乎真人马通说:“道友,我是奉我们教主之命下山来,另改山河,扶保真主,应天顺人,以安天下。你要知时达务,趁早投降我山人,我保你作开疆拓土的元勋,裂土分茅的大将功臣,不失那封侯之位。”赵玄真闻听,一阵冷笑,说道:“对面的马通,你也不知我赵玄真的厉害!你在山人的面前敢言应天顺人?我家大清国皇恩浩荡,自定鼎以来,海晏河清,五谷丰登,万民乐业,乃是那有道的明君。真是君王有道家家乐,天地无私处处同。你等身归三清教下,略知小术,不思务本,修身养性,乃私立邪教,引诱良民,立天地会,要作乱臣贼子。你等须知改过从善,趁早归隐深山,我山人有好生之德,不忍杀害生灵。你要执迷不悟,那时我山人必要显显手段,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圣手真人一听此言,气往上冲,抡宝剑上前就剁赵玄真。那赵玄真也举宝剑相迎。两个人一往一来,走了有七八个照面,圣手真人马通一伸手,把那迷魂奥妙葫芦托在掌中,说道:“赵玄真,你休要逃走,看我的法宝取你!”那赵玄真一看,只见那迷魂奥妙葫芦口儿一开,马通念念有词,只见从里面出来两股黑白阴阳之气,直扑那赵玄真而来。赵玄真忙伸手掏出一面杏黄色的黑七星旗,照定那马通一指,阴阳两气避回,由七星旗出来一道霞光,直扑圣手真人马通。他往旁边一闪,觉着头迷眼黑,翻身栽倒在地。立刻赵玄真蹿将过去,一剑挥为两段。
  这劝善会总蔡文增一见马通死在两军阵前,自己甚为惊异。无奈飞身来至清虚居士赵玄真的面前,说:“道友,你是何人?通上你的名来!”赵玄真通了名姓,说:“你就是蔡文增么?”那蔡文增说:“然也,我正是劝善会总。你要知我的厉害,趁早逃走;如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赵玄真说:“山人为你等而来,今日我收伏了你,我就归山。”蔡文增一摆五云筒,照定赵玄真甩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九回
  赵玄真连胜贼将 马成龙奋勇劫营
  诗曰:青山漠漠水迢迢,客路都随岁月消。
  惟有别时心不舍,水边杨柳已拦桥。
  赵玄真见了蔡文增用五云筒甩来,他用七星旗一指,说:“呔!对面蔡文增休要逞强,我来拿你!”那七星旗出来一道白气,把那五云筒的红光闭住。清虚居士赵玄真手中捏诀,口内念咒,说声:“敕令急快!”蔡文增说声“不好”,撒腿就跑,驾起乘脚风,逃回本队。马成龙挥动人马,一直的冲杀过去。只杀的天昏地暗,日色无光,高坡之处人头乱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那天地会八卦教之兵尸横遍野。这一阵直杀到宝珠山,夺了贼人的营寨,得了些粮草、车仗、马匹、账房、器械等项。蔡文增兵败回大竹子山。马成龙接应穆将军,定了宝珠山。穆将军升帐,查点军装器械,发放军情已毕,请清虚居士赵玄真,义士贺飞雄、王天宠、杨永安、杨永太、朱天飞、侯化泰等至大帐,各赐了座位。穆将军说道:“真人大施法力,拿获妖人,真乃三生有幸也!替国家捉贼,与民除害,我定要表奏皇上,敕封仙师。”赵玄真说道:“多承美意,实乃山野愚人,不敢邀请封号。我山中还有两个小童儿照应庙中之事,我也不能久在此处,我明日就告辞了。”穆将军说道:“众位义士,我给你众家庆功。”吩咐摆酒。手下人答应,立刻列设桌椅条凳,把酒菜摆上。穆将军亲身把盏,众人开怀畅饮。下面诸将俱都有赏。众人谈些古往今来之事,直吃到红日西沉方散,撤去残桌。穆将军派马成龙巡查前营,马梦太巡查后营,邓龙护理粮台,李庆龙查中军帐。分派已毕,大家安歇。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起来,穆将军升坐大帐,手下的诸将齐至,侍立在两旁。有人来报:“清虚居士赵玄真不辞而别。”穆将军一闻此言,急速派人去追,那手下人如何追得上,只可回来禀报。穆帅正要点名,只见下面跪倒一名差官说:“卑职请大帅的安。我乃是神力王大营千总王雄。只因王爷近退蛰龙峪,被地理教主袁治千施展妖术邪法给困住了。伊大人未能解救,还打了两个败仗。求大帅急速遣兵,前去救护老王爷。”穆将军说:“你等下去,我自有道理。”吩咐听差之人,调齐了大队兵马,择日起身,直杀奔大竹子山而来。非止一日,这一天正往前走,忽见前面人声吶喊,土雨翻飞,有人来报道:“正南有天文教主张宏雷率带着有五万人马,在这南边夹江口定源山扎下营寨,我兵不能前进。”穆将军吩咐安营。众三军择吉地,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了铁蒺藜、绊马索,安下粮台,立下行营。穆帅升帐,立刻点名,调齐了诸将,说道:“列位将军,我看你等都是尽心为国、与民除害之人。今逢此大敌,你我必要各施所能方好。”众将异口同音,齐声说道:“愿听大帅的军令!”正说着,蓝旗来报说:“对面的贼人讨战!”穆将军问:“何人前去迎敌?”有玉斗、巴德哩,同着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和玉面哪咤张玉峰五人,异口同音齐说道:“讨大帅的令,我等愿往!”穆将军说:“好!你等带领五千人马前去迎敌,须要小心!”那玉斗、巴德哩等齐声说:“得令!”立刻下了大帐,来至在奋勇营,挑选了五千人马,杀出了大清营。往对面一看,尘沙荡扬,土雨翻飞,安了一座大营,后面大队陆续也都安营扎寨。
  书中交待,蔡文增自带败残人马往下逃走,方到了定源山,只见对面有五六万之众,都是天地会的贼兵,打着天文教主张宏雷的旗号,浩浩荡荡迎面而来。蔡文增过去禀见。天文教主扎住队伍,把蔡文增叫过去,说道:“劝善会总为何来至此处?”蔡文增施礼已毕,回禀失守宝珠山,圣手真人马通阵亡,“马成龙挥动三军夺了我的营寨。我领着本队的人马想要到那大竹子山,不想在此处遇见教主爷。”张宏雷闻听,说:“也好。我在大竹子山听见那探马来报,说穆将军大队人马军威甚盛,我才把山寨的大事全都交给八路都会总吴恩在那里照应山寨,我自统带着五万人马、四十员上将,要与穆将军决一死战,方出我胸中的恶气。”蔡文增说:“主帅,你在这暂且安营,明日进兵,我还有机密事回禀。”那天文教主张宏雷说:“就是。”遂传令安营。众三军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铁蒺藜、绊马索,立好了子午寨、将军帐。天文教主张宏雷升坐大帐,先请蔡文增进帐。这蔡文增同定罗如龙、罗如虎参见天文教主张宏雷,行礼已毕,张宏雷说:“二位壮士乃是两员上将,也在我帐下充当护卫吧。只要你二人好好当差,我还要教给你二人练法术呢。”蔡文增落座说:“教主爷在上,我等已然捉住大清营几员大将,解送至大竹山。不想在半路之上遇见一个老道,名叫赵玄真,将囚车截住,救去了大清营之人,真乃可恨!教主爷前来,总是先把那赵玄真捉住,然后再拿穆将军,可一鼓而定矣!”张宏雷点头。
  下面有副帅李法通,他乃是圣手真人马通的拜兄,此人精通旁门左道之术,今日是奉令前来,打算要施展平生所学之艺,要替马通报仇。听说大清营来了一个赵玄真,神通广大,术法无边,李法通气往上撞,过来说道:“教主休长他人之锐气,灭自己的威风!我听蔡教主之言,我实不能忍耐,我去找那老道赵玄真,看他是何等人也,好给我拜弟马通报仇雪恨!明日我带四员战将、一万人马,去打前敌,告奋勇。”天文教主张宏雷说:“好。既然如是,明日李真人你挑选几员战将,就此前往。我在这定源山扎营等候,你千万要小心。”李法通说:“我明日一准前往。我就带江忠、黄孝、韩必显、杜天达这四员战将足矣,挑选精锐之兵一万人马。教主在此等候佳音。我明日五鼓齐队,天明带领人马与穆将军决一死战。”张宏雷叫人摆酒,立刻把酒筵摆齐,大家落座,开怀畅饮,直吃到初鼓,方才安歇。
  次日天已微亮起来,李法通发令箭,调齐了一万奋勇队,浩浩荡荡,杀奔宝珠山而来。兵马方到半路,听见探马来报道:“穆将军统带大队人马离此有三十里之遥。”李法通说:“择吉地安营。”众三军安下营寨。李法通点了三千人马,带着那江忠、黄孝、韩必显、杜天达四员战将,放了三声大炮,杀出了大寨。只见正北穆帅的前敌先锋队正是玉斗、巴德哩、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等五员大将,队伍整齐,兵精将勇,雄赳赳气昂昂。李法通看罢,说:“众位将军,哪一个前去把那大清营的战将捉来,算你等一件大功。”话言未了,只见江忠过来说:“祖师爷在上,我江忠讨令箭去立功。”李法通说:“将军须要小心,不可大意,大清营中诸将诡计多端。”江忠说:“末将遵令!”一转身,把座下马扣好了肚带,提刀上马,冲出了本队,立马横刀,说:“呔!大清营的小辈,哪个敢前来送死?”玉斗闻听,说:“好一个无知的邪教!我来捉你!”一纵身冲出了本队,摆折铁钢刀,说:“对面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通禀上来!”江忠说:“你要问你家会总爷,我乃妙道真人李法通手下的大将江忠是也。你这无知的狂徒,可有名姓么?”玉斗哈哈大笑,说:“小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乃是穆将军帐前先锋正印玉斗是也。知我的厉害,趁此跪倒叩头求降,我还可饶你不死。若要不然,立时叫你死在阵前!”江忠并不答言,抡刀就剁。玉斗一闪身,急用刀相迎。这二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步下,杀了一个难解难分。玉斗只累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说道:“好小子,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可真急了!”江忠把刀花儿一摆,上下翻飞,来回的乱绕,只杀的尘沙荡扬,土雨翻飞。
  巴德哩见事不好,怕玉斗有失,连忙拉出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宝刀,到了阵前,说:“玉贤弟,你闪开,我来结果他的性命!”玉斗正觉着身倦体乏,只累得歇息带喘,见巴德哩来至阵前,说道:“大哥,你上前替我捉住这个叛逆,我先歇息歇息。”急忙撤身回归本队之中。巴德哩并不答言,摆刀照定江忠头顶就剁。江忠用金背刀相迎,只听“喀嚓”一声响亮,那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早把那金背刀削为两段。江忠回马要走,巴德哩伸手掏出来一个铁莲子,照定江忠后心打去,“哎哟”一声,翻身栽于马下,巴德哩赶过去,抢刀就剁,把江忠一刀砍为两段。黄孝看见,气往上撞,拧手中枪,出离本队,来至巴德哩面前,并不通说名姓,拿枪就扎。巴德哩摆手中宝刀往上相迎。二人战了有十数个回合,把黄孝的枪挥为两段,趁势一铁莲子打去,正中黄孝的后脑海,只打的花红脑髓直流,死尸坠于马下。妙道真人李法通一见,气冲霄汉,说:“无知匹夫,胆敢伤我两员大将,待我来捉你!”身带法宝,手执宝剑,撞出本队,要拿巴德哩。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李法通妖术惊人 巴德哩失机被获
  诗曰:退食归来思有余,玉堂清照复何为。
  遣怀漫效商山隐,还自敲残半局棋。
  妙道真人李法通,一见黄孝阵亡,气往上撞,拉剑就要出离本队。
  旁边有韩必显过来说:“主帅休要动气,待我前去拿他!”李法通说:“你去须要小心!”韩必显摆单鞭蹿出本队,说:“呔!对面巴德哩休要走,我来拿你!”摆单鞭盖顶就砸,巴德哩用刀往上相迎。韩必显把鞭撤回来,一变招数,二人杀了一个棋逢对手,并不分上下高低。巴德哩掏出一个铁莲子来,照定韩必显面门打去。只听“噗哧”一声,韩必显的左眼被伤,逃回本队。杜天达大吼一声说:“呔!好个无知的匹夫,待我前来拿你!”把双一晃,说:“呔!巴德哩,你休要逞能!”急摆双盖顶就打,巴德哩用宝刀往上相迎。杜天达撤回来,一改招数,巧纫双针的架势,照定巴德哩两额打来。巴德哩急忙往后一撤身,说:“妖道休要逞强,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把宝刀门路分开,上下翻飞,来回乱绕,把那杜天达的闭住,他这刀的门路施展开了,走了十数个照面,把那杜天达的双削为两段,趁势一铁莲子,正打在杜天达的左额之上,“哎呀”一声,倒在战场之上,立时身死。
  妙道真人李法通见那四员大将被害者三员,就是韩必显带伤逃回本队,自已气往上撞,拉宝剑到了阵前,说:“呔!巴德哩休要逞强,我来拿你!你要跪倒求饶,还可免你一死;若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巴德哩微微一笑,说:“妖道,你这厮休要口出浪言大话!我也知道你们这伙妖人依仗妖术邪法,在外面招摇撞骗,蛊惑民心,妖言惑众。现今天兵压境,你等尚不知自爱,趁早投降,以免本身之祸。要是大兵攻破了云南,你等玉石俱碎,那时悔之晚矣!你想那马通何等的厉害,尚且死在两军阵前;似你这无名之辈,也要前来送死!”李法通说:“无知的小子,你真不知我是何如人也!我要拿你易如反掌看纹,不费吹灰之力。我的良言你竟不听,还要口出不逊之言,待我拿你!”把宝剑一摆,二人杀在一处,各施所能。李法通使了一趟八仙剑法。怎见得?有赞为证:拐李先生剑法高,洞宾架势人难挠。
  钟离背剑清风客,果老斩芦削凤毛。
  国舅走动神鬼惧,彩和四门放光毫。
  仙姑摆下八仙阵,湘子追魂命难逃。
  且说巴德哩这一口缺尖卧龙刀上下翻飞,遮隔架拦;工夫一大,立刻妙道真人往旁一闪,伸手掏出一根黄绒绳来,说:“呔!巴德哩,你休要逞强,叫你知道我山人的厉害!”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急敕令!”那根绒绳起在半悬空中,直奔巴德哩而来。巴德哩他眼光一乱,被那根绒绳捆住。早有他的手下教匪伺候,过去把他扛至本队,说:“祖师爷,把他放在哪里?”妙道真人说:“把他送在我的账房之内,多加兵丁看守,不可大意,听候发落。”手下人把巴德哩绳捆二臂,将黄绒丝解下来,交给李法通收了,众教匪把巴德哩解往大营之内。
  这妙道真人又重新叫阵,说:“哪一个还敢前来送死?”话言未了,钢肠烈士欧阳善,一晃丧门棍,说:“呔!来者妖道你休要逞强,我来也!你可认识我欧阳善的厉害?”抡棍就打。李法通往旁一闪,又祭起一根黄绒绳来,现出一道白光,夺人的二目,立刻就把那欧阳善给套上了。早有手下人把他送至后营之内。且说铁胆书生诸葛吉见妖人将欧阳善擒去,不由的心中怒气发于肺腑,一声喊嚷说:“呔!好个胆大的妖人,竟敢伤我兄长,我来拿你这猖狂小辈!”摆手中兵刃,直奔妖道李法通刺来。李法通往旁一躲,说:“无知小子,休要逞强,你也是前来送死!”又祭起那根黄绒绳来,也把诸葛吉拿住了。书中不可重叙。这张玉峰出去,也被妖人拿住。玉斗不敢恋战,恐怕有失,自己撤队回归大清营。
  这李法通吩咐:“掌得胜鼓回兵!”到了大营,立刻升坐大帐。两旁一声吩咐,一齐都到了大帐,排班站立。妙道真人李法通在当中坐定,说道“来人!把那巴德哩等四人带上来!”站班人等答应,立刻把那四位英雄带至大帐。两旁之人一声堂威,说:“跪下!”巴德哩一阵狂笑,说:“你这伙妖道,施展妖术邪法,把你家太爷拿住。我乃堂堂的大丈夫,又是我大清国的战将,岂肯跪你这区区的小辈!我等是忠臣不事二主,有死而已!你快把我四人杀死,就是死在地府阴曹,不能怨你等之过。你如凌辱我,我可要骂你啦!”李法通也并不再问,对韩必显说道:“此事应该如何发落?”韩必显说:“主帅高才,末将不敢出主意,恐怕冲犯主帅之威。”李法通说:“无妨,有话请讲,我并不见怪于你。”韩必显说:“既是主帅吩咐,我可要说了。你老人家乃是讨令前来,作为前部先锋,头一阵先伤了三员大将,要是把这四个被擒之人杀在这里,天文教主准说是主帅无能,伤了三员大将,未能拿住大清营一个人,无非是拿住大清营几个小卒杀在这里,说是主帅遮羞。依我的愚见,莫若把这四个人解送至定源山口天文教主张宏雷的大营之内,交给他审明发落就是了。”李法通一听此言,说:“韩会总,你言之有理。我就派你把他四个人送至定源山口天文教主的大帅营中,交明急速回来。不知你可愿意去否?”韩必显说:“主帅分派,焉敢违误?”下帐点了五十名精锐之兵,把巴德哩等四个人都装在囚车上,带领手下兵丁,沿路护送。这一日,到了定源山口大营之内,交给天文教主张宏雷发落。韩必显仍然回至李法通营中。当日无话。
  次日天明起来,升坐大帐,调齐了众将,发动人马杀出了大营,直至穆将军营前讨战,只见穆帅营门前免战高悬。李法通一见,哈哈大笑,说:“穆将军他到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今日为何免战高悬?也罢,我暂且回营,再容他一天,看他是怎么一段缘故。”吩咐撤队,回归营中,大摆筵宴,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上花梢,李法通喝的酩酊大醉,天有二鼓之时,吩咐手下人:“搀我到里间屋内安歇。韩贤弟,你也该歇息去了。”韩必显回到自己账房之中,和衣而卧。妙道真人李法通正要安歇,忽见账房外进来一人,手执明晃晃一把钢刀,直奔李法通近前,照定头项举刀就剁。李法通一看,见是玉斗前来行刺。
  书中交待,这玉斗因何至此行刺?他是从两军阵前领那败残人马回到大清营,面见穆将军交令,诉说前情。提说在两军阵前那妖道妙道真人李法通的厉害,不知他们四个人被妖人捉去生死下落、吉凶如何。穆将军吩咐:“今夜晚多加小心,严加防备。”叫玉斗:“后面歇息去吧。”那玉斗回归自己账房之内,心中闷闷不乐,又喝了几杯闷酒,越思想越烦,自己安歇睡了。翻来覆去,一夜并未睡着,心中有事难合眼。直至次日天明起来,听见外面金鼓大作,妙道真人李法通前来讨战。穆帅紧闭营门,在大帐调齐了众将,共议破妖人之策。那众将其说不一,也有说要劫营的,也有说要讨战的。穆帅听了,俱不发令,大家散帐。玉斗回归自己寝帐之内,心中说:“我和我巴德哩大哥,孩童厮守,知己之交,情同骨肉。他今日既被敌人所擒,我也不愿意独生于世。莫若我至大帅营中去讨一支令箭,今夜晚前去刺杀那妖道李法通,替我兄长报仇雪恨。”主意已定,到了穆帅的寝帐禀见。穆将军吩咐:“命他进来。”玉斗给将军请了安,说“末将求大帅赏一支令箭,我要前去刺杀妖人,不知大帅尊意如何?”穆将军一听,心中甚喜,说:“好。你诸事须要小心留神,去吧!”玉斗接令,回至自己账房,收拾停妥,出了大清营,来至妙道真人的营寨,施展飞檐走壁之能,进了大营,在各处偷听。来至李法通的寝帐之内,听里面有人睡熟之声,自己拉刀进了大帐之内,抡刀要杀李法通。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穆将军定计破敌 李法通失机败阵
  词曰:铁锁重门,财宝终须散。玉液金丹,迟速难违限。但放心宽,万事总由天断。不坐蒲团,西方掉臂还。不戴儒冠,南华合眼看。人间苦海黑漫漫,送尽聪明汉。饥来粥与饘,睡要和毡,此外不需多缱绻。
  玉斗到了天地会八卦教的营中,各处一找李法通的账房,蹑足潜踪,进了账房。只见那坐北向南的大帐,西里间靠北边有一张大,上坐定正是妙道真人李法通,在那里半倚半靠。玉斗一见,心中气往上撞,抡刀照定李法通头顶剁去。且说李法通早已看见,用手一指,玉斗如木雕泥塑的一般,想要动转不能。李法通一阵冷笑,说道:“我把你这无知的匹夫,你想要刺杀山人,焉得能够?我必要结果你的性命!”吩咐:“来人!先把刺客给我上!”外面早有听差人等过来,把那玉斗绳捆二臂,推到外面账房之内。李法通恐其还有奸细,自己亲身到了外面巡查了一回,仍然回至营中,到了账房之内安歇。
  次日天明,早饭后传伺候升坐大帐,两旁那些亲兵、护卫人等伺候,韩必显上帐,参见已毕。李法通说道:“韩将军,昨夜竟有大清营中奸细前来行刺,已被我把他捉住了。”韩必显说:“大帅受惊!何不把他带上来,问问他是大清营的何等之人?叫什么名字?”妙道真人李法通说:“来人!把刺客带上来!”下面人答应,不多时竟把玉斗带至中军大帐,立而不跪。李法通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大清营什么官职?”玉斗说:“妖道,你要问我,你老爷名叫玉斗,在大清营充当御前侍卫之职。今既被你擒住,杀剐听凭于你自便!爷爷我乃是天下有名之英雄,岂惧于死乎?你给我一个快当,我死之后并不骂你;你要执意耍笑于我,你这叛逆的贼种,我可要骂你了!”韩必显闻听,说:“被获之人还敢这样无礼,大不知自爱了!主帅莫若也把他送至天文教主的营中,交给教主爷发落,不知主帅尊意如何?”李法通说:“也好,就派你把他押解后营之中。”韩必显带了手下五百飞虎步兵,把玉斗解送到天文教主的营中,面见张宏雷,细说与大清营交锋打仗之事:“捉住刺客玉斗,解送至教主爷台前发落。”张宏雷说:“把他送到后营,交蔡文增发落去吧。”手下人答应,把玉斗押至后营。张宏雷赏了韩必显五十只牛羊、二十四坛酒,分赏三军。韩必显领了赏,回到前营,见了妙道真人李法通,把牛羊分赏了三军。
  这日,又调齐了大队人马,誓要踏平了大清营,活捉穆将军,生擒马成龙。“方消我等之恨!”点齐了五千兵马,直奔穆帅营前讨战。只听大清营放了三个惊天大炮,穆将军亲身统领三军大队人马并诸战将,出离了大清营,摆成队伍,列开旗门。见李法通耀武扬威,怀中抱着宝剑,囊内装定法宝,在贼队当中讨战,穆将军一回头说:“哪位将军前去把妖道给我捉来?”旁边转过大将余顺说:“末将愿往!”一拉朴刀,直扑贼队而来,说:“呔!胆大的妖人休要逞能,你可知道我病符神余顺的厉害么?”拉刀就剁。李法通用剑一架,跳下马来,说:“孽障,你忒不知自爱!我山人要结果你性命,不费吹灰之力。”把剑的门路分开,上下翻飞,来回乱绕,行前就后,一片的剑光。余顺施展平生的武艺,只是一来一往,上下飞腾。两个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杀了一个难解难分。妖道往旁边一闪身,口中念念有词,说道:“敕令,急快!”这宝剑现出一片的剑光,将余顺迷住,翻身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李法通急忙过去,一宝剑把余顺砍为两段。
  穆将军看见妖人将余顺杀死,好生厉害,急吩咐:“鸣金撤队!”到了营中升坐大帐,聚齐了众将,说道:“列位将军,现今妖人这等的厉害,情实可恼!头一阵伤了我四员大将。玉斗前去刺杀妖人,又未见回头。今日在两军阵前又阵亡了大将余顺。我想这妖人精通邪术,你等须找两只黑犬来,再添上些污秽之物,用黑犬之血,能破妖人的邪术,可以把妖道拿住。”众将齐说:“大帅的高见不错,是这样办法。”穆帅一看那旁站定新授的都司白桂太,发令箭一支,就派白桂太带领五百人马,操演激筒兵,以防妖人,限五日要齐备听用。又把免战牌挂出去。白桂太领令下去,到了自己本营的那武字营中,点齐了五百步队,派那随营的工匠人等制造激筒。安排停妥,演了三天,这日请示老将军看操如何。穆帅同汪平汪大人带领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等众人,调齐了全军大队,看演激筒兵,甚是整齐。这数日,那贼人屡次来至营门讨战,见挂着免战牌,并不出阵交兵。今日穆将军见激筒演好,又把全军大队各哨的兵丁各演了一遍,这才摘去免战牌,吩咐:“明日五鼓齐队,务要整齐!”众将说:“遵令!”那手下人等下去,回至自己账房之内,各自安歇。一夜晚景不提。
  至次日四鼓,各用了战饭,换好了号衣,五鼓把队伍调齐,伺候穆将军点名。那众将听见中营内放了一个大炮,穆帅统领亲军、护卫来至营门,众将接见。穆帅一摆手,吩咐进兵。人马到了战场,立刻扎住队伍,派手下的蓝旗前去讨战。那妙道真人自斩了余顺,军威甚盛。这日正与韩必显在中军帐内吃酒谈心。李法通说:“韩会总,你看那穆将军空有虚名而无实学,我定要杀他等一个片甲不归,方出我胸中的恶气!”韩必显说:“主帅果是奇才,真盖世的英雄也!”李法通正在意满心足、得意洋洋之际,忽见外面营门值日的小校来报说:“穆将军统领人马前来讨战,请示会总爷令下。”妙道真人一听此言,只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说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贼徒,胆敢前来送死!我去把他捉住,以泄欺吾之恨!韩将军,拿我令箭去把队伍调齐,然后再来禀我知道。”韩必显到了外面,把人马调齐,列成队伍,马步军甚是威武。李法通不多时自统中军,到了外面。众将参见已毕,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离了贼营,真是人赛活虎,马似欢龙。李法通坐骑逍遥马,带着那些老少的英雄,来至两军阵前,扎住队伍。只见穆老将军坐骑浑红马,鞍辔鲜明。左首是满汉八十员侍卫大将军,右边是随营的一千诸将,都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妙道真人李法通跳下坐骑,立刻手执宝剑到了阵前,说:“哪一个前来送死?我山人在此久候多时了!”穆将军一声令下:“调白桂太的激筒兵前来,捉拿妖道!”墨金刚白桂太一摆单刀,带领那五百名激筒兵,浩浩荡荡杀至妖道的面前。李法通一看,不由的一阵冷笑,说:“来的这些不知死活之鬼,我山人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似你这大清营中无能之辈,早晚俱都被吾所擒。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好作刀头之鬼!”白桂太闻听,说:“呔!胆大妖人,你休要胡言!我乃是大清营穆将军帐前六品护卫官白桂太是也。你这妖道今日恶贯满盈,我特来收伏于你!”妙道真人说:“来,我先捉你这厮!”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白桂太一转身,把“令”字旗一晃,说:“上!”那五百名激筒兵也就一顺排成一字,这些激筒照定妖道面门打去。李法通作梦也未想到有此一招,受了一面门的犬血和污臭之水,他的咒语也不灵了。那五百人之中有拿挠钩的,有拿绳子的,大众一拥而上,捉拿李法通。这妙道真人被敌,见事不好,立脚不住,转身逃回本队。穆将军见把他邪术一破,带领三军大队冲杀过去,只杀的贼人尸山血海,趁势把贼人的营寨抢过来。韩必显被乱军所杀,那李法通逃回定源山,被天文教主张宏雷带生力军救回营中。
  且说穆将军此一阵大获全胜,就在此处择吉地扎下营寨,分赏三军,记白桂太大功一次。穆将军派李庆龙查前营,马梦太查后营,马成龙查中营。赏三军各吃得胜饼。穆帅带亲随人等就在这中军帐灯下看书。天有二更之时,忽然间打了一个冷噤,觉着头迷眼昏。又见一阵冷风,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老道,手执明晃晃的一口宝剑,来至大帐,说:“呔!穆将军,你休要逞强,我山人前来结果你的性命!”穆将军一看,正是妙道真人李法通。
  书中交待,李法通自前天打了一个败仗,退归在天文教主张宏雷的营中。张宏雷升坐大帐,两旁一干诸贼将伺候。李法通说:“主帅在上,末将一时间失于算计,甘拜下风,乞求教主爷大发慈悲!”天文教主张宏雷说道:“李法通,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如何能怪于你?下面沐浴去吧,回来再议军机大事。”李法通下帐去,沐浴已毕,又上了中军大帐,与蔡文增等坐定,共议破敌之策。李法通说道:“穆将军诡计多端,我是绝不能与他善罢罢休!今夜晚我去到他营中行刺,定要把穆将军的首级割来,奉献教主爷台前。”张宏雷说:“我所练的镇魂钟,你今夜晚要是能杀了穆将军,万事皆休;你去要是刺杀不了他,那时间我山人也要开了杀戒,与他决一死战!”李法通说:“教主爷,我前日拿获大清营那五员大将,可曾全杀了否?”张宏雷说:“已然全都结果了他等,派的是合后会总贾锦彪他的监斩,首级俱都号令营门。”李法通说:“好!方称我心怀,也出我心头之恨!今夜晚我定要前去,到他营中结果了穆将军性命,万不能饶恕于他!”蔡文增说道:“李真人,你此去须要留神他那里埋伏,千万不可大意,恐有不测,那时晚矣!”李法通点头答应。各散了大帐,用完了晚饭,天已不早。李法通到了自己账房之内,换了一身夜行衣服,应用之物收拾停妥,候至黄昏之时,这才带上宝剑起身,施展法术,到了大清营,找着穆将军的中军大帐,手执宝剑,闯进帐内,大喊一声,抡剑就剁。不知穆将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赵玄真二次出山 李法通失机被获
  诗曰:为人且莫逞英雄,凡事无过一理通。
  虎豹常愁逢獬豸,蛟龙又怕遇蜈蚣。
  小人行险终须险,君子固穷未必穷。
  万斛楼船沉海底,只因使尽一帆风。
  那妙道真人李法通来至大清营内,找着穆将军的中军大帐,见穆将军正在灯下看书。仇人见面,分外的眼红,他立刻抡宝剑要剁穆将军。忽然身背后飞来一块石子,正打在李法通肩头之上。李法通气往上撞,说:“呔!好一个无名的小辈,你竟敢这样无礼,待山人先结果了你的性命!”一转身蹿至帐外,各处一看,并无人的形影,全无动作。自己心中疑惑之间,忽听前面锣声震耳,喊杀连天,一片灯光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般,齐声喊嚷:“拿呀!拿贼呀!”妙道真人李法通吓的战战兢兢,浑身立抖,一转身想要逃走,口中念念有词,咒语未曾念完,只见眼前一条黑影,飞也相似来了一人,站立他面前,横刀栏住去路,说道:“妖人,你休要逃走,我来拿你这无名的小辈!”妙道真人李法通睁睛一看,见来者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相貌惊人,来的正是护守中军的大将贺飞雄。方才打了妖道一石子,就是此人。他到前面吩咐:“鸣锣聚众!”前面一片声喧。护守前营的正是胡忠孝,立刻传下号令,点了一千名兵丁,连白桂太带着激筒兵也赶到。这贺飞雄立时晃动单刀,跳过去说:“呔!对面无知的妖道,休要走,我贺飞雄前来捉你!”摆单刀照定妖道搂头就剁。李法通此时咒语尚未念完,只见墨金刚白桂太带领激筒兵赶到。李法通不敢战的工夫太大,飞身逃走,跑回本营。这大清营中直闹了一夜。
  次日天明,穆将军点齐了六成队伍,率带合营的大小将官,派下几员足智多谋的大将,护守营盘,留下四成大队马步兵丁,放了三声大炮,出了营门,来至战场扎住队伍,派蓝旗前去讨战。
  且说李法通自夜内逃回本寨,次日早晨面见天文教主张宏雷,提说昨夜晚之事:“大清营果然是厉害!我几乎被他人所擒,幸亏我的腿快,逃出虎穴龙潭。”天文教主张宏雷一听,气上加气,无名火起,说:“明日在两军阵前,定要把大清营之人杀他一个片甲不归!”正说话之间,忽见守营门之人前来禀报说:“穆将军带领人马前来讨战。”天文教主张宏雷说道:“我正要与他交战。”吩咐手下人:“掌号调队!”下面人等掌起号来,立刻之间调了一万马步军队,吩咐手下心腹家将梅如林带领一百名亲兵,在队后埋伏,见机而作;他与蔡文增、李法通三人带领一万大小马步军队、合营的战将,出了大寨,到了两军阵前,列成了队伍。旗门分开,只见穆将军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张宏雷问:“哪位会总前往?”只见旁边有带马队都会总刘安、副都会总李平二人上来说:“教主爷请放宽心,我二人不才,要到阵前与他见个高低上下,生擒马成龙,献于教主爷台下。”张宏雷说道:“既你二人要前去对敌,千万须要小心,不可大意!”刘安答应:“得令!”拉鬼头刀,李平左手使拐,右手使刀,来至两军阵前,说:“大清营你等一干众将,哪个前来和我比试三合两趟?”穆帅背后过来一员大将,正是贺飞雄,一摆铁棍,说:“主帅在上,末将愿往,前去结果他的性命!”穆将军说:“妖道诡计多端,你去也须多加小心。”贺飞雄答应一声:“得令!”蹿出了本队,说:“呔!对面无知的教匪,你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那刘安说:“我乃是马军都会总刘安是也。”李平说:“我乃是马军副会总李平是也。我二人奉教主爷之命,特来捉拿你等这些无知的贼人!”刘安气往上撞,说:“呔!小辈别走,看刀!”贺飞雄用刀相迎,两下里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贺飞雄把三十六招左门棍、四十八招右门棍,各样招数施展开了,刘安如何能行?二人战了三十余回合,刘安死于非命。那李平抡刀跳过去,说:“呔!好个胆大的贺飞雄,你休要逞能,我来拿你!”把单刀的门路施展开了,上下翻飞,来回的乱绕。十数个照面,李平被贺飞雄一棍打死。劝善会总蔡文增一见,气往上撞,说:“呔!好大胆!你这些无知的匹夫,我来也!”手执太阿剑,到了两军阵前,照定贺飞雄劈头就剁。贺飞雄用棍相迎。两个人在战场之上各施所能。蔡文增的剑法纯熟,门路精通;这贺飞雄棍法高强,精神百倍。战了有二十余回合,贺飞雄力尽筋乏,见蔡文增十分的猛勇,杀他不过,自己败回本队去了。穆将军部下的大将吴殿甲出去,被蔡文增所杀。这时怒恼了小白龙王天宠,跳至阵前,说:“妖道,你快把那太阿宝剑送还我师兄顾焕章,万事皆休;如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蔡文增气往上撞,说:“王天宠,你好不知自爱,胆敢前来送死!别走!”抡剑就剁,王天宠用雁翎刀急架相迎。两个人杀在一处,走了有七八个照面,王天宠一伸手掏出一支金镖,照定那蔡文增打去。蔡文增往旁一闪,躲过这支镖。王天宠复又一镖,正打中了蔡文增的华盖穴,“哎哟”一声,翻身栽倒在地。王天宠赶奔过去,一雁翎刀,正剁在蔡文增的肩头之上。蔡文增不能动转,红光崩溅,鲜血直流。这王天宠急忙过去捡起宝剑来,叫兵丁把蔡文增捆好,送回大清营。
  且说天文教主张宏雷一见劝善会总被敌人擒了,不由无名火起,气向胆边生,要亲临大敌。旁边有妙道真人李法通给他擂鼓助阵。张宏雷到了两军阵前,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急快敕令!”从兜囊之中掏出来纸人纸马,一撒手祭起在半悬空中,回手又撒了一把豆儿。只见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来了有无数的纸人纸马,从空中而下。这边的官兵受伤者无数,大败而回。穆将军见事不好,鸣金收兵。
  回至中军大帐,升了公位,聚齐了众将,说道:“张宏雷这人诡计多端,妖术邪法果然厉害!我想此等邪教,由汉室就有赤眉、铜马之流,汉末则有黄巾之辈,以至大明又有红巾教匪,至我国大清就是这八卦教匪。今日之事,我意欲再派贺飞雄至野芜山,去请清虚居士,不知你等意下如何?”顾焕章说:“甚好。”穆将军方要传令,只见王天宠进来说道:“主帅不必着急,我倒有一个主意:莫若先把蔡文增带上帐来审问明白了,问他这叫什么法术,然后再请能人亦不为晚。”穆将军说:“也好。”吩咐手下家将:“把蔡文增带上帐来?”听差人等答应下去。王天宠过去给倭侯爷行礼,说:“恩兄在上,我现今把妖人所使的这口太阿剑得来,给你拿了去吧。”顾焕章接过来,说:“多承贤弟美意。”又一细看,果然是自己的那口太阿剑,心中甚是喜悦。
  只见下面当差人等把那劝善会总蔡文增带上帐来,他立而不跪,大声说道:“我已然被你等拿住,或杀或剐,全凭于你!我蔡文增乃是英雄豪杰,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是你皇上家的忠臣,我也是我会总爷的义士。我既被你所擒,不必多问!”穆将军一听此言,说道:“蔡文增,我实爱惜你是一条英雄。你今说了实话,我必要格外施恩于你。我且问你,这天地会八卦教此时还有多少头目之人?天文教主张宏雷他使的是什么邪术?你要都说明白了,饶你不死。若要不然,我先把你千刀万剐,方出我胸中的恶气!”蔡文增哈哈大笑,说:“我既被你等拿住,只有一死而已!我别无话可说。你趁此先给我一个快当!”说罢,破口大骂。穆将军派千总乐成带一百名兵丁把蔡文增看押在后营,待拿住李法通与张宏雷,一并解进京师,乞康熙老佛爷旨意发落。众人无不欢悦。忽有营门官前来禀报说:“回禀大将军得知,今有一位玄门道教在营门求见,不知大帅怎样吩咐,我不敢不报。”穆将军吩咐:“请!”门军出去不多时,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人。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
  破邪术惊走张宏雷 穆将军兵抢定源山
  诗曰:贪利营谋满世间,不如破衲道人闲。
  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
  富贵百年难保守,轮回六道易循环。
  劝君早觅修行路,一失人身万劫难。
  穆帅派人去请那道人,不多时从外面进来说:“大帅在上,赵玄真参见。”穆将军一看,正是前日在阵前捉拿妖道马通的那位赵真人,连忙站起身来,说道:“真人久违!你这一回可好?我正要派人去请你,不想今朝相会。真人鹤驾光临,我多有失迎之罪!”赵玄真说道:“小可我乃是山野草木之人,未能深通军旅之事,焉晓得兴邦定国之谋。一时间侥幸捉住马通,也是他自作之孽,大数临头,不可活也。今有天文教主张宏雷这样的猖狂,胆敢抗逆天命,不知时务,我必要把他生擒,奉献麾下。”穆将军吩咐:“来人 !摆筵,给赵真人接风 !”派杨永安、杨永太、王天宠、顾焕章、朱天飞、侯化泰六个人相陪。这日无话。
  次日早饭后,忽有探子来报说:“八卦教张宏雷带领人马前来讨战!”
  穆将军吩咐调队,顷刻之间,大队人马全都调齐,带领合营大小诸将,放了三声大炮,出了大清营。穆将军和赵玄真二人并马而行,来至那两军阵前。只见贼队之中杀气腾腾,金鼓大作,大声喊嚷,马乱喧鸣。中间立着一杆白八卦“帅”字旗,真是旗幡招展,号带飘扬;约有数万之众,都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忽见旗门一开,从里面出来一匹黄膘驹,鞍辔鲜明,上面端坐一个老道,年有八旬,头戴九梁道冠,身穿黄云缎的道氅,上嵌金八卦,足下白袜云鞋;面皮微紫,紫中透红,二目神光足满,仪表非俗;怀中抱定一口宝剑,满部银髯。后面跟定李法通、贾锦彪、石世荣三员大将。两旁站立大小诸战将,总有八十余员。
  这张宏雷自昨日打了胜仗,回至营中,分赏了三军,人人勇跃,个个争先。张宏雷说:“我要把大清营的人马杀他一个片甲不归,方出我胸中这一口恶气。我想穆将军欺我太甚,把我心腹之人蔡文增他竟敢捉去了。李法通,你明日点齐了合营大小诸将,与他决一死战,我看他把我怎样?我略施小术,就把那穆将军捉住了,不费吹灰之力。非是我自夸其能。”李法通说道:“祖师爷所论者甚善,我明日就去,你老人家观敌略阵。”张宏雷吩咐:“摆酒!我与你畅饮一番。”不多时,酒菜摆齐,二人入座吃酒,开怀畅饮,不必细表。直吃到初鼓之时,方要歇息,张宏雷亲自到外面巡查了一遍,仍然回来安歇。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张宏雷叫三军用了早战饭,点齐了大队人马,放了三声大炮,浩浩荡荡,杀出了大寨,直够奔沙场而来。到了一块宽阔之所,列成队伍。只见穆将军带领合营的一干诸战将,早把队伍扎住。穆将军立在门旗之下。张宏雷跳下坐骑,来至在战场之上,说:“呔!对面无知小辈,哪个敢出来与我比并三合两趟?”这张宏雷手中执着宝剑,正在那里夸口,卖弄精神。且说赵玄真不慌不忙,来至在对面,说:“张道友请了!我看尊驾品貌不俗,非是那等下流之辈,未可与这些匪人为伍。你要自己再思再想,你我乃出家之人,理当讲究修真养性,练气参禅,修一个长生不老,名利俱不能贪,总算世外之人,何必在这名利场中抢阳斗胜,争强是非?依我劝你早隐深山,藏修洞府,何必管那兴与败,也不管那是和非。你的意下如何?”张宏雷听完这一片言语,顺口答道说:“道友,你也是出家之辈,你乃是何人?”赵玄真说:“我乃野芜山冷岩观清虚居士赵玄真是也。你是何人?通报上来。”张宏雷也通了名姓,说:“赵道友,你既然如此这样说来,你因何也在这是非场中争名夺利?我且问你是何缘故?依我劝你,世事如棋局,不著者便是高手,你也早该归隐深山才是呢?”赵玄真说:“张道友,你既知世事如棋局,不著者便是高手。你可知道一身似瓦瓮,打破了才见真空?张道友,你好有一比,比作一支竹杖担风月,担起也要歇肩;两手空拳握古今,握住也须放下。你何必这样痴迷不醒?”张宏雷听赵玄真之言,说:“你我也不必斗话,我此来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为武技。你要是赢的了我,我便服你。你要是赢不了我,你想要逃走,那时晚矣!”这张宏雷仗自己的平生武艺,又搭着那些邪术,故此赶奔近前,抡剑就剁。赵玄真用宝剑相迎。二人真是棋逢对手,越杀越勇,战了有半刻工夫。张宏雷见赵玄真剑法高强,恐怕受他人之害,又未见高低上下,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照定赵玄真一甩。赵真人往旁一闪,只见一条红蟒有两丈多长,甚是凶恶,扑奔前来。那赵玄真暗中掐诀,密密念咒,用手一指,那条红蟒一阵清风化了一根草绳。张宏雷见法宝被他人所破,又念咒语把那边的大石头祭起来,照定赵玄真头顶盖下来。这赵玄真不慌不忙,用剑一指,立刻化为无有,石头踪迹不见。赵玄真连破了他两样法术,说:“张宏雷,你还有多少法术,只管施来!”张宏雷往回一撤身,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阵怪风,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从天上降下来无数的人马,杀奔大清队伍而来。赵玄真鼓掌大笑,说:“好孽障,休要逞强!我来拿你!”口中说声“敕令”,冲定西北一指,不多时云升西北,雾长东南,一阵的云漠的声音,“咕噜噜”一声沉雷响亮,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不止,暴雨从天而降,那些纸人纸马全坠在水泥之中。吓的张宏雷魂胆皆破,双足一跺,一晃身形,竟自不见。那张宏雷乃是八卦教的教主,神通广大,法术无边,今日他见清虚居士赵玄真道法高强,破了他的法术,纸人纸马并未成功,知道事情不好,自己驾起风来,竟自逃命去了。
  且说赵玄真乃修道之人,并不赶尽杀绝。人逢绝处不再苦追,只要他从此知非改过,赵玄真绝不能再拿他了。却说穆将军挥动三军,冲杀过去,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妙道真人李法通执掌不住,不战自乱,只可落荒而走,单人独马往前奔。这些八卦教的众兵丁队伍也就乱了,东奔西逃,各自全都要想逃奔活命。李法通他一个人信马由缰,慌不择路,误走入山谷之内。正往前走,见前面山路崎岖,不辨东西南北,自己心中甚是着急,说:“此去也不知山叫何名,我该当如何是好呢?”正在思想之际,忽听见有钟磬之声,顺声音找去,原来是一座松荫观。这座庙甚是幽雅,坐北向南,前后三层大殿,周围的群墙俱都整齐。庙外有一片松树,高高低低,有三百余棵。李法通一看,心中一动,说:“这座庙我看着甚是眼熟。莫若我下马前去访问路途,再作道理。”他跳下马来往前紧走,到了临近,上前叩打山门,说道:“借光,你们这庙中有人么?”只听里面有人答应说:“哪一位呀?”出来一个小道童儿,把门儿开了,说:“哪位前来找我?”李法通说:“我乃是行路之人,从此路过,望求仙童方便方便。”小童儿说:“原来是一位法师,请进来吧。”
  李法通把马拉过来,进了山门,来至大殿以前,有三间西鹤轩,把马拴在树上,跟道童进了鹤轩。只见迎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儿,两旁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着是三寿图,画的是老人、瘦马、干柳树。两边各有对联,上面写的是:事能知足心常乐,人到无求品自高。
  北里间屋中挂着一个落地幔帐。李法通看罢落座,小童儿问:“仙长尊姓大名?在何处名山,哪座洞府参修?”李法通说:“我姓李,名叫法通,在云南府出家。我问仙童,这座贵观是哪位仙长在此处参修?”道童儿方才要说,只见帘子一起,从外面进来一个老道,年过花甲以外,头戴如意道巾,身披淡黄色道氅,足下白袜青云鞋;四方脸面,五官端正,两道重眉,一双阔目,海下一部黑胡须,根根见肉;手拿蝇甩,一见李法通,合掌当胸,口中念“无量佛”,说:“道友请了!”李法通连忙站起身来让座,说:“道兄就是这贵观之主么?”那人说:“在下我就是此庙中住持道人,名叫黄松山。道友,你是何人?”这李法通也通了名姓。童儿献上茶来,二人谈了些闲话。黄松山吩咐摆酒,小童儿摆上酒菜,二人开怀畅饮。李法通吃的酩酊大醉,伏在桌子上不能动转。只见从外面进来几位英雄,伸手要捉拿妖道。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李法通误入松荫观 张玉峰巧拿恶妖人
  诗曰:乾坤笑傲一痴人,错认梅花是后身。
  草莽微臣耽读史,桃源仙侣漫居尘。
  溪声遥带吴宫咽,山色空凝越国宾。
  不管古今兴废事,闭门常拥瓮头春。
  李法通沉醉如泥,伏在桌儿上不省人事,从外面进来了玉面哪咤张玉峰,同定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巴德哩、玉斗五位英雄。书中交待,这五位英雄从何处来的?只因前者他五个人在两军阵前被妖人李法通所擒,派韩必显解往定源山口,交张宏雷发落。张宏雷又交给蔡文增治罪。那蔡文增他有一个心腹之人,名叫贾锦彪,看管这被擒的五个人。那贾锦彪乃是京都人氏,今年三十四岁,为人忠直。他住家在北京城后门内,堂号是安乐堂。自幼爱练长拳短打,刀枪棍棒无不精通。只因为在前门外闲游,路见不平,有恶霸欺人,他一怒殴伤人命,躲逃在外,竟自逃至云南,投入八卦教中。他总想要回归故土,无奈永未得其便。那日蔡文增派他去看守张玉峰等五人,他一听这五个人的口音,都是北京城的人,他动了故土之念,一想:“要救这五位英雄,可是我出头之日。不免我就把这五个人救下,交这五个朋友。”主意已定。蔡文增传下话来,派贾锦彪监斩张玉峰等五人。贾锦彪听了,吓的亡魂皆冒,暗说“不好”,心内千思万想,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把囚犯营的人他杀了五个,把张玉峰等五人换出来,请至在自己账房内,说道:“五位兄台,我今日把你们五位救出来,我要你们商议:此处并非久住之所,恐其走漏风声,泄出机关,你我大家多有不便。我先派人把你们五位送至松荫观去。那里有一位庙主,名叫黄松山,与我是知己之交,为人忠厚。你们五位在那里等我,千万可别走。我把我自己之事办完,那时我必往那庙中,前去寻找你们几位,一同至大清营,面见穆将军,只求大帅给我一套免死的公文,现时的功劳不要,折去前日之罪,我得能回家,面见故土。我的父母虽然说早已故去,我也应该到坟上前去焚香上祭,烧点纸儿,亦尽为人子之道。”张玉峰说:“贾大哥,我五个人就在那庙中等你,一月为期,千万给我一个真实之信就得了。”贾锦彪立刻派亲随妥靠之人,是他的徒弟名叫李珍,暗把这五个人送至在青云山宝石峰松荫观。面见老道黄松山,提说他师傅派他送这几位朋友在这庙中暂住几日。黄松山说道:“既是你师傅打发他们五位到这庙中,让至鹤轩。”大家叙礼落座,各人全问明了名姓。小童儿献上茶来。黄松山说:“李珍,你先回去吧。”李珍告辞去了,不提。黄松山说道:“我看你们五位俱是英雄之辈,武艺不在贼人之下,为何被贼人拿住呢?我请问其详。”张玉峰说:“仙长,我提起这话就长了。要论平生的武艺,我弟兄五人皆受过高人传授,名人指教,也立下多少功劳。无奈那妖道他所使的都是邪术,也不讲究刀枪,一对面动手,不知他口内念些什么言词,说些什么话语,立刻我等身不由主,就被他拿住了。你老人家想想,就是有能耐,也不中用了。”黄松山说:“贫道我有两个师弟,他们在大清营中,一个叫王天宠,一名叫顾焕章,此时不知他二人在营中如何?”张玉峰等一听,说:“仙长,原来你老人家是顾焕章、王天宠的师兄弟?这二位在大清营中真是头等的英雄。那位王义士,还有几位亲戚,都不愿意作官,好俊的武艺,姓杨,叫虬首龙杨永安,还有一位叫海底蚊杨永太。他有两位朋友,是钻云神鹞朱天飞、追风仙猿侯化泰,都有神出鬼入之能,行侠作义之豪杰,原来是你老人家的师弟,我等实在是眼拙了!”黄松山叫童儿摆酒。不多时,酒菜摆齐,众位英雄入座吃酒,开怀畅饮,杯杯尽,盏盏干。谈论些兵书战策,诸般的兵刃;又谈了些闲话,甚是意味相投。从此,这五人就在这松荫观竟等候贾锦彪前来。
  过了数日,他们五人正在心中烦躁,忽听外面有人打门。张玉峰躲在暗中偷看,只见那叫门之人,正是那对头妖人李法通。他连忙回至内院,叫小童儿去开门,把妖道让进来。他这才告诉了黄松山:“来的这个人是妖道李法通。”黄松山说:“无妨之事,都有我呢!你们众位在此少待,我去看看就来。”那黄松山站起身来,到了外面见了李法通,叙礼已毕,入座吃茶,二人说话,言语相投,叫小童儿摆酒。两个人在鹤轩外喝酒,花言巧语,把李法通用酒灌醉。李法通伏在桌儿上睡着。张玉峰、玉斗、巴德哩三人在前,那欧阳善、诸葛吉二人在后,五位英雄连忙蹿到屋中,一齐动手,把妖道李法通捆起来。恐怕他念咒语、使邪术,又将他口给塞住。这才说:“妖道,你这可不能念咒了!你也有今日么?”李法通早已醒过酒来,圆睁二目,心中好些不服气。这张玉峰等心中甚为喜悦。
  忽听外面叩门甚急,童儿出去,从外面带进两个人来,正是贾锦彪、李珍师徒。二人进来,与众位英雄见礼已毕。贾锦彪说:“众位老爷大喜!现今定源山已然失守,天文教主张宏雷逃走,不知去向。合营的大小诸战将,死在沙场之上的人可不少。穆将军兵发大竹子山,旱路由江岸进兵,水路是由白水江进兵,攻取竹子山。我特意前来邀请你们几位兄长,一同往大清营前去立功。”欧阳善等齐说:“好,就是这样。咱们大家立刻就此起身。”贾锦彪谢过黄松山,又说:“我此去,过三年之后,你我再会吧。”黄松山说:“贾贤弟,你我知己之交,我看你前程万里,久后必显达身荣,此去你就该走正运了!”贾锦彪说:“道兄所论,正合我意。弟也久有此想,但看机会如何吧!我等也就要告辞了。”张玉峰说:“我等也要与道爷分手了。天南地北,人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再同仙长在一处共谈畅饮?”黄松山说:“大人,你的五官端正,从此你到营中旗开得胜,必然禄位高升,显达门庭。”叫:“童儿,预备酒筵,我给你们几位送行!”不多时,下面人等把酒菜俱都摆齐。大家让座,分次序入席吃酒,开怀畅饮,不亦乐乎。酒饭已毕,七位英雄告辞。妖道李法通,玉斗将他背起在身上,出了这座松荫观。走了不远,只见东山口外火炮连天,杀声震耳。七位英雄走至临近,原来是穆将军在此安营扎寨。张玉峰到了营门,说:“烦驾通禀老将军。”把话回明了营门官,他到里边禀明了大帅,说:“还擒住妖道李法通,在营外候令。”穆将军吩咐:“传他进见。”营门官退下,到了外面,见了张玉峰,说:“老将军令下,传你等进帐。”张玉峰等五人把妖人交给营门官看守,叫贾锦彪、李珍师徒二人在营门外等候听传。这五人进了营门,上了中军帐。只见穆将军在那里端然正坐,两旁诸将,文东武西,排班站立,甚是威勇。五人见了老将军,各施礼已毕,侍立两旁,把被擒遇救、幸亏贾锦彪师徒杀囚犯五人、解救此难,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又保荐贾锦彪、李珍二人,求赏官职。穆将军吩咐:“把他二人带上帐来。”下面人答应出去。不多时,把贾锦彪、李珍二人带进大帐,给老将军叩头,报了名姓,把他自己的来历回禀了一番。穆将军说:“念你救我帐下五员大将有功,赏你二人把总之职,在我的亲兵营中效力当差,俟后立功之日,再行升赏。”贾锦彪、李珍二人答应:“谢过老将军。”下去,转身又参见了两旁众文武战将,全都引见了。穆将军又吩咐:“把妖人李法通押到后营,派四十名兵丁、两员将官看守,务须谨慎,不比寻常之贼犯。待等把吴恩拿住,一并解进北京。”大众俱各下帐。歇兵三日。次日天亮,大家欢饮。到了第三日,穆将军调齐大队人马,由西江岸下水登舟,进兵攻打大竹子山。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
  穆将军进兵竹子山 白练祖截江战官兵
  诗曰:岂独吴王事可怜,人生回首总凄然。
  空嗟落日犹如梦,不记东风几多年。
  宝马迹消前古地,菱歌唱断晚来船。
  如今城郭多迁变,茅屋荒草积烟。
  穆将军催动三军人等到了西江岸,弃岸登舟,浩浩荡荡,真是耀武扬威,直奔大竹子山口。到了静江太岁张宝的八卦连环水寨的对面,把船只排好,立妥了水师连营寨。天色已晚,穆将军派马成龙、顾焕章、王天宠三人,带领二十员上将,守护前营,作为前敌先锋;穆帅自居中军;派蔡将军守护粮台,汪平办营务处,分派已定。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起来,升坐中军大帐,点名王天宠进兵。前锋营中小白龙王天宠调来水师营五千水队,左边是顾焕章带领十员大将,右边是杨永太也带领十员大将,马成龙、杨永安在王天宠的左右,浩浩荡荡的人马,杀出了大清营。只见对面贼人张宝营中杀声一片,炮响三声,由正营门水寨冲出来二十只飞虎舟的大战船。静江太岁张宝在当中坐定,后面站立二十名亲随人等,左有十二员战将,右边排列着十二员战将,后面跟定五千飞虎水卒,都是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水衣水靠,怀中抱定钩镰枪。王天宠一对面,见张宝品貌端方,神清气爽,仪表非俗,年有三旬以外:头戴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身上衣服与水卒一样的打扮。王天宠看罢,用雁翎刀一指,说:“呔,来者张宝,我看你乃是一位英雄之辈,你要知时务,趁早归降,免遭不测之祸!你想你们这天地会八卦教中这些个狐群狗党,任意横行,自取灭亡之道!”张宝一听,说:“王天宠,你好不知自爱!你本是福建台湾聚泉山的公道寨主,雄聚二十四座海岛,你自己闯荡一生,英名四海,为何又归降大清?你又不作官,又不为贼,你终究算是如何呢?请道其详。依我相劝,早早退去,免遭当时之劫数!你想穆将军身入险地,来到此处,必要全军尽没于此地。你倘不知自保,那时悔之晚矣!”王天宠说:“你先不必胡言!你有多大能为武艺,出此狂言大话,任意猖狂!我要与你较量较量,比并雌雄,大战三合!”张宝伸手拿过三节钩镰枪来,说:“王天宠休要逞能,我要与你比并几合!”
  话言未了,只见身后转过一人,说:“待我去拿他!”此人名叫田凯,外号人称水豹子。田凯一纵身躯,摆单刀跳过王天宠这只船上,抡刀照定他就剁。王天宠一闪身,躲开了这一刀,急用雁翎刀分心就扎,田凯一躲。两个人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杀的难解难分。王天宠见田凯也是一条好汉,心中甚是爱慕,有不忍伤他之心,急用雁翎刀架住他那口刀,说道:“朋友,我看你是一条英雄,为何不弃暗投明,归降大清营?平贼之后,落一个封妻荫子,高官得作,骏马任骑,光前裕后,岂不美哉!你甘心为贼,抗拒官兵,你为八卦教中之叛逆,倘若被获,死于国法,凯不可惜一世之英名,付于流水乎?”田凯听王天宠这一片之言,说:“朋友,你说的也是。我且问你,男子汉大丈夫立志于四方,岂肯久居人下矣?况前者你为聚泉山寨主,今降大清,作人下之人,你还来劝我,岂有此理,你太不知自爱了!”王天宠一听此言,气往上撞,说道:“好一个无知匹夫!我用言相劝,你竟自不悟,待我结果你的狗命!”把雁翎刀的门路分开,上下飞腾,左旋右转,来回的乱绕,真是欢龙活虎一般。田凯敌挡不住,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杀了二十余个照面,被王天宠一镖打去,正中前胸,贼人“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在船上。王天宠赶上前去,一刀杀死。
  这张宝看见,气往上撞,说:“好一个孽障!你竟敢伤我一员大将!”
  方要跳过船去与王天宠较量,只听背后有人一声吶喊说:“张会总休要动怒,割鸡焉用牛刀,我去拿他!”跳过船去,说道:“有我水太岁高强在此,结果你们这些无知的性命!”摆动双,照定王天宠搂头就剁。王天宠往旁一闪,摆雁翎刀照定贼人扎去。高强卖弄精神,把平身所学的本领尽皆施展出来,打算要胜王天宠。焉知这王英雄也是本领熟习,武艺精通,杀了四五十个回合,暗中一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高强前胸打去。高强并未留神,一镖打倒,被王天宠过去一刀,命丧无常,一命归西去了。
  静江太岁张宝眼看着高强被敌人杀死,焉有无气之理,说:“好一个胆大王天宠!真气死我也!”伸手拉大环刀跳过船去,抡刀就剁。王天宠一闪身躯,用刀相迎,施展平生之力,两个人先在船上杀了一个难解难分,不分胜败;然后二人跳下水去厮杀,或水上或水下,两个人越杀越勇。众人观瞧,无不齐声喝采,说:“好一对英雄!难分胜败、上下、高低,全是勇冠三军之辈!”这张宝也知道王天宠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威镇一方有名的寨主,他的水性甚好。今日二人相争,他见王天宠的水性果然高强,自己心中暗为佩服:“不愧人称小白龙!”且说王天宠一面动手,自己心中也是甚为喜爱:“张宝果然称得起是一条好汉,也不枉称为静江太岁!要不是我小白龙,若遇旁人,岂能是他的对手哪?想要破这一座竹子山,须先拿住此人,或是收降此人,方为万全之策。”王天宠动了一翻爱将之心,二人大战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败。王天宠将身往上一纵,冒出水来,换了一口气,说:“张宝,你要是英雄,你我二人大战三百回合,不准叫人帮助,咱二人若是叫人帮助,便非英雄也!还不准使暗器伤人。”张宝说:“好!你既如此说来,谁人也不准叫人帮助。”说罢,二人摆刀大战。书不重叙,二人在水内又战了一百数十余回合,不分胜败。无奈天色已晚,两下各自罢兵,回归自己的营寨。且说王天宠等大家用完了晚饭,顾焕章说:“王贤弟,你乃足智多谋之人,为何这样粗率?今夜更许,多派兵将在营前防守,人不卸甲,马不摘鞍。虽说得了一胜仗,须防贼人前来偷营劫寨,千万要小心谨慎,乃是用兵之道。”王天宠说:“兄长言之有理。”遂吩咐手下人等,调齐了水师营众将,派杨永太巡查前营,派虬首龙杨永安护守粮台,王天宠、顾焕章二人自守中军。知道马成龙他不会水,叫他安歇睡觉。天至初鼓,大家分前后夜安歇。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起来,用了早战饭,立刻调齐了水旱大队一万,合营的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丁人等,放了三声大炮,出了水师营。只见张宝那八卦连环堡的寨内,也放了三声大炮,由中营门冲出来二十只飞虎舟的大战船,如双龙出水势,往两旁一分;当中一杆白八卦旗,上面画着太极图,分为干三连、坤六断的样式。张宝带领巡山太保高胜,他二人分为左右,当中坐着一个老道,平顶身高七尺,五官端方;头戴如意道巾,身披八卦道氅,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鞋;面皮微白,白中透润,眉分八彩,二目神光足满,鼻如玉柱,海下一部银髯,飘洒胸前有一尺余长,犹如银线一般;背后背着五云筒,肋下佩着宝剑。王天宠看罢,认识这个老道名叫化地无形仁和教主白练祖。他从败兵之后,逃到昆明县五华山,在那里参星拜斗。他自练了几样法宝,他想报前次之仇,与大清营誓不两立。他那日坐船到大竹子山,面见八路都会总吴恩,述说自己别后之事。吴恩与老会总任山、云南二勇士小常万杨平、三勇士姚兴等,大家摆酒宴,给仁和教主接风。众会总开怀畅饮,不亦乐乎。正在吃酒高兴之际,有探子来报说:“现时定源山失守,被穆将军打破,张教主不知去向,李法通被擒,不知死活,全军尽没。”吴恩闻听此报,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说:“气死我也!胆大穆将军,竟敢前来抢我营寨,夺我疆土,杀我大将!我定与穆将军见个雌雄!”立刻派人发令箭,调齐了五营四哨水旱两路大小三军,合营众将,水路各样大小飞虎战船,立时全要齐备。对众位会总说:“你等俱要助我一膀之力,我要生擒大清营几员战将。你等看我立此功劳,成其大事!”旁边闪过一人,说:“八路都会总不必着急,我这外面有八卦连环水师营,可以抵挡官兵。”吴恩一看是水军都会总张宝,心中稍为喜悦,说道:“张会总乃是我心腹之人,你先与他见个胜败。此去须要小心!”张宝奉令,带手下的诸将,在竹子山口外与王天宠打了一仗,不分胜败。他这才请来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前来,今日出兵,要捉拿王天宠。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迷魂旗妖术胜众 忠勇将失机被擒
  诗曰:柳风飘荡怕轻寒,花事萧条人懒残。
  历尽冰霜因骨傲,漫尝世味觉心酸。
  烟波自古多蓑笠,沧海如今遍钓竿。
  独倚篷栖闲眺望,湖山宜作画图看。
  这日水军会总张宝,他请来仁和教主白练祖,要与王天宠决一胜负。两边各列成队伍,将战船摆开。王天宠站在船头之上,用刀一指,说:“白练祖,你好不知自爱!今日我王寨主要和你决一死战!”白练祖一阵冷笑,说道:“你们这些烧不死的小辈,还敢前来送死!祖师爷有好生之德,不然在兴隆镇之时,再给你一五云筒,也就把你这小辈烧死了,还有今日么?你真是不知死活,还敢在祖师爷跟前逞强斗胜,自夸己能!我是先把你捉住,然后再拿穆将军!”且说王天宠他知道妖道的五云筒甚是厉害,他心中一想:“莫若先下手为强!”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白练祖打去。白练祖见那支镖直扑面门而来,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那支镖竟自坠落在地;伸手拉出一杆小黄旗儿来,冲着王天宠一指,说:“倒下!”王天宠“哎哟”一声,“噗咚”栽倒在船板之上。这里众人想要救他,只见白练祖把那支小黄旗儿一晃,少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不知贼人有多少人马,杀声一片。官兵的战船大败,被贼人杀伤无数,王天宠也被贼人抢去了。天色已晚,各自收兵,回归本营。
  马成龙、顾焕章二人查点官兵之数,内中伤损三百余人,带伤者不计其数。马成龙说:“倭侯爷,你看今日王义士被贼人妖术所擒,这件事须要回禀老将军知道才是呢。”顾焕章说:“那事总得通禀。”立刻派手下人到穆将军营中送信。这里顾焕章自己收拾停妥,带上太阿剑,想要扑奔贼人的水师营中刺杀妖道白练祖,“方出我胸中之恶气,好替我王贤弟报仇雪恨!就此探听我那师弟他是死是活的下落,我好想方法救出他来。”想罢,主意已定,自己转身出去,到了船头之上,见大江之中水花儿滚滚,波浪滔天,翻身跳下水去,浮着水一直往南,走了有三里之遥,纵身躯冒出水来。见张宝那座水师营八卦连环寨甚是齐整,出入有门,进退有法,号灯分为八卦,按那“干、坎、艮、震、巽、离、坤、”方位字样款式,排的可观。那倭侯爷看罢,自己飞身钻入水师营之内,在各处寻找,并不见贼人的大战船。正在着急之际,忽听那边船上有人说话。过去一听,里面有人说道“可惜成了名的英雄,现在会死了,真乃可惜!”又有一人说道:“还不定是死是活呢!我听见说并不在这水师营中杀他,把他送至在总管粮台巡江太岁大会总那里,把他剥皮开膛摘心,大概须明日才能动刑呢!我说的这话,你想对不对?”顾焕章听到这里,暗吃一惊非小,“此必是小白龙王天宠,断不是别人!”无奈又不知这粮台都会总在于何处,心中甚是不安。有心要进去,又怕贼人势众,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思前想后,并无一点准主意,甚是为难。“吾莫若进去,到船上看是怎样动作。”自己纵身上船,在暗中改换了嗓音,说:“二哥呀,你出来,我告诉你一句话。”这船舱里面两个人说话,正说的高兴之处,忽听外面有人叫二哥。看船的刘五说:“王二,你去看看是谁?”王二转身出离了船舱,说:“那位叫我?快说来!”顾焕章一闪身,慢慢的过来,把王二夹在胁下,把他嘴用手一捂,翻身跳入水中。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把王二的口放开。顾焕章说:“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快通报上来,不准说谎!”那王二说:“大老爷饶命!我叫王二。你老人家要问什么事,我知道的必说。”顾焕章说:“我问你,那管粮都会总巡江太岁他在哪里住?你告诉我说,我饶你不死。”王二说:“大老爷要问那管粮的会总巡江太岁,他在大竹子山口外靠东边那座山下,有一座水师营,就在那里,上面点的是红纸糊的灯笼,船只整齐。这水师营粮饱都归那里所管。那位巡江太岁实在厉害!”倭侯爷问够多时,手起刀剑落,把王二结果了性命。自己浮着水,到了大竹子山的山口以外。
  但见靠东边是水师营,上挂着红号灯。顾焕章见下面水内下着拦江网,营门上有值宿该班之兵丁,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巡查的甚是严密。自己一沉,钻入水中,用太阿剑削断拦江网,伏身进了粮台的水师营寨,在各处寻找了一遍,直找到中军那只大战船上。见里面灯光隐隐,听见有人说:“高成,你可把王天宠剥了皮啦?”内中有人说:“剥了皮啦!把死尸扔在深山之内,大概今夜必叫狼虎吃了。”顾焕章一听此言,魂飞失色,五内皆崩,心中说:“哎呀!这件事情可要了吾的命啦!吾那王贤弟,乃是我一个知己朋友,他要死在这里,吾焉能独生?吾定要与贼人见个高低。如要是刺杀了这个巡江太岁,好替我知已的朋友报仇雪恨!”想罢,飞身上船,伸手把船板门儿推开,进到舱内。见两个人对坐吃酒,一个三十之内的年岁,一个二旬有余的年岁,都是头戴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水衣水靠,一名叫高成,一名叫李杰。顾焕章摆太阿剑,照定高成就是一剑。高成一闪身躲开,忙拉佩刀相迎。那个贼人李杰连忙跑出外边去鸣锣聚众。这锣声一响,那水师营的兵丁,与那八卦连环堡战船上各处鸣锣,金鼓大作。倭侯爷知道身入险地,“这件事不好,怕是贼人众多,一人难敌四手!”自己剑花一变,先把高成挥为两段,钻出船舱,跳入水内。此时各处传锣,都响成一处。可着大竹子山各处连营,全都知道了,点起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大小的战将,喊成一片,齐声嚷拿,连水鬼贼兵全都跳入水中,在各处巡查,并不见有奸细刺客。此时顾焕章早已逃回本营。天有三鼓之时,到了自己账房之内。有亲随人等伺候,献上茶说:“侯爷回来了?可曾访问着王义士的信息了么?”顾焕章长叹一声,说:“哎!吾那义弟大概是死了。我平生一世,就是这个知己的朋友,要死在贼人之手,吾必要替我师弟报仇雪恨,绝不能叫吾师弟白死在贼人之手!”这一夜无话。次日天明,人报:“王天宠的首级悬挂水师营高杆之上。”
  且说穆将军升坐大帐,聚齐了众将,共议退贼之策。穆帅说:“众位将军,本帅自奉旨以来,南征北战,所到之处,上赖皇上的洪福,下有众将的威勇,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今至云南,在此处我兵不习水战;他那里又有妖人白练祖,果然厉害,屡次失机败阵。不知你等众位将军有何高见,自管献策上来。只要立功平贼,本帅定有保举!”那下面众将全束手无策,尽皆不语。只见守备贺飞雄上来说道:“大帅休要懮虑!此事须请一个人来,方为万全之策。”穆将军问:“哪一个人呢?”贺飞雄说:“就是那清虚居士赵玄真。那日取了定源山,也未得面禀将军,他与末将说,他去朝南海普陀山,如回来之日必到大营,面见老将军。末将直拦他也拦他不住。因此今日要禀明大帅,要拿这个妖人,必须等候此人,才可以成功。”穆将军说:“要等他回来,那可就必须多耽时日。我想这妖人也不过用些微末的邪术,今日你等把前日所演的那激筒兵调齐了,派虬首龙杨永安与海底蚊杨永太二人管带。如再与他交兵之时,那妖道白练祖要出来,你等调动激筒兵,可千万要用黑狗血打他。如要把妖道拿住,算你等头功。杨老义士精通水性,可以管带那些激筒兵。派翻江太岁李英为前部先锋,统带着精通水性之兵五千。派胡忠孝为前敌接应,派过海银龙白胜祖为都救应。”穆将军同顾焕章、马梦太、马成龙等众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金鼓大作,杀出了大清营,要与贼人决一死战。不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虬首龙舍命斗贼 白胜祖智胜贼人
  诗曰:过去事情不再详,未来不必预思量。
  如今只说如今话,一枕黄粱午梦长。
  穆将军统带着人马,由小灵河口调齐了战船,杀出了大营,直到大江之中,列成队伍。只听贼营之中喊杀连天,大炮惊人,由中营杀出来一哨战船,如双龙出水势,直奔近前,上插白八卦的旗子,约有三五万之众。人马分为左右,当中是九龙舟的大战船,上面坐定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后面站定静江太岁张宝、巡山太保高胜、老会总任山,同定二十四员偏裨牙将,都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这边先锋是翻江太岁李英,手执三节钩镰枪,身穿水衣水靠,站在船头之上,用枪尖一指,说道:“对面无知的妖道,哪一个过来送死?”白练祖说:“哪一位会总前去,把那鼠辈给我拿来?方出我胸中之气!”他阵内有一人说:“呔!来者你是何人?通上名来!”翻江太岁李英说:“我乃是大清营的守备、前敌正印先锋、翻江太岁李英是也。你是何人?快通上名来!”那贼将一看李英真是一条好汉,相貌不俗,说道:“你也不认识你家会总爷!我姓焦,名成。你那翻江太岁不如我这混海虬龙。”说罢,抡刀就剁。这李英急架相迎。二人战了七八个照面,这焦成越杀越勇,直杀的难解难分。后来二人跳入大江之中,在水内两个人又战了二十余回合,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李英一边杀着,一边心中思想这件事:“我李英蒙大帅台爱,放我为水军先锋之任。我初次出兵,要不能取胜,岂不辜负老将军一片至诚之心?”想罢,把三节钩镰枪招数更变,在水内抖擞精神,竟把混海虬龙焦成一枪刺死在大江之中。
  那焦成他有一个族弟,名叫焦兴,见他兄长被李英扎死,大吼一声,蹿过船头,手使一对青铜蛾眉刺,说:“好一个无知鼠辈,胆敢伤我同宗手足!你休要逃走,我来替我兄长报仇!”举起青铜峨眉刺,照定李英盖顶就砸。李英用钩镰枪相迎。两个人各施所能,闪展腾挪,蹿跃纵跳,战了有二十余回合。李英心中一想:“我要赢不了他,岂不叫大清营一干众英雄耻笑于我,莫若我先下毒手为强。”自己把五虎断魂枪门路施展开了,那焦兴招架不住,被李英结果了性命。那贼队之中怒恼了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一摆宝剑,大吼一声,说:“气死我也!好一个无知匹夫!来,来,来!我与你比并三合两趟,分个高低上下。”这李英一看,知道白练祖的厉害,自己又想:“要立这一件奇功,真要是拿住他,那大竹子山要破,不费吹灰之力。”想罢,用枪一指,说:“妖道,你好不知自爱!我先结果你的性命!”拧枪就扎。白练祖一甩五云筒,照定那李英面门扑来一股青烟,李英一闪身,未能躲开,身上衣服尽皆烧着了,翻身跳入水中,逃命去了。
  那虬首龙杨永安一晃金背朴刀,说:“好一个妖道,别走,我来拿你!”一个箭步蹿将过去,抡刀就剁。白练祖哈哈大笑,说:“孽障,你休要猖狂,待祖师爷捉你!”伸手拉出那杆迷魂旗子一晃,立刻天昏地暗,把人的三魂七魄拘出本壳。他有一个装魂袋,此乃是左道旁门之邪术。他所练的这宗法宝,要报前番在兴隆镇之仇,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今日与虬首龙杨永安前来动手,自己动了一点恶念,把迷魂旗一指,杨永安觉着头迷眼黑,心神不定,立刻倒在船板之上,幸亏大清营中有接应之兵,把虬首龙杨永安抢回大清营。只因他被邪术迷住心壳,尚且未死。那仁和教主白练祖正在耀武扬威,一团的高兴,又连赢了穆将军四员上将,站在船头之上,越发猖狂。
  且说穆将军背后怒恼了过海银龙白胜祖,把那弹弓暗暗扣好,对准了那白练祖的面门打去。只听“吧”的一声,正中印堂之上。白练祖“哎呀”一声,翻身栽倒,被手下众将救回本寨。张宝也不敢久战,鸣金收队。穆将军也就收回人马,进了营门,升坐大帐,派随营的医家给虬首龙杨永安调治病症。那杨永安昏迷不醒,不知人事,连灌了两付汤药也未见成效,吓的众人无不心惊胆破。杨永太知道兄长性命不保,他也无可如何。大家忙乱了一夜。次日天明,穆将军升坐大帐,聚集众将,大家会合在一处,共议军情、破敌之策。忽听大炮惊天,不多时探马来报道:“白练祖统带无数的人马前来讨战,特禀将军,早作准备。”穆帅听他之言,立刻传令,调齐了众将,并大小各战船,放了三声大炮,出了营门,列成阵势。只见那贼人的船只整齐,队伍严肃。那白练祖咬牙愤恨,口中大骂用暗器伤他之人。穆将军这边队中怒恼了过海银龙白胜祖,大骂:“妖人休要倚势逞强,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伸手拉刀跳至船头之上,说:“妖道,你不必逞能!可认识我么?”那些水师营的贼兵全认识白少将军,前者冒充毕道成,空手探过竹影山。此人文武全才,诡计多端,甚是厉害,叫祖师爷千万要小心谨慎。大众在后面一声喊嚷说:“教主爷可要留神!这个小辈,他叫白胜祖,他真厉害!”白练祖一听此言,气往上撞,用手一指,说:“对面无知的小辈,你就是白胜祖哇?你要早知时务,趁此归降,免的身受杀戮之苦!我山人上奉玉帝敕旨,应天顺人,救民于水火之中。你要逆天而行,我山人叫你当时立见报应!”白胜祖一听此言,怒气冲天,直急的三尸神暴跳,说:“对面妖人,你休要满口胡言乱道,任性枉为!我岂不知你们这伙妖人的来历!你等私称天地会八卦教,自立名目,乃是白莲教匪之流,妖言惑众,蛊惑民心,上干天怒,下招人怨。今日天兵压境,谅你这座竹子山能有多大地势,尚敢抗拒天兵?还不自己悔悟,知非改过。你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罢,抡刀直奔白练祖砍来。这白练祖急架相迎,两个人动着手。
  白少将军知道妖人的邪术厉害,怕受他人之害,自己先奉告白练祖:“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能为,要是施展开了我的法术,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莫若咱们两个人兵对兵,不斗法术。你那法术你也不必施展,咱们两个人全凭武艺见个高低上下!”仁和教主白练祖听白少将军之言,答道:“很好,你我二人全仗着平生武艺,分个胜败!”说罢,抡剑就剁。两个人杀在一处,真是棋逢对手。战了有十几个照面,化地无形白练祖心中一动,说:“若要使平生血气之勇,也赢不了他。我闻其名,此人诡计多端,不免我先施展开了法术,看他如何。”想罢,主意已定,一伸手把那支迷魂旗取出来,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冲定白少将军一指,说声:“倒下!”白胜祖觉着头迷眼黑,天旋地转,自己站立不稳,翻身倒于船板之上。早被那边天地会八卦教中的贼人捉去了。穆将军看见白胜祖被他擒去,又知道妖人的厉害,吩咐:“激筒兵打那妖道!”众人听见令下,一齐答应,用激筒打去。那妖道白练祖退入后阵,仗剑念咒,少时天昏地暗,有无数的人马从天而降,从地而生,飞沙走石。穆将军见事不好,急速收兵,人马受伤者大半。
  白练祖掌得胜鼓回归自己营中。张宝治酒庆贺,派人去把白胜祖交营务处兼粮台巡江太岁看押。白练祖说道:“张会总,你乃精明之人,据我看来,那穆将军身入险地,不得地利,官兵都是北五省之人,素不习水战。我山人立功灭贼,就在今朝。”张宝说:“教主爷所见者甚善。”白练祖把酒食分赏给诸将,大家开怀畅饮。正吃得高兴,忽见火炮惊天,人声吶喊。不多时,小校来报说:“禀教主爷知道,今有正西上流来了有二百只大战船,上面旗号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大王’,在这正西安营下寨。”张宝说:“再探明白,禀我知道!”报子下去。白练祖说:“张会总,你看此时天色尚早,不免我山人同你看来,看是何人?王天宠已死在我山人之手,这又是何人呢?”张宝说:“齐队。”带领五千飞虎兵,合营的战将,出了水师营,要与那来者之兵见一胜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张二虎进兵竹子山 混水猿劝说张会总
  诗曰:尘世纷纷一笔勾,林泉深处任遨游。
  盖间茅屋牵萝补,开个柴门对水流。
  得隙闲眠真可乐,吃些淡饭自忘懮。
  眼前多少英雄辈,为何来由不回头?
  且说化地无形仁和教主白练祖率领众将,五千大队人马直杀奔正西。走出四里地之遥,望正北一看,只见一片水师连营,旌旗遮日,杀气冲天。忽然间火炮惊天,喊声大作。这白练祖的战船不敢往前进,就在此水面宽阔之处排开战船,列成阵势,等候厮杀。只见来的这些船只并不是穆帅的旗号,当中一杆“帅”字旗,上面写定四个字,是“替天行道”,背面一个斗大“帅”字。两杆门旗分为左右,上面有青字,写的是:“侠义镇山岗名扬海外,威名着四海除霸安良”。大旗以下是一只龙头舟的大战船,船头之上放着一张椅子,上面端坐一人,头戴分水鱼皮帽,日月莲子箍,身穿香色鱼皮的水衣水靠;怀抱镔铁狼牙钻,肋下佩刀;面如白玉,唇似涂脂,年有二十余岁,五官端正,品貌不俗。后面跟定二十四员五虎上将。
  此人是谁呢?书中交待,来的这支人马,乃是福建聚泉山的笑面阎罗张二虎。只因张大虎死在铁善寺,他得着这个信息,先派人把兄长的灵柩请回原籍。他又派人探神力王与穆将军的军需如何,忽一日,探马来报说:“神力王被困蛰龙峪,穆将军鏖兵定源山。”这张义为人精明,熟读兵书,文武全才,远韬近略,样样精通。他一想:“这聚泉山当时兵精粮足,大清自定鼎以来,君正臣忠,五谷丰登,万民乐业。如今妖人煽惑愚民,私立邪教,刀兵不息。我恩兄王天宠久历军营,被尔等拿去,现今不知死活。我兄长也死在他人之手。我起合山之兵,灭邪教,报君王水土之恩;捉吴恩,替我兄长报仇雪恨,此乃万全之策。”想罢,主意已定,把二十四座海岛的众头目全都请来,大家共议进兵大竹子山。那些大小头目无不从命。张义择了吉日,点动三万水军兵丁,六十号大战船,是日齐备。调齐了众将,聚集二十四座海岛大小的头目,即日上船起兵,放了三个大炮,浩浩荡荡,旌旗蔽日,直杀奔云南府而来。
  非止一日,这些战船到了大竹子山山口以外,派人去探贼人的信息。这一日,探马来报,说:“贼势浩大,邪术甚是厉害,穆将军连败了数阵。”张二虎闻听此报,派人择了这座白鹤山,把船只俱都停住,安下营寨,排好了船只,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营四哨,出入有门,进退有法,诸事已毕。这日才用完了战饭,忽有探马来报说:“贼人离此不远,请主帅定夺!”张义吩咐:“再探!”不多时,又有小校来报说:“八卦教贼人前来讨战。”张义一听,气往上撞,派青眼龙王童成、银面哪咤童英为左右翼,派于庆为先锋,张义自居中军,点了五成队伍,杀出营门。只见正东旗幡招展,号带飘扬,有二十余只大战船。当中有一只虎头舟,上面坐定一个老道,发须皆白,头戴九梁道巾,身穿杏黄缎子道袍,腰系水火丝,足下白袜云履;身后背着五云筒,怀中抱定一杆杏黄旗子;面如银盆,海下一部银髯飘洒胸前。左右两边站有七八员贼将,下面兵丁各按队伍排定。来者正是白练祖。站在船头之上,用手一指,说道:“来者尔是福建聚泉山的寨主,你等是来投降?是来助阵?”张义说道:“你是何人?”这白练祖自通了名姓。那张义说道“原来你就是那八卦教中之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么?我等此来,也不是投降,也不是来助你等打仗,我等是替天行道,剿灭乱贼。只因我兄长被尔等所害,我特意前来替我兄长张大虎报仇!你等要知道我的厉害,趁早投降,免遭杀戮之苦。如若不然,定叫尔死无葬身之地!我是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三寨主笑面阎罗张义,又名张二虎是也。速速倒戈求降,饶尔不死!”白练祖一听此言,说:“好孽障,你真不知自爱!我山人岂容你这无名小辈猖狂!”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照定张二虎队中一指,少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直扑聚泉山的兵丁面门打来。白练祖催动三军大队,冲杀进去。张二虎见事不祥,传令:“急速撤队!”伤损了二百多名兵丁,带伤者不计其数。
  回归本营,张二虎闷闷不乐,气愤不平,心中一想,说:“好哇,我初次来至此处,就被这妖人打了一个败仗,我心中甚是不平,不免我今夜晚前去哨探贼人的下落。”想罢,吩咐手下人摆酒,自已在中军帐内,把于庆叫过来,说:“于贤弟,我今夜晚要前去刺杀妖人。如要成功,我至五鼓定然回来,我要至五鼓不回来,那时这营中的大事全归于贤弟你执掌。”于庆说:“兄长请放宽心,你要能把妖人结果了性命,此乃是英雄之志,除却了一大害,免动刀兵之灾。倘若不能刺杀妖人,明日我起合山之兵,与兄长前去报仇!”二人谈话,天已不早。张义吃了几杯酒,用完了晚战饭,收拾停妥,带上随身的兵刃,换好了水衣水靠,暗带夜行衣包,听了听外面天交二鼓,辞别了于庆,出离船舱,翻身跳入水中。
  一直往东走了五六里地之遥,见贼人营寨连络不断,周围都有战船。自己又往南浮水,到了这座水师营门首,沉身入水,把那拦江索给摘下来,纵身进去。到了里面,忽听锣声一片,自己躲藏在暗中一看,原来是巡查水师营之人。连忙躲开,到了无人之处,仔细观看,但则见一只九龙大船,船头上有两个大灯笼,上面有红字,是“巡江总察”四字。下边放着一张椅儿,上面端坐一人,乃是一位半老的英雄,年有半百开外,头戴三角白绫巾,双插白鹅翎儿,身披白缎子箭袖袍,外罩白缎子,上绣三蓝花的跨马服。笑面阎罗张二虎看罢,心中一动,说道:“这厮莫非就是静江太岁张宝么?看此人的长相不甚出奇,乃是无名之辈。我张义要杀,总是杀那有名上将,何必杀这犬牛无能之人,算不了什么英雄!”自己想罢,一直往南又浮半里地之遥,只见眼前有一排战船,上面灯烛辉煌,各船上照得明亮。张二虎方才往南走了不远,只见那边船上跳下一人,手使二把纯钢蛾眉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看年岁约有十四五的光景;穿着一身水衣水靠,冲定张义就是一钢刺。张义往旁一闪,拉出刀来急架相迎。二人在水中大战七八个照面。忽听上面传锣一响,人声一片,遮天盖日来了无数的贼兵,大家齐声喊嚷:“拿呀!杀呀!”四面八方的水鬼兵往上一围。张义知道事情不好,急忙往南一闯。只听“哗啷”一声响亮,张义要躲也来不及了,身子撞入钢网之内,被那些贼兵捆上了,用杠子搭着,一直的送在九龙舟大战船上。只听中军帐内一声吩咐:“问问来者被擒的奸细,他叫什么名字?”那手下人等答应出去,见张义说:“呔!被擒之人,你可有名姓么?”那张义抬头一看,乃是一个年幼的顽童,“竟敢前来耍笑于我!”气往上撞,说道:“你老子为何无名姓?小儿,你且听真!我乃是福建聚泉山的公道三寨主笑面阎罗张义是也。你等大家俱报上名来,我是被何人所擒?也叫我死个明白。要不说明,你也是无名少姓之人也!”
  张义正然气愤不平,只见从旁边过来一人,说:“朋友,你别生气啦!
  我给你把绳儿解开,你可别走,有一个人要见见你。”张义说:“你既把我放开,我要走便不是英雄了!谁要见我?你带我去。”那人把张义放起来,带着他一直的进了西边一个大战船,到了舱内一看,里面围屏帐一概俱全。当中一张八仙桌儿,两旁各有太师椅子。张义落座。那人给他送过一杯茶来,说:“张二爷,你先喝这杯,我家主人这就过来。”张义点头答应,喝了这碗茶。等了有半刻之时,不见有人前来,心中纳闷:“是何缘故呢?”又见从外面进来两个童子,送来了八样菜、一壶酒,放在桌儿上,说:“张二爷,你先喝一盅酒,我家主人这就过来相陪。”张二虎看这样款待,心中一动,说:“我并没有这么一个朋友。我张义今既被擒,我实指望一死,不想我今有这一段奇遇,真乃是人生之幸也!”忽听外边童子说:“我家主人来也。”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
  水师营群雄定计 绝恩洞捉拿吴恩
  词曰:试问水归何处,无言彻夜东流。滔滔不管古今愁。浪花如喷雪,新月似银钩。暗想当年富贵,挂锦帆直至扬州。风流人去几千秋。两行金线柳,依旧锁江头。话说那笑面阎罗张二虎,他独自一人在船舱内吃酒,忽见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小童儿,说:“我家主人来了。”张义连忙站起身来,抬头一看来者之人,并不认识这位朋友。自己心中猜疑,说:“怪哉!”此人年有四十以外,身高七尺,面如古月,目似春星,两道眉斜飞入鬓,准头端正,满口黑胡须;身穿蓝绸子大衫,腰系凉带,足下转底官靴,手内拿着一柄折扇。一见张二虎,笑嘻嘻的说道:“张二贤弟,我久仰大名,今幸相会,此乃三生有幸!”张二虎说:“小弟乃是被获之人,多蒙兄台见爱,不知兄长尊姓大名?请道其详。”那人说:“在下我姓何,名瑞,外号人称混水猿。我乃是石平州正北何家洼人氏。前番同着我一个外甥,名叫鲁化;我有一个儿子,名叫何道明。我早有此心,欲要投奔大清营,去找王天宠、马成龙等众人。不料我们到此处,正遇他等众位竟被妖人所擒,我是进退两难。我有一个师弟,名叫张宝,他现在那吴恩手下充当水军都会总。我投奔他去,想要设法救那大清营的几位朋友,不想被那飞天大圣玉昆救去了。我在那张宝营中,他待我很念故旧之交,保举我为粮台都会总。我虽是人在天地会之内,我的心实想投奔大清营。那王天宠被妖人拿住送在我这里,是我把他救下了。我从囚犯营中将他替换出来,杀了一人,假充他之名。这现今还有一位白少将军,我想要救他,尚未得其便。今既是你来,你我得便把妖道白练祖拿住,我再去劝说张宝,叫他归降大清营。咱们二人先去盗他的那个迷魂旗来,再捉拿仁和教主。不然,那杆小黄旗子实然是厉害无比。”这张义一听此言,连忙向前施礼,说:“原来是何大哥,小弟失敬了!既然兄长有这一份好心,你就把王大哥与白少将军请来,你我四人共议此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这何瑞说道:“我已派人去请他二人,少刻就来。”
  正在谈话之际,只见小白龙王天宠同定那过海银龙白少将军两个人进来,张义连忙施礼,说:“王大哥,我久违二位兄长!自你别去后,并无回音,我时刻想念兄长。今在此处相逢,又是奇遇,真是小弟万千之幸也!我今统带合山之众,并二十四岛的水旱两路人马,前来助兄长一膀之力。”王天宠说:“好,有劳贤弟挂心!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白少将军。”张义连忙施礼,说:“原来是白少将军。我张义久仰威名,今得相会,实为三生之幸!”白胜祖见张义人品出众,相貌不俗,心中甚是喜悦。二人情投意合。四位英雄正然叙礼,从外面进来二人:夜渡长江何道明、面条鱼鲁化。两位小英雄进来见了王天宠、白少将军,连忙施礼,说:“二位叔父一向可好!”王天宠用手一指,说:“那是你张二叔,你们过去行礼。”这何道明与鲁化二人过去行礼,说:“原来是张二叔,我二人有礼!”那张义连忙站起身来,说:“二位贤侄,休要行礼。”何瑞在旁边说:“二弟不要拦着,你我乃知己之交,不必客套。他二人也给你磕的着头,你若拦他们,倒是作虚了。”那何瑞是个精明强干之人,这张义也和他说的到一处。王天宠说:“何大哥,你明日先去到张宝营中哨探机密,到那里见机行事,可说则说,不可说则不必说。听他的口中言词,再作道理。张二弟,你先回营去,不可妄动。三日之内,必有人来给你送信。”张二虎说:“也好。既然如是,我可要先回我的水师营中。你等大家千万办事要小心谨慎,不可泄露机关。”何瑞说:“贤弟,你不必嘱咐,请放宽心。”张义立刻告辞,回归自己营中去了。那何瑞等三人在船中安歇。
  次日天明起来,早饭后,那何瑞坐上一只船,来至张宝的船上,立刻有人通报进去。那张宝把何瑞接上船来,手下从人献上茶来。何瑞说:“贤弟,你此时尚未到教主那里请示军需如何?”张宝说道:“教主爷今日一早上云南府去催粮去了。此时这里粮饷接济不上,等几日才能回来呢。那前营是高胜看守,后营是任山看守,派我护理中军。”何瑞说:“我那营中还可以支三个月的粮,亦恐其后力不加。昨日三鼓之时,接了一个惊信,说楚雄府那里地理教主袁治千因粮草接济不上,全军散了大半。神力王和伊哩布二人两处的人马合兵在一处,攻破了楚雄府。我心中甚是懮虑,你想此时应该如何办理?此乃不祥之兆。据我看来,这天地会八卦教大事不久必败,师弟你可早作准备才是!”张宝说:“师兄不必挂心,小弟我早已知晓,那吴恩定非成事之人。我想要保他,如得了大权之时,那时我把他推倒江心,大事岂不尽归于小弟?师兄,你想这事体,到如今叫我也无可如何了。”那何瑞闻听张宝之言,心中一想:“他乃诚实之人,说话并无谎言虚假之意。”他这才心神放下,说:“贤弟,你退去左右。”张宝说:“师兄,这左右都是我心腹之人,但说无妨。”何瑞说:“你何不弃暗投明,保那真主?不枉英名四海,威震乾坤;也不失封侯之位,显达门庭。”张宝说:“师兄,你说此话,无奈并没有引见之人,你叫我如何能弃暗投明呢?”何瑞说道:“事不宜迟,你要依我的主意,今夜晚就行事,先杀了任山与高胜,破了竹子山的北山口,引穆将军大军进竹子山,捉住吴恩,这不是一件大功劳么?”张宝说:“兄长,你说此话当真么?”何瑞说:“贤弟,我焉能与你说谎言?此事千真万真!”就把那王天宠和白少将军定计之话述说了一遍。张宝说道:“好哇!你就是这样作事?我还在梦中呢!既然如此,你先派他二人急速至大清营内送信,定于今夜晚三更时分,我与兄长在这里等候他们接应。我统带这一万水师营兵丁,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我说降,他等就降;我说反,他等就反,由我自便。”何瑞说:“师弟,你说的甚好。既是这样,我可以放心,你我少时再谈。”
  何瑞站起身来,回到自己营中,请白少将军、王天宠二人,述说方才之事,两个人甚是喜悦。何瑞立刻派鲁化与何道明二人撑两只小船儿,送白少将军、王天宠二人回归大清营中去了,定于今夜内三更时分前来接应。那何瑞自己在船舱内闷坐,用了晚战饭。少时,何道明、鲁化二人回来,进了船营。何瑞说:“何道明、鲁化,你二人各穿水衣水靠,各带随身的兵刃,跟我到那中军大营,护庇你师叔张宝。定于今夜三更以后,官兵杀到,那时献这竹子山的北山口。你我父子三人要立功作为出头之日就在今朝。”鲁化说道:“舅舅请放宽心。我二人仗着跟你老人家所练的水性,样样精通,不能落在贼人之下!”何瑞说:“很好。”立刻收拾停妥,三人扑奔张宝那里去了。
  不多时,已至营门以外。早有回事之人通禀进去。那张宝亲身迎接出来,到了账房屋中,四人落座吃茶。又讲论些今夜之事。天已不早,少时摆上酒饭,四人用过了晚饭。鲁化说:“我先去结果了任山,你们在此等候。”这鲁化去不多时,把任山的首级提来,扔在船头之上。听了听外面天交二鼓二点,那何瑞、张宝先把亲随诸将调齐,都下了一支密令:“如要是官兵到来,立起投降的号灯来!”正说着,忽听信炮惊天,杀声一片,正是穆将军领全营大小三军,大队兵马杀奔前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捉妖人忠臣奏凯 灭邪教永庆升平
  诗曰:著书非是为穷愁,豪旷应偕造物游。
  落笔漫惊风助阵,抛竿一任月盈舟。
  午餐动并朝餐膳,夏日常备冬日裘。
  何幸清贫无俗事,饱观经史乐斋头。
  张宝等四人竟候官兵到来。天方到三鼓,穆将军大队已到。且说穆将军自从王天宠、白少将军把献竹子山之故都禀明了,穆将军统领全军大队人马,派马成龙、李庆龙、马梦太为前站先锋,点齐了五千飞虎兵,派玉斗、巴德哩为接应军,派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白胜祖五人为左右翼,“如得了竹子山的北山口,进兵抢山,捉拿吴恩,算你等头功!”白胜祖又告诉:“王天宠、张义二人起他那聚泉山的人马来到,会合在一处,前去接应。”穆将军亦甚喜悦,又派顾焕章知会张义、王天宠二人,就在那里进兵。到二鼓以后,在竹子山聚齐,两军会合在一处,冲杀过去,那里有何瑞等迎接,张宝把大环金丝宝刀奉还了马成龙。贼人正在睡梦中,俱被官兵所杀。巡山太保高胜也死在乱军之中。
  天有五鼓之时,穆将军得了竹子山的北山口,吩咐进兵,大队人马趁势取了竹城,杀伤了无数的贼将。大战了有半日工夫,有聚泉山的小白龙王天宠、笑面阎罗张二虎、顾焕章三人先抢了竹子山。这官兵四面围住,生擒贼将十三员。各处搜查,就是不见八路都会总吴恩。
  书中交待,这八路都会总吴恩,他听见说那北山口失守,反了静江太岁张宝,勾串大清营的诸将,约会他那里大队人马,杀进竹子山来。自己望左右一看,并无一个保护之人。只听外边喊声大震,杀声连天。所派出去的战将,全都被那大清营中之人捉去了,暗自心中说道:“我自统兵叛反大清国约数十年以来,不想我今朝落在这一个地步。我倘要被他等捉去,岂不被人耻笑于我?也不免有杀身之祸。莫若我趁此逃走,找一个僻静之处,躲藏一时,候官兵去后,我再找一个清静山谷,从此闭门思过,以了我平生之愿也。”想罢,自己抽身出了逍遥阁,飞身上房。抬头望前山一看,只见那些人马如兵山一般相似,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杀声不断,金鼓大作。此时天已东方发亮,见大清营的人马还是乱杀乱砍,山谷之中旌旗遍野。吴恩蹿至后山,心内甚是惊慌,自己战战兢兢往前行走。慌不择路,过了一道山涧,只见眼前一座山神庙。吴恩进了庙内,向上叩头,祝念着说:“山神爷在上,保佑我今日逃脱此难,改日我给你老人家重修庙宇,烧香上供,从此我再也不敢作非礼之事了!”磕完了头,平身站起来,自己心中一动,说:“不好!我得走,这里不是我隐身之所,我走吧!”出了庙门,走了不远,往西一看,见那边有一座石洞,石碣之上有三个大字,是“绝恩洞”。心中甚是欢喜,伏身进了这座山洞。到了里面一看,极其狭窄。“倘若官兵到此,把我堵在这里,反为不美。”自己又一想:“这座山洞是绝恩洞,我名叫吴恩,与这‘恩’字有犯,吾命该休矣!这里不好,我还是走吧。”立刻往外就走。只见洞门以外有马成龙、笑面阎罗张二虎、小白龙王天宠、赛报应顾焕章这四位英雄带领五百亲随兵丁,说:“吴恩,你往哪里逃走?还不过来受!”这吴恩吓的魂不附体,竟被拿获。
  书中交待,只因这四位英雄到了竹子山内,各处搜查,并不见吴恩的下落。事出于无奈,将他手下小道童儿拿住一名。王天宠问这小道童儿:“吴恩他往哪里去了?你说了实话,饶你去;你要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杀了!”年轻的小孩童,拿刀一吓唬他,焉有不怕死之理乎?说了实话:“他往后山去了。你们众位老爷赶紧去追拿,大概他走出也不能甚远。”王天宠等一听此言,将小童儿放了。马成龙带着五百名亲随人等,大家扑奔后山,追下去了。四位英雄过了后山,分为二路,派人往各处搜查。王天宠带着谢禄、韩虎二人,分兵一半;张二虎、顾焕章也各分兵一半,在满山遍野各处搜拿。直找到后山一道大岭下边,有一道断涧,靠着断涧那边有一个石洞,洞门紧闭。马成龙来至临近,见石碣之上有三个大字,是“绝恩洞”,心中一想:“这绝恩洞正应此兆,必是叛逆吴恩在内,此乃是上天助我等成此功也,除却恶患。”用大旗一招,把张二虎、顾焕章那路的兵丁招来,合作一处,把绝恩洞围的风雨不透。方要推洞门,只见吴恩从里面出来,被马成龙截住去路。事有凑巧,此时白少将军等众将,连朱天飞、侯化泰、张玉峰、玉斗、巴德哩等也赶到,把吴恩围上。吴恩知道事体不祥,想要逃走也来不及了。顾焕章施展点穴之法,把他治住了。大家上前把吴恩上,一同大众回到竹子山。穆将军查剿山寨已毕,大家把吴恩解至大帅营内。穆将军吩咐:“把吴恩押上帐来!”两旁人等一声答应,把吴恩带至大帐,他立而不跪。穆将军审问了一番,他俱皆承认,供状上画了押,也并不往下多问,派人把他看守起来。复又抄出贼人十本总帐,上面都是起事造反的头目人等,按着此帐,指名捉拿。不到半月工夫,把云南治的一律肃清。神力王派人镇守楚雄府,与穆将军合折奏明当今万岁,捷报云南省一律肃清,保奏各位英雄与众位诸战将的功劳,并屡次的劳绩。当今康熙圣主老佛爷览奏,龙心大悦,降下一道旨意:这逆首吴恩不必解进京内,就在云南就地正法,凌迟处死,首级悬杆示众,以尽国法。蔡文增、李法通尽处死本地,也不必解进京来。余党勿分首从,全行就地正法。
  圣旨调神力王、穆将军来京陛见。这圣旨一到,神力王设摆香案,望阙叩谢龙恩。读旨已毕,穆将军、神力王调来邓龙,领一万马步官军镇守云南地面,防护法场。神力王把一干人犯出斩已毕,与穆将军二位大帅带着水路战船。一同合营众将起程,浩浩荡荡,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
  在沿路之上秋毫无犯,由云南起身,非止一日,这天到了京都彰仪门外,把营寨安好,派人到兵部投文。是日,神力王、穆将军、伊哩布、屠海、蔡荣、汪平六位大帅,一同面圣,奏明在云南所立功绩诸将细册,呈递康熙老佛爷龙目观看,心中大悦,赐筵三天,赏神力王免死金牌一面,赏了些绸缎尺头等物;又赏了穆将军世袭一等忠勇侯爵;汪平、伊哩布,均赏加三级;蔡荣、屠海,各封显爵。过了两天,召见马成龙、白胜祖、顾焕章、马梦太、李庆龙、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张广太、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侯文、侯武等众人,皇上召见这些人,全是能征惯战之大将,龙心甚是喜悦。赏马成龙奋勇巴图噜名号,头品花翎顶戴,补授云南提督。白胜祖战功卓著,智勇双全,赏给世袭一等建威将军。张广太平贼有功,钦赐二品顶戴,补授四川提督。倭克金布着记大功一次。马梦太、李庆龙,钦加二品花翎顶戴,以总兵补用,遇缺题奏。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义勇可嘉,敕封义士名号,钦赐白银一万两。张义所辖之兵,留云南镇守,按月由藩司支给钱粮;张义着赏给参将衔,以游击补用。张玉峰、欧阳善、诸葛吉等,钦赐参将,遇缺题奏。所有随营的战将,各有升赏。兵丁赏食双月钱粮。大家朝上谢恩。且说马成龙住在天灵寺,次日拜望井泉馆掌柜的孙起广,又派人顺便把舅舅的灵柩由宁夏起回来,送往山东。马成龙家中祭祀了祖茔,又到了四方镇娶完了亲事,带着家眷往云南接任去了。那马成龙为人忠正,办事勤能,把云南治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寿至八十二岁而终,子孙绵长,历世书香。倭克金布辞官不作,归隐深山。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三人,义气相投,都归三岔山,修真养性。那杨永安已死,杨永太也不愿意作官,把兄长的灵柩安葬已毕,与红胡子马杰,二人出家去了。王天宠结亲之后,在三岔山务农为业。那张广太接了家眷,就在四川上任。马梦太补了京营副将。李庆龙、胡忠孝二人不愿作官,告假归家,教子养亲。巴德哩已娶了余碧环为妻。那张玉峰也回家养亲,不愿做官,娶妻杜氏。那芸娘也早就出了家,为尼僧去了,他悔过前非,因此修身养性,修行事后不提。那神力王自从平贼人以后,回家在府中静养清福。
  这才是:皇王有道家家乐,天地无私处处同。
  从此天下太平,五谷丰登,万民乐业,永庆升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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