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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功邪佛

_11 龙人 (现代)
  老汉眯着眼,吧嗒着他的旱烟.
  欧阳之乎接着道:“此鸟喙如勾,爪似铁,身子竟是如纺缍一般前小后大……”
  老汉的“吧嗒”声已停止了。
  欧阳之乎暗暗好笑,又道:“更奇的是此鸟羽毛紧贴于身,目光凶霸无比……”
  老汉那双眯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了,满是惊讶的样子,他打断欧阳之乎的话头,急切地道:
  “是不是平日爱吃毒蛇、毒蝎?”
  欧阳之乎点了点头。
  老汉的神情变了,颇为紧张地道:“是否叫鸣声也怪,有如女子私语?”
  欧阳之乎又点了点头,故作惊讶地道:“大叔果然见多识广,我未及说完,你便全已知道.”
  老汉的喉头“咕噜”了一声,二话没说,便拉起欧阳之乎的袖子道:“公子爷先别急,咱们到一边说去,这儿人多耳杂.”
  说罢不容欧阳之乎拒绝,便把他往一个偏僻的小巷中拉.欧阳之乎嚷道:“你的鸟,你的鸟.”
  那老汉却不管不顾,一个劲地拉欧阳之乎.
  到了那个小巷里,老汉才松手,望着欧阳之乎道:“公于爷是否让那鸟食过毛发?”
  欧阳之乎道:“不错,不过那是无意中让它吞食下的.” 老汉自言自语地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顿了顿,他才对欧阳之乎道:“不瞒公子爷,此鸟乃盖世奇鸟啊,故人称之为鹘鹘!”
  欧阳之乎心道:“果然没错!”口中却道:“这名字倒也古怪得很。”
  老汉道:“也是.此鸟一向行踪诡秘,而且数量是少之又少,自古以来,真正见过它的不过百人.据说四十年前,有一武林中人曾驯养过一只鹘鹘,但终是传闻而已,未必可信,连那人的名字也不像是真的,说是叫‘邪佛’什么的,这不是胡扯八道吗?既然是邪,又如何成佛?若成了佛,又如何会是邪?不过武林中事总是古里古怪的,我们这样的人却是难懂了.”
  欧阳之乎听到这儿,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心道:“丰寒星果然是个神秘奠测的角色.”
  他见老汉那副吃惊的模样,有心再逗他一下,便道:“我那鸟还有一稀罕之处,它若是飞舞于阳光之下,却是没有影子的.”
  老汉的嘴便再也合不拢了,好半天,才如见鬼魅地道:“那是……那是‘无影鹘鹘’,千年难遇啊!”
  说到此处,他忽然哀求道:“公子爷,你便将那鸟卖与老汉吧!老汉即使是倾家荡产也愿.”
  欧阳之乎道:“可惜我前几日刚把它杀了.”
  “杀了?你竟把它杀了!”那老汉一蹦老高,一脸的痛苦和绝望,似乎欧阳之乎说的不是杀了一只乌,而是杀了他儿子一样.
  欧阳之乎道:“我爹娘说此鸟太过凶悍,恐怕是不吉之物,便让我将它杀了.不过那骨架还在,被我东庄的舅爷拿了去,说是此鸟凶悍如此,其骨架定可避邪,便将它拿去了.”
  那老汉听到这儿,竟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口中喃喃地道:“杀了,你竟把它杀了,杀了……”引得路人皆对他侧目而视。
  他的鸟笼也不要了,竟自顾向东庄那个方向走去!
  欧阳之乎不由有点后悔把玩笑太开大了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向“清歌茶楼”走去.“清歌茶楼”真当得一个“清”字,就那么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但那掌柜的却丝毫无惊慌之色,也许,清淡之心,应是开茶楼的人所必须具备的吧.否则,一个终日心急火燎之人,如何去慢慢地煮茶?
  掌柜的总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那儿,他不站,从来没有人看见过“清歌茶楼”的掌柜站起身来.
  一个永远坐着、永远平静如水的掌柜,岂非有些不寻常?
  但当欧阳之乎进入“清歌茶楼”时,掌柜的神色却不再平静,他的脸上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待欧阳之乎走近时,他开口道:“丰公子也会喝茶么?”语气甚是生硬.世间竟还有如此招呼客人的掌柜吗?倒像是欧阳之乎欠了他几吊钱似的.欧阳之乎也是一愣,不知这掌柜的为何对丰少又如此反感,但他一闪念,便开口笑道:
  “如此文雅之事,多学点也未尝不是好事.”
  那掌柜的冷哼一声,对一个伙计道:“东头窗边,绿茶。”
  绿茶在茶楼里是最不入流的茶了,寻常人根本不屑喝它。欧阳之乎益发奇怪,便先一副勃然大怒之状,似要发作,然后又一咬牙,忍了下来.掌柜冷冷地看着他.
  欧阳之乎一副怒火难遏的样子,气吁吁地坐在东窗边上的桌边.这时、伙计已将那壶绿茶端上,正要为他沏上一杯,欧阳之乎拦住了他,道:“如此小的杯子,你道我是樱桃小口?
  速速去给我换只大碗来.”
  茶楼本是极为静雅之处,被他如此一嚷,岂不引得众人冷眼相看?但欧阳之乎却也懒得理会,大咧咧地坐在那儿.
  伙计将一只大海碗端了来,欧阳之乎喜道:“此碗甚好,甚好。”然后“哗”地为自己倒上一大碗,用嘴吹去热气,吹得“呼哧呼哧”直响,待茶凉了,他才端起咕噜咕噜一气牛饮.
  末了,他用袖子将嘴一抹,大叫道:“痛快,痛快.”那样子真是可恶得很.掌柜的脸色已极为难看了,已成铁青之色,他本是那般的心静如水,为何一见“丰公子”,便如此沉不住气呢?
  突然,茶楼里有一个酸溜溜的秀才站起身来,向欧阳之乎这边走来,一直走到欧阳之平面前,径直坐下,口中道:“兄台颇有奇相,小弟略懂相术,想为兄台看一看手相,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说罢,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木然呆滞,然后立即又恢复那一副酸溜溜的样子.欧阳之乎立即明白眼前之人便是红儿了.
  于是,他道:“也好,我这几日又是左眼皮跳,又是右眼皮跳的,也分不清是凶是吉.”
  言罢,他伸出他的左手.
  茶楼中的茶客心中都暗遭:“这酸秀士定是要从这浑浑噩噩的丰家公子那儿诈些钱了.”
  红儿握着欧阳之乎的手,凑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口中啧啧有声地道:“奇相奇相.”
  欧阳之乎乘机轻轻地道:“‘无影鹘鹘’在‘残雨楼’.” 红儿略略一愣,接着道:
  “看这掌纹,边纹弯曲内收如一元宝,此乃聚财之相……’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通.欧阳之乎则用右手端起那只大海碗,作出举碗喝茶状,却借着那海碗的掩饰,将丰少文身上佩玉之事说了,又遭:“情形有些复杂,先别伤了丰少文,也勿向残雨楼出手,时机成熟,我会设法告诉你们.”
  说到这儿,他才大声道:“果然好眼力,这些银两你便拿着,喝几碗浊茶吧.”
  掌柜脸色本是缓和了些,一听此言,又变得难看了.红儿却正色道:“我又怎会收兄台的银两?不过见兄台虽有奇相,却因无意中冲犯了大岁星,近几日有些灾祸,我有一块家传宝玉,可以避邪去凶,愿与兄台交换.但如此一来,便显不得兄台心诚,那宝玉之灵也就不肯现身了.这些银两我暂且收下,待兄台去了邪气,我便将银两还与兄台.”
  说罢,就一把抓过那银两,揣入怀中,然后拿出一块玉来,颇有深意地道:“此玉乃是家传至宝,好生收着.”说着就向欧阳之乎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块玉就是从那丰少文身上找来的。
  欧阳之乎很快就明白了,心道:“没想到冬姑姑她们已发觉了这个漏洞.”于是忙接了过来.
  红儿一揖手,告辞了。
  众茶客心道:“这不学无术之公子的银两倒也真是好骗.”
  欧阳之乎又喝了一大口茶,将一不小心喝入嘴里的茶叶又吐了出来,然后才站起身来,走到柜台前,道:“贵茶楼的这绿茶其价如何?”
  那掌柜的冷声道:“绿茶在茶中根本不入流,更不用说与毛尖、云雾、不片、小兰花、雨花花之类相比。我们这儿平日不煮茶渣,只有人渣来了,我们才煮上一壶,至于钱么,丰公子随便给点便行了.”
  欧阳之乎仰天狂笑,笑罢,方道:“本公子大度得很,偏就不生气!’言罢,掏出一绽银子来,轻轻地放在柜台上,目光挑衅似的看着掌柜.欧阳之乎已看出了此掌柜的异常表情,所以他便决定要激怒他,一个人若是愤怒了,便容易暴露出什么来.
  那掌柜的脸色先是变得愤怒起来.倏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欧阳之乎的那只握着银子的手,眉头猛地一跳,然后脸色便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的语气却变得全无方才那种冷嘲热讽的味道,而是客气得很,他道:“丰公子果然异于常人。我想在今夜亲自为丰公子煮上一壶好茶,不知丰公子敢不敢来喝?”
  欧阳之乎一愣,立即便道:“还从来没有我丰少文不敢吃不敢喝的东西.”
  掌柜道:“子时?”
  欧阳之乎道:“子时.”
  掌柜的笑了,这是他自欧阳之乎进茶楼来第一次笑,只听得他道:“好,我便在子时恭候奉公子大驾。”
  待欧阳之乎出了“清歌茶楼”,掌柜的便唤过一个伙计,对他耳语一番,那伙计不住点头,然后便也出了“清歌茶楼”.
  欧阳之乎回到“残雨楼”时,已是正午后了.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那只“无影鹘鹘’偶尔地叫上几声.
  欧阳之乎不知丰少文平时都是如何过的,所以他只好决定还是回房间歇着。
  刚躺下不久,那老家人又敲门进来了,欧阳之乎心道:“世上竞有如此整日泡在主子房中的下人么?”
  老家人一见欧阳之乎,便惊问道:“少主竟去了‘清歌茶楼’?”
  欧阳之平道:“你的耳朵倒伸得挺长的.”
  老家人道:“我是听茶楼的一个伙计说的.”
  欧阳之乎问道:“你何时见了‘清歌茶楼’的伙计?”
  老家人道:“便是方才.那人叫叶根,平日常来我们‘残雨楼’叫老爷子去‘清歌茶楼’与茶楼掌柜的下棋,今日他来‘残雨楼’也是为了此事.”
  欧阳之平眼中一亮,说了声:“这样也好。”便又蒙头睡下了.老家人却还在那儿问道:“茶楼的掌柜有没有为难你?”听声音似乎颇为关切.欧阳之乎在被子里嗡声嗡声地道:“他为何要为难我?我又没招他惹他.”
  老家人还待再说,欧阳之乎却故意在被子里扯起长长的呼噜声,老家人一愣,只好走了。
  老家人一走,他便立即一跃而起,双目灼灼生亮,哪有半点睡意.欧阳之乎心中紧张地算计着,谋划着。
  ‘清心茶楼’的掌柜晚上那壶“茶”是不怎么好喝的,可为何掌柜会在这节骨眼上,还让人来邀丰寒星去下棋?显然,丰寒星与那掌柜关系非同一般.掌柜为何一见“丰少文”便那么愤怒与不满呢?为何又突然之间变了态度,不再对欧阳之乎恶嘲冷讽?他为何会邀自己去喝“茶”,莫非他已看出了什么。
  可自己所做的似乎并未有什么漏洞,他又如何察觉的呢?察觉之后当时为何不点破?
  左思右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便将心一横,暗道:“今夜去了之后,也许便可一切真相大白了.那又何必在此苦思闷想?只可惜无法通知红儿她们了.”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反正先睡一会醒?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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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善恶难分
 
  便在此时,丰寒星已从“清歌茶楼”回来了,回来时他的神色颇为颓萎与紧张,还有悲愤,一到“残雨楼”,他便将那个老家人叫入房中,两个人在一起嘀咕了半天.待老家人出来之时,他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极为苍白,似乎刚刚有不幸之事降于他身上.甚至,他的眼中有了一种杀气,一种与他身份不相符的杀气。但他的杀气却被深深地自我压抑着,也正因为如此,那眼中隐然的杀气才更让人看了心中一凛。
  睡了一阵,欧阳之乎醒了过来,他觉得精神颇佳,只是有点饿了.此时尚未到用晚饭之时,而欧阳之乎从来没有让别人侍候的习惯,所以他决定还是到外面去吃点什么.
  他在街上走着走着,后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走到“清歌茶楼”前面了。欧阳之乎不由苦笑一下,看见“清歌茶楼”斜对面有一家酒楼,便走了进去,要了几个小菜,一小壶花雕,便自斟自饮起来。
  现在,欧阳之乎所坐的位置恰好对着“清歌茶楼”的侧面几个窗户.欧阳之乎便这么慢慢地喝着酒,静静地看着“清歌茶楼”。
  然后他看到一个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清歌茶楼”出现的人,那人便是小六林子.当然,现在的小六林子已是扮作了茶楼的伙计,但那一身打扮却掩不住她的小巧玲珑。
  何况,小六林子是欧阳之乎这一生中接触的第一个女人。
  欧阳之乎不由揉了揉眼.不错,那伙计的确是小六林子所扮的。现在,她正心不在焉地擦着一张桌子,从欧阳之乎看她时,她便开始擦了,一擦就是半天,似乎她要将桌子摸出一朵花来才肯善罢某休。
  显然,“清歌茶楼”的掌柜与她有一定的关系,要不就是小六林子乔装之后混入“清歌茶楼”的,不然的话,她如此心不在焉,做掌柜的岂不立即让她卷席走路!
  小六林子的爹是丰灵星,那么这个掌柜的不单与丰寒星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与丰灵星也是熟络的很.
  一个能与“邪佛上人”门下两个弟子都有不寻常关系的人,那么此人便极不寻常了.正在欧阳之乎思路翩飞之时,小六林子出来了,她的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细口布袋,看上去,她便是茶楼一个正在去置办东西的伙计.但她接下来的举止便不像是一个茶楼的小伙计了.只见她走到一辆马车前,对那车夫说了些什么,那车夫摇了摇头,然后她又比划着手势又说了几句,那车夫的头摇得更快了。
  小六林子又问了边上几辆马车车夫,那几个人也是一个动地摇头,甚至有人脸上竟有惊恐之色.
  小六林子似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向四周瞧了瞧,大约是找别的车子,却没有找到.然后,她便向南走了,脚步匆匆.
  约摸走了半里路,后面忽然响起了马车轱辘之声,很快,一辆马车从她身旁疾驰而过.小六林子正待叫喊,那马车已在前边戛然而止,一团黄尘立即弥漫开来.只见黄尘飞扬处闪出一个人来,正是这马车的车夫,手中持着一块长长的马鞭,头却用一根脏兮兮的布扎了起来,也许是为了防这漫天飞扬的黄尘吧.这车夫的脸也脏兮兮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张狗皮膏药,只有他咧嘴时,那副牙齿还让人看了顺眼些.
  这个脏兮兮的车夫一下车,便向小六林子这边喊道:“兄弟,再添十两银子,我便捎你去,管他XX的什么黑风崖,白风崖.老子豁出去了,我就不信那黑风崖里的人真的那么邪气,还能生吃了老子不成?”
  他说得倒没错,如此一副脏兮兮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倒胃口,哪还敢生吃他?
  小六林子大喜,道:“只要你将我送到,我便给你六十两银子。”
  车夫显然是乐坏了,他风吹日晒雨淋,一年到头还挣不到六十两银子呢?
  小六林子一上马车,车夫便一扬马鞭,吆喝一声,马车便‘轰轰’作响地跑开了.这个车夫显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才跑了几步,便粗声大气地道:“兄弟这么急着要赶去黑风崖,却是为何?看你身子颇为单薄,也不怕那儿的恶人?”
  小六林子道:“去那儿找一个人……你也不用多问,我又不会少了你的银两.”
  车夫道:“那是,那是。”沉默了片刻,他又开口了:“现在赶去黑风崖,恐怕今日是折不回来了,莫非兄弟要在那儿住上一宿?”
  小六林子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这车夫却不识趣,又好奇地道:“你定是在黑风崖有什么亲友了,想必对黑风崖熟悉的很,听说那儿有一个古怪老头,会腾云驾雾,呼啸来去,人说他已是半仙之体了.” 说罢,他便偷眼看了看小六林子.小六林子“扑哧”一声笑了,道:“他哪是什么半仙之身?只是轻功卓绝些罢了,人家都称呼他老人家为‘孤风叟’.”
  车夫道:“轻功?莫非他平日都吃些灯蕊草、柳絮什么的?”
  小六林子忍不住又笑了,道:“你这人倒也有趣得很.”突然,她惊叫一声,道:“你走错路了.”
  车夫却道:“没错没错,从这路向西一绕,便可折回柳镇了.”
  小六林子又惊又怒,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折回柳镇了?”
  车夫嘻嘻一笑道:“兄弟你当然没说,是我自己拿的主意。我想现在去黑风崖,天黑时才能到达,那回来时我岂不要赶黑路?倒不如先回去了,明日再来。何况,今夜柳镇的‘清歌茶楼’有好戏看,兄弟你舍得错过这样的机会吗?”说罢,他便轻盈地一跃而下。
  小六林子本是气愤得发红的脸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只听得她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为何如此藏头缩尾不以真面目示人?”
  车夫哈哈一笑,道:“兄弟你不也是一样?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小姑娘,为何要扮作一个茶楼的伙计?”
  小六林子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冷声道:“阁下知道的倒还不少。”
  车夫道:“我还知道更多的呢,我知道你便是‘万兽山庄’庄主的掌上明珠小六林子!”
  此言一出,小六林子脸色大变,由白变红,又由红变得煞白,她咬牙切齿地道:“好眼力!想不到丰魂星手下高人倒真不少!”
  这下倒轮到那车夫吃惊了,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像是撞见鬼一般,口中喃喃地道:
  “丰魂星?”
  小六林子冷声道:“阁下又何必装模作样?”
  车夫却不理会,从腰间掏出一块白手绢,在脸上擦呀擦的,那脏兮兮的东西便无影无踪了,他又将缠头布条扔了,用手揭去额头的那块狗皮膏药。
  小六林子吃惊地看着他,因为她发觉那个脏兮兮的车夫正在慢慢地变为一个倜傥的英俊少年!
  待“车夫”将外面那件满是黄尘的衣衫脱下,露出里边的鲜亮衣衫时,小六林子已惊叫出声:“少文……大哥?”
  后面的“大哥”二字,她叫得极为勉强.
  扮作丰少文的欧阳之乎一笑,道:“林子妹如何识得我?似乎我们未曾见过面吧?”
  他如此一说,是因为那日与丰寒星交谈时,知道丰少文未曾见过小六林子,才如此说的.果然,小六林子道:“文少……大哥不也未曾见过我便认出我了吗?”
  欧阳之乎一笑道:“林子妹真是伶牙俐齿,只是我分明是我义父的义子,你却为何误认为我是丰魂星的属下?” 小六林子吃惊地望了他一眼,少倾,方道:“寒叔叔从未对你说起过么?” 欧阳之乎吃惊地道:“说起什么?” 小六林子却道:“久闻少文大哥是柳镇的风流阔少,怎么今日不去寻花问柳,却关心起这种毫无情趣之事?而且平白无故地要扮成一个什么脏兮兮的车夫,岂不辱没了你平日的英名?”
  想必小六林子对丰少文的品行颇为了解,而且也知道丰寒星很不喜这不学无术的义子,因此才会出言相讥.
  欧阳之乎知她讽刺的是丰少文,但他却是欧阳之乎,又怎会因此而恼羞呢?于是神色仍是平静如初.
  小六林子见“丰少文”神色丝毫不变,不由暗叹:“这家伙脸皮功夫倒也修练得登峰造极了.如此嘲弄他,他却还是厚皮厚脸地站在那里.”
  却听欧阳之乎道:“为兄如此做作,自是为了林子妹你了.”言语间甚是轻薄.小六林子神色一变,道:“看在寒叔叔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若再不知自重,便别怨我翻脸无情!”话说到这里,那张脸已是冷若冰霜了.
  除了丰寒星外,可能小六林子是惟一知道那“清歌茶楼”掌柜真面目的人了,所以欧阳之乎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回柳镇.
  于是他突然神秘地道:“林子妹不想见到那种神情呆板木然之人吗?”
  小六林子身子一颤,眼中已有无限的怨毒之气!
  欧阳之乎不由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此言一出,对小六林子造成的震动有这么大.那种举家皆遭人所灭的伤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
  欧阳之乎不由有点内疚,虽然丰灵星是恶贯满盈,罪得应有,而且当时欧阳之乎为人所控制,全无思维能力,但小六林子毕竟是无辜的,对于她来说,爹永远是爹,无论他有多恶.何况她也未必真正了解她爹的品行。
  只听得小六林子用冷得刺骨的声音道:“我随你回去!今夜,柳镇必定有血光!要么是无魂无魄之人的,要么是我的.”顿了顿,她冷声道:“或者,是你的!”
  欧阳之乎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没想到小六林子愤怒起来,竟是如此可怕.那个小巧玲珑刁钻古怪小姑娘到哪儿去了?现在的小六林子,已与那个小姑娘是截然不同了.
  欧阳之乎忍不住一阵心痛。
  也许,这便是江湖.
  把善的变成恶的,把真的变成伪的,把无邪的变成怨毒的.让每一个人都千方百计地算计别人,又被人算计着。待到精疲力竭时,回首一望,才发觉自己已是面目全非了.于是,欧阳之乎叹了一口气,道:“今夜的血光有可能是无魂无魄人身上的,也可能是我身上的,但绝对不会是你身上的.”
  小六林子脸色稍稍一缓,因为她听见了欧阳之乎的叹气之声,一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本应是不会叹气的,常常叹息的人,是因为心太累了.若是一个人的心会累,那这个人至少还不算是狼心狗肺了.但她的语气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她道:“就凭你那把剑吗?”
  欧阳之乎道:“再加上我的命!’
  小六林子那双美丽的眼睛眯了起来,终于,她一点头,道:“好!我便陪你走一遭!”
  ※       ※       ※
  柳镇的人们意外地发现“残雨楼”楼主的义子丰少文突然驾着马车来了.这简直比大白天撞见鬼还让人吃惊!
  丰少文会去驾着一辆马车?若不是亲眼所见,那是谁也不会信的,倒不如说丰少文突然长出一只角来,说不定还会有人信.
  即使如此,仍还是有许多人不信,现在他们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们匣拼争地揉着自己的双眼.他们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任凭他们把眼睛都揉红了,“丰少文”还是那么微笑着坐在马车前,手不时扬一扬鞭子.看他的模样,倒像是一个驾车的好把式.柳镇的人不由奔走相告:丰少文驾着马车来了,丰少文驾着马车来了.听那语气,似平在喊:“和尚娶妻生子了,和尚娶妻生子了.”
  欧阳之乎微笑着接受人们的“瞻仰”,心中道:“更让人吃惊的事还未发生呢.今夜,你们将会看到丰少文与他的义父丰寒星恶斗!”
  他的这辆马车便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驶至“清歌茶楼”。
  欧阳之乎翻身下车,然后走到后面,掀起那低垂着的门帘.里边走出来一个人,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小巧玲珑的脸,小巧玲珑的鼻子,小巧玲珑的樱口,小巧玲珑的身段……
  柳镇的人又是大吃一惊,许多人的嘴都大大地张开着,合不上了.他们心道:“这风流成性的丰公子是从何处觅来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女子?为何他们不去别处,偏偏来这茶楼?世上还有进茶楼的女子吗?这丰少文真是胆大妄为了.”
  那天仙般的女子下了车,便径直朝茶楼而进,欧阳之乎紧紧地跟在后面,连那马车也不顾了.
  众人不由暗道:“这个丰公子,哎,这个丰公子,真是疯了.”
  当小六林子上了茶楼时,那掌柜手中的一只玉茶壶几乎失手落地!
  总算他定力好,忍住了.但紧接上来的一个人又让他吃了一惊!
  那人便是扮作丰少文的欧阳之乎.
  更让他惊骇欲倒的是欧阳之乎竟对小六林子道:“林子妹,我们便坐西窗下吧,若是坐东窗,人家便会给我们端上比猫尿还难喝的绿茶来。”
  看情形,小六林子与“丰少文”是同路而来的了,这岂不让掌柜的心惊?
  待小六林子与“丰少文”在西窗边坐下后,掌柜的忍不住道:“姑娘,我们茶楼一向是不接女客的.”说罢,他对小六林子递了个眼色.小六林子却似乎并未看见他的眼神,却道:“这是朝纲规定的么?你们店中写过这样的告示吗?若是没有,那又如何能拒客?”
  掌柜吃惊地望着小六林子,大惑不解.小六林子却已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抚弄着自己的指甲.
  无奈,掌柜只好转身对欧阳之乎道:“丰公子,我本是邀你子时来饮茶,为何如此早便来了?而且我只邀了你一人,为何又带了女客人来?恐怕不妥吧?”
  欧阳之乎一笑,道:“那又何妨?我现在只是你的寻常顾客,待到了子时,我才是你所邀请之人.”
  掌柜的看了看低着头的小六林子,欲言又止,却转身对一个伙计恶狠狠地道:“还不快给丰公子上两盏碧螺春?”
  欧阳之乎不由笑了,也许掌柜的误认为他已制住了小六林子.茶上来后,欧阳之乎正要喝,却被小六林子拦住了,欧阳之乎奇道:“林子妹为何阻我饮茶?这碧螺春可不比那绿茶,若说绿茶是粪土的话,那这碧螺春便是从茶渣上长出的花了.” 他的这种说法把几个茶客逗得一乐,心道:“倒是有些歪理.” 却听得小六林子道:“咱们将两盏茶换着饮,岂不有趣些?”
  茶掌柜与欧阳之乎一听,全都瞪大了眼。
  欧阳之乎心知她意,定是为了防备茶掌柜在茶中下毒。看来茶掌柜与小六林子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所以她才算定若是她代饮欧阳之乎的茶而中了毒,茶掌柜定会为她解毒.“可是,她为何要如此对我呢?”欧阳之乎大惑不解,便道:“林子妹倒有雅兴……”
  小六林子立即打断他的话道:“我只是不愿你在我见到无魂无魄人之前有什么差错而已。”
  欧阳之乎道:“林子妹倒体贴的很。”语气显然有些轻薄.小六林子冷哼一声,粉面如霜.
  欧阳之乎一伸舌头,油里油气地打了个捻子,摇头晃脑地哼起小曲:春色迷人恨正赊,可堪浪子不还家,细风轻露着梨花.帘外有情双燕飞,舍前无力绿杨斜,小屏狂梦极天涯……
  如此小曲,淫声荡语,也不知欧阳之乎是从何处学来的,茶客们早知这丰少文狂浪不羁,便也不以为奇,但小六林子却听得黛眉紧锁,满脸愠怒.欧阳之平浑如未觉。仍是一路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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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寒玉玄掌
 
  其实他心中却颇为着急,为了将小六林子引来,他抬出个无魂无魄之人,倒是将小六林子哄回柳镇了,可她现在却一心一竟要见那无魂无魄之人,却令自已有些头痛.即使是欧阳之乎能通知红儿带几个什么剑一、刀六的过来,但那时小六林子定会为报父仇而出手,那时,自己该如何是好?
  那些无魂无魄之人的武功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来了那么几个,小六林子定是抵挡不了,但若要小六林子被那些人所伤,却又不是欧阳之乎所愿看到的.若是他为救小六林子而出手,那又岂非太过荒诞?哪有人向自己属下出手的?
  欧阳之乎觉得自己真是糊涂透顶,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将错就错,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一般茶客都不喜在夜间喝茶,于是“清歌茶楼”上已是人客稀少了。
  欧阳之乎仍是指东道西地乱哼一气: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仰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突然,那“依”字便卡在那儿了,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似乎他的脖子一下子被人卡住了.小六林子本是听得心烦意乱,恼怒不已,现在他停了下来,她却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来.
  她本是与欧阳之乎对桌而坐,背对着茶楼的楼梯口,当她抬头看欧阳之乎时,却见他正神情古怪地看着楼梯口那边,嘴半张着,似乎那“依”字还在那里边盘旋着.小六林子忍不住回身一看.这么一转身,她本是捧着的那盏茶,立即“当啷”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数片!
  只见那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四个人,高矮胖瘦美丑不一,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他们脸的表情。他们的脸上,全都是那么的木然、呆板,目光更是茫然呆滞!
  有一瞬间,欧阳之乎的思维几乎停滞了,脑中一片空白,只知一个劲地自问:“怎么真的来了?怎么真的来了?”
  但看那几个人的容貌,他却是全不认识,不由心中嘀咕起来,思绪转动如电.倏地,一声极为愤怒之厉喝声响起,却见小六林子已身形暴起,向那四个怪人直扑而去!
  她的那对蛾眉刺本是放在那只小布袋中,如今却已赫然在手,刺刃如寒电,组成一片倒伞形的银色光网,在光网中,闪动着波颤的刃影,跳动呼啸着,迅猛已极地向一个矮胖之人飞去!
  矮胖之人手中持的是一把状似草镰之物,寒刃森森,刃上有半寸长的倒刺,若是人被割上一镰,还不血肉纷飞?
  却见他似乎全然未感到小六林子的蛾眉刺之凌厉,长镰一挥,寒光乍射,便直直地迎向小六林子。
  同时,矮胖之人身后又有两条人影射出.一黑一白,一个左手持鞭,一个右手持鞭,双鞭同时挥舞如灵蛇,毒辣已极地向小六林子双肋卷至!
  两声“小心!”之声几乎同时响起,便见两道如奔雷的光影飞射而出,一道光影是从柜台那边射出的,一道是从西窗下射出的.
  果然是茶掌柜与欧阳之乎同时出手了.
  茶掌柜出手射出的是那只玉壶,玉壶直旋而出,攻向小六林子左侧那个持鞭之人的“肩前”穴,其速快疾无比,竟有破空之声!
  那执鞭者神色不变,长鞭疾抖,鞭梢忽吐,又一回卷,立即将那玉壶卷住.哪知便在此时,玉壶上的玉盖竟脱体而飞,闪电般向那人执鞭的手划过,这个意外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那人之鞭已卷住玉壶正在向外甩,一时撤招不及,便被玉壶盖生生击中!
  “哎哟”一声,那人的鞭落在地上,一只手已是肿得老高,却不知骨头碎了没有.而欧阳之乎射出的却是一盏碧螺春,方才他只顾哼着小曲,茶没喝几口,所以那杯碧螺春几乎还是满的,被欧阳之乎一掷,那茶水竟也不飞洒出来,整只杯子便那么平平地射出,其速却并不快,悠悠地向小六林子右侧那人飞来。
  那人一声不响,左手箕张,便向茶杯抓来。看那只手,筋骨暴突,竟似精铜铸就,如此缓慢飞来的茶杯,岂不被他抓个正着?
  眼看那只茶杯便要撞向那人的爪上了,却听得“砰”地一声,那杯中之茶倏然飞起,其疾如电.茶水如一支利箭般向那人的脸上袭去,那人反应倒不慢,忽感有劲风扑面而来时,左爪立收,向迎面而来之物一抓,但茶水又如何抓得着?
  “啪”的一声,茶水已结结实实劈头盖脑地飞洒于那人脸上,竟如无数尖针直刺肌肤!
  而双眼被这茶水一泼后,忽感一痛,双眼便模糊了,什么也看不清晰.而那只没了茶水的空杯子,平飞的速度突然加快,而且方向也变了,成了斜向上而前飞!
  那人刚被茶水“扇了一巴掌”,正晕头晕脑的,哪避得开这诡异异常的一击?
  当下,便听得“当”的一声响,又是“啊”的一声惨叫,那人已是满脸血污,而他的手却紧紧地捂着嘴巴,血正是从手缝中流出的,待他将手拿开时,众人方知他原来已被打落了三颗门牙,二上一下!
  而那个与小六林子正面相拼的人成了孤军奋战.小六林子没有左右两个人的夹击,压力大减,手中蛾眉刺之光更是大炽,如一片光幕罩向中间那个矮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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