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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贝日记》作者:约翰·拉贝

约翰·拉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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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贝日记

                胡  绳
  60年前,侵华日军制造的南京大屠杀惨案,是日本法西斯在中国所犯严重罪行之一,是中国现代史上极其惨痛的一页。虽然日本当时当权者和以后当权者中的许多人竭力否认有这样的惨案,企图隐瞒事实真相,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断有身经这个惨案的人(包括当时的日本军人)提供了揭露惨案真相的材料。最近,江苏人民出版社和江苏教育出版社共同翻译出版了《拉贝日记》。这是当年在南京的一名德国友人亲身目击南京大屠杀所作的真实记录。在标志中国开始全面抗战的卢沟桥事变60周年的时候,这部被长期尘封而又具有重要价值的历史资料首次出版面世,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这本书的作者约翰·拉贝(John H. D. Rabe)于1882年出生于德国汉堡。1908年到中国,不久作为德国西门子公司的雇员,在北京、天津、南京等地经商。拉贝和他的家人在中国生活了将近30年,他的子女和外孙女均出生在中国。他们与中国人民结下了亲密的友谊。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对本世纪二三十年代处在内忧外患中的中国人民抱有深切的同情。1937年日军进攻南京前夕,他和十几位外国传教士、教授、医生、商人等共同发起建立南京安全区,并担任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他和一些国际友人在当时极其危险艰难的战争环境中,四处奔走呼号,奋不顾身地抗议和尽其所能地阻止侵华日军对中国人民疯狂施暴。他们设立的南京安全区为大约25万中国平民提供了暂时栖身避难的场所。在他自己的住宅和小花园里,也挤进了600多名中国难民,受到保护。他还在他的日记和其他文字中记述了侵华日军在南京犯下的一桩桩令人发指的暴行。他在1938年4月回到德国以后,连续举行报告会,向德国当局呈送书面报告,继续对日军在南京的罪恶进行揭露。在受到德国警察盖世太保的讯问和警告之后,他仍然暗暗地细心整理自己的日记和有关资料,将这些历史记录留给后人。
  《拉贝日记》是近年发现的研究南京大屠杀事件中数量最多、保存得最为完整的史料。这部日记所记述的,都是拉贝的亲历亲见亲闻,非常具体、细致和真实,无人能否认其可信度。在写作日记的同时,拉贝还精心保存了80多张现场拍摄的照片,并对这些照片作了翔实的说明。这些文字对中日交战双方的实际情况和政治是非作了客观公正的评价。拉贝的祖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日本的盟国,他本人是德国纳粹党南京小组的负责人(代理)。这就使他的记述具有别人难以代替的特殊作用。当然,由于拉贝当时活动的范围主要在南京安全区内,又只是他个人和他周围人的所见所闻,这部日记不可能对日军南京大屠杀的全过程作出完整的系统的论断和估计。这是不可以苛求的。尽管如此,《拉贝日记》仍然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它是对侵华日军制造这一惨绝人震的大屠杀的血泪控诉,是对日本军国主义者犯下的严重罪行的有力证词。
  法西斯主义是20世纪初期资本主义制度内在矛盾恶性发展的产物。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德意日这些法西斯国家挑起来的。战争中种种罕见的野蛮残暴行为,都是这些国家的法西斯势力所制造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和南京大屠杀是其中显著的事例。这种灭绝人性的法西斯主义,遭到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政府和人民包括许多具有资产阶级民主传统的国家由政府和人民的反对。即使是德意日这些国家,也有数量众多的人是对法西斯不满和反对的。这样就形成最广泛的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凭借这个强大的统一战线的力量最终取得打败德意日法西斯的胜利。拉贝作为一个德国商人,甚至是一名纳粹党员,也还是以他的正义感和人道主义精神在中国参与了反对日本法西斯暴行的斗争,对中国人民给予了极其可贵的援助。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可亲可敬的国际友人。拉贝这部日记的出版和他的这些斗争事迹的传播,再一次向世人昭示了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文明必将战胜野蛮的历史真理。读者将从这部历史资料中得到许多有益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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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贝日记--前言
前言  "
前言  "
前言
  这不是一本消遣性读物,虽然开头部分可能会给人以这样的印象。它是一本日记,是一个真实情况的报告。我写这本日记并且把它整理出来,不是为公众,只是为我的妻子和我的家人。假如有朝一日它适宜出版的话,必须事先取得德国政府的同意,但今天由于不言而喻的原因是绝对不可能的。
  书中所有报告和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致日本大使馆的公函,以及与美国当局的往来信函都是由我从英文译成德文的。
  约翰·拉贝
  1942年10月1日于柏林
  亲爱的读者,我想在此明确肯定地说,成为活菩萨即使对一个西藏人来说也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对一个“汉堡人”来说就更是绝对不可能了。尽管如此,当我把我的日记说成是“一个活菩萨的日记”时,为了不致被认为是自大狂,或者像汉堡人说的“高兴得要发疯”,我必须委婉地指出,加给我的这个称谓,如同接受勋章一般,无法予以拒绝。我不想被人们视为理智不正常。这一称呼是怎么来的,请您倾听下面的叙述。
  我从来都不是特别的悲观主义者。我竭力回避那些具有“预卜吉凶目光”的人,以免有朝一日被骂成是“不祥的乌鸦”(译注:“乌鸦”在德语中和“拉贝”为同一个词。)。虽然我健全的理智不会总是百分之百地冤枉这些悲观估计者,但我在最后一刻总会用一句“得啦,约翰尼(译注:拉贝的呢称),别害怕”来宽慰自己,躲进乐观主义者的阵营里去。不这样,我怎能在这个远东地区坚持30年!这里军阀和各省当权者之间的战争与革命,就像一条转动的传送带正在迅速地交替着,它对商业也产生了影响。上海和天津之间的交通动脉——津浦铁路,由于战事不断,已完全瘫痪了两年之久,就是一个小小的例子。战事不止一次地切断了我和我的家人以及北平的外界联系达几周或数月之久,但我并没有因此产生某种“特别的”担心。我们对自己说,这些战争只是中国人的事,我们欧洲人是不会因此受到真正威胁的,但我们必须忍受这些,就像人们忍受夏季的炎热、尘暴和“赤色分子”那样。
  因此,1937年夏季在北平郊区卢沟桥发生所谓的“中日摩擦”时,在南京的我们曾认为,这起发生在北方的小小的事件会在当地加以调停解决的。后来天津也遭厄运,去北方的铁路因此而中断,造成了不便。
  南京的夏天变得十分炎热。因此在七八月间,人们都到青岛海滨、烟台(译注:原文系“芝罘”,烟台旧称。以下统译为烟台。)或是位于天津和沈阳之间的美丽的北戴河去度假。我的妻子已于1937年6月去了北戴河。因为从陆路(津浦铁路)不再能驶到天津,我便乘坐开滦煤矿管理局的一艘内燃机轮船去秦皇岛。施密特先生的两个女儿对此非常高兴,因为她们的旅行目的地和我相同,但要是没有男人的保护就不许她们从上海去北戴河。后来她们以唱歌和幽默等最愉快的方式缩短了我的行程和时间。轮船相当肮脏,但我的舱房宽敞而凉快。要是我早知道舱房里的那张外交官办公桌是两用的,掀开桌面就是一个盟洗台的话,那我就会更好地享受这次旅行,而不用经常到洗澡间去了。人们在真正认识这艘破旧的小内燃机船之前,决不应该咒骂它。带着家眷的挪威船长对他的旅客感到很兴奋(我们是他船上仅有的旅客),抵达秦皇岛后,他邀请我们到煤矿管理局的俱乐部去喝咖啡。这天晚上的小聚后来发展成了一场音乐茶会,过得非常愉快,尤其是秦皇岛有声望的人也陆续都来了。在这个茶会上,我遇到了我以前熟悉的开滦煤矿管理局的一个经理,我开玩笑地向他打听与他共事的日本经理的情况。“嘘!”他做了一个手势,“您千万别招鬼,他就站在后面!”秦皇岛那时已被日本人占领。不断有运送军队的火车驶向天津,每列火车都架有高射火炮,这使我感到有些紧张,情况看来要比我估计的严重得多!
  在北戴河(距离秦皇岛约一小时路程),人们对日军早已占领此地似乎没什么感觉,但空气有些紧张,它促使我立刻在秦皇岛请人给我预订返回上海的飞机票。回答却是:“两个月内的机票已售完。”正当我在考虑怎样才能尽快返回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上海受到了日本人的进攻。因此眼下已不能指望经上海港返回了。这使我不知如何是好。而此后又逐渐传来消息说,日本飞机已经袭击南京,南京受到了猛烈轰炸,这时我醒悟到了形势的严重性。现在就只有从天津经海上去烟台或青岛,再从那儿坐胶济铁路的火车经过济南回南京。1937年8月28日,我在夜幕下告别了我的妻子。约15个小时后我到达天津,晚了一会儿。一些好朋友在那里给我搞到了英国海轮的船票,这艘轮船连烟囱边上都挤满了中国难民。我正好还有足够的时间看到了战争在天津造成的破坏,其中有一个我们花了很大精力建造起来的自动电话局被损坏就证实了这一点。街道上设置了铁丝网路障,但每处日本兵都让我们德国人顺利通行。在倾盆大雨中,一只小小的拖轮拖着两只挤满了逃难的中国人的小船。从白河(译注:当指海河。)向下游驶去,数小时后才到达大沽。那里,那艘应该送我们去烟台的轮船一下子拥上了许多中国难民,我在拥挤中一度丢失了行李,后来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除此以外,一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事。
  在烟台,下船时又下起了倾盆大雨,爬过几道铁丝网路障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辆送我到旅社去的人力车。这时已是黄昏时分。我把人力车顶篷推到边上,以便看一眼我冒冒失失来到的这个地方。我们经过了一家、两家、三家、四家水兵光顾的小酒馆和一所教堂,又是一家、两家、三家小酒馆和两所教堂,接着又是几家小酒馆。之后,人力车到达普拉察旅社,车夫想在那里停下来。我这个人虽然并不太刻板,但是作为一个已是两个孙辈孩子的爷爷来说,和普拉察旅社前面那么多衣着单薄的姑娘们是很不相称的,这点我总还是明白的。我不得不用了一句我熟悉的中国最难听的骂人话“王八蛋”来骂他。这话虽然不那么文明,但却很管用。于是,那个可怜的人力车夫只得迈开他疲乏的双腿,把我拉到了靠近海滨大道尽头的海滨旅社,它看上去要像样得多。到达那里时我已成了一只“落汤鸡”。我们在烟台的代理是安茨公司,它的一位老板布瑟先生是我的老朋友。1919年我曾和他一同被遣返回国(他那时是我在诺瓦拉海轮上建立的应急货币银行的经理,该银行有自己临时签发的纸币)。我与他接通了电话:“亲爱的布瑟,我经过了9家小酒馆和3所教堂,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普拉察旅社。除此以外,这里还有什么值得看的吗?“‘好家伙,”他回答说,“您几乎连一半还没有看到哩!”
  烟台的位置很好,安茨公司的老板布瑟先生和施密特先生都是讨人喜欢的人。我很快以贵宾身份被领进国际俱乐部,这家俱乐部拥有中国沿海地区最令人兴奋的俱乐部酒吧。据说以前在酒吧桌子后面有一个暗钮,如果有个外国人(一位贵宾)在“石头、剪子、布”的行拳游戏中输了一个回合,就会出现一个戏剧性的场面。一旦这个外国人的命运骰子落定,活门就会落下来,露出一块牌子,上面的文字是“We always stick foreigners”(外国人被我们捉弄了)。布瑟是一个烟台通,德国俱乐部过去就是在他的客厅里建立的,俱乐部规则就嵌在墙上镜框里,其内容是:
  第一条:原则上禁止酗酒。
  第二条:至多可以在星期日痛饮一番。
  第三条:两个人会面应约在星期日。
  因为我是个糖尿病患者,想给自己带些胰岛素回南京备用。我和布瑟出去寻找,我们找遍了当地的所有药店。在我们搞到了满满两大管胰岛索后,布瑟说:“好吧,我们现在到我的仓库里去一下,看看是否还有存货。因为我是代销胰岛素的,原先仓库里有很多货。”他没有充分利用当时的有利时机宰我一刀。次日,当所有的药店老板为了充实他们空空如也的货柜来向他订货时,他才着实赚了一笔。
  布瑟和施密特轮流请我吃饭。我在他们两人家里和在烟台的其他所有地方一样十分愉快。在施密特家里,有一群孩子蹦来跳去地嬉闹玩耍,我好长时间都不知道他们是哪家的孩子。他们都叫一位冠以“密斯”(译注:Miss(密斯),英文指未婚女子)称呼的年轻女士为妈妈,这使我疑惑不解。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女士(施密特先生的女儿)是一位早已结了婚的人,她的丈夫姓密斯。所有知情人对我的“笨脑瓜”大大打趣了一番。当布瑟的女儿(后来为克勒格尔夫人)从南京经青岛到来时,我就更为高兴了。但她带来的消息却是不妙的:南京在8月中旬就受到了猛烈轰炸,居民们都在纷纷逃离。此外,烟台的周围地区遭到了水灾。乘机动车到胶济铁路去是不可取的,因为布瑟小姐乘坐的汽车途中就不得不多次停下来,全部乘客被迫下车,车子才重新发动起来。
  “您让我来办吧。”布瑟说,“我给您搞一张去青岛的轮船票。”轮船票果真搞到了。
  告别烟台时,我的心情很难受。那里有那么多快活的人,我几乎忘记了战争。我登上的那艘轮船也是到处挤满了中国难民。我已作好住统舱的准备。但与布瑟很要好的船长不同意这么做,他给了我一个设备舒适和漂亮的舱房。
  我在青岛碰见的第一个德国人是“阿里大叔”——阿尔布雷希特·封·拉梅灿男爵。他是南京中国政府的军事顾问,正准备回国,顺便陪施待雷齐乌斯将军的儿子约亨和将军夫人到青岛,因为后者在南京遭到空袭时发了心脏病,到青岛来疗养。我从这两个人的口中获悉了日机第一次空袭南京的详情。施特雷齐乌斯夫人激动地描述说,当炸弹落在她的左右时,她多么为她那个正在街上玩耍的男孩的生命担心。这男孩倒是安然无羌,遗憾的是,他的母亲却在我离开青岛几天后死于心脏病。后来我去拜访了我的老朋友奥贝林,还拜访了赫尔曼·施利希蒂格尔,后者已在青岛购买了一所房子,过起了乡绅般的生活。我同他漫步走去,为的是再看一看那些曾经属于德国的地方,我们也看到了日本人撤出的地方。我自己可以确信,那时它还很完好,据说后来它被中国人破坏得十分厉害。
  我坐火车从青岛到济南十分顺利。胶济铁路两边远远近近的村庄和田地都被水淹没了,有些居民蹲坐在自家倒塌房屋的梁木上。只要火车一停下来,乞讨民众的凄惨的哀求声就从各个窗口传进来。在济南,我再次被安排住进了一家德国旅馆。这家旅馆以其美味的香肠而闻名——那里的人唱道:
  香肠香肠好香肠,
  济南府有好香肠;
  牛肉牛肉小牛肉,
  济南府有好牛肉。
  德意志人有二十,
  一个没留多可惜;
  领事先生多忙碌,
  好肠好肉没口福。
  接着,我经津浦铁路顺利地到达了浦口,再从那里渡过扬子江到南京。有个好奇的中国官员愚蠢地询问我是谁,我回答:德华大兵(就是说,德国军事顾问)。这个暗示是“阿里大叔”告诉我的。“德华大兵”在那里很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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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贝日记--37年九月日记
37年九月日记  "
37年九月日记  "
37年九月日记
               1937年
                 9月7日
  和平时期坐火车只需40个小时的行程,可是这次我花了10天半时间,才又回到了南京。
  在我的办公桌上,堆放着这期间德国大使馆寄来的函件。从这些信函中我得知,已经建立了一个委员会(克鲁姆马赫尔、平克内勒和霍特),其任务是就安全问题给在南京的德国公民出主意。由我建立的德国学校协会的理事会已经宣布解除了与全体教师的工作合同,以及与我的校舍的合同。这些信函中还包括:防空委员会发布的关于防空警报信号以及空袭时注意事项的通知;中国政府制定的关于在紧急状态时实行交通管制和戒严的规则(译文);一份日期为1937年8月27日德国大使馆给所有并非由于职业或其他紧急原因而留下的德国公民的通知,该通知再次劝告他们离开南京。
  所有富裕的和经济情况比较好的中国人都早已溯扬子江而上,逃到汉口去了。在所有的院子和花园里,在公共场所和街道上,人们都在紧张地构筑防空洞。除此以外,一切仍然很平静,直到——
              9月19日、20日
  在这两天里,我在4次空袭中受到了战斗的洗礼。从这一天起开始了——
  我的战时日记
  在那些狂轰滥炸的日子里,我和我的中国人坐在一个自己设计建造的防空洞里,它虽然不是绝对安全,但可以保护不受榴霰弹的炮火和炮弹碎片的伤害。在院子里还撑起了一块长6米宽3米的帆布,我们在帆布上画了一面有卐字标记的德国国社党党旗。中国政府建立了一个很好的警报中心。约在空袭20分钟一30分钟前就响起清脆的警报声,发出某种较短信号时,所有行人都要离开街道,一切交通都要停止。步行者全部躲进前面已经提到的各条街道上修筑的防空洞里,尽管有些防空洞相当简陋。在防空洞里蹲上几个小时也是相当不舒服的!
                9月21日
  昨天(9月20日)通过德国大使馆传来上海日军司令官的消息,从今天(9月21日)中午起,将再次开始加强对南京的轰炸,因而告诫所有的外国人尽快离开南京。日本人甚至要求英国、法国和美国以及几个有军舰航行在扬子江下关段的较小国家的大使馆,通知他们的军舰离开现在的停泊处,转移到长江的上游或下游去,否则它们会因轰炸受到危害,日本对可能造成的损害概不负责。
  结果是:英国和法国在其答复中声明,他们认为没有理由改变他们军舰的停泊地点,假如英国和法国的财产受到损害或是英国和法国公民受到伤害的话,理所当然地要由日本负责;与此相反,美国大使则带着他的全体使馆人员登上了美国军舰“吕宋”号,打算按照日本人的建议行事。但事实上,“吕宋”号当时仍然停在下关原来的泊位上。可能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榜样引起了他们的思考。(英雄精神会传染!)
  德国的大使及其使馆全体人员今天上午9时做好了出发去上海的准备。许多美国人和德国人(例如施罗德博士、希尔施贝格大夫家的女士们和哈普罗公司的部分职员)据说同样记住了日本人的告诫,逃走了。
  昨天夜里,我自己对这情况从各个方面作了充分的考虑。我从比较安全的北戴河回到这里来不是出于冒险的兴趣,而首先是为了保护我的财产,为了代表西门子洋行的利益。当然洋行不会期待(也决不会这么做)我为洋行而被打死在这里。我绝对不想为了任何东西(洋行的或是我自己的一些破东西)轻率地去拿我的生命冒险。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道德问题,我作为一个“正派的汉堡商人”至今还无法跳越过去。我们的中国佣人和职员连同他们的家属约有30人,他们都在看着“主人”。如果他留下来,他们就忠实地站在他们的岗位上直到最后一刻(这情况我以前在中国北方的战争中见到过);如果他跑了,那么洋行和私人的房子不仅会无人居住,而且有可能被人抢劫一空。撇开最后一点不说(尽管这会使人感到难受),迄今我还无法作出辜负人们对我寄予信任的决定(像我这样一个在平时毫不起眼的无用人,人们还如此信任,这怎能不令人感动)。
  我给了我的助手韩(湘琳)先生一笔预支款,使他能够把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送到安全的济南去。他十分坦率地说:“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如果您离开,我就跟您走!”其他那些可怜的勤杂工绝大部分来自华北地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为好。我多么想至少能把那些女人们和孩子们送走。我给了男人们一笔旅费,但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们当然很想回到华北去,回到他们的家乡去,但那里也在打仗呀。于是他们更愿意跟随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而且应该逃走吗?我认为我不能这么做!谁要是两只手各抓住一个身子颤抖着的中国孩子,空袭时在防空洞里蹲上几个小时,他就会与我抱有同感。在我的潜意识里终究还有一个最后的、不是不重要的、但对我显得是理所当然的原因,使我坚持留在了这里。我是一名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党员,是有职务的,甚至还当过短时间的地区小组副组长。在我对作为我客户的中国当局和各个部委进行商务拜访时,他们一再向我提出关于德国、关于我们的党和政府的问题,我总是这么回答说:
  是的——
  我们是劳动者的士兵,
  我们是工人们的政府,
  我们是工人们的朋友,
  我们不会抛弃困境中的工人(穷人)。
  诚然,我作为国家社会主义者讲的只是德国的工人们,而不是中国的工人们。可是中国人对此会怎样评价呢?今天在善待了我30年之久的我的东道主的国家里遭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富人们逃走了,穷人们不得不留下来,他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们没有钱逃走,他们不是正面临着被集体屠杀的危险吗?我们难道不应该设法帮助他们吗?至少救救一些人吧?假如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同胞呢??
  我不在南京时,我们的中国人挖了一个防空洞,现在已快要倒塌了。于是,我们把这肮脏的防空洞进行了整理,重新作了很好的布置:加了牢固的梁木,铺上了地板,垒上了沙袋(今天一只空袋子价值一元钱),右边当然有入口和出口。当我们发现一根内梁木有折断的危险时,我们没有气馁,仍费力地换上了另一根。干到这里,一夜就过去了三分之二。为了对付炸弹爆炸产生的气浪,我们还在两个洞的门口垒起了沙袋。我把全部家用药品和这期间已关闭的学校的药品都搬进了防空洞里,还准备了用于遭到毒气进攻时的浸醋绷带。从上午11时起,食品和饮料就已经放在篮子里和热水瓶里准备妥当,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3时30分了,那些日本鬼子还没有在天空出现,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们已经发出严厉警告了,怎么会不来呢?我想,他们总不会是因为看见我挖了一个坚固的防空洞才不来的吧。我打开收音机,听到这么一条消息:“上海有雨!”这就是日本人不来的原因吗?这不正好吗?我为什么要着急呢!我宁愿丢脸,也不愿意日本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自己还是没有把握。
               9月22日
  我又十足地赢回了我的面子,尽管这次我对面子问题已毫不介意!日本人在今天开始了他们宣布的狂轰滥炸——就是说推迟了一天。从上午10时30分至中午12时15分,从下午 l时15分至2时30分,我们又遭到了相当严重的轰炸。除了来我处做客的克莱因施罗特外,在我的防空洞里蹲有约28个中国人,其中我自己认识的还不到14个人。在我认识的人中有一个邻居鞋匠,在和平时期我与他对鞋子的价格从不能取得一致意见,因为他总是把自己返还给佣人的扣头也计算在内,可是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防空洞并不比其他防空洞好多少,但它是在一个德国人的名下建成的,因而想必是特别牢固的。今天我还经历了第五次和第六次空袭。我的中国人,他们全都一声不响。如果没有克莱因施罗特和我说话,防空洞里就根本听不到说话声。有人会说,人就是这样慢慢地习惯战争的。可是这话在此时并不完全正确。我们一再极度紧张地注意倾听着空袭者突然俯冲的呼啸声,分分秒秒地等待着落下的炸弹声。今天的情况十分严重,肯定投下了许多炸弹。后来我们不再计数了。大地在颤抖,爆炸声一个接一个,间隔时间很短,我们觉得所有投掷的炸弹都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据我后来查明,这些炸弹都落在离我们的房子比较远的地方。
  当信号(长信号)宣布第二次空袭结束后,我就坐车出去查看了全城。日本人的目标特别针对了国民党中央党部,那里还有中央广播电台的行政机关及播音室。电台今天上午曾请我们去收取一笔欠款,幸运的是一个偶然的情况使韩(湘琳)先生和我没有能去成。否则,我们会正好在轰炸的时候到达那里。我仔细查看了轰炸的走向。第一批炸弹坑就在距离施罗德博士家(他已在前一天去了汉口)约200米远的地方,直径约6米,深2米一4米。现场和战壕周围没有造成更多的损失。施罗德家房子西边的窗玻璃全被气浪震得粉碎。除此以外,我没有看到其他损失。在第二批扔下的炸弹中,有一枚落在铺有石子路面的繁华街道即中山路(译注:疑是中山北路)上,就在紧靠我们称之为“巴伐利亚广场”(译注:即山西路广场)的交叉路口,离德国大使馆不太远。这个弹坑立即被填没,看来这枚炸弹没有造成人员死亡。再往南一些,就在礼和洋行办事处附近繁华街道旁边的空地上也有一个弹坑。它后面约有4所~6所房子全都布满了窟窿,屋顶被炸得特别严重。我没有听说有人员伤亡,大概是在警报拉响后人员全部离开了房子。紧靠中央党部大门的西边看上去情况要严重得多。通向交通学校(以前的炮兵学校)的街道拐角没有了,拐角处的一所房子消失了。在它的后面,紧靠城市铁道路基(火神埃利亚斯)旁,两枚炸弹炸毁了6所房子。一大群人站在巨大弹坑的周围,正在从这些中国房子的废墟里寻找出尸体碎块,放进准备好的棺材里。人群里寂静无声,只听见站在后面的妇女们在哭泣。在炸毁的房屋前面,两个十分简陋的防空洞居然未受到损坏,里面的人也没有受到伤害。
  中央党部里不许我进去。据说在那里投下了5枚炸弹,当场死了一些人(具体数字没有公布)。在机关大楼的后面,最后一枚针对国民党中央党部的炸弹命中了一个靠墙的防空洞,炸死了8个人。一个从防空洞里朝外张望的女人的脑袋没有了。只有一个大约10岁的小姑娘奇迹般地幸免于难,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只看见她从一群人走向另一群人,讲述着她的经历。现场已被军队封锁,人们正在最边上的一口棺材前面焚烧纸钱。
               9月23日
  今天天气很闷,下着小雨,因此没有空袭。我听说,那个带着使馆全体人员登上在下关码头游弋的美国军舰“吕宋”号的美国大使现在已决定,不离开它目前停泊的位置(我不是说过吗?——英雄精神会传染!)。英国大使和法国大使一开始就坚决拒绝了日本人要他们离开南京的要求。据说我们德国的大使同样留在了南京,也有说他旅行去邻近城市(芜湖?)后又返回了。基斯林一巴德尔糕饼店的面包师(谢尔先生)搬进了前哈普罗公司一名职员在新住宅区的一所房子里,那里被视为特别安全。可是经过昨天空袭后,现在人们已不再信任它。他随即在今天又搬家了。搬到哪里去了?我还没有找到。糟糕的是,谢尔不再烤面包了,因此我们也不再有面包了。我刚从国家资源委员会带回一张价值1500英镑的订单。在战火纷飞时得到这样一笔订货真不赖,虽然这仅仅是个一般性成绩。西门子洋行上海总部来了一封十分亲切的信,信内表达了理事会对我安全的担心。根据该信的意思,我可以采取一切我认为对我个人安全有利的步骤,也包括离开南京。多谢了!信使我感到高兴,但是,假如我留在这里,此刻该怎么办理战争保险呢?对此也许会来一个答复。
                9月24日
  以往,人们都会为阳光明媚的一天而高兴,现在我们却担心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阳光明媚的天气对我们来说意昧着日本人的空袭,为此我们希望晴天要尽可能地少。昨天是阴雨天,所以我们没有挨轰炸;今天收音机里报告说,一个由40架日机组成的飞行大队昨天已经飞往南京,但在半路上又折了回去。今天下了雨,云层很低。因此我们都高兴地走了出来!所有报纸上都刊登了全体欧洲国家以及美国对违反国际法空袭南京平民的抗议。日本人对此却平静地答复说,他们只是一如既往地轰炸了建筑物或是军事目标,绝对没有伤害南京平民或是欧洲友好国家侨民的意图。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至今绝大部分的炸弹并末命中军事目标,而是落到了平民百姓的头上,而且调查表明,所有平民百姓中最贫穷的人受害最严重。挤满难民的火车和仓库,受到了最猛烈的轰炸。上海市民以别出心裁的方式对此表示了极大的同情。最近,在一场猛烈的轰炸和在防空洞里蹲了几个小时以后,我打开收音机(波长600——上海),想听点音乐换换脑筋,却听到正在播送贝多芬的《葬礼进行曲》,末了,播音员还情绪过分激动地说:“此首乐曲是上海殡葬机构理事会的深情奉献!”
  此时还有更好的奉献吗!
  德国大使馆送来一份请柬:
  定于今天(星期五)下午3时30分举行座谈会,敬请全体德国公民参加。
                9月25日
  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这样我们就可能会有空中来访。假如紫金山被乌云笼罩,那就不会有危险,因为朋友和敌人都担心自己的飞机会撞上山头。这是中尉阿德霍尔特对我说的。他一定知道这事,因为在这里他是探照灯和高炮方面的专家。
  根据今天德文《远东新闻报》的简讯称,德国大使特劳特曼博士为保障留在南京的德国人的安全,已做好了准备。我们听到后都急于想知道他要怎么做。昨天在大使馆举行的座谈会上,他透露了一项很不错的计划。他向怡和洋行包租了一艘英国轮船“库特沃”号,据说,每天租金为1000墨西哥比索,这艘轮船将载着凡是能离开的德国人溯江而上,也就是说离开危险区,但不太远,以便不久又可以返回。我说这是个好主意。遗憾的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我们应该怎样登上这艘轮船,因为还缺少必不可少的运送我们登船的摩托艇。尽管大使馆的几位官员(许尔特尔和霍特)有一艘摩托艇,但它目前并不能使用,据说,是发动机有毛病,即使能开动,每小时也只能行驶两海里。这样,要登上轮船就很困难。为此还必须再找到一艘汽艇。此外,“库特沃”号还必须尽可能驶入下关,停在一艘外国军舰的附近,以便人们能迅速和安全地登上轮船。
          9月25日,晚上7时30分,在烛光下
  哎,我们的来访者早该走了,它们的表现很不得体,逗留的时间太长了,即:9时30分~10时30分;12时~14时30分;15时~16时20分。
  后来,在16时45分还有一次虚传的警报。这样,我陪同施特拉斯尔博士进午餐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14时30分~15时)。施特拉斯尔博士是在到银行去的途中躲避到我这里来的,不得不在我这里待了一整天。上午11时~12时之间我正在铁道部,幸好还能够很快地和李法堂及冯谈了有关合同事宜。16时20分,我试图和韩(湘琳)先生赶到下关去看看电厂的情况,但两次都被军人和警察挡了回来,因为城北方面还没有收到“警报解除”的信号。突然之间,电动警报器都不起作用了,人们开始改用警察设置在交叉路口的警铃报警,看来发电厂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在我们第三次去电厂的途中,到了厄梅上尉那里(西流湾)就停下了,新一轮警报(后来证实拉错了)又把我们吓走了。我们冒着危险坐汽车回到了家。下午5时左右,一切危险都过去了,我们才又到下关去查看。
  有8枚炸弹落在电厂。当时击落了一架日本轰炸机,飞机的残骸和失去脑袋的日本飞行员的尸体掉在总机房的后面。电厂里没有人遇难,只有几个苦力因玻璃碎片受了轻伤。但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被炸死在电厂的大门口。他们当时一定是想逃进某个防空洞去的。那里的大楼看上去破坏得最惨。有几枚炸弹(据说只有两枚)击穿了房顶和配电设备上方的混凝土板,在配电房里爆炸,配电设备因此被全部破坏。几乎所有的办公室都被炸毁了,其中三分之二已不复存在,余下的三分之一已被挤成一团。办公室里所有东西被炸得粉碎,楼上办公室的墙壁都炸飞了,只剩下了钢筋水泥柱,其中一部分已经开裂或是弯曲了。很粗的 T形钢结构横梁很好地经受了考验,只有一个地方轻度弯曲。锅炉设备以及涡轮机奇迹般地依然存在,没有损坏,只有位于南墙的一台涡轮机(我估计是一号涡轮机)似乎受到了一点损坏,至少钢外壳上有几道箍脱落了。整个机房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大约1厘米大小)达几厘米厚。肯定是由于炸弹的气浪产生一种吸力,把总机房的全部窗子向内撕拉而造成的。我和陈厂长以及几个工程师一起对大楼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后,便决定由我请求我们在上海的总部派一名工程师来,查看损坏的情况,并提出意见,给予帮助,因为最高统帅对此十分关心,要求电厂尽快恢复正常。我们在黑暗中坐了片刻。晚上7时,街上的路灯又亮了。我还不清楚是哪里来的电。韩(湘琳)先生说,它来自浦口铁路照明用电发电站。
  城里落下了一大批炸弹。又有一架日机在城南被击落,礼和洋行的梅尔基奥尔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他从瓦茨尔家的房顶上看到,这架飞机是在3000米高空被击落的。
                9月26日
  呸,天皇殿下!午夜2时30分,他们还把我们从床上叫了起来!电动警报器又恢复正常了。据我此刻得到的证实,浦口津浦铁路的电厂已和南京的市内电网并网。这是一件太好事。我房子里的电灯也亮了(今天凌晨2时30分还是黑洞洞的)。于是,我没有系领带,只穿着睡衣和睡裤就走进了防空洞。如同往常那样,这里已挤满了中国朋友们,有男有女。当我在下面觉得太难受时,就坐到了学校房子的大门口去,身旁放着盛有茶水的热水瓶。天下起了小雨。我等待着,一直等到4时,才响起了“警报解除”的鸣鸣声。机群转向另一个方向飞走了。阿德霍尔特先生说得对:下雨天我们就有“和平”。我补睡了一会儿觉。今天是星期天。乌拉!还一直在下雨!我多么高兴啊!!
            9月26日,上午10时
  这个时间我们不应该“高兴”——这不言而喻!韩(湘琳)先生刚才来了电话,说中央广播电台昨天受到了严重破坏,城里电台的广播电缆也断裂了。这么说,日本人达到了目的:南京的中央广播电台暂时被炸成了哑巴。但据说当时没有人遇难,真是谢天谢地。如果允许的话,得出去看看情况。
             9月26日,下午4时
  我坐车在全城刚刚查看了一遍回来。中央广播电台昨天中了10枚炸弹,但电台本身没有受到很大损失。我不能说这消息百分之百的准确,有可能是别人对我说了假话。可惜刘工程师不让我进人大楼,因为他们正在那里进行某种秘密设计(自己制造的10千瓦电台)。但他们告诉我,他们对外界说电台被炸毁了,实际上损失并不很大。就在电台的前面,在投弹的方向,有好多房屋(可能是军营)以及政治犯监狱的一部分围墙都被炸毁了(当场炸死了一些人)。除此以外没有看见别的情况。
  距离中山路上德国黑姆佩尔饭店不远处,在天生药房和远洋办事处的对面,大约有12所中国人的房屋被几枚炸弹炸得精光。房子前面一个防空洞里,除去坐在中间的一个人外,里面的所有人都因炸弹爆炸产生的气浪而丧生。有一个伏在防空洞后面地上的行人被抛出了10英尺,却幸免于难。总共被炸死30人。一些上面印有红卍字标记的普通木头棺材还是空空的,人们从昨天下午起就在废墟中寻找其余的尸体。街对面房子(约有8所)的窗户和门全部都被炸弹产生的气浪冲坏了。远洋通讯社不得不把办公室迁走。中央医院里落下了15枚炸弹。这很难说是否就是把医院当作轰炸目标。但看上去很像是这样,因为许多弹坑一个接一个,就在中山路的方向。它的后面就是国家资源委员会及其一些实验室,它们已经被轰炸过一次。想必医院在昨天空袭后已经迁走,因为它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虽然只炸死了两个人,但实物损失巨大。在院子里可以看到两个弹坑,它的直径约20米,深5米~6米(500公斤的炸弹)。它后面约10米~15米处有一个防空洞,200多人躲在里面,全都幸免于难。外国通讯员和记者对所有破坏情况都拍了照,以便让外界了解破坏的程度。
  昨天晚上,西门子洋行上海总部的周工程师经过26个小时的火车行程后才到达这里。他是在交通部官员陶先生的提议下出差到这里来修理多路电话设备的。周先生是我们最好的工程师。在交谈中我问他,他的家人对他只身到这里来是否放心,会不会担心他途中发生意外,他给我的回答是令人十分感动的。他回答说:“我对我的妻子说了,万一我遇到了不幸,你不要指望西门子洋行,决不可对西门子洋行提出任何要求,你要回到北方老家去,和孩子们一起在那里依靠我们自己的薄田为生。我这次出差不仅仅是为了洋行的利益,而首先是为了我的祖国的利益。”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指望每个中国人都具有这种精神的,但是周先生的这番话证明了这种精神的存在,并且赢得了越来越大的影响,特别是在中下层的人士那里。
            9月27日,上午9时
  多坏的天气——就是说,天空阳光灿烂!我们准备经受再一次的空袭。全世界一定已经获悉了这里在上星期六(9月25日)遭受的灾难,将会再次进行抗议。但是,这里谁都不相信日本人会理会这类抗议,星期六对中央医院的轰炸就是对美国和欧洲各国先前所有抗议的一种最明确不过的回答。
            9月27日,晚上7时30分
  今天我们在一天内遭到了3次空袭:从10时到 11时;从12时到13时10分;从13时30分到14时。上午天空有云,很难看得见空袭者,后来发现时它们已在远处。
  采用我们机器设备的水利錏厂受到了猛烈的轰炸,据说部分厂房已被炸毁。我想,永利錏厂是生产煤气的!多么危险的事情!
  后来据说浦口火车站也挨了几枚炸弹,炸毁了两节车厢。除此以外,我再没有听到其他情况。我觉得似乎自来水厂也受到了空袭,但自来水龙头还有水流出,我们家里的电灯也亮着。乌拉!厄梅上尉今天晚上回国去了,给我留下了罐头食品、一台收音机,这些东西一共作价60元(收音机在没有找到买主以前我可以一直保留),还有两张水表和电表的银行保证单(这是两张在任何交易所都不能上市的有价证券,因为出于某种原因工厂不再支付保证金)。他也托我把这证券保管好,等待战争结束后为他兑付。除了拉贝以外,居然还有别人是乐观主义者!好吧,那就视你一路平安,我亲爱的厄梅!!如果有人离去,倒也有好处——今天晚上我就吃了罐装的俾斯麦无刺腌鲱鱼。
                9月28日
  多好的航空天候——出了太阳,天空少云。中午以前很平静。在中午12时~下午2时15分有警报。日本人来访了。我数了一下,有6架飞机,它们受到了高炮中队的射击,便分两个梯队各3架拐向东面和西面飞去。听到投下了一些炸弹。然后,天空的云越聚越多。看见有4架中国飞机不断地在城市上空盘旋,但已不再有日本飞机。我刚才听阿尔纳德少校说,当时他正在一座山上值勤,看到日本飞机从他头顶上方约100米高处飞走了。
  今天,远洋通讯社(艾格纳先生)搬进了我的学校楼里。远洋通讯社的中国职员们不想再在他们原来的办事处继续工作了,因为它已被落在附近的炸弹损坏(窗玻璃、门和室内的天花板都被气浪损坏了)。
                9月28日
  上午7时,普罗布斯特博士和安装工里贝两位先生刚从上海到达这里。他们的任务是检查被炸的下关电厂,并和电厂的有关领导商谈恢复发电事宜。
                9月29日
  今天是雨天,不用担心有飞机空袭。我和普罗布斯特博士拜访了大使特劳特曼博士、大使馆参赞菲舍尔、下关电厂、中校阿德霍尔特(译注:前文为中尉,原文如此)和纳可可公司的 C. 恽。
  晚上,阿德霍尔特带来消息说,施特雷齐乌斯夫人在青岛因心脏病去世。
                9月30日
  今天雨下得很大,天空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上海来的两位先生遇上这种天气真走运,他们不用担心有空袭。访问永利錏厂的安排取消了,因为我们在下关等待何博士来,结果空等了一场。我们的汽车在铁道部的前面出了故障。我们去军政部拜访了联络处的黄将军。后来去访问了哈普罗公司(阿斯特尔)。
亦凡书库扫校
拉贝日记--37年十月日记
37年十月日记  "
37年十月日记  "
37年十月日记
                  10月1日
  今天阳光灿烂。7时45分,普罗布斯特博士乘坐中国航空公司的汽车去芜湖,再从那里乘飞机去汉口。他打算从汉口去桂林接他的家眷,他们正在那里避暑。他现在想陪他们经南京返回上海,然后从上海回德国。
  从9时30分到10时30分有空袭警报,但只是一场虚惊。是不是日本老爷们记住了日内瓦的抗议??但愿如此!
                  10月2日
  天空略有云。8时响起了警报,但不久就取消了。一定是信号装置什么地方有毛病。周工程师9时乘轮船去汉口。
  收到的来信有:
  妻子从天津寄来的,落款日期9月24日;
  奥托从埃尔兰根寄来的,落款日期9月9日;
  维利从宾德寄来的,落款日期9月11日。
  维利的信带来了他父亲于9月11日去世的消息。噩耗使我很悲痛。他的家人们会怎样呢?但愿他的母亲有权申请养老金!这个噩耗让我领悟到一个道理:在这个遭受狂轰滥炸的地方也不必太担心,命运选中了谁,那就是谁,在这里或是在和平的德国都是如此。
  收到了德国大使馆的下述通知:
  德国政府为大使馆包租的印度支那轮船航运公司(怡和洋行)的“库特沃”号轮船已于昨天驶抵南京,停泊在下关上游约两英里处。
  该轮船供全体德国公民作应急的住宿处。
  德国大使馆
  1937年10月1日于南京
               10月3日,收获感恩节
  天气阴沉沉的,正在下小雨,可以预料不会有空袭。今天我们可以到“库特沃”号轮船上去庆祝收获感恩节。
  住在我那里的里贝先生回来时带来消息说,电厂的领导部门现在已决定对电厂进行修理。他们有一段时间曾经犹豫不决,考虑是否撒手不管。人们反复考虑,上次轰炸时抢救出来的机器十分宝贵,难道还要让它们再经受一次空袭?他们都很清楚,只要电厂的烟囱又冒烟,就会再次发生这样的空袭。可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通过加快修理,首先是我们又挽回了面子,也就是赢得了声望。里贝先生现在正忙着将2号和3号涡轮机再安装起来,它们在空袭时被炸弹的气浪震得挪了位。
  有人说,最高层(特别是蒋夫人)对德国没有多大好感,因为我们和日本结盟反对苏联,并拒绝参加布鲁塞尔会议,说我们不愿和苏联坐在一张谈判桌上。据传,蒋夫人说过,谁不支持我们就是反对我们。那么让我们来看看德国吧!是谁引进了今天中国人为之自豪的对空防御系统(高炮部队)?是德国顾问!是谁训练了这里的部队(经过训练的部队今天正在上海附近英勇作战,而未经训练的部队在北方一触即溃)?是德国顾问!在南京又是谁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是德国顾问和德国的商人!!今天南京这个地方有多少德国人,并且成了日本人的“活靶子”,或者正如大使馆参赞菲舍尔说的“人像靶子了”?!
  厄梅上尉在归国途中从上海寄来一封问候信,他在信中说得对:“经过了长途跋涉(坐汽车到上海)和先前发生的其他一切,我在这里又逐渐复活了!炸弹爆炸声离我很远很远,在南市(译注:原文为 Nantau(南桃),当指南市。以下统译为南市)或许还有轰炸,我还听得见它的声音。在经受了前6周的压力后,现在已不再有活靶子的感觉了,这真令人感到无比的解放!由此看来,留在南京的同胞们是一种十分有意义的牺牲,中国人在自己国家里对此是决不会作出正确评价的!”
  刚才我花80元钱在商场买了4只箱子,想把我自己已写的16本日记装在里面。我们的中国工程师周先生将在两周后从汉口回到这里。我想请他把它们带到上海去。把它们放在那里一定会比这里要安全些。我会请德伦克哈恩先生替我保管好。
  药品越来越紧缺。天生药房在上次轰炸中受到严重损坏(架子上的药瓶全都打碎了),已经关了门。这是唯一还有6瓶胰岛素的一家药房。我真是个傻瓜,为什么在轰炸前不尽快把它们买下来呢?但是我想节省——废话——下次我们要聪明些了!我将设法从上海买20安瓿~30安瓿回来,但愿能办到。兄弟药房几乎已经卖空了。南京不久就不再有开门营业的药房了。我刚才还在一家小药房里弄到2瓶乙醚和2瓶酒精,还花1.1元买了一卷药棉,质量很差,平常只值2角5分钱。如果不再有绷带包扎材料,那些可怜的受伤者怎么办呢?人们可能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每天都有一辆辆满载着轻伤员的卡车到这里来,看上去他们全都很可怜,扎着肮脏的绷带,身上还有一层干泥巴,仿佛他们是刚从战壕里来的。我高兴的是希尔施贝格大夫还在我们这里,他的家眷也还在这里(他们又回来了,或者说并没有完全离开),如同大使馆人员那样只是到邻近地方去郊游的(这完全是受了美国大使的影响,他们很快撤到了安全地方,后来又回来了)。
                 10月4日
  天空云层密布——不必担心有空袭!
  在“库特沃”号船上庆祝收获感恩节很愉快。我为此给德文《远东新闻报》和《中德新闻》寄去了下述文章:
  夜南京的德国人庆祝收获感恩节
  发自船上的报道
  亲爱的读者,亲爱的亲友们,在国内和国外的你们正怀着恐惧和担心关注着我们的命运,请你们从容而冷静地阅读这个标题:在南京的德国人庆祝收获感恩节。
  ——在南京吗?(有人一定会这么问)——是的。——是在空中被包围的南京吗?那里的生活不就是意味着长期蹲在防空洞(应读成“英雄地下室”)里吗??——住在那里的人,正如我们中的一人不久前说的那样只是作为“人像靶子”到处奔跑,他说的不是一点没有道理——是的!就在南京!你们听吧,你们惊讶吧,以便你们大家心头一块沉重的石头能够落地。
  我们的贴心报纸德文《远东新闻报》于今年9月21日发表了一份电讯稿:“……德国大使馆作好了准备,保证留在南京的80名德国公民的安全……”连那些老东亚人都摇摇他们智慧的脑袋,有个天生悲观的汉堡人对这份电报作了这样的旁注:“老弟,老弟,你别这样,你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错误都不会犯。”一切怀疑论者都应该去治病。只要有良好的愿望,加上精力和干劲,有些困难就会被克服。我们的大使特劳特曼博士先生做的这件事就是如此,是他包租了英国“库特沃”号轮船(不是图克沃?)(译注:拉贝在这里玩了文字游戏,意为“哪儿在开战”),一旦有危险,它就可以载着德国人向上游驶去。今天我们正是在这艘轮船上庆祝收获感恩节的。
  今天遇上极好的非航空天候(这里应对不明情况者加以说明:“非航空天候”的含义是雨天或阴霾的、昏暗的天气,这时就不会有空袭;相反,“航空天候”就是有阳光的晴天,这样就会有日本人来访)。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14时,我们登上了已经停在下关的渡船,它用20分钟就把我们送到了善良的老“库特沃”那里。经常载着我们在长江上颠簸的这位亲爱的“老姑娘”(建造于1895年),这时正躺在那里,一点没有冒烟,悠然地享受着星期日的安静,表面上看无动于哀,实际上在密切注意着中央广播电台的报道,只有船上的卐字旗表明了它特有的作用。我们在熟悉的舱间里作短暂参观,连最爱挑剔的老东亚人也无法对轮船的整齐清洁挑出一点毛病。具有查理大帝风格的船上大厅,依然保持了它原有的舒适感,餐厅的桌上已经摆好咖啡,它使所有顾虑膳食不佳的人哑口无言,更不用说那个从中山路被赶走的基斯林一巴德尔糕饼店老板(党员谢尔)了,从水面上就可以看见他正悠闲地依傍在烟囱处(要不就是船舷栏杆?)。
  船上已经安置了几个常住客人:女士有鲍曼夫人、齐默尔曼夫人及女儿,还有克勒格尔小姐。她们代表东道主亲切热情地招待着客人们,并获得了成功。
  我们第一批客人分散在各个甲板上聊天。14时15分,出现一艘带有卐字旗的流线型摩托艇,腹部有“拉尔克”船名。难道是用英国旗舰的司令艇送德国大使上船来?错了!原来它只是一艘装饰成节日气氛的许尔特尔一霍特有限公司的电报艇,是船主委托几个胆大的朋友这么干的。让我们揭开它的面纱吧:它(拉尔克)的确只是每小时航行一海里多,因此与“长江客车”的外号是不相称的。15时,大使先生带着其他成员来了。人们高高兴兴地欢迎大使先生,并陪同他再次参观了全船,客人们被邀请和英国船长及其军官们一同共进下午5点钟茶点。人们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大家聚在餐厅里吃点心,花了一个多小时。前甲板布置了卍字旗和装饰花束(我们本来准备送给女士们的)的临时讲台,眨眼间变成了节日的会场。我们在庄严的气氛中走了出来,一小群忠诚的人围聚在他们的头目国社党党员平克内勒的周围。他代表缺席的地区小组长致欢迎词,并感谢德国大使的努力和关心,使我们能在这个安全的避难所庆祝收获感恩节。
  特劳特曼博士先生用令人感动的话语讲到了为什么要举行庆祝会的缘由,并感谢仁慈的命运,它一直都在保佑着身处异国的我们免除一切危险,也保佑我们日夜挂念着的家乡有一个大好收成。他特别感谢我们祖国的政府,我们尊敬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他没有忘记生活在危险关头的我们,他使我们在这艘船上有一个避难所。在这艘船上,我们可以安全而平静地迎接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事件。令人难忘的庆祝会结束时,大家三呼元首和德国万岁,唱了《国旗之歌》。此情此景我们这些与会者可能谁都不会忘记。
  庆祝会的仪式结束后,接下来就是非仪式部分,也即愉快的聚会,喝莱茵葡萄酒。我可以断言,聚会上没有谁公开抱怨过。等我们回家后才出现公开而严厉的批评。“一切都很好,很愉快。”一位来自上海的客人说,“但是你们不会唱歌,《国旗之歌》唱起来就像是贝多芬的《葬礼进行曲》。”他说得对!是我们在这里建立一个歌咏协会的时候了。做这件事,时间倒是不缺!
  约翰尼
                 10月5日
  航空天候。8时30分响起了警报,以后是一片安静。我们等待着第二次信号。
  德伦克哈恩先生在上海为我搞到了一副18倍的望远镜。我早就希望有一副望远镜了。我用它一定会看清我们现在看不清的情况。没有望远镜什么也弄不明白,我经常无法区分清楚朋友和敌人。
  10时30分,警报被取消了。我们没有见到日本人,据说他们飞往芜湖去了。那是被欧洲人看作安全的地方。
  白天很平静。我收回了中央广播电台的1.1万元,它又充实了上海那里的钱箱!
  下午5时3O分有警报。我们看见3架中国飞机在南京高空飞行。虽然无法看清楚它们的标志,但它们肯定是中国飞机,因为高炮中队没有朝它们开炮。远处来了6架日本飞机,它们在城南投炸弹,看来是向自来水厂飞去的。它们受到了中国飞机的跟踪和进攻,中国飞机用机枪扫射,一架飞机垂直地栽了下去,但是没有燃烧。后来就再没有看到什么,但是听到了空中的许多嗡嗡声。这时天黑了下来,嗡嗡声很长时间没有停止。
  下午6时45分,警报取消了。解除了警报,我们终于又安静了。
  报纸报道说:对南京的空袭一无所获——击落一架空袭的飞机。
               10月6日
  多么卑鄙无耻!午夜12时响起了警报。里贝太疲劳了,根本就没有起床。我在黑暗中穿好衣服,定到楼下去,因为有太多的人(大约30人)躲在我的防空洞里,必须有人去照管,不使有更多的人到我这里来。我安排好一切后,便和衣倒在蚊帐里,在床上打起盹来,直到凌晨2时终于解除了警报。
  10时30分,又响起了警报——第一次汽笛声,紧接着是第二次汽笛声。似乎有好多架日本飞机,四面八方都有高射炮在射击。一架日机被击中,燃烧着掉在城南,或者也许还要更远一些(在城墙外面),我的中国人一片欢呼雀跃。其余日机掉转头去,还扔下了好几枚炸弹。12时30分危险过去了。
  14时45分,警报又接连而至。天空阴沉沉的,很难辨清飞机。所有高炮中队都开了火。16时,敌人消失了。就今天而言,轰炸已经够多的了。我想要安静。普罗布斯特博士从桂林打来了电话,他将于星期五带着家眷坐“武汉”轮到达芜湖,他带了很多行李,想要两辆汽车。我决定宁愿和韩(湘琳)先生用3辆车亲自去接他,使之能一路平安。他还说,想在当晚就去上海。普罗布斯特博士的最后一些话几乎听不清楚,因为我们这里又响起了警报。当时正好17时,天空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这可能是中国人,也可能是日本人。外面什么也看不见。17时30分警报解除。
  18时~19时,德国大使特劳特曼在我处喝茶。我们一同坐了一小时,讨论了一般局势。我俩都有点悲观情绪。华北已丢掉了,对此已无法挽回。但中国人似乎把上海视为主要战场,因为南京要以上海来作屏障。可是,还会坚持多久呢?
  20时,再次响起了警报!今天似乎没完没了了。四周灰蒙蒙的,里贝刚好来得及赶回家来。我把我们的许多中国人领进防空洞去后(我不知道是否把他们找齐了,总觉得院子里黑暗处还有什么在来回摸索),便和里贝在黑洞洞的起居室里坐了下来。我俩立刻就睡着了,我们确实太疲劳了。21时30分响起“警报解除”的信号时,我几乎无法唤醒他。可惜我自己也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一定是着凉了。吃了一片阿司匹林,才觉得好了一些。
  我还给在桂林的普罗布斯特博士发了电报。据太古洋行的经理麦凯先生说,他的“武汉”轮是直驶下关的,为什么我们要到芜湖去接他呢?通行证我已经有了,但我对3辆汽车开到芜湖并不感到很兴奋。要是汽车抛锚或是发生了其他损坏,就再没有汽车可以驶往上海了,但愿普罗布斯特博士还能收到我的电报。往往会有许多琐碎的事使人不得安宁。
  各家报纸都报道了飞机再次空袭南京的消息——又击落了一架日本轰炸机。
                 10月7日
  安宁的下雨天,终于有一天安静!
                  10月8日
  阴霾的天气,雨水就挂在我们的头顶上方。我和韩(湘琳)先生、普罗布斯特博士的司机以及我自己的司机总共开了3辆汽车一同到达了芜湖,却是空跑一趟。普罗布斯特博士乘坐的轮船直达下关。他到达时,我们正好经过7个小时的行程后回到南京,累得筋疲力尽。普罗布斯特博士的司机还在途中甩掉我们,因为我跟不上他的速度。后来一辆军用卡车和他开的车发生碰撞,把普罗布斯特博士精美的普利茅斯轿车损坏得很厉害,幸好还没有坏到不能再使用的程度。他还当着我的面撒谎,说是我叫他一个人在前面开的,这令我大为生气。普罗布斯特夫人的肚子不好,脸色很难看,坐车到上海去对她很不轻松。行李重新包装,整齐地放进了汽车里。下午,我们还查看了中山路上被投下的炸弹炸成废墟的地方。普罗布斯特博士拍了照,没有被发觉(目前是禁止拍照的)。晚上,他们全家出发了。两个大人和司机、两个孩子以及令人难以置信的许多行李,整整一车子。但愿他们一路平安,顺利抵达。天空整天都是阴沉沉的,不必担心有空袭,但必须在午夜以前出发,使他们不会拖到中国人的国庆节10月10日这一天才到达。据说日本人要在这天大举进攻。
  为了感谢我写的那篇关于在南京过收获感恩节的文章,德文《远东新闻报》任命我为“名誉职工”。真了不起,对吗?
              10月9日、10月10日
  下雨天,大家的情绪都很好。为了调剂一下,星期日下午(10月10日)我又到“库特沃”号轮船上去喝咖啡。只有少数几个人在那里。大使馆的罗森博士现在也成了船上的常住客人,这个人的言谈举止给我的印象很深。他坦率地承认说,他对轰炸很害伯,有过教训。他如此坦率,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我也不喜欢轰炸。但现在就撤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这样做我还下不了决心。假如日本战舰突破扬子江封锁,直达下关,用舰上的火炮轰击南京,那么,也许才该考虑到“库特沃”号轮船上来休养一段时间。因为到那时,我认为,谁都会哭的,或者说,南京没有一所房子是安全的了。不过,我们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但愿不会到这个地步,尽管今天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10月11日
  依然还是十分美好的下雨天!
  但愿防空洞不会被水泡软!真忙呀!访问了政府各部门,也有令人生气的事,但都过去了。德文《远东新闻报》的胡尔德曼先生收到了我的一封信,也许他会把它刊登出来。
  现在报纸上刊出了关于施特雷齐乌斯夫人在青岛去世的讣告。记得我旅行路过青岛探望她时,她还要我向她丈夫问候,并请我叫她丈夫不要为她的健康担心。可惜尽管作了很大的努力,她去世的不幸消息还是很迟才传到她丈夫施特雷齐乌斯将军那里,使他在她的葬礼几天以后才到达青岛。
                10月12日
  阳光灿烂,今天肯定会有猛烈的轰炸。我们已经作好了准备!
  尽管天气很好,奇怪的是一直都很安静。我和韩先生坐车去国民党中央党部,在那里收到6000元钱,我想到银行兑换成美元。在去中央银行的途中响起了警报,我们掉转车头,安全地回到了家。警报状态从11时持续到11时30分,看来是一场虚惊。我们又开车出去,顺利地得到了美元支票。我们在中央党部时,那里的地下室里正在放映一部在上海拍摄的中国战争片。我和韩先生被允许不受干扰地看完这部电影,但我作为唯一的一名欧洲人在中国士兵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13时30分,又响起了警报。14时,第二次警报。城南、城北和城东都落下了炸弹,我们看到了城南的一场空战。双方对抗了几分钟,一架飞机被击中,坠落下去,随即升起一阵褐色的烟云。我们希望是中国人战胜了。第二架飞机奇怪地摇摆着向下落去。它也被击中了吗?没有望远镜,我无法确定。上海那边曾答应给我一副望远镜,现在到了该给我的时候了。15时20分响起信号:警报解除。危险过去了。
  普罗布斯特博士先生带着他的家人高高兴兴地安全到达上海。
  今天(10月12日)西门子电气总公司(译注:此处指西门子舒克尔特工厂,系西门子三大公司之一)在德国庆祝开业90周年!难道是上海那些人忘记了还是故意不予理睬?不管怎样,这里没有收到应该庆祝的命令!真遗憾!
  16时~16时30分,一次虚传的警报。
  各家报纸报道说,总共击落了5架日机,2架在城里,3架在城外。
                10月13日
  天晴,少云。是个很不安静的一天,但一切都发生在远处。8时有警报,8时15分又解除了。是中国飞机在从上海飞往天津去轰炸塘沽的途中,被误认为是日本人的飞机。从9时30分至10时,从13时至14时30分,从16时40分至17时55分,一再响起警报,各有第一次和第二次信号。我们看到城南和城北有大批飞机,但没有听到高射炮的射击声。一部分飞机在上空盘旋了好几个小时,可能都是正在值勤的中国飞机准备击退日本入侵者。
  每次响起警报时,一大批穷苦的居民(有男人、女人和孩子)奔跑着经过我的房子到五台山去,那里的山丘下挖有一些较大的防空洞。这是一种灾难。我真不愿意看到这种痛苦的景象,何况妇女们怀里还抱着很小的孩子。今天他们叫嚷着从这里过去了4次。
  我自己的防空洞里又来了更多的人。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会说德语的黑尔德·森和冯先生也从他们以前大行宫的分行(因为大部分职员在上次轰炸后都逃走了)迁到了中山路(在我的房子附近)。现在只要一响起警报声,他们就逃到我这里来。还有经常给我送信的两名邮差也成了我的常客。不久我就会不再知道应该把他们大家安置到哪里去。我自己在最近一些日子里已不再到防空洞里去了。
  里贝先生有病回家来,肚子不好,但愿不是霍乱。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各家报纸报道了中国飞机空袭塘沽日本人仓库的消息,还报道了阿道夫·希特勒要从中国召回德国顾问一事,柏林方面对此毫无所知。文章并且指出,德国军官都是私人身份,可以自己决定去留。路透社从罗马报道说,意大利官方否认了将从中国撤回空军顾问的报道。
                 10月14日
  早晨7时,阳光灿烂,因而是极好的航空天候!谢天谢地,里贝先生的身体又好了。他只是消化不良,今天又快活地上班去了,就是说,到下关电厂去了(这大概是南京最危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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