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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明白

_3 陈徐 (现代)
清芳笑着对宇宏说:“宇宏,你可听到了?从今以后,我可要好好管管你了。”
宇宏吓了一跳,这世上女人一旦暴力起来可不得了,现在林则已是一个婚后悲剧男人的标本,起警示告诫后来者的作用。宇宏可不想再成为一个标本,让后人瞻仰了,就反驳文霜的话:“文霜嫂,你这话可就不对咯。这———”
林则现在为了孩子,不管文霜讲什么总附和是对的。他见宇宏要反驳,忙一把打断宇宏的话:“宇宏,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宇宏嘴张在半空,刚要开始长篇大论,林则的话就像是把一大团空气扔进他嘴里,他咂咂嘴,只好吃菜。
林则又转向清芳说:“清芳,听宇宏说今天遇到的那个叫李韩的人,总是破坏你们的感情,这是不是真的?你倒是说说看这个人。”宇宏当作没听见,只顾吃菜,口里边说:“这菜真好吃,林则,别多问了,吃菜,吃菜哈。”
清芳瞥了一眼宇宏说:“哪有的事啊,都是宇宏自己总是说李大哥的坏话,可李大哥还帮他呢。”
“哦?他是你大哥?”林则很惊奇。
“哪里,李大叔都嫌他老。”宇宏趁吃菜的空隙,也顺手攻击一下李韩。
清芳点点宇宏:“宇宏呀,天生就喜欢按别人的长相评价人的。”说话间仿佛清芳是看着宇宏长大的,才会对他天生品性如此了解。
宇宏转过脸,看着清芳:“清芳,你这就彻底冤枉我了,我爱你可不是爱你的外表,我彻彻底底爱的是你的灵魂。”这些话也只有中文系男人能毫不脸红地说出来。世间几千年来的恋爱,单纯在乎对方灵魂的,而丝毫不考虑对方外表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那样的话,干脆找具尸体结婚也一样。可见宇宏也算得上世间几千年来恋爱之集大成者了。
清芳满意地说:“我情愿你是在骗我。”宇宏一连声“怎么会怎么会”。
文霜看了羡慕不已,感叹一声:“他们这一对好幸福啊!”林则忙一把握住文霜的手,甜蜜地说:“我们还不是一样。”
“去去去,没创意,没正经,来来去去这一套,你就像这盘番茄酱,又酸又粘人!”
“番茄酱”受伤害了,低下头,不满地发出轻微的“啊啊啊”声音,宇宏和清芳又看着笑。
吃完饭后,林则把文霜送到宾馆,用尽温柔的语言“强迫”她多休息。宇宏把清芳送回房间,又出来和林则一起去喝酒。
两个好友很久没一起喝酒了,惟一的遗憾就是之恒不在这,不然三兄弟一起喝就更痛快了。之恒不在,他们就当他死了,在空位上倒满一杯酒,算是给之恒灵魂喝的。要是之恒在大洋彼岸知道他们在背后这么对他,一定会气得灵魂出窍,飞来美国寻他们麻烦。
林则又问宇宏:“听你说李韩的坏处,可林清芳却不这么认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是你对李韩的偏见啊?”
宇宏灌下一杯酒,说道:“女人嘛,看事情永远只会看表面,舌头底下藏着的文章她们是永远察觉不到的。李韩那家伙,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想尽了恶毒的手段。就像我下午和你说过的,除了李韩,谁又会偏偏拍下我搜身的照片,寄给警察局和清芳?寄给警察局那可以理解,可寄给清芳的人不是他又会是谁?还有上次关于我要被学校开除的事,也准是他亲手导演的。哼哼,他可真算是世上最好的导演兼演员了!”
林则劝慰道:“宇宏,你听我说。人生在这世界上,遇些小人是再所难免的事。如果你是真心实意爱一个人,别人再多的破坏也没有用。只要心里清楚彼此间爱的是谁,那就够了。宇宏,作为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像前几次那样把脾气发到清芳身上。”他指了指自己,“像我,和文霜从谈恋爱开始到现在,结婚这么久了,我从没对她发过一次脾气呢。”———可他却没说明文霜究竟对他发了多少次脾气。其实不是林则没脾气,是他不敢对文霜发脾气,这才让他鬼头鬼脑地挤进好男人行列。
林则倒了倒酒瓶,酒没了,就拿起祭奠之恒的那杯,一口喝了,又叫来服务生上酒,再给之恒鬼魂倒上一杯。林则说道:“之恒在国庆也要结婚了,现在他们小俩口早就同居了,宇宏,我们三兄弟里就差你了。我看为了保险起见,我劝你还是抓紧机会,早点把林清芳做掉吧。”说着手弄成刀背形状一切,仿佛夫妻洞房之事也成了杀人灭口的勾当。
宇宏向来是心灵脆弱,但自制力极强。他胆怯地问:“真的可以行动了?”林则给了宇宏一个肯定的眼神,信心十足地说:“嗯!”宇宏虽喝了好多酒,可脑子还清醒得很,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一想到“做掉”清芳的话,那李韩就直接跑去对着自由女神哭诉吧。
“做掉她,怎么样?”林则再次激励宇宏。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做大事业就要有冒险精神,去吧,做掉她!”林则激励起人来,把圆房的事都能比作创业。他看宇宏还是犹豫,就说:“做与不做皆在你一念之间,怎么样,快决定吧。”
宇宏还是不肯定的语气问:“真的要做?”
“真的要做!”
“一定要做?”
“一定要做!”
“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好,那我就做定她了!”两人默契十足地“哈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喝酒的人听见他们的大声谈话,还以为黑社会要杀人了,醉得一塌糊涂的人都吓得顿时清醒回来,慌忙结了账逃命。
宇宏虽这么说,心里仍有点不放心,他又深思片刻,猛然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好,就这么决定了。做就做,勇者无畏,上酒!”吓得服务生颤颤巍巍地一放下酒,拔腿就跑。宇宏又叫林则喝酒,林则无奈地摆摆手:“不能再喝了,再喝晚上回去文霜就要真做掉我啦。”宇宏一摆手,笑他没用,又灌下一杯酒壮胆,两人结了账出去。
第四部分:忌恨情敌李博士勇者无畏
宇宏独自走回学校路上,他怪自己酒量太好了,喝了这么多还这么清醒,不足以壮胆做坏事。于是他一边走,一边仰天高歌:“勇者无畏,神啊,给我力量吧!……”———险些招来闪电。
由于他半夜里高歌,他走到哪,街两边的居民楼灯就亮起来,各家窗户不约而同开了起来,两边的居民虽都来自天南地北,互不相识,此时彼此却有心灵感应,异口同声骂他“神经病”。两边的骂声像两块大夹板,把宇宏刚刚鼓起的那点儿气势压缩个干净,宇宏吓得急忙跑走。
宇宏到了清芳门口,重重地敲了几下门。清芳已睡下了,她听见是宇宏,猜测来者不善,起身后又同样穿了三件睡衣,两件外套。她闻见宇宏满身酒气,真担心他要做什么坏事了,只后悔没有防弹衣供她穿。
清芳问道:“宇宏,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宇宏紧张得一下子忘了自己的目的,想来想去,就说:“我喝太多了,走错门了,莫名其妙就到了这儿,我走了,你睡吧。”说完就走,可走了十来步,突然醒悟过来,后悔自己胆子太小,就又走回去敲门。清芳开了点门缝,问:“宇宏,你还有什么事?”宇宏想了想,就说:“有茶叶吗?我要醒醒酒。”———他的打算是趁清芳一转身拿茶叶,就冲上去抱住她,任她挣扎也没用了,哈哈。
清芳说:“哦,有,你等一下吧。”说完就聪明地把门“咚”地关上了,过了会儿同样是开了点门缝,把整罐茶叶都给了宇宏,马上关了门,在里面跟宇宏说:“你回去喝了茶早点睡吧,晚安,做个好梦。”宇宏捏了捏茶叶,无奈地叹口气,想想还是算了,回去吧,以后机会多得是。
第二天,林则约宇宏出来,林则递给宇宏支烟,自己也点起来。宇宏惊奇地问:“文霜嫂还让你吸烟?她不是早说过不准你吸了吗?”
林则轻松一笑:“呵呵,女人嘛,哪能管得住我这么多。现在我当着她的面,不喝太多酒,不抽烟,那全是因为她怀孕,给她点儿面子,呵呵……”
宇宏接他的话:“要是她没怀孕,你不照样得给她面子?”宇宏笑着拍拍林则肩,算作安慰他被剥夺男人的必要权力了。又接着说:“我一想起你抽烟就觉得好笑。我总回忆起大学你每天嚷着要戒烟,说是就剩两包,抽完就戒,可你口中的两包神烟抽了一年还没抽完,哈哈,可是到后来杨文霜一出现,你那两包神烟就彻底从地球上消失了,你呀……如果我是你呢,我就会大声告诉杨文霜:‘男人呢,没有十全十美的,别的男人是吃喝嫖赌,我这些爱好都没有,单就喜欢抽烟。如果你不让我抽烟,那我就会不开心;我如果不开心,回家也不会给你好脸色;如果回家不给你好脸色,你就会和我吵;如果你和我吵,我也会和你吵;如果我们吵架,婚姻就会维持不下去。看看,不让我吸烟有这么多坏处,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这么说,不怕杨文霜不给你面子,可我想啊,这样话你这辈子是没胆说的咯,呵呵。”
林则被说得面子全无,几乎成了负数,连忙说:“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谈这些琐事了,我今天找你出来是了解正事的。你昨天晚上去过清芳房间了?”
“是的。”
“那你就这么做掉她了?”林则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没有。”
“哦?”林则深吸一口烟,沉思片刻,突然间心领神会了,恍然大悟说道,“那么,那么,那么也就是说,那么也就是说,她趁你酒醉,来了个反客为主,反而把你做掉啦?”
“不是,不是。”
林则又深思一下,怀疑地问:“宇宏,你该不会就是男人传说中的那种懦夫,没能力做掉她?”
“去去去,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宇宏就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林则听完嘲笑他们的爱情不够成熟。宇宏反笑说:“那你所谓的成熟的爱情就是,喝酒之后睡沙发,抽烟之后逐出家门,划清界线吗?哈哈,这么成熟的爱情我是不敢要的哦。林则,你大概就是世上最苦命,同时又自以为最快乐的男人吧,哈哈。”林则挥挥拳,要打宇宏。
下午,林则和文霜要回旧金山,准备飞往纽约。宇宏和清芳送他们去了车站。临行前,林则又轻声对宇宏说:“对清芳再温柔体贴一些,奠定好感情,早日和她结婚,以后我们三兄弟都成家立业了,就算完完全全进入男人的人生轨道了。”宇宏苦笑一下:“成家容易立业难啊。”林则思索一下,目光坚毅地送他成功的三字真言:“想开点。”
时间一晃就到九月了,学生们都回学校了,秋学期开始了,再过两个半月他们就可以回国了。
天晓得是怎么回事,李韩居然成了宇宏和清芳哲学课的教授。李韩上课时果然如他所言,学生都坐得满满的,决不像别的教授上课,学生逃课去环球旅游都有可能。这倒不是因为他讲课如何精彩,而是因为他是皮克大学四大名捕之首———专抓逃课学生。他虽是双博士学位,却没有真正大教授讲课风范,每节上课酷爱点名。所以学生们说李韩有两样绝活,一是笑起来惨绝人寰,二是点起名来绝对冷酷。
李韩上起课来也很有特色,每当他要讲什么大哲理时,总先来句:“注意啦。”接着压低声音,故作惊恐神色,像讲鬼故事一样讲述哲理。他和现代研究哲学的大多数学者一样,讲出的话充满神秘色彩,似乎每句话都是天大的哲理,非用奇妙语气讲述不可,事实上,他们讲话的声音远比内容显得有哲理得多。讲完了,他还喜欢用颤音问学生:“你们听懂了吗?”学生们放大嗓子壮胆,近乎吼叫地哭喊:“听懂啦!”所以他上课时一讲到“注意啦”,胆小的女生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而且他还最喜欢把自己想出来的,酷似有哲理的话写进教学讲义。考试时,学生不认识亚里士多德没关系;不认识李韩,那就对不起了,成绩注定要破历史新低。李韩的大哲理很多。譬如过去他颇为自得的一句:“男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青春。”这样的话别人初次一听,嗯,蛮有哲理;再一想,咦?废话。于是有个学生向他提意见了:“李教授,按您这句话的理解,那女人的一生就有两次,或两次以上的青春了?”李韩无言以对,第二年这句话就修正为“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青春”。同时,那个学生当年的哲学课成绩,也不知为什么,就不及格了。
第四部分:忌恨情敌李博士容忍李韩
宇宏不愿上他的课,无奈,李韩似乎特别期待他来上课。每次点名都毫无例外点到他了。而且李韩最愿意让宇宏和清芳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众所周知,哲学这东西最玄,对与错的分界线全在教授的一张嘴。于是每次宇宏回答完,李韩就给全体同学奉送个金光灿烂的笑,然后笑道:“哈哈哈哈……回答错误,哈哈哈哈,回答错误,哈哈……”他一边笑,一边用眼睛威慑学生,压迫他们快鼓掌支持。这时如果有哪个学生不鼓掌的,那这学生注定哲学不及格了;鼓掌最响亮的学生今年等着拿奖学金了。宇宏每次回答完都气得牙齿能咬断几根钢筋。可每次轮到清芳回答,李韩不用听回答内容,就大声说:“漂亮极了,完美的答案。”然后带头开始鼓掌,激动得手掌都差点鼓掉下来,只剩没夸她:“比苏格拉底还苏格拉底!”
宇宏就借机对清芳说:“你看吧,我以前没说错吧,李韩是成心针对我的。”清芳叹口气:“你,你真是……”她本想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怕这么一来宇宏生气,就改口说:“你呀,真是以宇宏之心度李韩之腹。”宇宏说不服她,只能暗自感叹,女人这种聪明的动物有时候怎么这么笨啊。
李韩自从做了他们哲学课教授后,更是抓住机会频繁请清芳喝咖啡。他是痛下决心破坏到底。他忘了中国古人的育人名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只知道:“但行坏事,莫问前程。”宇宏虽不担心李韩能掀起大风浪,可李韩老来这么一套,就譬如夏日的蚊子,总飞过来,虽叮不死人,却够是烦的了。所以宇宏决心向清芳求婚,来彻底打翻李韩破坏的勇气。
这天傍晚,宇宏和清芳在河边漫步。绯红的夕阳给脚下的道路铺上一层红地毯,仿佛是通往结婚殿堂。宇宏望着风景,沉默了片刻,抬头望了眼天空,突然兴奋地说:“看呐,这对鸟儿是夫妻!”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宇宏又手指河里:“看呐,这对鱼儿也是夫妻!”
没等清芳话脱出口,宇宏又指着前面的树:“看呐,这两棵树也是夫妻!”
“好了好了,诗歌朗诵到此结束,宇宏,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宇宏柔情地望着清芳:“可我们还不是夫妻。”清芳红了脸,不说话了,宇宏又说,“清芳,我们回国就结婚吧。”
“婚姻大事,再说。”清芳低下头。
“什么叫再说?”
“再说的意思就是现在不说,以后说,不懂就查汉语词典。”清芳调皮地解释。
“清芳,我们的感情是时候结婚啦!”
“不好,我还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再考验考验你。结婚关系一生的幸福,我可不能就这么答应你了。”
宇宏叹口气,没求成婚,看来也只能再容忍李韩嚣张几个月了。
没过几天,李韩又来嚣张了。他这次又是请清芳和宇宏去吃饭,说是他有个朋友来看他,那个朋友是香港一个大资本家的儿子,手中驾驭了几千万的资本,对投资实业很感兴趣。于是李韩就劝说他一起来投资海蜃市,所以请宇宏和清芳去作介绍。
宇宏心里极不乐意,对清芳说道:“想投资直接去找市委啊,找张铭也行,我们又不是市里的什么头面人物,干嘛找我们?我看呀,李韩那家伙的花样精可真够多的,这次一定又是没事找事。”
清芳劝道:“宇宏,为了家乡发展,不要计较这么些个人的不满嘛。”———仿佛一瞬间,家乡父老乡亲的温饱问题全倚仗在他们俩身上,看来宇宏这顿饭系重了家乡上百万人民的厚望,还不得不吃了。
到了那天,宇宏和清芳来到饭店包厢。宇宏看了吓了一跳,李韩旁边坐了个穿西装的大和尚。那和尚的脑袋,可以算几千年和尚史上剃得最光亮的,李韩的平面镜与之相比,都要自惭形秽了。宇宏现在有些害怕李韩了,他认识的朋友要不就是周子非这样的“冒牌鲁迅”,要不就来个现代版的“鲁智深”,尽结交江湖上的旁门左道,而他自己相貌又算得上十足的恐怖大亨,真可谓物以类聚。
李韩见他们来,就忙着作介绍:“这位是我好朋友,刘顶天先生。”那个刘顶天用光头借着灯光向他们一闪,算是打过招呼了。宇宏听了介绍,明白了,他之所以是光头,是因为“顶天”的后果。李韩又为刘顶天介绍他们俩,介绍完了,还是出来那句老话:“随便坐,随便坐啊。”宇宏忙凑到清芳旁坐下,免得受他“随便坐”的欺负。
大家都坐了后,那个香港人的光头一闪一闪的,很晃眼,宇宏恨不得找个震天锤,往他那号称“顶天”的天灵盖上一锤子下去,让他干脆“顶破天”。刘顶天看了看他们俩,对李韩说:“李韩,你说的两个政府职员就是他们俩?太年轻了吧。这样的人为我作投资介绍,不大放心,不大放心的。”他一边说,一边皱着嘴,摇晃起大光头来。这光头就像个皮球,在他脖子作用下左摇右摆,很有滚下来的危险。宇宏心里在骂:“这年头,怎么啥货色的人物都有,连和尚都不安心念经,来搞投资了。一个大光头,连理发钱都没有,还敢在这大谈投资!”
李韩对着刘顶天,手指指清芳,说道:“顶天,你放心,这位林清芳小姐人很聪明的呢,懂得又多,作起投资介绍来一定———”他竖起大拇指,酷似正常人的大脚趾,嘴嘟成一只汤团,“棒!”他没有对宇宏的能力作任何的评价。
上菜后,宇宏对吃与不吃很是矛盾。他想不与李韩沾任何瓜葛,吃了花他的钱点的菜,那简直是一种侮辱。可筷子像直升机一样架在空中也实在太尴尬了。李韩扫了一眼宇宏,明白宇宏的想法了,故作惊奇地问:“夏先生,这些鱼翅鲍鱼不合你胃口,还是以前没吃过,今天一见到这么好的菜,反而兴奋得无从下手了呢?来来来,别客气,千万别跟我客气,吃!”说着就捧过整碗鱼翅,摆在宇宏面前,仿佛施舍乞丐,又说道:“夏先生,别客气,当面条吃饱为止!”
第四部分:忌恨情敌李博士恨透李韩
宇宏气得面色铁青,手指紧抓椅子,恨不得把李韩切成刀削面。清芳手偷偷紧紧按住宇宏,深怕他动怒后揭起整张桌板,耍起十八般武艺来。宇宏有清芳一只手按住,心情好受多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刘顶天说道:“李韩,不要强迫穷人吃鱼翅,鱼翅是上帝专为我们这些富人准备的,上帝为穷人准备的是河里的鲫鱼、青鱼、草鱼。”清芳低下头不说话了,却还是拼命按住宇宏即将“揭竿而起”的手。宇宏自尊心受损,只是清芳按着他不能发作,只能在心里大骂:“还有你这只没毛的大海龟,是上帝为我们全人类准备的!”
李韩见刘顶天说的话也伤害到了清芳,对他未来幸福不利,就说:“顶天,你这话就不对了,上帝是公平的嘛,上帝不会有偏见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世界上所有人准备的。”说完善意地对着清芳笑笑,以表明他和刘顶天是完全不同立场的人。
刘顶天又对着清芳问:“林小姐,你能否向我介绍一下到你们海蜃市投资的好处?”
清芳虽然心里厌恶这大光头,嘴上却掩饰得干干净净:“刘先生,我们海蜃土地多,还有廉价的劳动力,还有———”
刘顶天打断清芳的话:“林小姐,我希望你能清楚一点,穷人都是廉价的,所以穷人的劳动力也同样是廉价的!”
宇宏嘴里含糊了一下:“没毛的大海龟更加廉价。”光头向宇宏一转:“夏先生,你刚才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清芳忙替宇宏说:“他说‘确实如此’。”宇宏火气控制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可惜桌子重心不大稳,这一下拍案而起,害得桌上的鱼翅汤全向他浇来,“威风八面”被浇熄好几面。宇宏没心思顾及这么多,一抹头上的鱼翅,指着大光头说:“光头,我再说一遍,像你这种光头大海龟,也是同样的廉价!”说完就拉住清芳往外走。
大光头顿时动怒了,他像条粪坑里的蛆虫闻到了更臭的粪,激动得立起身来,指着宇宏骂道:“穷人也敢骂我们富人!”宇宏听了火更大了,心想着“赤脚的还怕穿鞋的”?宇宏顿时怒发冲冠,一冲上去,操起一只盘子就给那个刘顶天一记耳光。李韩看到这场面,吓得瘫在椅子里不敢做声。
用手打耳光,这么狠命打过去,也能把人打得白天看见星星了;更不用说宇宏的创举,用盘子打耳光,大概白天能看见月亮了。刘顶天的半张脸打得颇有李韩平面镜风采,随即就红肿成猴子屁股了。刘顶天一下子被吓傻了,宇宏还不过瘾,又高举盘子砸向他的天灵盖。宇宏惊叹一声:“妈的,这盖子什么新奇材料做的啊,科技含量这么高,这样砸都没破,真结实!”还想第二次试试盖子强度,被清芳拼命抱着拖出去了。
到了外面,清芳哭着埋怨:“宇宏,你这次又闯祸了!刚才我这么拼命拉着你,还是阻止不了你。你每次都是那么冲动,我不想理你了!”说着就跑走了,消失在黑茫茫的夜色里。宇宏无话可说,失落在黑色中。夜凉如水,刚才的怒火在阵阵的夜风里,被吹得荡然无存。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难道忍受别人的人格侮辱才是成熟男人的表现吗?不,绝对不是的。女人总是这样,只会在乎自己小范围的利弊,却不会顾及男人内心的大主义的思潮。宇宏慢慢踱步回宿舍,他已准备好了明天被拘留,后天被罚款,再过几天就被开除回国,回国后失业,顺便也失恋了。
第二天,宇宏怒殴香港商人的事全镇传开了。不出他所料,一早就五六个警察找上门了。宇宏万念俱灰,一见警察就说:“我已准备好被拘留了,要关我几天随便你们吧。”
那些警察彼此相视一笑,全都满脸和气,他们中的一个说了:“夏先生,你误会啦。那个大光头昨天被你打住院了,现在脸还肿着呢,哈哈。他昨天晚上就来报案了,我们按程序,本来昨晚就该来找你,后来去饭店了解情况后才知道,妈妈的,原来是那光头仗了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歧视辱骂起没钱的人了。我们调查后还知道,那头大光头前几天在镇上开车,撞了人,只是扔下一叠钞票,还骂被撞的人走路不长眼睛,之后就扬长而去了。我们最痛恨这种混蛋了,谁见了他都会忍不住打他一顿。我们今天来只是例行程序,要你做一下笔录。夏先生,打这种人渣的都是好汉,我们怎么会拘留你呢?就算你把他打死了,偷渡回国我们也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哈哈,我们还怕做笔录耽误你时间,所以我们几个连夜为你做好笔录了,你看一下,签个字就好。”说着就笑呵呵拿出笔录给宇宏看,上面的事实被这几个满怀人道主义的警察扭曲成这样了:
10月20日晚上,夏宇宏先生和刘顶天先生在“四海同路大酒店”吃饭。中途刘顶天先生酒醉发疯,开始从人格角度大肆辱骂起他人来。夏宇宏先生身为社会正义人士,听到后出言制止。刘顶天先生听后反而大怒,他酒后神智不清,对着众人大声吆喝:“我是猪猡我怕谁?我是猪猡,能奈我何?”说后,还误以为自己修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就拿起盘子往自己脸上头上砸上去。夏宇宏先生怕他损坏公共物品,就上去制止,反而被刘顶天先生推倒在地,只好撒手不管,走出酒店后,回自己住所。
宇宏看了这份笔录后,笑着在上面签了字,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有这么快乐的结局,他急着感激这几位警官,说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他们吃饭。警官们坚决不肯让宇宏破费,还说改日要请宇宏吃饭,表彰他的社会贡献,还夸他是中国当代排得上数的见义勇为青年。之后又有个年轻的警官问宇宏,打那个大光头巴掌时,是用碗面打的还是碗背打的。宇宏说好像是碗背。那几位警察听后一片哀叹,都说只怪大陆人没文化,一点流体力学常识都不懂,要用碗面打才够力道。他们又纷纷遗憾自己不是宇宏,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夏先生的力气实在太小啦,要是换成我,一巴掌把他都刮回香港老家去了。”可见他们的一巴掌,都顶得上洲际导弹了。
皮克镇的居民们对于这件事也是一片叫好,大家都恨未能亲自见识此等英雄好汉的庐山真面目。———其实他们好多人都是见过宇宏的,就在他那次“街头强暴妇女”经历。街上的那些老人呢,这回又摇头晃脑地夸宇宏这一巴掌有力度,有气魄,“真算得上掌中之仙人”,宇宏的手掌自然也就顾名思义地被称之为“仙人掌”。
刘顶天被打得住院了,气得不得了,找来律师打算控告宇宏。可律师去酒店收集证据时,服务生们口供出奇一致:“那天晚上确实看见有人打狗,没看见有人打人,即使要控告别人,也该由司法机关来处理这起虐待动物罪。”刘顶天又气又无计可施,伤一好,连街上也不敢去,怕刚出院又受居民群殴再次住院,就偷偷跑回香港去了。
事后,李韩借这件事强烈要求学校开除夏宇宏,可学校担心这样处理会引起广大学生和镇上居民的反对,闹不好引发学生潮就事情大了,不同意李韩的要求。清芳看到事态发展并非她想的那么糟糕,也和宇宏和好了。
宇宏这回春风得意,有做了坏事反而传美名的侥幸快乐感。张铭虽来训斥了一顿宇宏,他也没把这些放心里去。
剩下的日子里,生活轻松、明亮、快乐。
第四部分:忌恨情敌李博士学校考试
一转眼到了秋学期期末,学校要进行考试了,宇宏他们虽是来进修的,这回也一样要考试。这下宇宏有了紧迫感,这半年来他几乎什么也没学。于是他下决心要在剩下的几天里,好好“强暴”几本教科书,可他的那点小决心,在翻开书本的一刹那便荡然无存了,原来他想“强暴”的那些书,各个都还是白白净净的“处子之身”。
尽管宇宏没看书,可他对考试还是蛮有信心的,对待考试,他向来有他自己高明的一套做法。
考试时,遇到了模棱两可的选择题,宇宏判断不出,就不选,而在题下批注一列小字:“教授,众所周知,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联系的。就比如这道题的A选项和B选项,我思来想去,发现这两个选项并无根本性的冲突。至于到底该选哪一个,我想我也不便多说,你觉得呢?”对于他写不出的填空题,他也空着,后面又来一行小字:“教授,我冥冥之中感觉与您极其有缘,对于这道题,你的答案和我的想法也一定会不谋而合。所以在这个空上,我想我就没有填的必要了吧,哈哈。”在问答题上,宇宏更是舒展尽毕生功力。他只要瞥半道题,就能想出整道题的答案,操笔即写,文字往往不拘一格———因为一个字总是占了好几个格子,摇头摆尾,搔首弄姿,占尽风流,成了实实在在的象形文字。虽然能读得懂象形文字的考古专家很多,可要看得懂这种“象形文字”的考古专家,全世界估计就剩他自己一个。他的回答一面写完,用个箭头轻松一挑,旁注着:“见反面。”反面又被他几排大字轻松霸占,又来了个箭头加批注:“见反面的反面。”……“麻烦再翻一次”……“同上”……“快到了,教授加油翻啊。”……“教授,成功在即啊。”……“解答完毕。”———能耐下心来看完他解答题的教授,大概都会有一种成就感了。
宇宏的卷子交上去以后,注定是谁改谁倒霉。这些平日象牙塔里搞研究的教授,看到这样的卷子,也差点动了凡心,恨不得杀了这个学生。于是各个教授纷纷给了宇宏校史上的最低分。还有个教授颇为幽默,在试卷回复单上给了这么些话:“本科全卷共计五十题单选题,汝竟能一口气答对三题,实属不易。老朽虽不懂算术,想来此等概率亦非人力所能及。望汝速买彩票,莫使此等良机错失,抱憾终身。若中头奖,莫忘分吾几万以供田园养老,切记,切记!”
宇宏惟一一门出色发挥的课是在李韩的哲学课上。宇宏实际上刚好考了59分,差个“苏格拉底”就及格了。李韩心想这个分数最尴尬了,他怕宇宏找到借口,跟清芳说是他故意为难他,就是不让他及格。于是良心发现,把分数改成了55分。
宇宏这么多门课程,都在他的谈笑风生里全挂掉了。好在学校为了能和市政府以后继续合作,照样是给了宇宏一张结业证书,让他回国也能有面子。
第五部分:回国以后海归的自傲之感
大凡出了国的人,都会有一些不再是普通人的优越感。中国人在国外可以称自己是老外,回国后可以称自己是海归派,反正不管是在国内国外,出国的人在心理上总是优胜者。宇宏也不例外,他出去学习了一回,虽然半年时间里什么也没学成,可他心里却认为现在的夏宇宏再也不同于半年前的夏宇宏了,对未来仕途的幻想雄壮得一点也不亚于普希金的诗句;更何况他还得到了清芳的爱。
宇宏下了飞机,林则、之恒都等待着迎接。三个大男人久别重逢,激动得紧紧拥抱在一起,场面热烈得仿佛回到当年香港回归。之恒拉过他夫人陈晶晶,宇宏拉过清芳,互相作介绍认识。
林则请之恒、宇宏晚上喝酒去。之恒转回身,渴求地望着陈晶晶说:“晶晶,今天宇宏刚回来,大家高兴,我晚上去喝点儿酒好不好?”
陈晶晶笑着说:“好的啊,反正家里的沙发也空着,今晚给你睡好了。”
林则偷偷告诉宇宏:“才结婚一个半月的夫妻,之恒就成了阶下囚了,哈哈……”宇宏笑林则是以五十步笑百步。宇宏开始恐惧婚姻了,结婚前的一条条好汉,一结婚后就仿佛野兽被戴上脚镣,三两下就被驯服成家畜了。现在这个时代,男人想要驯服女人,就譬如老鼠要指挥猫唱歌;女人想要驯服男人,就像是猫在玩弄老鼠,———而且还往往是只敢低声小叫,不敢反抗的老鼠。过去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坟墓中的尸体至少可以保留好几年,现在该说婚姻是爱情火葬场,一进去就灰飞湮灭了。
之恒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喝酒去。宇宏对之恒笑道:“今晚你回家睡沙发可别说是我们害你的哦,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之恒一脸的不屑:“你们不晓得啊,我们家的床啊,又硬又不舒服,沙发多好,软绵绵的,舒服着呢,我还巴不得睡沙发呢。”宇宏、林则又一起嘲笑起之恒来。
他们三个晚上在酒吧酒过数巡,宇宏开始炫耀起他怒打刘顶天的痛快经历。他酒后忘情,满腔英雄豪气,于是从他口里讲出来的那段经历又凭添诸多传奇色彩。那天他事实上虽然只打了刘顶天一个巴掌,可此时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夏宇宏,却一连和刘顶天大战三十六回合,最后刘顶天被他打得差不多要成植物人了。
林则、之恒听了故事,都为宇宏叫好,又称宇宏这次出国回来,以后仕途一定一路平坦,真可谓少有的青年得志。———要是宇宏都算得上青年得志,那世上哪还有不得志的青年?宇宏酒后胆壮,忘了自己身份,拍拍胸口下保证:“好,你们俩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啊!”三人笑成一片,又共饮一杯。
宇宏又对之恒说:“之恒,今天下午见到你老婆陈晶晶,怎么管你管得这么严?比杨文霜还要狠啊。”林则急忙纠正:“文霜可是又温柔又体贴啊,她是关心我才会管我。”之恒也说:“对对对,晶晶也是爱我才会管我。宇宏,我很了解你的感受,哎,你是还没有找到一个会全心全意管你的人,所以才会嫉妒我们。你放心,我相信以后你的那个林清芳也会这么管你的。”
“哎,你们真是无药可救了。两个大男人心甘情愿被女人牢牢管着,我以后可不会像你们活得这么狼狈,一点儿男人的自由都没有。”
林则、之恒听后,一笑释然,颇有默契地一起指指宇宏,嘲笑没结婚的男人是不懂得束缚也是一种爱。宇宏争不过他们,大家又喝了些酒,就各自回家了。
宇宏回到家,夏母炖好一锅汤等着儿子回来。宇宏见母亲半年未见,日夜麻将操劳,又苍老许多,就关切地说:“妈,我这半年没在家,你又每天打麻将去了?妈,麻将要适度啊,不要过于劳累了,对身体不好啊。”夏母打着昨晚强撑着,遗留到现在的哈欠,一改往日麻将桌上的冷酷脸面,温柔地说:“宇宏啊,你这次出国真是懂事了不少,懂得关心起妈了。出国呀就像打麻将,你打过几圈呢,才会对社会的套路有所了解。你这次打了一圈回国,人果然改变好多了。对了,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噢,比方说呢,有没有交到女朋友啦?别骗妈。”说后又神秘地加一句,“什么也骗不了妈。”
宇宏惊奇地以为母亲打多了麻将,善于窥探对手心理,知晓别人要打什么牌,现在这种能力又扩大到窥探一切人的心理活动。自己和清芳的关系被母亲未卜先知啦?不会的,不会的,母亲没有特异功能,父亲也才死去十来年,灵魂尚未修行成附身能力。一定是更年期人酷爱幻想,竟歪打正着,想个凑巧。现在跟她说明和清芳的事,母亲一定会尽人口调查义务,问清楚有关清芳的一切,甚至三代以前祖先贵姓也可能涉及。宇宏为省言语上的烦恼,就说:“还没有呢,在美国半年,哪有这么容易交到女朋友啊。”
夏母一听,乐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宇宏奇怪地问:“为什么没有就好?”
夏母自有她的含义,就忙找些话随便掩饰:“你们年轻人呀不懂,这结婚大事就像打麻将———”
“妈,怎么在你眼里,什么事都像打麻将?”宇宏打断夏母的话。
夏母笑道:“宇宏,你人生阅历浅,悟性不够,看不透这麻将里的道理。我跟你说呀,这做人啊,就像打麻将,……”宇宏闭上眼睛了,让夏母自己陶醉在麻将中的大境界里。这人啊一旦对某件事热情起来,什么都能联系上去。如果谈到宇宙,夏母一定会说:“这宇宙啊,就像打麻将,这红太阳啊就是红中,白的月亮啊就是白板,……”如果谈到美伊战争———要是她知道有这战争的话,也会说:“这美伊战争啊,就像打麻将,美国用了侦察飞机啊,就是偷看别人的牌,……”反正对于夏母来说,打麻将这个比喻绝对经久耐用,小到针线,大到宇宙,只要她知道的,都可以用麻将浅显易懂地解释出来。———世上一切自诩是“先哲大儒”的人皆有这种能力。
夏母解释完麻将中蕴藏的哲理,又问宇宏:“宇宏啊,你这半年有没有把你丁余馨妹妹忘记啦?”
第五部分:回国以后未来女婿
丁余馨是宇宏小时候的玩耍伙伴。她父亲丁先生和夏父生前是故交,关系好得像亲兄弟。早年丁先生闯商海亏空,幸得夏父在人际和资金上的帮助,才扭亏为盈,一步步走上成功路,现在是一家大型外贸公司的掌门人。这个时代是富人突兀的年代,很多人经济上一发迹,精神上发迹得更快;地位稍一上升,就对过去的朋友生疏起来。丁先生是个例外,他企业虽然越做越大,但他饮水思源,知道今日富贵全托当年夏父竭力帮忙。如今自己独生女丁余馨刚大学毕业,又见宇宏仪表堂堂,有心让他做自家女婿。丁先生就把自己这想法和丁太太、夏母说了。丁太太和夏母是麻将桌上的好姐妹,都赞成这门婚事。三个长辈就去试探余馨的意思。余馨是个漂亮姑娘,拥有女人们都梦想的外貌和气质。丁家和夏家住得很近,余馨和宇宏每年都有很多时间接触,无形中也对宇宏滋生好感,就害羞地点点头答应了。
可宇宏一直以来只把余馨当成妹妹看待,丝毫不知道长辈们已为他的爱情生涯安排好一切。对于母亲的问题,他就随便回答说:“余馨妹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怎么会忘?”夏母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的。你丁叔叔听说你回国后休息三天再去上班,所以明天他在酒店设饭局为你洗尘。”宇宏说道:“这太麻烦丁叔叔了吧。”夏母偷偷地笑,恨不得说出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麻烦。
宇宏回到自己房间,打电话到清芳家。他故意拉长音调,模仿萨克斯管被卡住的声音:“我是鬼,要来吃你咯,呼呼呼。”孰料接电话的是清芳他爸,给宇宏来一顿迎头痛骂:“鬼你个头,神经病再敢乱打电话,报警了!”电话“啪”一声挂断,把宇宏的热情吓退回零。之后宇宏热情逐渐回复,摇摇头,暗笑他未来岳父是五十几岁的愤青。宇宏又电话打到清芳手机,把刚才的事跟清芳一说。清芳笑道:“都这么大人了,还要玩小孩子把戏,爸爸骂得好,就该把你痛骂一顿,呵呵,宇宏,其实你也该庆幸运气好,接电话的是我爸爸。要是我妈接的电话,她估计还会电话回打过来到你家,骂你一顿呢,呵呵……”
宇宏笑笑,想着未来岳父母都这么“疯狂”,真有意思。又问:“清芳,离工作还有三天,你这三天打算干什么?”
“我嘛,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这三天当然陪父母咯。”
“好孝顺的乖女儿啊,清芳,现在我们回国了,你打算过我们结婚吗?”
“没有,你这个人,这么重大的事就放在电话上说啊,这可是我一生的幸福呢,当然要思考仔细了。以后再说,再见,晚安。”清芳机灵地挂断电话。宇宏无奈笑一下,哎,现在的女性太狡猾了。
第二天去吃晚饭前,夏母反复叮嘱宇宏,衣服呢,要穿得跟麻将里“白板”一样正;领带呢,要打得跟“二条”一样直;走路呢,要跟“红中”一样挺。宇宏不解地问:“不就是去吃顿饭吗,打扮得这么庄重干什么?”夏母神秘笑而不答,在宇宏一再追问下,夏母问道:“宇宏,你心里觉得余馨怎么样。”
宇宏随口说出:“挺漂亮,人也好,怎么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夏母意识到快“胡牌”了,就索性向宇宏全摊牌了:“看你这么兴奋的样子就告诉你吧。我和你丁叔叔他们商量好了,我们呀,一致觉得你和余馨般配得不得了。余馨早在今年夏天就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等着你美国回来,和余馨重温感情。”
宇宏惊骇地张大了嘴巴,母亲口中的“重温感情”,仿佛是说他过去就和余馨“温”过感情似的。夏母把他的惊奇误会成惊喜,又说了句让宇宏更惊奇的话:“本来我们打算把这件事早几年就告诉你了,可那时余馨还在读大学,我们怕你知道后太兴奋,会经常去骚扰余馨,做出一些太冲动的事,就没跟你说了。宇宏,你不会怪妈没早告诉你吧?”
宇宏埋怨说:“妈,亏你这种事都想得出来,我又没有说过喜欢余馨妹妹,你却就直接帮我做主了。”夏母再次把宇宏的埋怨误会成“得了便宜还卖乖”,又说:“哎,都这么大个男人了,还这么不好意思,喜欢别人也不敢承认。你是我生的,你肚子里那点儿鬼主意我会不知道?小时候余馨来我们家玩时,你就强行要她做你老婆,还把她吓哭了。你呀,才八九岁时就有这坏念头了。今天,你这么多年的坏脑筋总算要得逞啦。宇宏,我做妈的可要告诉你啊,以后娶了余馨一定要对她好,要是对她有一点儿不好,妈第一个饶不了你!”
宇宏吓得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宇宏被夏母拉着到了酒店,丁先生一团笑脸招呼“未来女婿”进来。丁氏夫妇把宇宏看了又看,都夸他一表人才,去美国半年后气质成熟了,人也长高了。宇宏心里笑这些长辈真是无聊得可爱,都27岁的人了,还会长高?余馨看着宇宏,含笑说:“夏哥哥这半年没见面,人是越长越英俊了。在美国时都在学些什么啊?还过得好吗?———嗯……,有没有想我啊?”丁氏夫妇和夏母马上意识到意思了,急忙神秘地交换眼神,这目光里每秒钟传递的信息量,准赶得上宽带上网的水平。宇宏像个小学生,谨慎地回答余馨提问。就是最后一句问题比较棘手,说“想”的话,误会更会大了,说“不想”的话,这里场合又说不出口,他就说:“有一点想。”余馨嘟起小嘴巴,说:“怎么才一点啊?你真坏死了,坏死了,坏死了。”宇宏吓得忙改口:“很多,很多,其实想得很多。”三个长辈全都乐成一团了。
丁先生笑得像朵向日葵,在余馨、宇宏间转来转去,转了几圈停在宇宏方向,说道:“宇宏,都这么大个男人了,说话还这么小心害羞。怎么,这半年没见面就忘了叔叔阿姨吗?还是……还是今天你一见到余馨,就兴奋得不知所措了呢?———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俩一起多待几次,感情就有火候了。”丁先生自认为这句话在这时说真是妙不可言,和丁太太配合默契地笑起来。三个长辈又说他们去外面点菜,把宇宏、余馨两人留在房间。
宇宏尴尬得红了脸,余馨却是害羞得红了脸,两人都在等着对方先讲点什么,来打破这沉默氛围。宇宏手握茶杯,眼睛盯着手,做出潜意识里的思索状态,装成一具雕像。余馨觉得一定是宇宏太害羞,太难为情了,哎,还是自己先开口吧。余馨低着头说:“夏哥哥,听伯母说,你,你是很早,很早就喜欢上我了。”雕像吓得一颤,手里的茶倒了出来。余馨以为宇宏兴奋成这样,更显得不好意思了。
宇宏急忙解释:“这些话都是我妈乱说的,可不能相信。你也是知道的,这个年龄的女人总嫌地球转得太慢,非得没事找事。”余馨显然已洞察宇宏一切思想了,红着脸说:“你不用解释,也无需解释,有些事是用不着解释的,你越解释,就越说明你的———执着!”余馨手指在空中对着宇宏一点,以强调他的“执着”。说完还附加一句:“你真虚伪!”
第五部分:回国以后最讨厌的人
宇宏吓得不敢说话了,他心想这人的命运真是奇怪,过去他的恋爱生涯一路失败,单身了小半辈子,今年却时来运转,一下子两个女人喜欢上自己。宇宏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情滑稽好笑,潜意识不禁笑了起来。这潜意识里的笑极不老实,一不小心就偷偷跑上嘴角了。余馨本来心里还在怪宇宏这个大男人太怕羞,喜欢自己“好多年”都不敢说出来。现在她见宇宏在笑,心上一高兴,就皇恩浩荡,赦宇宏“这些年暗恋无罪”,轻松地指着宇宏说:“夏哥哥,你笑起来真是坏死了。”
宇宏现在连表情都不敢随便表现了。心里尴尬得要命,又看看表,这三个长辈点菜都点了半个多钟头了,还没点回来。宇宏只能再继续装雕像。余馨看着宇宏不说话,以为他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也低下头甜蜜地笑。
又过了好长时间,三个长辈才回来。原来他们点菜点着点着,就点到对面商场去了。逛了一大圈,才记起来还没点菜,又回到酒店。长辈们聪明的点菜,却给宇宏带来了十足的烦恼。
三个长辈回来后,看着他们俩都红了脸,自以为已参透其中大半,相视满足地笑笑。丁先生拍拍宇宏肩膀,问道:“宇宏,你觉得余馨怎么样啊?”余馨在旁边撒娇喊着:“爸爸,怎么问这个问题啊?”丁先生爽朗地笑着:“没关系,没关系的。”宇宏心里嘀咕着:“谁说没关系,我可麻烦大了呢!”宇宏打算这个问题回答得一定要有艺术性,既不能伤了和气,又能轻巧地度过目前尴尬境遇。正当宇宏在苦苦思索这么个艺术性回答时,夏母却直接替宇宏想到个更艺术性的回答了:“宇宏呀,当然认为余馨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啦,宇宏,是吧?”宇宏不回答,大家就当他是默认了。
这顿饭吃得极其艰难,宇宏每吃一口菜,都得提防长辈们可能突如其来的一个刻薄问题。每上一道菜,夏母总极尽“婆婆”义务,给余馨夹菜;余馨也极尽“妻子”义务,给宇宏夹菜;这样以来,逼迫宇宏也得尽点“丈夫”义务,给余馨夹菜。大家看着这对“小夫妻”,菜夹来夹去,全都乐成一团了。———于是误会就像一滴墨汁进入水里,墨滴轮廓越来越大。
这顿漫长的饭总算结束了,宇宏回到家,向夏母埋怨道:“妈,你怎么能随便跟余馨说我喜欢她呢?”
“哦?你不希望我去说你喜欢她,你想自己表白,来带给她惊喜?”夏母俨然已深知儿子心思了。
“哪里的事!我有女朋友了。”宇宏不得不说出来了,怕以后误会会更大了。
“哦?”夏母惊奇了,“你昨天不还说没有的吗?就算有,那你就和你女朋友分手啊。”———仿佛在夏母眼里,男女分手就像麻将打完一圈,再来一圈那么轻松。夏母又说:“余馨多好啊,人既温柔又漂亮,况且你们又互相喜欢着对方。哎,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互相喜欢就像打麻将,这———”
宇宏打断说:“妈,我并没有喜欢余馨,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待,我有自己喜欢的女朋友。”
夏母表情严肃了:“我不管你的想法,反正我认定余馨做儿媳妇了。别的人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不认识,也不承认。宇宏,再说了,你在政府里干了几年了,干来干去还是个芝麻小官,是赚不来钱的。你爸生前留下的几十万遗产也用去不少。现在的几十万再也不同于十几年前的几十万了。你和余馨结婚的话,帮你丁叔叔打理他们家大企业,以后就是有作为的企业家了。”
宇宏无奈了,原来母亲这么支持这婚事,背后还有个钱的因素考虑其中。宇宏自己也承认,余馨确实可以算男人的理想伴侣,而且她的家世可够一切无事业年轻人企羡了。可他现在整个心里装着清芳,就仿佛给心灵加上一层防弹衣,其他外来情感再也进不来了。他心里打算一定要巧妙地处理掉这件事。不能影响自己和清芳感情,也不能伤害到余馨。———不,伤害是肯定有的,但可以把伤害减低到最小,用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法,把余馨的感情再过渡回兄妹之情。
到了第二天,丁家来夏家做客。丁先生很看中这个“未来女婿”,笑着对宇宏说:“宇宏,我公司里现在正好少个助理,你嘛,也就不要去政府里上班了,帮我管企业怎么样啊?”宇宏心想这个肥差要是接受了,娶余馨的义务就更大了,就推托说:“丁叔叔,我觉得干一样工作就要干出点成绩出来,现在我在政府上班,一点成绩也没做出来就转业,我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没用的。”可他事实上倒从没觉得自己没用过。
丁先生大拇指一竖,做了个“天下你最牛”的手势,夸赞道:“宇宏,年轻人总是急功近利,能有你这种成熟思考的,实在不多,不多。”说话时和丁太太互换眼神,相视一笑,意思是说这未来女婿人品不错。
余馨又问宇宏:“夏哥哥,你昨天晚上睡觉前想了我没有?”宇宏心里哀叹了:“又来了,又来了,这种间接杀人的游戏又开始了。”宇宏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回答,总不能说他这人是从不睡觉的吧,就干脆反问:“那你呢?”余馨红着脸说宇宏好坏,长辈们又都笑了起来,共同说宇宏坏。宇宏心里一惊,现在是一步步向着娶余馨的方向逼近,一定要扭转局面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长辈又说有事要出去一下,把余馨和宇宏单独留下。夏母出去前又笑着对宇宏说:“宇宏,余馨就留下来,让你处理咯。”———这“处理”一词饱含的深意,让宇宏不寒而栗。
宇宏打算趁长辈们全出去了,把握时机告诉余馨自己真实想法。宇宏看了看余馨,余馨也正笑着看他,目光中满是绵绵的情意。宇宏着急躲开这电死人的目光。他深思一下,说:“余馨,你听我说———”他说话时掀起身子刚要坐到余馨边上去,余馨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可别过来动手动脚的。”宇宏吓得忙退了回去,连嘴都不敢动了。
余馨看着宇宏的样子就笑了:“呵呵,宇宏,你可真胆小,我只是开开玩笑嘛,我知道你刚才坐过来想干什么,哈哈,你的阴谋诡计破灭咯!”余馨胜利地微笑,宇宏心里大呼冤枉,却是有冤无处伸。宇宏问道:“余馨,你真的喜欢上我了吗?”余馨眼珠一转:“才没呢,谁会喜欢上你这个坏蛋,你真是……真是———”手指一点,“———讨厌!”宇宏不知晓这是女人惯有的口是心非表现,以为余馨并没有真的喜欢上他,这下心里轻松了,就问:“真的没有喜欢上我吗?”
余馨以为宇宏着急了,笑着说:“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问这么笨的问题。这些问题你自己想,我不说你也猜得出。哎,你这人,这些问题,明明知道答案,还故意要问。真是……真是———”又手指一点,“———讨厌!”这下子宇宏都成余馨最讨厌的人了。
宇宏更觉无奈了,就掏出烟来抽,把烟圈尽朝余馨吐去,想熏得她不敢爱自己。潜台词里仿佛在告诉她:“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是个烟鬼,一点也不值得你爱,快走吧,值得你爱的优秀男人还多着呢。”可余馨心里并不这么想,她看着周围缭绕的烟圈,反而有恋爱时“云烟深处水茫茫”的神秘感。她对宇宏说:“宇宏,不要吸烟了,对身体不好的,你抽坏了身体,想让我担心啊。”
第五部分:回国以后不喜欢余馨
宇宏故意要扮坏男人,让余馨主动放手这份爱,就引用夏母的经典比喻:“你不懂,这吸烟啊,就像打麻将,打过一圈只会觉得意犹未尽,总想再来一圈。这吸烟啊,也是一样的道理,我想啊,我这一辈子都是戒不掉烟的,也不想戒呢。”他懒散地伸伸手,言语间颇有大烟鬼的豪气,却少了大烟鬼专利的黄手指或黄牙齿供佐证。余馨不相信地笑笑,说道:“我就不信连我都不能让你戒烟。反正我以后就是不准你吸烟。你要是再吸烟,我就问你,在香烟和我之间,你选择谁?”
“当然选择香烟咯。”宇宏大笑,心想这下余馨该死心了吧。谁知余馨却说:“你真是讨厌死了!”说完就扑到宇宏身上来打他。宇宏心里一惊,自己打算好留给清芳的贞操可不能就这样没了。他忙两手握着余馨手臂,要把她推开。
这时,门开了,三个长辈刚巧回来,一见到这情景,顿时一切情景内、情景外的事都想到了。宇宏和余馨忙端正坐好,夏母走过来,满面春风地笑着说:“宇宏,你欺负余馨了吧?呵呵,我就知道,年轻人呀都爱冲动的。”又转向丁氏夫妇说,“这年轻人呀,一冲动起来就像打麻将,有时候一看到牌好,就冲动得乱来了。”丁先生大气地说:“年轻人嘛,他们要冲动让他们冲动好啦,让他们冲动好啦。哎,都怪我们,回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宇宏心里一定在怪我们咯。———宇宏,有没有啊?”
宇宏忙回答没有。丁先生最善解人意了:“你嘴上说没有,心里一定是在怪我们的咯。”宇宏心里不停叫苦。夏母又说:“宇宏这孩子,长这么大了一点也不懂事。家里这么大哪里不能玩,偏偏喜欢在客厅就……就……就‘这样’了。现在年轻人胆子大,他们脑子里的新奇花样,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过去我们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么大胆啊。”丁氏夫妇一起附和“有道理”。
余馨害羞地说:“没有啦,都怪宇宏,不关我的事。”宇宏争辩说:“不是不是的,是余馨先扑过来的。”余馨又轻声说宇宏“坏死了”。丁先生似乎特别了解男同胞的心思,说道:“宇宏,这就是你的不对啦。这种事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肯定是男人先冲动的嘛。我们又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要说一点,以后你一定要对余馨好哦。她这一生可就要由你来把握咯。”宇宏懊恼死了,他自己这一生还不知由谁把握呢,现在又莫名其妙冒出个人要他把握。
丁先生似乎看到宇宏心中惶恐了,给了宇宏一个坚毅的眼神,手沉甸甸地拍拍宇宏,算是把余馨这包袱正式交给宇宏了,问道:“宇宏,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吧?”宇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我不大清楚。”丁先生笑着鼓励他:“年轻人嘛,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宇宏顿时失语。
吃完晚饭后,丁家三口要走。夏母做婆婆心切,说了句吓出宇宏一身冷汗的话:“余馨,晚上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住吧。”幸亏余馨说“宇宏太坏了”之类的话,没留下来直接做成夫妻。丁先生显然是位高人,他说了句言辞极富微妙的话:“宇宏啊,你也好久没来我们家了。要不今天晚上就去我们家住吧。平时你多来找找余馨啊,我这人生意很忙,我们夫妻白天晚上经常不在家的,家里常常就余馨一个人,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来,尽管放心大胆地来啊!”丁太太和夏母也让宇宏今晚睡丁家去,宇宏是坚决不肯,大家笑这种事确实还该酝酿一段时间,也就不为难宇宏了。
余馨临走前又捏捏宇宏鼻子,拉拉他耳朵,说道:“你这人真坏,今天在客厅里就对我动手动脚的。”宇宏大嚷冤枉,余馨手指轻松一弹,把宇宏的话当成灰尘全部弹散,又说:“你这人,还是口是心非的,真是太讨厌了!”———可很显然,她一点也不讨厌宇宏。
丁家走后,夏母笑道:“宇宏,昨天你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余馨,只是把她当妹妹看,今天在客厅里你就这么冲动了。我想啊,你年龄不小了,这几天我和丁家商量一下,让你们早点结婚算了,免得你一看见余馨就激动成这样子。”
宇宏辩解说:“妈,我和余馨不能结婚,我真的没有喜欢她,这样就结婚实在太勉强了。下午在客厅的事真的是个误会。信不信都好,反正我有我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喜欢上余馨的。过段时间我就把我女朋友带到家里来,让你见面。”
夏母听后,怒斥说:“我说过了,你要么做一辈子的光棍,要么就娶余馨。别的女人休想进我们夏家门!你要是敢把那女人带来,我照样把她轰出去!”
宇宏也生气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封建社会,我想娶谁就娶谁,不关别人的事!”
“别人?我是你妈,也成别人了?好,既然你这么倔强,你倒是娶个别的女人试试看!看来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会听的了,那好,那我把你爸请出来,让他跟你说!”
宇宏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不知道母亲何时修成法术,连死人都请得出来。可夏母毕竟不是神仙,不能随便念几下咒语,再一拍棺材盖,死人就从里面跳出来了。夏母跑进烧香拜佛的小房间,从里面捧出夏父的灵牌放桌上,一拍桌子,———连灵牌都吓得一跳。夏母说道:“让你爸跟你说!”———夏父灵魂神游未归,自然不能显灵说话。
宇宏无奈说道:“妈,你这是干什么啊?”夏母说道:“我要你对着你爸说,你只会娶余馨。”宇宏说道:“我想如果爸活着的话,也会同意让我自由选择的。”
“那你问问你爸,看他会怎么说!”夏母怒不可遏,忘记了生活常识———死人是不会说话,更不用说回答问题。宇宏知道问了灵牌也不会回答,低下头叹口气,苦笑一下,不愿再与母亲争执了,等自己和清芳生米煮成熟饭,母亲也没办法了。可夏母现在也苦心安排机会,让宇宏和余馨生米煮成熟饭。夏母见宇宏不说话,以为他顺从了自己的意愿,又搬回夏父的灵牌,让他安歇。回来后,语气突然变得极尽温柔,说道:“宇宏啊,现在社会上的好女人啊,已经少得跟麻将牌一样,手指都数得出来啦,你要好好珍惜余馨啊。”仿佛在她心里,世上的好女人似乎一夜间都得了绝症,就剩余馨一个了。
宇宏回到房间,感觉自己好累,要应付这么多复杂的感情问题。做人累,做男人更累,做个被两个女人爱的男人更是累上加累。勉强累积的感情无法沉淀为爱情,兄妹也决无巧合续成情人。宇宏轻轻点起一根烟,排解烦恼。都说烟酒是现代男人的两大解愁法宝,可烟却和酒是同一品性,只能“愁更愁”。
宇宏突然想起林则和之恒,听说一个好朋友能分担一半烦恼。他忙电话打给他们,告诉了这件事。这两个结了婚的男人看问题就是透彻,况且他们俩彼此是多年的好朋友了,相互间心灵相通,说起话来格调也出奇一致。他们听完宇宏的话,都是先热烈地表示一番祝贺,羡慕宇宏运气好啦,两个这么优秀的女人都爱上他了。之后又都怀疑丁余馨是不是宇宏口中讲的那么优秀,表示以后有空要亲自鉴定一下,仿佛余馨是优秀女人中的赝品。最后又教宇宏这件事的处理方法,就是娶了余馨,同时也和清芳保持关系,当情妇,两头一起拿下。宇宏大骂他们俩混帐,又问林则有没有兴趣趁文霜不知道,在外面包养个情妇玩玩;问之恒敢不敢背着陈晶晶去花天酒地。这两人一听,什么也没说,吓得马上挂掉电话了。
第五部分:回国以后政府里的女人
第二天是回国休息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得上班了。半年没上过班,感觉就像孩子玩了一个暑假,又得上学去了。宇宏今天是难得清净,余馨没来找他麻烦。到了晚上,清芳电话打来,语气很着急:“宇宏,你知道吗?你失业了。”宇宏大笑:“哈哈,清芳,你真幽默啊,可是你骗人骗得一点也不像。呵呵,只要你还爱着我,我没有失恋,还担心什么失业啊?”清芳语气严肃地说:“宇宏,是真的啊,我今天去了趟市委才知道的。你的职务在你出国后,就由市长陆云详的一个乡下亲戚代替了,现在椅子坐热了,你的位子就没了。”接着清芳又哭着说:“宇宏,我真不知道以后你该怎么办好了。”宇宏心里恼火,仍安慰清芳:“别担心,别担心,也许市委有个更高的位子让我坐呢。呵呵,别哭嘛,放心啦。”
挂掉电话后,宇宏心一下子沉下来。老天爷这两天还嫌自己感情烦恼不够多,又弄出点工作的事烦心。这世界也真是奇怪,生活常常莫名其妙。别人出国进修回来,都是升职又加薪;他却独树一帜,落个失业下场。命运如果一旦捉弄起人来,真是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别人的命运就像荷马的诗句,那么随畅从容;他的命运就像先秦的古文———每看几行就得翻阅注解提示。自己的话用来安慰清芳还可以,可骗不了自己。政府就像个大舞台,许许多多的人都挤进去看戏。自己本已是坐最后一排了,一离开,位子就被抢了,更不用指望坐前排的人会好心为他让座。好了,好了,这些工作上的事,实在头痛,结局怎么样还是留给明天吧。可即在眼前的明天,就像今晚会做什么梦一样,一点也预期不了。
宇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企求明天是个好梦,或者今天和清芳通的电话,仅是个梦而已……
第二天宇宏去单位了解情况,果然他的那个小职位被人取而代之了。宇宏屏住气恼,直接去找市长陆云详。陆云详知道宇宏今天要来,早在办公室坐定等他了。
宇宏到了他办公室,还没等宇宏开口,陆云详就说道:“夏宇宏,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宇宏一惊,被他先声夺人的气势一震,满肚子的火气反倒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惶恐和胆怯。
陆云详又说:“夏宇宏,你去一趟美国,别以为你在那边做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告诉你,我是一清二楚的!街头强暴妇女,殴打投资客商,你真是丢尽丢尽丢尽市委的脸!”他每说一个重音时就用手指狠狠指宇宏,手指头都差点指掉下来。
陆云详说出了宇宏在美国的事,宇宏很是惊奇,他还以为是张铭说的,其实那都是盛荆文偷偷告诉的。因为暑假时宇宏偷看了盛荆文和梅云的接吻,盛荆文一直怀恨在心,他可并没饶过宇宏。
陆云详看出了宇宏的惊奇,说道:“你不用猜是谁告诉我的,这地球才多大,都要成村子了,你做什么事我会不知道?”说话间,仿佛陆云详转转地球仪就能知道每个人在干什么。
宇宏此刻被他说得不仅怒火全无,还深深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怯弱地说:“陆市长,那你觉得要怎么样处理我吧?”
陆云详他早有打算了。他怕就这么直接让宇宏失业,而让自己亲戚占了位子,别人会说闲话,就又寻了个闲差让宇宏继续做。他见宇宏态度这么软,就宽宏大量地说:“年轻人做事情过激一点儿是可以理解的嘛,我们做领导的也不能把你一棍子打死嘛。我想到市委网站,刚建设没多久,现在暂时由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操弄,这次就让你也来当回领导,去领导一下他们的工作,怎么样?”管网站是技术类的活,虽然独立出来算一个部门,宇宏直接听命于陆云详,工资反而是比普通文员还要少好多,宇宏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感激说:“谢谢陆市长,我会好好工作的。”
宇宏换了个工作,工资少了不少,可他却仗了这个所谓“领导”牌面,向清芳、林则、之恒炫耀起他的发迹来。他们自然不知道市委里还有比宇宏原来工作更低级的工作,只当是宇宏进修回国后,自此仕途开始一路春风了。
宇宏刚上任没几天,烦恼事就来了。几个黑客血洗市委网站,网站被糟蹋得像感冒病人的鼻黏膜,到处都是病毒。电脑黑客永远是最让人头痛的,宇宏让那两个大学生从网上下载了一大堆杀毒软件。只是他忘了一句话:世上没免费的午餐。同样的,网上也没免费的杀毒软件。他下载来的软件虽然能杀毒,本身也带了别的病毒,于是一种病毒杀死,一种病毒又冒出来,又杀死,又出来种种别的……于是陷入了一场杀毒“无间道”。到了最后,上报到市委,市委才不大情愿花大价钱买了全套企业防黑客软件,这问题才算解决。
过了几天,到了市委里半年一度的义务献血。
这献血可是好事,政府里的领导们心想自己为社会做的贡献也算比较多的了,应该把更多做好事的机会留给年轻人,于是慷慨地把献血名额分给了下面人。政府里的女人,平日里总是喜欢强调女权主义,这时也突发感慨———男人才是社会的主人,这些好事还是留给男人做吧。她们不去献血自然有广告词的理由:“哎,每个月的这几天总是让人坐立难安,这次又恰好遇到义务献血的好事,哎,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好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再小概率事件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政府里的一大堆女人,这几天竟都不约而同“坐立难安”了。
这样一来,献血的名额都集中到宇宏这类年轻男职员头上。宇宏身为一介男人,自然没理由“坐立难安”,只能捋起袖子,任鲜血流一斤出去,看着温暖的血液逐渐装满一只热水袋,宇宏突然想出一个和清芳直接做成夫妻的鬼主意。
当晚,宇宏在宾馆里开了房间,又打电话给清芳,装出虚弱的语气:“清芳,今天我献了400cc的血,哎呀,现在头好晕啊,走路都好困难,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想我今天是没力气回家了,我就在市委旁边的那个花都宾馆住下了。哎,现在我好累好累,你晚上能不能过来陪陪我,说说话?”
清芳想了想,一下子就猜透了宇宏的用意,知道晚上如果过去陪他说话,那就不再是“说话”这么简单了。她机灵地说:“既然你这么累,我就不过来陪你说话,打扰你休息了。你晚上多吃点东西,多吃点红枣这类补血的,早点睡,养足精神哦。好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疲劳,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早点睡哦,再见吧。”说完就挂了电话了。
宇宏的热情一下就支离破碎了。遗憾这么合情合理的理由也被清芳看穿,只能安慰自己说,爱情这锅粥,熬得越久,越香甜。
这个星期天,宇宏白天和清芳逛了一天街,到了晚上,余馨又打电话过来,说道:“宇宏,今天晚上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好无聊啊,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宇宏心想,要是今晚去的话,这辈子就别想回头了,非得做丁家女婿不可。正当他想找理由推脱,夏母过来问:“宇宏,谁打来电话,有什么事?”宇宏就说是余馨打来的,叫他晚上过去。夏母不等宇宏反应过来,上去一把抢过电话就说:“余馨啊,宇宏整天都说要见你,和你聊聊呢,他呀,巴不得立刻过去呢。你等着,他一会儿就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宇宏麻木地望着母亲,没想到这么几秒钟时间里,就把他的一生卖给丁家了。夏母又催促宇宏衣服穿端正些,快点走。宇宏抱怨说:“妈,你这又是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见余馨了?你怎么又胡编乱造这一切了,现在叫我怎么办好!”夏母一脸慈祥地说:“宇宏,余馨让你过去陪她,你就去嘛。现在你还这么嘴硬,今天晚上你去了,以后整个心思就只有余馨啦。”仿佛夜晚孤男寡女一切应该发生的故事都被夏母预知了。
第五部分:回国以后宇宏的解释
夏母又再三催促宇宏快点走,宇宏没办法,只能闯次“鬼门关”了,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男人一定要冷静,千万不可以做傻事。
到了余馨家,现在正是深秋,房间里打着暖气。余馨裹着件粉红色,轻如蝉翼的睡衣,依靠在沙发上,像只刚煮熟的粽子,粽叶把粽肉外形包裹得淋漓尽致,估计天底下的男人,没几个望着她能撑过三分钟的。宇宏不忍看她,房间里的温度也闷热得太温馨了。宇宏说道:“余馨,把空调关了吧,今天我来是有话要和你说清楚的。”
“是啊,你上次说话这么支支吾吾的,你是该表白清楚嘛。”“粽子”换了姿态,干脆躺着跟宇宏说话,“你呀,再不说清楚我就会……就会……,好吧,告诉你好了。爸爸公司里有好几个年轻人整天想些坏主意追求我呢。”———女人向来如此,最擅长喂男人一点儿醋,而又不喂得饱和。
宇宏快乐极了,心想既然有几位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替自己扛走这份包袱,还求之不得呢。就说:“那好啊,既然有好几位青年才俊追求你,你选择幸福的范围就大啦,我也要恭喜你啊。”
宇宏说的句句是真心实意的话,余馨却当他是在吃醋,笑着说:“你呀,就是这么个醋坛子,我只是说别人追求我,我又没说我也喜欢他们,你呀,就着急成这样了。呵呵,一个大男人器量这么小哦。”宇宏强调自己并没有吃醋,余馨却一口咬定宇宏明明是在吃醋,还想狡辩,又“坏死了”。
宇宏觉得这样的氛围真会逼人做错事的,他和清芳的关系必须马上向余馨坦白清楚。宇宏严肃地说:“余馨,你听我说。”余馨站起来,走到宇宏面前,手指按在宇宏嘴唇上,轻声说:“现在,你什么也不要说。”余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宇宏,宇宏感到嘴唇火辣辣的,继而整个脸烫得像只烤猪头。他似乎无形中被剥夺了话语权,心软弱得忘记了准备妥帖的坦白稿。余馨侧着头,轻声说:“我被你俘虏了。”宇宏心里一惊,他压根儿没打算过俘虏余馨,居然就莫名其妙俘虏她了,真是冤枉死了。
余馨微仰着头,在等着宇宏吻她,可这份等待就譬如数学家口中的极限不存在,望也望不到尽头。余馨抬头看看宇宏,他正在发呆。余馨用手臂碰碰宇宏,表示告诉他:“快点啦,男人主动的时刻到啦。”———这时女性最遗憾的事,大概就是人类进化时把尾巴省掉了,否则此刻,余馨用尾巴蹭蹭宇宏,宇宏早该被驯服了,省去一切言语神态上的烦恼。
宇宏依旧傻立着,余馨以为他被突如其来的火热激情震得目瞪口呆,所以才这么呆滞。于是又用手捧过宇宏的脸。宇宏突然间惊醒了,意识到最危险的关头到了,他不顾一切地推开余馨,说道:“不行,不行,我不可以这么做,我绝对不可以!”说完就跑出门外。他把手机关了,家里不敢回,怕母亲又会问“这么快就完了”之类糟糕的话。他跑到林则家,把刚才的事告诉林则夫妇,博得他们同情后,就在他们家客房住了一晚。
余馨面对宇宏的突然离去,一方面骂他“胆小鬼”、“懦夫”、“一点点勇气也没有”;另一方面又在心里觉得他大概视爱情太神圣了,不肯轻易做坏事,又不免笑了。
第二天中午,余馨提着饭盒,去市委给宇宏送午餐。宇宏大惊,这送饭的开始,不又迫使自己向婚姻道路上狠狠迈出了一大步吗?余馨看着宇宏吃饭,宇宏吃得惶恐不安,周围同事全投来羡慕眼神。宇宏吃了几口,余馨就问道:“好吃吗?”宇宏不想再和她走得更近,就说:“好难吃啊,一点也不合胃口。”
余馨手指点了下宇宏的头,说:“你呀,真是没良心!”旁边的诸多同事全投过惊奇的目光,顷刻间又全部心领神会了,善解人意地笑成一片。宇宏一下子难为情得脸全红了,余馨笑着说:“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呀,刚才还说饭菜难吃,看吧,现在说谎脸红了吧。”周围同事又窃声地笑。
宇宏低声对余馨说:“余馨,你以后不要给我送饭,也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我会感到很愧疚的。我这样的男人,一点也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只要你以后对我好就好了。”
“可我真不知道我怎么面对你,我根本没能力给你带来幸福快乐。”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或许可以这么说吧,反正我更情愿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余馨不懂宇宏话中意思,临走前又送了宇宏一句励志的话:“男人要对自己有信心,我才会对你有信心嘛。”宇宏无言以对,沉沉地站在那里,只恨自己太胆怯,对着余馨说不出“我不爱你”,才使误会一天天扩大,说不定再这么下去,误会就变成不误会了。
余馨走后没一会儿,不知清芳今天为什么兴致也这么好,也来给宇宏送午饭。宇宏见清芳第一次为自己送饭,开心得忘了自己刚吃了一顿,捧起饭盒直夸饭菜香。旁边的同事们看了更惊奇了,没想到夏宇宏这么个小职员,居然能一手玩弄两个漂亮女人。其中一位同事按捺不住心中惊奇,问道:“小夏,刚才不是有个漂亮姑娘给你送过午饭了吗?你刚吃一顿还能吃得下啊?”
清芳杏眼一瞪,问道:“那个女人是谁?”宇宏眼神游离一下,说:“是我妹妹。”
“哼,你的妹妹?夏宇宏,你当我还是第一天认识你啊,你哪有什么妹妹?你该找个更高明的借口,不要随便捏出个身份来搪塞。你还当你是贾宝玉啊,随便谁都可以说是你妹妹。你说,那个女人姓什么,叫什么,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给你送饭,给你送了多少次饭了?”
宇宏本来还打算谎称余馨是送外卖的,现在看清芳的架势,这个谎言是说不得了。他怕同事们笑话,忙把清芳拉到外面,把自己回国后发生的一系列误会全告诉她。清芳冷笑一下:“这些误会也实在误会得太巧妙了吧,真像一出戏哦。看戏人都能看出好多破绽了,只有你这个大主角依旧津津有味地扮演。夏宇宏,真有你的!你一方面要我嫁给你,一方面又忙着继续扮演你情哥哥的角色。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把我们的关系直接告诉她?还有,到现在我问你了,你才告诉我这一切,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骗我到底了!”
宇宏急忙解释:“清芳,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余馨———”
“啊,余馨?名字叫得好亲切啊。”
第五部分:回国以后有苦难言
宇宏有苦难言,他从小都是叫她余馨的,又不是这几天才叫的。这女人一旦吃起醋来,每个字都足以熬出一锅醋。宇宏没办法,只能改口:“我和那位丁小姐真的一点儿那种关系也没有,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哼,要想让我不误会,你干嘛把她当妹妹,为什么不干脆视她当女儿?”
宇宏苦笑一下,表示对吃醋中的女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为了缓解这种紧张氛围,故意笑着说:“我可不能视她当女儿啊,我的女儿还在你肚子里呢!”
宇宏说完只感觉眼前划过一道白光,等他意识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清芳抽了一巴掌。脸上开玩笑时用的笑容被打得荡然无存,像是进行了全体移民,全都跑到清芳脸上,清芳笑着说:“你这个下流东西,现在看你还怎么笑得出!”宇宏见清芳笑了,知道一切事情都容易解决了,就又笑着说:“清芳,你不再生气了吧。你刚才打了我一巴掌,相信气也全消了,误会也全澄清了。现在我是一半脸红,一半脸白,叫我怎么去见人啊?不如这样,你再打我另一半脸,两边就一样了,呵呵,你打呀,快呀,你打呀。”宇宏知道清芳是舍不得再打的。
谁知清芳刚才抽了宇宏一巴掌后,感觉他的脸蛮有质感的。这女人一旦有什么新奇想法,非得找男人做动物实验不可,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宇宏的小要求,又给了宇宏一巴掌,打完胜利地笑。
宇宏惊奇清芳居然还舍得打下去,此刻他两边的脸颊似乎都放在铁板上烧烤,都要成牛排了。不过宇宏见清芳高兴,这么点痛也是值得的,就又讨好说:“只要你不再生气,你要怎么虐待我都可以。”
接着,清芳又说了句大大出乎宇宏意料的话:“这可是你答应我的。我妈最近常抱怨现在的老鼠药效果这么差,老鼠吃了跟吃饭一样。我就不相信,下次弄点放你饭里,看你吃了会怎么样。”
两人又玩笑了几句,宇宏问道:“你真的完全相信我了,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相信你又怎么样?反正我要你限期向那个丁余馨把话都说清楚。”
宇宏保证说:“这个你绝对放心好了,你不说我也会尽快解释清楚的。”
第六部分:李韩回海蜃市桃源式的生活
一阵冷风过后,整个冬季正式开始了。天是越来越冷了,姑娘们的衣服却是越穿越少了。———当然,这其中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个梅云。姑娘们衣服穿得少的目的当然是要表现自我,吸引男人的眼球,可她们却又极不愿意听到男人说出她们的目的。宇宏不懂女人心声,他分别劝清芳和余馨多穿点衣服,免得着凉,结果两位女士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下流,讨厌,不要你管!”。
宇宏凭借管理市委网站身份,用了个“不羁笑天下”的网名,在网站上肆意批判海蜃市改革弊端,机构臃肿。引起了众多领导的重视。没过几天,市长陆云详就亲自来找宇宏了。
见了面,陆云详异常平常地递给宇宏一叠文件,说道:“小夏,你自己看看吧,这些都是从你搞的网站上出来的好文章。”宇宏随手翻了翻,哈哈,这些文章都是自己的得意之作,自己果然文笔不凡,见解独到,今天总算得到市长赏识了。宇宏心想陆云详一定会赞他网站治理有方,提出的建议对机构改革帮助很大,就得意地对着陆云详顽皮一笑。陆云详也还他一笑,可这笑就像含在嘴里的棉花糖,等不及回味就没了。接下去就是暴风雨的开场白了。陆云详又狂笑几声,算作打雷,接着手狠狠一拍桌子,口水开始下雨了:“夏宇宏,你还笑得出来,你的心理承受力好得很嘛。你知不知道,这些杂七杂八的破文章多损坏市政府的脸面!那个网名叫什么‘不羁笑天下’的鬼东西,他喜欢乱写什么文章我们管不着。别人是网民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要写点批判的东西,我们拿他没办法。可你是管理市委网站的,你要学会处理好这些比较偏激的言论。”
宇宏被批评的无言以对,不由得叹了口气。可他的叹气也落入陆云详耳朵,更化成了批评的充分理由:“你叹气?你是不是对这些话很不能接受?你厌烦了我的批评,是不是,是不是?”宇宏急忙说不是,说自己深感问题严重性,心里十分愧疚不安,叹口气只是为了舒缓一下情绪;同时又在庆幸至少自己的内心想法外人无法探知,否则,陆云详非气得逼他吞下整台电脑不可。
领导们的训话向来最要讲究艺术性,就譬如战争时讲究边打边谈。他批评完宇宏,见他抵抗得这么软弱,就原谅他说:“这次的事嘛,我就说到这,以后你该怎么做,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了。你只要踏踏实实工作,以后的前途还是很远大的。”宇宏连声感谢,又说他下定决心要把市委网站办成全市文明的窗口,不辜负领导的期望。陆云详拍拍宇宏肩,也不知他从哪看来达尔文的一句话,送给宇宏:“一切改正,都是进步!”
谈完了,陆云详又和气地说:“听说你在美国时结交了一位叫李韩的朋友吧,李先生这次来我们市搞投资,很想见见你啊。”宇宏心里一惊,没想到李韩真来海蜃市了。这家伙一来,自己保准要开始倒霉了。于是宇宏就说:“不是啊,我和李韩先生不怎么熟,没见过几次面的,算不上什么朋友。”
“哈哈,夏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不屑与我做朋友呐。”李韩不知何时从门口蹿了进来。现在的李韩,西装笔挺,人胖了些,脸型饱满好多,已不再算是平面镜了,该是汽车前面的反光镜了。他见了宇宏,又说道:“夏先生,你这样说话就太不够意思咯。你被皮克大学开除时还来请我说情,你打得我朋友刘顶天先生住院,我也没放心里去,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朋友的哦,你不会嫌弃我这朋友吧,啊?哈哈哈哈……”
一见面的几句开场白就抖搂出了宇宏在美国的旧事,宇宏愤恨地望着李韩;可比宇宏更为愤恨的就是陆云详了,他怒视宇宏说道:“夏宇宏,没想到你在美国还差点被学校开除,真是丢光市政府的面子!你还胆子大到天上去了,殴打的客商竟然是这位李先生的朋友。你说,这些问题你以前怎么没讲清楚!”
李韩手一横,宽容地帮宇宏说情:“陆市长,这些陈年旧事还提做什么。夏先生是我的朋友,你就卖我个人情,这些过去的事全部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他大手向空中横空出世地一划,象征过去全部一笔勾销。陆云详连声应允。
李韩又问道:“夏先生,回国后一切好吗?这次去美国进修回来,仕途该是扶摇直上九天了吧,怎么样,现在在市里担任什么职务?”宇宏怯弱地应了句:“管理市委网站。”李韩发出一连声的“哎呀呀,这可不得了,这可了不得咯”。他故意夸道:“夏先生,你可别小看这只是管理市委网站啊。说的保守点,你是个政府职员;说的准确点,你就是中国又一个CEO啊!夏先生,你想一想,这整个海蜃市能出几个CEO?你现在这么年轻,就已轻而易举站到海蜃市高端科技制高点啦!我是即替你高兴,又羡慕你的地位,又妒忌你的才能智慧啊。市委网站是一个城市文明的窗口,你的工作是维护窗户的干净,这件工作真是值得骄傲啊!”———可维护窗户干净的人通常有另外一个称呼———“清洁工”,事实上,在领导眼里,宇宏的职位和清洁工并没太多差别。
李韩的赞美就像毒虫妖艳的身段,好看的外表下面却让宇宏心灵受了致命伤害。宇宏更是对李韩恨之入骨了。
李韩又问陆云详:“陆市长,你们市派到美国进修的那位林清芳小姐,她是在哪个部门工作的?她是我很要好的一个朋友,我很想见见她。”陆云详似乎猜透李韩的主意,笑道:“李先生,林清芳是文化局的,既然她是你很要好的朋友,那我们以后具体洽谈投资项目时,让她过来一起作陪吧。”李韩激动地直说:“好好好,有清芳作陪,那我们彼此间具体洽谈时,我想一定会更加融洽,更加顺利,哈哈哈……”宇宏暗自大骂陆云详不要脸,居然要靠女人脸面办事。
晚上宇宏回到家,林则打来电话,说后天是他父亲六十大寿,他父亲寿宴要搞得简单点,亲戚们都不请了,就请宇宏、之恒来,并顺便带上清芳一起来。宇宏把今天李韩来海蜃的事跟林则说了,林则说这件事挺麻烦的,叫宇宏以后更要保持冷静了,避免和李韩的正面接触,不要与清芳产生摩擦,免得给李韩带来机会。
到了后天下午,宇宏和清芳都请了假,去林则父亲家吃饭。
林则父亲林孝礼先生是现在少有的,博古通今的真正儒商。这儒商的概念在当今定义得很含糊,由于许多民营企业家都是文盲型的暴发户,所以很多人把非文盲的企业家都定义成儒商,以致儒商这个词就像菜市场奸商用的假秤,称出来的数值越来越大,实际分量却是越来越小。而林孝礼先生不同,他是文人出身,过去专门研究中国古典文学,许多大学教授都拜他门下。中国古典文学向来是大众敬而远之的东西,他公众普及名声不响,而在上流人物中却有很高威望。所以在他后来从商后,各级部门一路绿灯,全都给他面子,企业如沐春风,迅速壮大。前些年林则大学毕业,林孝礼先生就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了林则,自己和夫人买下一座小山,在山上建起庄园,过起桃源式的生活。
第六部分:李韩回海蜃市林伯父六十大寿
宇宏和清芳到了山庄脚下,管门的佣人开了门,他们踱步上山。宇宏对清芳笑道:“林伯父也真够麻烦的,办六十大寿请客人吃饭,还得让客人先爬山,饭吃完以后还得走下山,哎,为吃这顿饭,还得上下来回锻炼一次,可真够累人的。”清芳笑着说:“宇宏,你真够懒的啊。我想呢,住在这一定舒服极了,早上从屋子里一走出来就是满眼的绿色,不用像我们一样,满眼是汽车和灰尘,对皮肤损害多大啊。”宇宏笑她们女人一切事情总是首先联系到皮肤。
到了山上,山庄小别墅极其精致文雅,门口挂一块匾,写着“只迎清风不迎人”,宇宏吓得一跳,匾上的意思似乎说:只要是人,都不欢迎进这别墅。旁边还有首小诗:“明月若有无,清风有中无,名利有亦无,万象眼中无。”宇宏不禁羡慕林伯父看物深刻,出世洒脱,一切都可以看得这么开。清芳拉拉宇宏耳朵,说道:“你要是也学着林伯父,看得这么开,不为名不为利,我马上不理你了。”宇宏讨好地笑:“在我眼里嘛,万象皆无而只有你———林清芳。”清芳说宇宏真滑头,宇宏笑笑。
两人进了别墅,之恒夫妇已先到了,林则正在杨文霜周围转悠,文霜下个月要生产了,挺着个大肚子,林则更是寸步不离了。
林孝礼先生几年前有腿疾,之后只能坐轮椅了。他虽硬件不行,软件倒是可靠。多年研究古汉语,满腹经纶,加上他整日生活在山上,过着活神仙一般生活,精神状态极好。他腿是不灵便,其他方面灵活得胜过年轻人。坐的是轮椅,可他对轮椅已经操弄得如火纯青,轮椅滚起来比火车还快。有次突然心血来潮,还差点滚到山下去了,幸好被佣人及时拉住,没酿成不愉快后果。因此林则就在屋子周围修了一道栏,千叮咛万嘱咐佣人照看好。
林伯父见宇宏来了,像武林高人一样,手一按身后的桌子,借力“嗖”一声滚到宇宏面前,———差点撞倒宇宏,拉起宇宏手说:“宇宏啊,好久没看到你啦。你、之恒和林则算是最要好的朋友啦,我是看着你们三个长大的。你和之恒我都很长时间没见了,平时也就听林则谈谈你们的事。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宇宏最近工作很不顺利,刚刚几天前还被陆云详训过话。他不想让这些不顺事坏了今天快乐气氛,强撑着说很顺利。
林伯父又笑着说:“宇宏,我知道你大学读的是中文,最近有个朋友写了两首诗送我,诗这东西林则是不会懂的,我给你看看。”林则在旁边反驳:“爸,你怎么能这么轻视我啊?不就是诗嘛,小时候你也教我背过唐诗,我也是深深领悟过诗的真境的。”文霜在旁边嘲笑他:“就你也能领悟诗的真境?以前给你看唐诗宋词,你只会说‘写得好,写得好’,然后感叹一番汉语语言真是太绝妙了,绝妙得连你都找不到词语形容了。说到了最后,你也只会说‘多一字则嫌多,少一字则嫌少’,这唐诗工工整整的,多一个字或少一个字那还叫诗吗?你只会说废话,还有过去,你写给我的情诗,哪首不是抄来的?可你在每首诗后还硬要说这是你‘相思成灾,辗转难眠,尽毕生之功力,一气呵成,乃牛力之作’,我当时可真要受不了你了。”大家都笑林则,之恒和宇宏又为林则追忆往昔:“他大学时抄了一大堆情诗给文霜,当时还自信地说:‘这些诗一定能震得文霜心花怒放。’”文霜轻蔑地说:“我倒从没被他震得心花怒放,震得心碎才是事实呢。”林则搂过文霜,亲昵地说:“可最后还不是追到你啦,呵呵……”
林伯父看着他的儿子儿媳这么恩爱,也乐得不可开交,叫林伯母拿出那两首诗给宇宏看。那两首诗是这样的:
黄梅观雨
黄梅久雨伴新声,一地残花最消沉。
世人总是观物晚,春花落尽才伤春。
醉时感怀
我本无情人,凭风任今生。
化作随烟雨,沁波入水深。
宇宏看完还没说话,林则就拍手叫道:“好诗,好诗!”文霜问道:“那你倒说说看,诗好在哪了?”林则想了想,对着文霜摆摆手:“哎,说到诗的好处是讲不清道不明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道理太深奥了,你们女人是不会懂的。”这句话一下子冒犯了在场所有女人,文霜、清芳、晶晶三个异口同声:“就你们男人最懂,什么都要装成专家,其实也是一样的不懂!”林则、宇宏、之恒又连忙安慰各自的对象。
林伯父笑着说:“宇宏,你说这两首诗怎么样?”
宇宏回答道:“我感觉第一首见解很独到,似乎有感叹世人看事物不深刻的意思。第二首呢,诗情画意皆备,似乎是在用一种出世的态度生活。林伯父,是不是这样?”
林伯父微微一笑,接着就一边“哗啦啦”地拍起大腿当伴奏,一边朗朗说道:“对极了,对极了。朋友送我这两首诗,我今天拿出来给你们年轻人看,是很有意思的。你们年轻人最急功近利,对名利看得太重,入世太深。我是很希望你们能开得开这一切,古人说的人入世,心出世,豁达,随遇而安,不好吗?如果你们能明白这一点,你们在人生道路上即使有些挫折,也别看得太重,不必过分紧张这些。得到和失去,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全部看得明白了。我也是从你们这年纪走过来的,了解年轻人那种追求成功的心态。我不是反对你们追求成功,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成功和失败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一切在于你们的心态,活得自然、开阔、快乐,那才是最重要的。”
宇宏暗自哀叹,自己一身的烦恼,想看得开都没时间。
这时林伯母过来跟林伯父说:“你呀,别跟孩子们掉书袋啦。今天是你的六十大寿,本来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场面多好,被你几句悟了六十年才悟出来的大道理一搅和,弄得冷冷清清了。”林伯父说道:“我跟孩子们讲这些道理,是为了他们人生路上走好,你是不会懂的。”林伯母说道:“对,我是不懂。今天是你过寿,你讲什么都有理。可是还是要吃饭的吧。我们每天住在山上,你也快修炼成仙了,你吃不吃饭没什么关系。可孩子们还没到你的法力,还是要吃饭的吧,有什么话边吃边聊吧。”说着就招呼大家都去吃饭。
饭桌上林伯父又说:“你们年轻人呐,总是看不清事物的。你们本来都是一只只天上飞的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可你们自己却情愿用名和利来做个鸟笼,把自己关在里面,关得严严实实的。你们在这笼中待的时间长了,就以为世界就一个鸟笼这么大。等你们看得破这一切了,才会发现,原来这鸟笼对于世界多么渺小。……”
第六部分:李韩回海蜃市李韩为夏余宏求情
林则无心听他父亲宏论,只顾把一块块肉往文霜碗中夹,并给文霜未来生产下了个硬指标:“你多吃点,以后为我生个十来斤的胖男孩。”文霜鄙视了他一眼,他忙侧过头,对着文霜讨好地笑:“当然啦,生个女儿也是不错的。”文霜冷笑说:“要想生的孩子有十几斤重,还是你帮我生好了。”林则苦笑着歪着嘴,大家都笑起来。林伯父、林伯母一点也不为儿子常受儿媳欺负抱不平,反而替文霜撑腰:“文霜,林则这孩子从小最滑头,他要是敢欺负你,别怕,我们教训他!”文霜笑着说:“我才不会怕他呢。”林则突然男子汉气概爆发:“谁怕谁啊!我好歹也是个企业的总经理,实话跟你说,钱多了,脾气不好!”文霜瞪了他一眼,他刚爆发的那点男子汉气概顿时灰飞湮灭,低下头装委屈了。
过了一会儿,清芳手机响了,她跑出去接电话,回来后在宇宏耳根敲敲说了几句,宇宏眉头马上皱了起来。宇宏说了句:“有事,先出去一下。”就和清芳一起走到外面。林则、之恒一看有事情发生,他们俩心有灵犀,连出恭都有共鸣,同时站起来去上厕所。两人跟到宇宏、清芳后面探听。
宇宏、清芳走到外面,宇宏说道:“怎么你觉得李韩的饭菜特别好吃,是吧?今天是林伯父六十大寿,你这样吃到一半就要跑去吃李韩请的饭!你这样做至少该考虑一下大家的感受吧?”
“宇宏,你不要总把矛头指向李大哥吧。他这次是来海蜃市投资的,为我们市做贡献的。这次吃饭市委的几个主要领导都在,李大哥点名要我去的。”
宇宏冷笑说:“呵呵,他是你李大哥,他要你去你当然要去咯。可我是你未来丈夫,我叫你不要去可以吗?”
“可你现在还不是我丈夫呢,宇宏,别胡闹了,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赶快走了,明天再和你解释。”说完,清芳就往山下跑去。
宇宏呆呆地站在那,看着清芳身影在暗暗的暮色下,沿着下山的路,化成一点,继而被暮色所完全吞没。再豁达的男人在感情上仍然是小气的,甚至比女孩子还小气。李韩来了海蜃后,宇宏感觉自己对工作、感情的未来都似乎有点把握不住了,对手实在太强了,金钱、名誉、地位,李韩拥有的任何一样,都足以压得宇宏寸步难行。
宇宏回过头,林则、之恒正同情地看着他。宇宏勉强笑一下,拍拍林则、之恒肩膀,豪气地说:“女人算什么!还是好朋友最好。”林则、之恒安慰他说:“这样想就对了,别太往心里去,清芳也只是去吃顿饭而已嘛,又不是什么别的事。李韩那家伙有钱,来这里投资,自然成了市里的红人,这么有钱的人是拿他没办法的。”
宇宏气愤过度,轻蔑地鄙视起天底下所有的女人:“哼,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
林则听了宇宏话,忙说:“宇宏,我也知道你很生气,可你这话就太偏激了吧,文霜可不是贪慕虚荣的。”
宇宏无奈地修正:“哼,除了杨文霜,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之恒也补充他的陈晶晶也不是。宇宏摇摇头,叹口气,再次修正说:“哼,除了杨文霜、陈晶晶,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这下子林则、之恒也都颇为认同地点头了。
三人回到饭桌,宇宏向林伯父解释说,清芳单位有急事,必须现在就走。林伯父点点头,同时又借机向众人感慨一番年轻人追名逐利的心态。
这顿饭余下的时间里,宇宏只顾吃饭,可原本就一肚子的火气,吃饱了撑得火气更大了。吃完饭,林则陪他父亲聊聊,宇宏和之恒告辞回家。宇宏疲惫地回到家,倒在床上,让肚中的怨恨和愤怒在睡梦中尽情地消化。
到了第三天,宇宏去上班,随手翻了几张当天报纸,最大的新闻是李韩捐了一百万人民币给海蜃市发展教育事业。消息下还贴了一张大照片,李韩站在中间,把照片一分为二,他一只手搭在清芳肩上,周围站满了市里的领导,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冲照片外的人笑。
宇宏对这张照片气愤得很,就连忙乱书一个网名,到网站上发表一篇文章,名叫《人民大众要警惕资本家的小恩小惠!》。里面文意雾里看花,极尽曲折,用尽含沙射影的笔法来鄙视李韩之流。虽然宇宏自认为这篇文章笔法巧妙,不动声色地臭骂了一顿李韩,可文章意图还是被某位高人一眼窥破,报告给陆云祥。下午,宇宏就被请到陆云详办公室了。
办公室里陆云详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升堂断案的架势。旁边的摇晃椅上躺着李韩,他正在闭目养神,臀部却有节奏地带动椅子摇来晃去,像是一颗在盘子里滚动的肉丸。陆云详扔给宇宏一张纸,说道:“夏宇宏,我前几天不是刚找过你谈话吗?怎么,才这么几天,犯错误又开始了?你自己看看,这篇网站上的文章,谁都看得出,这文章是成心针对李先生的。李先生为我们市捐款发展教育事业有什么不好?可偏偏就是有人心理不平衡了。你这个管理市委网站是我直接领导的,你乱写什么文章前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这篇文章太伤害李先生了,你懂不懂?你说,这文章谁写的!”
“肉丸”在椅子里动了动,闭着眼睛说:“这篇文章笔法修辞这么出色,我想夏先生一定知道出自何人贵手吧?”
宇宏叹了口气,说:“好吧,说实话,这篇文章的作者———”宇宏拖长了声音,给答案揭晓添置悬念。李韩激动地睁大眼睛,坐立起来;陆云详最没耐心,红了眼看着宇宏,恨不得找把铲子把宇宏舌头底下的话撬出来。宇宏停顿一下,接着说:“其实……其实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我也不知道。”
李韩见宇宏不敢承认,连声叹气,捶胸顿足,抱憾终生。陆云详痛骂说:“既然你不知道,说话时干嘛要装神弄鬼的!夏宇宏,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跟领导说话,不是由着你开玩笑的。你这次又让这样文章出现在网站上,你自己觉得该怎么办吧?”
李韩眼珠一转,又转过来帮宇宏求饶:“陆市长,夏先生是我朋友,工作出一点过失,谁都是难免的嘛,我又没有怪夏先生的意思,你这次就再卖我一次面子,不要为难夏先生了。”陆云详连声应允,称赞李韩真是大器量,又转向对宇宏说:“这次全亏李先生帮你说情,你回去后马上删掉那文章,再不许有下次了!”
宇宏被骂得灰头土脸,晚上回到家,饭也吃不下。夏母问他为什么不吃饭,他就说头痛。夏母关切地问:“宇宏,你头痛是不是因为太想念余馨啦?你有好几天没见到余馨了,妈也知道你相思得厉害。你们年轻人脸皮薄,这些事不好意思说。这时候呢,也只有让我们这做长辈的出马。你放心,你的心里话,妈替你跟余馨说,晚上就叫余馨过来住我们家。”宇宏奇怪这年轻人谈恋爱,上一辈人比他们还冲动,动不动就找机会让他们圆房。宇宏轻笑道:“妈,你说的对,我们年轻人是脸皮薄,结婚的事也是不好意思说的,不如这样,你呢,代我去跟余馨结婚算了。”夏母打了一下宇宏头,笑着说:“看,我这么一说你就笑了吧。哎,现在你说话是越来越滑头了,我这做妈的也管不住你了,我就把你托付余馨管算了。今天看你头痛,也让你高兴一下,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让余馨过来。”宇宏忙拦住,说自己是真的头痛,现在就去睡觉,不想见任何人。
第六部分:李韩回海蜃市游刃有余的爱情
宇宏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心已折腾得失去了弹性,只感觉全身麻木,四肢像是由木头搭拼成的。清芳已经两天没联系过了,到手的爱情就被李韩轻易夺走了?这段时间自己被陆云详接连训了几顿,过段时间难保不失业。工作和感情的双重创伤一起向他袭来,像是一头巨兽,一口吞下他整个身心。现在惟一让他感觉侥幸的是,他还没跟余馨说清楚他喜欢清芳。他虽然对余馨没有爱的感觉,可至少余馨愿意嫁给他。他进则可以娶清芳,退则还有余馨,真是游刃有余的爱情模式。余馨就像他爱情里的保险单,万一清芳真跟李韩走了,他至少可以获得余馨这份额外补偿。现在的他不为这想法感到卑鄙,也顾不得将来会不会伤害到余馨,只在乎自己现在能少一份伤害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会儿,清芳打来电话,说道:“宇宏,我想和你冷静谈一谈,你现在有时间出来吗?”
宇宏的语气比窗外的北风还冷:“好的,我想也是时候谈一谈了,你在哪里?我马上到。”
“我们常去的那间咖啡屋吧。”
宇宏冷笑着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就走。
宇宏一路走,一边心想这段时间又到了他的命背期,今天晚上大概也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或许落到最后,得到个最郁闷男人的下场———被人甩还得交分手费。他越是胡思乱想,心里就越是气恼。
一来到咖啡屋,清芳已经先在那里了。宇宏冷笑着:“哼,你可真准时,就像瑞士的钟表!”
“宇宏,你冷静下来,我———”
宇宏打断她的话:“哼!你可真厉害,去吃一顿饭,李韩就掏出100万了,哈哈,了不起,了不起!”宇宏说话时本想做个“一百”的手势,可是找不出这样的手势,就伸出十根手指来回翻了十次。
清芳冷静地说:“宇宏,你听我解释。我能感觉你现在的情绪,我知道你下午被陆市长找去训话的事。我原本想早上来找你谈,跟你说明前天吃饭的事,可我怕你情绪还没调整过来,下午又突然发生这么糟糕的事,我觉得今天晚上必须跟你解释清楚,不然你心里的误解就更大了。”
“呵呵,你以为今天晚上跟我解释,我的误解就会没有了吗?———或许根本就不是误解吧!”宇宏故作轻松地转转头。
“宇宏,你用理智看事情啊,不要总生活在猜想中!”
“呵呵,猜想?今天早上的报纸我可看到了,照片上李韩正用他的手搂着你呢,他的手很暖和吧,呵呵……”
清芳气得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针见血地说:“你这是在吃醋!”
宇宏潜意识里隐含的想法被她这么一说,仿佛亚当夏娃两腿间的遮羞叶被风吹走了,全部展露出来。失去外壳包装的心灵最脆弱,宇宏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清芳抓紧时机,柔情地安慰宇宏:“宇宏,你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和李大哥仅仅是工作上的来往,我只是把他当大哥看待。只要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喜欢的谁,那不是最重要的吗?”
宇宏的心里话是:“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可这话不能说出口,他只能装成已被清芳彻底安抚的样子:“这个我也知道,可我看着李韩老来打扰我们的关系,心里很难受。”清芳笑着说:“宇宏,你一个大男人器量大点嘛。我仅把他当哥,他也仅把我当妹而已的。”
过了会儿,清芳又说:“宇宏,还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李大哥刚买了辆车,他说我家离单位太远,上下班不方便,所以他决定每天接送我。”宇宏一听又火了,说道:“这一条绝对不可以!李韩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接送你上下班!不就一辆车嘛,我……我……”宇宏咽了一下,撑足全身勇气,“我也可以买一辆!你马上回绝李韩,以后就由我接送你。”
“宇宏,你不要再和李大哥斗劲了,我知道,一辆汽车对你来说负担还是蛮重的。”
男人可以承受自己没钱,可承受不起在女人面前没钱。宇宏听清芳这么一说,就做出比尔·盖茨才配有的神气:“哈哈,什么?一辆汽车对我负担蛮重?清芳,这你也太小看我啦,一辆汽车算什么?毛毛雨,毛毛雨啦。”宇宏手在空中拼命比画着,用他粗壮的手指尽力做出毛毛雨的姿态。
“宇宏,你不要再耍脾气了,大不了我既不坐李大哥的车,也不坐你的车。”
清芳的话目的是劝宇宏不要买车,可无意中更加激励了宇宏要买车的决心。他轻松一笑,说道:“这车子是一定要买的,不然我们以后结婚时怎么接你啊?难道要去借林则的车吗?这也太伤面子了吧。我其实是早打算买车了,今天这么一说,我更是非买不可了,以后由我接送你上下班,让那个李韩闪一边去!”清芳说不服他,况且女人的那点虚荣心也是希望男朋友有车的,就不再坚持了,随他去了。
宇宏回到家,刚才在清芳面前藐视汽车的那种气概早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考虑如何说服母亲的工作。年轻人对上了年纪人做思想工作最困难,尤其是讲到钱这方面。宇宏没学过心理学,不知晓跟上了年纪人说话前最好先讲点童话、寓言,引人入胜后,再一步步往主题靠拢。他却直接跟夏母说明他要买辆汽车。夏母一口回绝,理由很充分:“汽车,汽车能干嘛用?外面出租车不是满街都是?汽车既不能吃,又不能打麻将,买来多浪费!”
宇宏想了想,从夏母的爱好入手,讨好说:“妈,汽车的用处可大啦。你想想啊,比如你出去打麻将,找不到出租车,你不是得等啊?看看,这等车多浪费打麻将宝贵时光啊。有了汽车啊,我接你去打麻将,多快捷方便!有了汽车后,你每天呀,至少可以多打好几圈麻将呢。”宇宏自认为这么一说,母亲一定心满意足,同意他的购车计划。谁知夏母却说:“我平时麻将伙伴,全都住在附近,我走几步就到了,干嘛要坐车?”
“可你偶尔也要去远的地方打麻将的啊。妈,我买汽车呀,完全不是为了自己考虑。我总在想,妈你也上了年纪了,每天为了打麻将东奔西跑,我这做儿子的看了那个心疼啊。所以我早有打算了,买辆汽车来,以后你出门打麻将,我接送你来回,也免得你劳累啊。”宇宏认为这个大公无私的理由总该让母亲心服口服了。夏母说道:“不行,家里钱也不是很多,虽说买辆汽车还没问题,但我看这笔支出没有实际的必要,还是等你和余馨结婚后,让丁家出钱给你买。”
第六部分:李韩回海蜃市我从没有爱上你
宇宏压根儿没想过要和余馨结婚,可他在清芳面前保证过买车,这车就非买不可了,不然不但面子丢尽,更得眼睁睁看着李韩接送清芳上下班。宇宏求车心切,也就顾不得下面的话会给自己和余馨关系带来更多误会,说:“妈,我要是没车,以后如果和余馨结婚,拿什么去接她,我们家面子怎么过得去。平时有了车后,和余馨一起出去外面玩,也会方便很多。”夏母想了想,觉得这话倒十分有道理,又想着以后宇宏和余馨结婚了,宇宏掌管丁家企业,一辆车子又算什么,就同意了宇宏的购车计划。
第二天宇宏由林则陪着去选车,买了一辆十几万的家庭汽车。宇宏原本就有驾照,可他长时间没开过车,今天一试新车,手感良好,方向感全无。车子开回家,车屁股一路扭到家。路上宇宏的车子时而装作柔情少女,缓缓踱步;时而意气风发,连绿化带都不放在眼里,很有飞越过去的冲动。一遇上行人,他就拼命按喇叭。可行人们大都养成一种习惯,知道开车的不敢撞过来,喇叭声再大也是吓唬人的,对宇宏的喇叭反应麻木以至于无。宇宏只能头探出窗外,大声嚷着:“喂喂喂,前面的人注意啦,我的车没有减速档!”这一招果然有效,前面的人一听,吓得拔腿就跑。连平日里装瘸子讨生活的乞丐,这时跑得比超人还快。宇宏得意得“哈哈”大笑,觉得拥有一辆车真是男人最开心的事。
从这天开始,宇宏就快乐地成了清芳的车夫,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李韩坐在他的豪华轿车里,看着清芳坐在宇宏廉价的家庭轿车里,内心痛苦莫名。
这个星期天,余馨又来找宇宏。一见面,余馨就抱住宇宏手臂说:“宇宏,今天我们出去走走,玩玩。”宇宏一阵心急,他手臂被余馨这么紧紧抱住,等同于手臂遭她非礼了。哎,算了,身体四肢,至少三肢的贞操还在,这剩下的贞操一定要保住,留给清芳。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和余馨间的误会一定会更大的。都怪过去没勇气说清楚一切,情感沦陷太深,今天不得不像拔萝卜一样一股脑儿抽出了。
宇宏脑中紧急想好对策,他的对策是不需他自己亲口说出,余馨就会主动离他而去。
宇宏装作顺从的样子,跟余馨一起去逛街。出了家门不远处一根电线柱旁,宇宏突然做出很兴奋的样子,盯着上面“一针灵治性病”广告,然后一拍大腿惊呼道:“哈,我的病终于有治啦!”他的戏打算只演给余馨看的,让她知道自己有“这病”,吓跑她。没想到演戏太逼真,叫声太大,引来周围行人一片惊嘘。路人皆向他投过惊奇目光,隔了几秒钟,周围人似乎立刻醒悟过来,一下子跑得一干二净了。
余馨那一刻和宇宏并站在一起,羞愧死了,真恨不得随便拉个陌生人扯淡,当作不认识宇宏。过了会儿,人群走光后,余馨拉了一下宇宏耳朵,又笑着说:“你想逗我开心也不要戏演得这么逼真吧,看看,周围人都被你吓跑了,你呀,可以成为海蜃市名人咯!这些广告十几年前就有,你还故作惊奇,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说完又甜蜜地补充,“宇宏,你真是对我太好了,为了逗我开心,都舍得不顾自己的形象呢,我真的感到好幸福啊。”说后,余馨就偎依在宇宏胸口,宇宏倒吸一口冷气,本以为自己这么做,余馨准吓得以后都不敢见他了,谁知道结果会适得其反。
宇宏和余馨又进了一家小型商场,宇宏顿时想到个更大胆得很离谱的对策。他一见到有人过来,就冲别人做鬼脸,然后“嘿嘿”一笑,吓得别人恨不能遁地逃走,边跑边痛骂现在的精神病院真不负责,任由病人跑出来。估计被宇宏吓过的人,晚上一定要做噩梦了,这辈子都很难忘掉宇宏那张面孔。这下余馨可受不了他了,拉他过来愤怒地说:“宇宏,你到底要干什么!”宇宏不理她,继续走上前,做出孩子的声音,对着四十岁以上男人就亲昵地叫“哥哥”,四十岁以上女人就叫“姐姐”。结果他周围的人,都大人护着孩子,年轻人护着老人,男人护着女人,党员护着群众,紧急疏散人群,疯狂奔跑出商场,商场一下子冷清好多。营业员在柜台里不能出来,全吓得缩成一团,只恨不能躲进保险箱里。旁边的保安几个人在摩拳擦掌,说好数完“一、二、三”,大家一齐冲上去,把那个神经病按倒,拎出商场。可数完“一、二、三”,谁都不敢先冲上去,都等着别人做这回勇士。
宇宏正“姐姐”、“哥哥”叫得开心,见前面一个中年妇女背影有点眼熟,想也没多想就上去喊她“姐姐”。那人悠然地转过婀娜身姿,对着宇宏腼腆一笑,不好,原来是梅云!梅云用手作弄着满是鱼尾纹的脸皮,亲切地说:“小夏,你刚才叫我姐姐吗?呵呵,你真觉得我很年轻吗,还是你仅仅敷衍我呀?”她又用手指往宇宏胸口一点,留给他无限遐想的一句话,“你嘴真甜,我喜欢……”
宇宏吓得再也不敢乱喊别人“哥哥”、“姐姐”了,转身就走出商场。到了外面,余馨立在宇宏面前,极端气恼地说:“宇宏,你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疯!你以为装神经病吓跑别人很好玩吗?你以为你自己这样做很幽默?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一点点也不好笑!你至少该注意自己形象吧,也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哈哈,我就是这么个人,好玩吧,哈哈。”宇宏现在已完全不顾及他的个人形象了。
“宇宏,你再这样子,我真的不理你了!现在开始不许你说一句话,我们现在就去吃饭。”
“好,不说话,就不说话。”宇宏心里又想出一套方案。
他们来到一家西餐厅,点了菜后坐在位子上。宇宏玩弄起手中的刀叉,见有人走过,就拿起刀叉做出要叉人的动作,周围的人怕被他叉成羊肉串,又全吓跑了,宇宏“呵呵”大笑,想着今天这么一来,余馨一定害怕他了,更谈不上还会喜欢他。虽然自我形象损害得一塌糊涂,可不会伤害到余馨感情了。这样一想,宇宏心理就又彻底平衡了。
余馨见宇宏拿着刀叉练武功,实在看不入眼了,操起杯中的纯净水往宇宏头顶整个浇上去,含着眼泪说:“宇宏,我要让你清醒清醒,我不要看见一个傻子!”宇宏在这大冬天里被这冷水一下子浇平静下来,他冷静地说:“我现在十分得清醒,我这样做只是要让你知道,我就是这么个人,不配得到你的爱,我只希望你不要爱我,我会承受不起的,好吗?”
“这就是你今天要装神经病的原因?你想要让我主动远离你?”余馨拿出纸巾擦拭着眼泪。
“是的,我希望你不要爱我。我一直以来都只把你当妹妹看待,我从没有爱上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告诉我?到了现在,我真正爱上你了,你才说!”
“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告诉你这一点的,可是当着长辈们那么热情的面孔,我说不出。而我每次和你单独相处时,每次要说,总遇到意外,话还是说不出口。都是我的错,我惟一能说的就是对不起。”
余馨似乎一下子看透了宇宏的过去、现在、未来,尖声说道:“你这个大骗子,你从来就是永远喜欢欺骗别人的感情!你马上在我面前消失!”她手指一点宇宏,可宇宏并没有从地球上消失。余馨见宇宏消失不了,只好自己消失,一转身,往外面跑出去了。
宇宏刚要追出去,被餐厅服务生拉住,要他付了账再走,还说假装情侣吵架,趁机骗吃骗喝、混霸王餐的见多了。宇宏没时间付钱,就解释他们真的有误会,时间紧迫,过一会儿就回来付钱。服务生不理会宇宏的话,依旧不屈不挠地拉着他,还颇富见地的说道:“别演戏了,要是世上情侣都像你们这样会吵架,哪还有夫妻?”宇宏大骂服务生没有职业道德,愤恨地掏出钱包,甩下几张钞票就跑出去。
到了外面,依旧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根本看不到余馨的身影。这下他着急了,这女人在莫名其妙失恋的情况下,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自杀,好让男人后悔一辈子。
第六部分:李韩回海蜃市我不是人
宇宏火速赶回家,电话打到丁家,询问余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接电话的是丁先生,丁先生乐得大笑,这笑中饱含意味:“宇宏,想余馨了是吧,余馨现在不在家。呵呵,既然想余馨了,晚上就来我们家住吧,我和太太晚上有事出去,不回家的。记住一定要来哦,呵呵呵……”宇宏没等丁先生“呵呵”完就挂掉电话,把丁先生的快乐一刀截断。丁先生“呵呵”到一半,手握着空话筒,笑凝固在半空,片刻后突然恍然大悟了,笑年轻人谈起恋爱来,心太急,是容不下长辈插话的。
宇宏心里焦急,每隔几分钟就打次电话到丁家,丁家电话都快成热线电话了。余馨每次都不在,丁先生绕来绕去还是那句老话:“想余馨呐,晚上过来住我们家吧,呵呵……”宇宏每一次都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拒绝。最后一次打去,电话那头丁先生沉着笑说:“宇宏,你和余馨是不是闹矛盾啦?她刚回到家,说不要接你的电话呀,这是怎么回事呀?哦,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了,你们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闹闹矛盾是难免的。男人嘛,不要和小女孩计较。我知道的,今天这种情况呢,一定是余馨先欺负你,你呢,没被她欺负到,结果呀,她自己反把自己给气着了。嗨,女孩子总归有这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的,宇宏,你别在意哦。”丁先生说的话有板有眼的,似乎年轻人的感情纠纷全被他琢磨透了。之后,丁先生又开始了他那句老话:“宇宏,男人安慰女人光靠语言是没用的。这样好了,你晚上过来住我们家吧,哈哈哈……”宇宏快要被丁先生逼疯了,忙挂断电话,心里想既然余馨没事,也算松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是否完全令人满意,至少这头的感情关系算理清了。长辈们慢慢会了解的。
第二天,宇宏照常去上班,到了中午,余馨居然出现了。宇宏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余馨受伤过度,现在来单位找他同归于尽。可余馨脸上一点也没有残留昨天的任何伤心表情,她送来一盒饭菜,让宇宏吃。宇宏害怕菜里有毒,只恨行走江湖没带银针试毒,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吃。余馨看了看宇宏,满脸开心地说:“宇宏,昨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一些荒唐事,我想你也同样做了这个梦,让我们都把这个梦忘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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