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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_九把刀

_7 九把刀(当代)
“顶多提早一些吧。”沈佳仪看着窗外的雨。
“等我。”我挥挥手,离开教室。
不理会沈佳仪狐疑的表情,我冒着打在身上都会痛的大雨,骑着脚踏车冲出学校,跨越我不厌其烦一提再提的“坡度有够陡峭的中华陆桥”,来到市区。
一路上,雨水不断沿着刘海与眉梢,倒泄进我的眼睛,使我搜寻便宜家庭理发店的视线更加辛苦。但我的心情竟飞扬的不得了。
脚踏车停在一间看起来“就算乱七八糟剪也十分合理”的家庭理发店。
“老板,帮我剃个大平头,有多短剃多短。”我推开大门。
湿透,累透。他妈的帅透。
“啊?”老板娘背着婴儿,手里还捧着碗大卤面。
“拜托了,咻咻咻,请剃快一点!”我指着自己的脑袋,精神抖擞。
半个小时后,我直接骑脚踏车冲进学校,停在沈佳仪念书的教室门口。
正当我想踏进去的时候,我赫然发现沈佳仪的身边,多了她那正面临联考压力的姐姐沈千玉。两姐妹多半快要回家了才会待在同一间教室,等着妈妈开车来载。
多了并不熟的沈千玉姐姐,我有点不好意思进去,也有点想耍酷,于是就只有站在教室外,轻轻敲了敲窗户玻璃。
两姐妹同时转头,看向浑身湿透了的我。
我指了指自己接近光头的脑袋,挤眉弄眼笑笑。
“!”沈佳仪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天啊,那是柯景腾吗?”沈千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我耸耸肩,欣赏沈佳仪无法置信、乃至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的表情。
“达成约定了,像个男子汉吧。”我得意地说,故意没擦掉脸上的雨水。
酷酷地,我转身就走,骑着脚踏车回家。
依旧是淋着雨,但心中却因沈佳仪刚刚的笑容出了太阳。
“他妈的,我好帅喔!”我摸着大平头,傻笑,慢慢地骑着脚踏车。
那雨夜,在回家的脚踏车上,我为沈佳仪写了第三首歌《亲爱的朋友》。
歌词里有一段就这么写着:“亲爱的朋友,我可爱的好朋友,你可想起我,在遥远的十年以前,我冒着倾盆大雨剪了一个大平头,我还记得你的表情、你的容颜、你的眼。”
后来我才知道,沈佳仪那次的月考成绩加总起来,让她首度落到全校三名外。
她很重视我们之间的打赌,当我将应该花在理科上的精神切割给赌赛的三科时,沈佳仪也做了同样的事。她牺牲了历史与地理,只为了跟我一决胜负。
就在我剃了大平头后几天,在学校里遇到沈佳仪几次,沈佳仪都不动声色绑了马尾,神色自然。
两人如往常交换参考书、讲义以及共通科目的考卷。
“下次,我们还是赌牛奶吧。两个礼拜的分量!”我接过讲义。
“好啊,又要麻烦你了。”沈佳仪哈哈一笑。
“屁啦。”我哼哼,鼻孔喷气。
我没问她既然赢了,为什么还要绑马尾。沈佳仪自己也不提。
我只知道我很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可爱。
有一点刻意不穿雨衣的做作,有一点为爱奉献的自以为浪漫,但那又如何?
如果爱情不能使一个人变成平常不会出现的那一个人,那么爱情的魔力也未免太小了……不是我们日夜祈手祷盼的,那种够资格称为爱情的爱情。
直到现在,我依旧是,随时都准备为爱疯狂的男子汉啊!
Chapter 16
高一快结束时,曾带我们到埔里打坐的周淑真老师,又有了新把戏。
“柯景腾,沈佳仪,你们替老师找几个同学,暑假到‘信愿行’帮忙带小朋友的佛学夏令营,好不好?”周淑真老师有天在走廊,巧遇沈佳仪跟我。
<信愿行>是个位于彰化大竹某个小山上的佛教道场,占地不小,只是仍在兴建中,当时一切都很简陋,是个由几个巨大铁皮屋拼拼凑凑而成的精舍,正在募善款把道场正式盖起来。
而儿童佛学夏令营,正是信愿行道场与邻近小区的一种道德互动。
“佛学夏令营?哈哈哈哈,我才不要。”我爽快地拒绝。
“好啊,我跟柯景腾会帮老师找人的。”沈佳仪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喂……干吗拖我下水?”我看着身旁的沈佳仪。
“你需要好好打坐一下。”沈佳仪正经八百地回应。
差点忘了,这位我喜欢的女孩,可是证严法师的校园代言人啊!
“那老师就拜托你们啰!”周老师欣慰地笑笑,抱着书本离去。
就这样,善良的沈佳仪决定把属于十六岁的美丽夏天,献给木鱼与念经,还有天杀的近百位“高拐”的小朋友。
而我,不,不只我……阿和、谢孟学、杜信贤、许哲魁、廖英宏等一大堆心怀鬼胎的朋友,也因为沈佳仪的因素,全都热情洋溢地担任儿童佛学夏令营的领队(混蛋!有没有这么有爱心啊!)。
而许博淳这样无害的战友也被我拖去,见证一场乱七八糟的爱情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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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还真是汗颜。
我也想要谈点流行感重的爱情,例如参加拳击社跟拳王情敌苦苦互殴分出高下,或是参加棒球社与王牌投手情敌来个两好三坏的关键对决。但无可奈何,我终究得嗅着喜欢女生的身影,眼巴巴跟着沈佳仪来到木鱼声不绝于耳的佛学夏令营。超KUSO。
表面上是热爱小朋友,实际上是为了争夺爱情,我们一群人来到山上,换上了“信愿行”小老师的制服。每个人大约要带十个小朋友,女生五小队,男生五小队,活动的内容一律跟佛学有关。
而我跟沈佳仪各自带男女生的第一小队,是队员年纪最小的队伍,小鬼头平均在国小二年级以下。小鬼头在每个年龄层会的把戏各有不同,并不是年岁越小就越好唬弄,小鬼一旦硬卢起来、或因想家而嚎啕大哭,往往都让我超想示范过肩摔的神技。
“柯景腾,不可以欺负小朋友。”沈佳仪瞪着我。
“我哪有,我只是在训练他们勇敢。”我常常这么回嘴。
每天凌晨四点半,我们就得盥洗完毕,穿上黑色的海青 ,带着小朋友到大殿上念经,等吃早斋。
所有人手中捧着写好注音符号的经文本,男生女生昏昏欲睡地分站大殿两旁,一遍又一遍念着“佛说阿弥陀经”、“往生咒”等等。有的小朋友根本就站着睡,我时不时得分神注意、踮个步过去狂巴小朋友的头,以免小朋友做恶梦惊醒,会重心不稳跌倒。
由于都是带男女第一小队,念经的时候我对面站着沈佳仪,两人隔着三公尺,拿着经文大声读颂。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思考我这辈子是否真能追到沈佳仪的大问题,所以我只是嘴巴张开假装有在读经,眼睛却看着高我三公分的沈佳仪发愣。
沈佳仪尽管个性再怎么成熟,也抵受不住一大清早爬起来念经的身体疲倦,捧着经文的她,眼皮时而沉重,时而索性阖上休憩,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真是颟顸可爱。
“?”我往旁偷偷观察。
站在身旁念诵经文的小队长阿和,同样时不时偷看沈佳仪,更过去的谢孟学、许哲魁等人也同样分神窥看沈佳仪偷睡觉的模样,个个若有所思。只有我唯一的无害伙伴许博淳,心无旁骛地阖眼睡觉。
“唉,我怎么会跑来这里念经?”我苦笑,肚子好饿好饿。
经念完了,就是五体投地膜拜,用鼻子跟额头亲吻蒲团数十次。最后开始“跑香”,用没吃早餐、血糖很低、随时都会昏倒的脆弱身体在大殿上绕着跑来跑去。此时别说我们,有些娇贵的小朋友跑着跑着,竟放声大哭了出来。
直到案头上的香烧完了,整个早斋前的“仪式”才宣告结束。
放饭前,大家恍恍惚惚坐在长椅上,听道场住持用字字珠玑的珍惜语调,缓缓道来一个又一个佛教生活小故事。真正开动的时候,所有人早就饿过了头,没了食欲,只剩下兀自空空荡荡的肚皮。
“柯景腾,我觉得这种爱情真的是很不健康。而且还拖累一大堆人。”许博淳看着碗里毫无味道的素菜,叹气。
“你以为我想这样?要是大家说好都不来,就只沈佳仪一个人来,我也不会跑到这种法喜充满的地方学念咒。他妈的我又不打怪。”我啃着干干的饭,很想哭。
就当作,做功德好了?
佛学营历时七天,还有得熬。
上课的时候,有严肃的讲师压阵(差不多就是传说中法力高强的僧侣,密技是惩罚小鬼头独自在大殿上磕头念佛上百次,轻惹不得),我们当领队的大哥哥大姐姐,只要好好维持小鬼头秩序即可。
课堂与课堂中间的下课时间,才是领队与小鬼头的拉锯战斗。
明白人都知道,一个男生与“小孩子”的相处情形,在一个女孩的心中是极其重要的“个性写照”,决定女孩给这位男孩高分或低分。然而标准答案只有一个:我很喜欢小孩子。
在这个纲领下,每个喜欢沈佳仪的人都各有自己诠释“我很喜欢小孩子”的方式。沈佳仪全都看在眼底。
信愿行道场位在小山坡上,下课时上百小朋友可以选择在上千坪的坡地上奔跑浪费体力,或是待在道场的露天教室大吼大叫。有的是地方。
“我最崇拜阿和哥哥了,我长大以后也要像阿和哥哥一样懂很多!”下课时,阿和的身边总是充满了小鬼头的赞叹与欢呼。
阿和总是巧妙地将这些喝采带到沈佳仪周遭,让最受女小鬼头欢迎的沈佳仪注意到他对小朋友很有一套。而沈佳仪,也总是很配合地对阿和笑笑。
真是棘手。
爱写诗、文笔好、成绩超棒的谢孟学,则更走极端。
“阿学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一个小朋友愧疚地站在阿学旁,涨红着脸,局促地道歉。
谢孟学趴在桌子上痛哭,因为他带的小朋友不乖的表现令他“伤心失望”。这个痛哭的动作看在别人眼底多半是“纤细”与“情感丰富”加上“我很在意小朋友”的混合式代名词。但看在我这个情敌的眼中,则是荒谬绝伦的闹剧。
而我,他妈的整天叫我带的小队队员,去跟沈佳仪带的小队队员告白,还乱配对,让沈佳仪的小队不胜其扰。
“柯腾,谢孟学哭是太夸张,不过站在同样身为阿和好友的客观立场,我认为你这次完全输给了阿和。”许博淳看着被小女生围绕,祈求大姐姐关注几句话的沈佳仪。
“如果真是那样,也没有办法啊。”我挖着鼻孔。
恋爱中,可以花尽种种心机,运用策略打败对手,但做自己是很重要的。
或许,根本是最重要的。
“如果到最后让沈佳仪深深爱上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我,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说,拍拍许博淳的肩膀。
只见许博淳的脸色突然煞白,整个身体震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奇怪的喔喔声。
别误会,许博淳不是被我这一番话给感动,而是屁眼神经遭到非人道的重创。
只见一个很爱吵闹的小鬼头笑嘻嘻地从许博淳身后跳出,然后哈哈大笑逃走。
“靠!别走!”许博淳按着甫遭突击的屁眼,身体一拐拐地冲去杀人。
“臭小鬼!被我抓到就完蛋了!戳死你!”我也跟着追上,一路叫骂。
——敢戳我朋友的屁眼,简直就跟戳我屁眼没有两样。
一个不到十岁的臭小鬼又能怎么个逃法?一下子就让许博淳跟我给逮了回来。
但是这小鬼皮到脸厚得要死,笑嘻嘻地嚷嚷,连站都站不好,我跟许博淳一人抓住他一只手,他像条泥鳅般乱动,就是一个劲的想逃。
沈佳仪远远看着一堆小女孩在山坡上玩跳绳,就站在我们附近观察。
“一句话,你觉得呢?”许博淳恨得牙痒痒的。
“干,戳死他。”我冷眉,哪还用废话。
许博淳擦掉刚刚痛到挤出眼角的眼泪,用力用手指戳臭小鬼的屁眼,但臭小鬼哈哈大笑,用吃奶的力气夹紧两片屁股肉,屁股又乱晃,无论许博淳怎么戳就是命中不了目标。
“哈哈哈,戳不到戳不到!戳不到戳不到!”臭小鬼扮着鬼脸,乐得很。
我看着悲愤不已的许博淳,又看了看欠扁的臭小鬼,心生一计。
“只好这么做了。”我伸手,快速绝伦在小鬼头的脊椎骨上“戳点”下去。
臭小鬼身体揪了一下,但也没当成回事,还在那边咧开牙齿笑。
“虽然不想,但我刚刚已经点了你的死穴。”我正经八百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许博淳,上一个被我点了死穴的那个小孩,你还记得怎么死的吗?”我松开手。
许博淳会意,立刻松开手,让臭小鬼完全挣脱我们的控制。
因为不需要了。
“拜托,你根本就没有杀死他好不好,他只是变成植物人而已。”许博淳看着我,完全不再理会那臭小鬼。
“对哦,那次我只用了百分之五十的内力,所以他没有完全死,只是刚刚好死了一半。”我傻笑,表情有些腼腆。
臭小鬼怔怔地看着我们俩,竟没想到要逃。
“喂,随你的便,从现在开始你爱怎么捣乱就怎么捣乱,反正你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可以活了。”我看着臭小鬼,两手一摊。
“去玩吧,晚一点我会带你去打电话回家,记得多跟爸爸妈妈说几句话。唉,年纪这么小就被点了死穴……”许博淳看着臭小鬼,语气诸多遗憾。
臭小鬼突然愤怒大吼:“骗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死穴!”
我跟许博淳相视一笑,并没有反驳,也没有搭腔,自顾自说起学校的事情。把臭小鬼完全晾在一边。
“骗人!什么死穴!”臭小鬼再度大吼,耳根子都红了。
“对啊,没有死穴,只有死人。”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别说你不相信了,警察也不相信有死穴,所以我根本不会被抓。哈哈!”
臭小鬼愣住。
“你这次用了多少内力?”许博淳好奇。
“百分之八十。会不会死我也不知道,可能只变成残废吧?”我耸肩,无可奈何。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绝对不笑场地聊着子虚乌有的死穴。
“没有死穴!笨蛋才相信有死穴!”臭小鬼吼得连小小的身体都在发抖。
此时站在一旁的沈佳仪终于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边走边想开口说点什么。
“Do respect my way.”(务必尊重我的方式)我瞪着沈佳仪。
“……”沈佳仪只好闭嘴,假装没事地走开,临走前用眼神责备了我一下。
此时电子钟声响起,学佛课程再度开始,所有人进大殿听道场师父说课。
许博淳跟我刻意坐在臭小鬼的蒲团正后面,一搭一唱地窃窃私语。
“死穴耶,其实我当初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练成死穴。超厉害的啦我!”
“妈的你手指不要一直戳过来。上上上次那个人七孔流血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会做恶梦,有够恶。”
“放心啦,别忘了我还会解穴。”
“你不是说一定要在第一天解穴才有用吗?”
“随便啦,反正我又不会点在自己身上。”
交头接耳地,我跟许博淳越说越离谱,而沈佳仪则在女生队伍那边十分不解地看着我,模样既不像责备,又不像鼓励,倒接近一种对气味的观察。
最后我们说起不同位置的死穴有不同种的死法,而我点在臭小鬼身上的死穴,则会让臭小鬼骨头一根一根慢慢断掉,把内脏刺穿,身体歪七扭八而死。
“哇~~~”终于,臭小鬼崩溃了,号啕大哭了起来。
宾果。
我跟许博淳跟错愕的道场讲师鞠个躬,迅速将哭惨了的臭小鬼架出大殿,三人走到外头的露天教室谈判。
“我不要死掉!”臭小鬼大哭,可也没有明确提出解穴的要求。
我看着苦主许博淳,许博淳点点头,意思是够了。
“好啊,不要死掉可以,我会解穴。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听话,不然我们就再点你一次死穴。你可以去跟师父说,不过那些师父也不会相信什么死穴的,哈、哈、哈!”我冷冷地看着臭小鬼。
许博淳抽了一张卫生纸,给臭小鬼擦鼻涕眼泪。
“好。”臭小鬼哭丧着脸。
“会乖吗?”我翘脚。
“会。”臭小鬼又哭了。
“屁股翘起来,不准闪,也、不、准、夹!”我的语气很严肃。
此时此刻,一点都马虎不得。如果小时候就以为道歉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却一点代价都不必付出的话,这臭小鬼长大后一定会继续捅别人的屁股,直到捅出大篓子。
“?”许博淳倒是犹豫了一下。
“捅。”我竖起大拇指。
臭小鬼握紧两只小拳头,翘起屁股,紧闭眼睛。
“觉悟吧。”许博淳蹲下,双手手掌合壁成刺,往臭小鬼解除防御的屁眼“咚”地猛力突刺。
好厉害的手劲贯进臭小鬼的屁眼,臭小鬼惨叫一声,趴在地上蜷曲装死。
之后几天臭小鬼都一直超乖,不敢再乱惹事,甚至还将我的点死穴神技传开,在小朋友间大大发挥了恐吓的效果。
信者恒信,不信者也不至于来挑战我的死穴神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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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学夏令营,我们最喜欢晚上九点后的睡前时间。
那时,白天吵吵闹闹的小朋友都被我们赶去睡觉,大家洗过澡后,便拿着不同长短的椅子排在星空下,一个一个横七竖八躺着。
在沁凉的晚风与蝉鸣下,很自然地,大伙儿闲聊起未来的梦想。
说是闲聊梦想,其实也是一种战斗。
除了“男生必须喜欢小孩子”的迷思外,“梦想的屁话”也是勾引女孩子灵魂的重要步数。如果男生突然被问起“梦想是什么”却答不出来,在女生心中一定会被严重扣分,甚至直接掼到出局。
没有梦想,跟没有魅力划上了等号。
但梦想的大小却不是重点。轻易地以为梦想越大,就越能击中女孩子的心,未免也太小觑女孩的爱情判断。
“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医生。”
“我想念经济系,将来从政,选立法委员。”
“我想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念MBA,工作两年再回来。”
“念理工就要去德国留学,我想在德国直接念到博士。”
“我想考上公费留学,然后当外交官,可以在世界各地旅行。”
大家煞有介事地阐述自己的梦想,越说越到外层空间。
但那拼命构划人生的姿态,坦白说我嘲笑不起。
没有人有资格嘲笑另一个人的梦想,不管对方说出梦想的目的为何。
更何况,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装点样子出来,本来就很正常——那仍旧是一种心意,就像女孩子在与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约会之前,总要精心打扮一番的道理是一样的。“愿景”毋宁是男人最容易上手的装饰品。
沈佳仪看着躺在长板凳上的我,“哟”地出了声提醒。
她知道我总是喜欢出风头,总是喜欢当群体中最特别的那个人。也所以,等到大家都轮流说完了,我才清清喉咙。
“我想当一个很厉害的人。”我说,精简扼要。
是啊,很厉害的人。
“真的是够模糊了,有讲跟没讲一样啊。”阿和幽幽吐槽。
“不过,要怎么定义厉害或不厉害?”许志彰问得倒是有些认真。
我没有多想,因为答案我早已放在心底了。
所谓的厉害,就是……
“让这个世界,因为有了我,会有一点点差别。”我没有看着星星。
我不需要。
我是看着沈佳仪的眼睛,慢慢说出那句话的。
……而我的世界,不过就是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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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6月。
台中大鲁阁棒球打击练习场。我们几个当年胡扯梦想的大男孩,又因为沈佳仪重新聚在一起。而这次,我们用此起彼落的挥棒,豪迈奋力地交谈着。
我卷起袖子,喘气,拿着银色铝棒。
又投了一枚代币。
“去年有次我听沈佳仪说,虽然她一直很喜欢小孩子,不过也常常觉得小孩子很烦,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当初在信愿行的时候,其他人都很刻意跟小孩子玩在一起,一直说跟小孩子相处很棒很棒,她却觉得很有压力。”廖英宏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铁丝网后,看着我的背影。
“喔?”我屏息,握紧。
“当时她听到你跟她抱怨了一句,说这些小鬼真是烦死人了,她反而觉得你很真,完全不做作,不会在她面前装作另一个人。”廖英宏若有所思。
“现在说,会不会太晚啦?”我挥棒。
落空。
Chapter 17
我们这几个好朋友,一直都很喜欢聊沈佳仪。
只要我们一群人废在一块,沈佳仪的近况或以前大家的追求回忆,就会重新倒带,从彼此的记忆中相互确认、补缀。沈佳仪,可是我们共同的青春。
2004年夏末。
我与阿和、许博淳、廖英宏、赖彦翔等人,计划一起到花莲泛舟渡假,不料碰上台风尾巴带来的豪雨,火车一到到七堵车站,铁轨就给淹得无法前进。我们只好下车,改变行程,搭公交车转往北投泡汤打麻将,连续窝在饭店三天。
麻将打着打着,我们又不自觉聊到了沈佳仪。
“天啊我们又聊到了佳仪!”廖英宏摇摇头,自己都觉得好笑。
“说真的,当时你怎么这么有自信可以追到沈佳仪?”许博淳看着我,犹疑着该打哪张牌。
“柯腾就是这样,一点都没道理的自信。”阿和躺在床上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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