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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

_6 王兵(现代)
  一场针对现代传媒社会定位的大辩论又在《早报》的编前会上上演了,苏、辛两派的人不断在一旁摇旗呐喊,起哄架秧子。
  
《德行》三十(1)
白宇辰和欧阳鹏已经踏上了欧洲的土地,在瑞士沃达公司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参观考察,此类的考察只不过是合作双方进行的一种交流方式而已,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之后,就算考察结束了。双方口头达成了未来两年继续合作的意向,白宇辰也就完成了他此行的工作任务,因为一切进行得都比较顺畅,欧阳鹏也就稍微宽心了一些,剩下的就是他们欧洲之行的最终目的——攀登阿尔卑斯山的三大岩壁。
  在沃达公司的帮助下,他们在当地的旅游公司租用了一辆旅行车和一名导游兼司机,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白宇辰和欧阳鹏向他们心目中的圣地进发了。
  攀岩运动起源于阿尔卑斯山脉,因此,这项运动最初也被称为“阿尔卑斯运动”。因此,全世界的攀岩者把阿尔卑斯山脉看作是心中的圣地。
  阿尔卑斯山脉是欧洲最高、最雄伟的山脉,它的西南端从热那亚湾附近的图尔奇诺山口沿法国、意大利边境北上,经瑞士进入奥地利境内,纵贯绵延1200公里。阿尔卑斯山山势高峻,巨石林立,平均海拔约在3000米左右,光是海拔4000米以上的山峰就有100多座,耸立于法国和意大利之间的主峰勃朗峰,海拔高达4807米。勃朗峰峰顶终年积雪,在欧洲的一些地区,从山脚到峰顶可以体验四季风光,整个阿尔卑斯山脉都是欧洲最佳的旅游胜地。
  白宇辰圈定的三块岩壁,威尔康斯岩壁在瑞士境内,另外两块岩壁则在法国境内,他们综合了三块岩壁的难度和高度,决定从易到难,依次攀登。他们首选攀登的岩壁就是瑞士境内的威尔康斯,岩壁可攀登高度达到了230米,地处海拔1500米的阿尔卑斯山腰,周边森林茂密,郁郁葱葱的绿色间一块黑褐色的岩壁拔地而起,很是壮观。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于当地时间下午两点整,白宇辰和欧阳鹏一行抵达了威尔康斯岩壁附近。因为岩壁不是旅游景点,所以有一段路程还需要步行进入,两个人和导游背负了必需的装备,锁好车子后便向森林深处进发了。欧洲攀岩发烧友们自己制作的“阿尔卑山攀岩地图”比例虽然粗糙,但方位还是比较精确的,加上有当地导游带路,一行三人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找到了威尔康斯岩壁。
  三个人在岩壁下方的一块凹陷处搭起了帐篷,这个半洞穴的石窟既可以避开岩壁上方的滚石,又能躲避风雨,是一处理想的高山宿营地。两个人处理完营地的事情之后,便背上望远镜去岩壁的对面观察他们朝思暮想的威尔康斯了,瑞士导游看到他们两个人只搭了一顶帐篷,觉得有点奇怪,望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自言自语道:“Homosexuql!”(同性恋)
  由于前来此处攀岩的人众多,几条攀登路线上都留下了清晰的镁粉印迹,远远看去就像用白灰自下而上做了记号一样。威尔康斯整块岩壁上几乎没有仰角,大概在60米左右的高度还有一个看似很宽的“台阶”,完全可以在上面来回走动。仔细地观察完岩壁之后,两个人对攀登威尔康斯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回到宿营地之后,瑞士导游已经开始制作晚餐了,白宇辰和欧阳鹏换上攀岩鞋,在岩壁下方几米的位置上试攀了一会儿,借此感受一下岩壁的摩擦力。经过细致的观察和测试后,两个人对这里的攀登条件感觉良好,只等第二天一显身手了。
《德行》三十(2)
瑞士导游的手艺不错,不多一会儿就制作出意大利面和蔬菜沙拉,此刻他正在微型烤炉上煎着法式牛排。忙活了一天的三个大男人,晚餐时的胃口都不错,他们一边喝着瑞士葡萄酒一边用都不太流利的英语聊着天。瑞士导游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妻子在阿尔卑斯山里一家急救医院当护士,他自己一年到头做导游,春夏秋三季带游客们登山、攀岩、朔溪、探险,冬季则带领游客去山上滑雪。他说自己亲眼看到过十多次雪崩,有两次他为了救助游客都差点遇难,所以,他嘱咐白宇辰和欧阳鹏明天攀岩时,一定要把安全放在首位。
  第二天的天气非常好,空中云量不是太多,而且没有风,这对于多雨的阿尔卑斯山脉来说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天气。瑞士导游从白宇辰和欧阳鹏的脸色上就能看出两个人休息得都不错,他为两个人准备一份高热量早餐:牛奶、奶酪、煎蛋和巧克力甜饼,并把两个人需要在岩壁上补充的食物也备好了。
  230米高的威尔康斯是白宇辰和欧阳鹏从未面对过的高度,但经过了长达半年之久精心筹备,他们俩无论在装备上、身体上、技术上、还是心理上,都早已做好了准备。
  攀登如期开始了,两个训练有素的年轻人,身手敏捷地在阿尔卑斯山陡峭的岩壁上攀爬移动。他们在不断地向上攀登中,渐渐克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感,也在这样的攀登中,不断激发出身体内最原始的潜能。在攀岩人的眼里,人生就是一次攀登,有陡壁也有仰角,有裂缝也有“台阶”,但每向上一次努力都是属于自己的新高度。
  这一次,白宇辰没有与欧阳鹏争抢“领攀”,因为接下来的岩壁比这个难度还要大,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这样的攀登。再说,现在欧阳鹏的技术也不比自己差多少。看着上方欧阳鹏矫健的身影和熟练的固定支点技术,白宇辰从心理感觉踏实了许多。两个人仅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攀到了那处宽阔的台阶,他们在此休整了一下,感觉体力并未消耗太多,看来在预计的六个小时之内攀到顶端不成问题。
  接下来的第二阶段攀登也没有遇到什么难度,只是岩壁的高度使得攀登越来越显得惊险刺激,这毕竟是他们从未涉足过的一个高度。攀岩的魅力也许就在这里,攀登时一步比一步高、一步比一步凶险,心里的恐惧也会越来越大。此刻,作为一个攀登者没有人强迫你,可一个真正的攀岩人从来都不会主动放弃向上的信念。
  五小时二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顺利攀上了威尔康斯岩壁,两个人在岩壁顶上紧紧拥抱在一起,白宇辰第一次在欧阳鹏面前流下热泪,这是梦想实现后的喜极而泣。
  邢德铭在北京急切地盼望着欧阳鹏归来,儿子的经历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内疚,他非常希望对儿子作出一些补偿,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昨天晚上,邢德铭和妻子许庭芳长谈了一次,把他当年在辽宁阜新插队的经过毫无隐瞒地坦白了,许庭芳听后大发雷霆。当初,邢德铭只告诉她有一个农村姑娘的恋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世了,她质问邢德铭为什么不跟她说还有一个儿子,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想欺骗自己的感情。邢德铭说他根本就没想到那个孩子还能活下来,为了不影响夫妻的感情,他才隐瞒了这段往事。许庭芳问邢德铭,如果王秀没有死,他当时会和王秀结婚还是和自己结婚,邢德铭说肯定会和王秀结婚,许庭芳听后说算你还有良心。
《德行》三十(3)
事已至此,再说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许庭芳也就不想再深究了,但她还是做了两条声明:一、欧阳鹏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二、欧阳鹏将来不能分得邢家的遗产。她还不无担心地对邢德铭说:“你们俩之间虽有父子之名,却无父子之实,所以不但没有亲情可言,他现在心里还说不定怎么痛恨你呢,没准有一天他还会赖上你索要赔偿呢,你可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不要以你的价值观来衡量别人!”邢德铭对她贬低欧阳鹏有些生气,“可惜我的儿子不是那样的人,我倒真希望他让我作出些补偿,这样我的良心会好过一些。”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未必了解多少,他现在不要求什么说不定是另有所图。”许庭芳对他反唇相讥道,“我倒是想听听你想怎么补偿你的儿子呢?那你觉得多少钱才能抵偿三十年的怨恨呢?你可不要为了求得自己良心的解脱,把我们的家业全给赔进去啊!”
  “你除了钱还有别的吗!你也算是一个有文化的国家高级干部了,境界怎么就这么庸俗呢!”邢德铭说完后,一转身就回自己的书房了。
  看到父亲的脸色不好,邢云涛大概也能猜测到父母之间的谈话结果很不愉快。她现在觉得父亲有点可怜,自从欧阳鹏出现在“守护天使基金会”上之后,父亲在心理上就背负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他不但对欧阳鹏感到内疚,而且还要顾及到母亲的感受。这两天,邢云涛眼看着父亲的两鬓平添许多白发。
  人生真是一步都不能出差错啊!每一个错误,每一次闪失,都会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跳出来向你讨债。联想到自己的婚姻状况,邢云涛觉得离婚也是对自己和朱威的一种惩罚,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不同程度把婚姻的利益凌驾于爱情之上。惩罚是必然的,离婚只是个时间问题,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既然无法挽回这场失败的婚姻,拖下去对谁都是一个悲剧。
  邢云涛已经让律师通知朱威了,双方的律师几天来一直在协调协议离婚和财产分割等问题,朱威和邢云涛两个人对财产划分问题没有什么异议,倒是两个律师出于对佣金的考虑,都在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夺利益,从家庭共有财产到博阳公司的股份争吵得不亦乐乎,要离婚的仿佛是两个律师。
  下午,朱威的律师又来到办公室向他汇报协议离婚的进展情况,朱威说他不想听那么多细节,只想尽快知道结果,律师埋怨他沉不住气,说三年都熬过来了,怎么就耐不住这几天了。朱威懒得理他,催促他不要计较财产问题,能尽快离婚就行了。律师刚被他轰出办公室,苗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朱威说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还以为他得了爱滋病去神农架隐居了。苗东说自己洁身自好,永远不会染上艾滋病,因为除了老婆之外,他跟任何女人###都要戴两个安全套。朱威问他什么时候骗到老婆了,苗东说打电话来就是告诉他这事,这个周六他就要结婚了,新娘是赖星芳。
  朱威听了差点把电话掉地上,苗东说没什么好吃惊的,这个岁数剩下的女人大都是年轻时挑肥捡瘦给耽误了,到了现在结果就是高不成低不就,早觉悟的还能抓住自己这么个优秀的,那些还不醒悟的就只能做个老处女了。朱威笑着说他应了“好饭不晚”的那句俗话,娶了赖星芳算是运气不错。苗东说这个年龄段的“剩女”,如果下细功夫还真能扒拉出几个不错的,只是自己厌倦了在情场上装模作样了,所以才在赖星芳的再三要求下结婚的。
《德行》三十(4)
婚礼安排在海淀区一家五星级的酒店里面,门口有“苗东先生赖星芳小姐结婚典礼二楼宴会厅”的指示牌,宴会厅门口设有签到处,一位男士负责收红包,一位女士负责招呼客人签到。宴会厅的三十桌酒席基本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客人。朱威对身旁的郑坚说:“苗东的婚礼场面搞得很排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老板结婚呢。”
  郑坚说:“他在媒体这个圈子里年头长,所以认识的人也多,他前一阵子还吹牛说等有了政策后,他准备自己成立一家新闻通讯社呢。”
  苗东的人脉关系的确很强,他托人找到了酒店的老总把酒席的价格压得很低,连租用宴会厅都给打了五折。苗东广泛的媒体关系得到了很好利用,现场光是端着专业相机的就有七八位,出于职业习惯,婚礼现场的任何一个焦点处都是镁光灯频闪;上架子的摄像机有两台,肩扛着随时移动的摄象机两台,外加一台摇臂摄象机,主持台的旁边就是一套五信道的画面信号切换台,一位导播头戴耳麦,随时调度切换着五台摄像机捕捉到的最精彩的一幕;婚礼司仪一男一女共两位,是他们电视台晚间新闻节目的主持人,稿子是电视台某娱乐节目的主笔亲自撰写的,两位主持人也是一人一段:
  男主持:各位女士!各位先生!
  女主持:各位来宾!各位朋友!
  合:大家晚上好!
  “现在是中午!晚上结婚的那可都是二婚啊!”台下的来宾们纷纷起哄。
  男主持:抱歉!各位女士!各位……!
  “你对在座的各位女士做什么了!为什么要抱歉!”主持人和苗东的同事们坐在最后一桌,却最能起哄。
  女主持:各位来宾!各位朋友!
  合:大家中午好!
  男主持:在火热的夏天即将到来之际,在新一拨女实习生快要进台前夕,我们台里的“情天大圣”苗东和北京报界名记赖星芳,双双步入婚姻的神圣殿堂。
  女主持:当苗东要结婚的消息在台里传播开来的时候,台里的女记者们“泪飞顿作倾盆雨”,她们奔走相告:苗东结婚了!苗东要结婚了!以后谁在周末为我们买电影票?以后谁在情人节为我们送玫瑰花?我们失恋的时候,谁做我们的“垃圾桶”?我们寂寞的时候,谁为我们买单做东?
  男主持: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苗东说,那是因为他们自己停下了追求幸福的脚步。
  女主持:有人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可赖星芳说,即便是炼狱她们也不会改变相爱的初衷。
  男主持:好!现在吉时已到,我们有请新郎新娘入场。
  在庄严圣洁的《婚礼进行曲》中,身材高挑的新娘赖星芳挽着干瘦精致的新郎苗东踏上了宴会厅的红地毯。赖星芳一脸矜持的笑意,不停地向亲朋好友们点头,苗东也一改往日邋遢的痞子相,满脸微笑地向来宾们挥手致意,乐得朱威和郑坚俩人抱头大笑。
  婚礼的常规仪式过后,新郎和新娘开始每桌子敬酒,大家纷纷亮出早已准备好的道具,让这对新人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搞笑游戏。苗东电视台的已婚同事们,曾经在婚礼上饱受苗东捉弄之苦,所以几个已婚男女发誓今天报复苗东。他们先把苗东抱起来放在一把椅子,然后拿来两枚生鸡蛋,让赖星芳把两枚鸡蛋从左右裤管放进去,然后向上移动,通过裤裆后再从左右裤管取出。赖星芳一开始拒绝这个游戏,可经不住大家伙起哄,她这才红着脸伸手接过那两枚生鸡蛋。在以前别人结婚的时候,她见过这个游戏,虽然难度不大但未免有点不雅,尤其双方父母都在场。大家还在拼命起哄,赖星芳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移动那两枚生鸡蛋,好不容易把鸡蛋移动到了苗东的裆部,突然间,电视台里的已婚男同事们一拥而上,同时伸出了好几只手拍向了苗东的裤裆,一时间,一股蛋清裹着蛋黄顺着苗东的裤管流到了皮鞋和椅子上。看着苗东苦笑着站在椅子上的狼狈样,大家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赖星芳脸上似乎有些愠怒,苗东赶忙安慰她说:“别在意!别在意!大家都这么闹,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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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三十一(1)
白宇辰和欧阳鹏已经准备攀登阿尔卑斯山的希纳瓦罗岩壁了,这是最后一块岩壁,也是难度最大和高度最高的岩壁。他们在瑞士境内攀登完威尔康斯岩壁之后,信心大增,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法国,因为觉得瑞士导游诚实可靠,他们便邀请瑞士导游一同前往法国。
  在法国境内的阿尔卑斯山脚下休整了一天,他们补充足了给养,第二天才开始登山。这次寻找岩壁也不难,到了海拔1800米左右的高度时,德比洛岩壁便呈现眼前,这块岩壁的高度达到了310米,难度基本上与威尔康斯差不多。像以往一样,他们事先做了很多细致的准备工作,这一次光是用望远镜观察岩壁就花费了两个小时,并对岩壁进行了分段规划,还对一些岩壁特点进行了记录。在攀登过程中,白宇辰和欧阳鹏还是采用交替攀登的方式,非常有效地控制和分配体力,总共用了十个小时才顺利登顶。
  希纳瓦罗岩壁在攀岩运动诞生之前是人类的禁区,刀劈斧凿般拔地而起的希纳瓦罗孤零零地矗立在阿尔卑山脉的山腰,别说登上它的绝顶,即使你站在它的脚下,都会感受到它的压迫和震撼。希纳瓦罗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它威严地藐视着人类的怯弱,也宽容地迎接着人类的挑战。相传在远古时代,希纳瓦罗岩壁的顶端生长着美丽的高山玫瑰,阿尔卑斯山地区的小伙子们为了博得美丽姑娘的芳心,纷纷尝试攀登上希纳瓦罗,采摘高山玫瑰献给自己的心上人,但最终只有那些最勇敢的年轻人才能成功,攀岩运动也由此诞生。
  昨夜下了一夜的小雨,黎明时分天气开始放晴了,欧阳鹏担心今天的攀登计划要泡汤了,白宇辰说没问题,太阳一出来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把岩壁上的雨水烘干。
  希纳瓦罗周边的森林覆盖不是太好,因此放眼望去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白宇辰说如果是登上了希纳瓦罗就能看见埃菲尔铁塔。善良的瑞士导游早早就把早餐做好了,他似乎知道今天的攀登有多艰险,脸上的表情颇为沉重,他已经为白宇辰和欧阳鹏各自备了三餐的食品和水。在岩壁上三顿饮食大都以压缩饼干、干奶酪、黄油、巧克力、牛肉干为主,这些食品热量大、体积小,而且携带方便,瑞士导游在这方面非常在行,也非常有耐心,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地勤”。
  攀登希纳瓦罗的困难不仅仅在于它的高度和难度,攀登时携带大量的物品就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其中晚上在岩壁上用来过夜的吊袋是必须携带的,所以他们只能尽量减少水和食品的数量,而尽可能地带足攀岩的必需品。
  从上午九点钟开始,白宇辰像往常每一次攀岩一样,把保险主绳、应急绳、铁锁、岩钉、岩塞、快挂、下降器等整整齐齐码放在油毡纸上,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白宇辰码放完毕后,站起来身来闭目养神般呆立了一会儿,然后才与欧阳鹏一样一样地从油毡纸上把攀岩器具拾起来,一组一组地挂在腰间的安全带上。整个过程像是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一丝不苟且神情凝重。
  佩挂整齐后,白宇辰总会冲着天空大吼一声,似乎在对岩壁说:我来了。
  上午十点整,全副武装的白宇辰和欧阳鹏开始攀登了,瑞士导游分别拥抱了两个人,并祝福他们顺利登顶,还说他明天晚上要烹制最好的法国牛排,为他们庆贺。
《德行》三十一(2)
临攀登之前,两个人相互检查对方的装备和安全带的时候,白宇辰趁欧阳鹏不注意,从他背包的外挂口袋里偷出一瓶水放入了自己的背包中。连续多天的旅行辗转和攀登,他担心欧阳鹏的体力有问题。
  因为能够登上希纳瓦罗的人极少,所以,岩壁之上镁粉的痕迹不多,攀登线路需要两个人一边攀登一边探索。岩壁开始部分可以利用的支点不多,费了不少时间才攀上他们预计第一次休息的地点。第二段攀登路线相对容易一些,他们也加快了速度,力争在体力充沛的第一天尽可能多的攀登一段距离。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攀到了预期的高度,但是在下午的攀登过程中,两个人都稍微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了,这是连日来疲劳攀登的结果。欧阳鹏觉得身上的吊袋、食品和腰间岩塞、铁锁等物越来越重了,幸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瓶水,不然体力更成问题了。
  欧阳鹏攀到一个固定点时,将安全带上的“快挂”与固定点连接后,向下甩了甩两只酸胀的胳膊,以便血液能够尽快循环到指尖位置。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因为刚刚越过一处突起的岩壁,已经看不到希纳瓦罗的底部了,他的大脑不由得一阵眩晕。他摸出高度表看了一眼,发现才刚刚攀登到210米的位置,眼看太阳已经偏西了,他们距离预期的260米高度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欧阳鹏不免有点心焦起来。
  看到下方的欧阳鹏在看高度表,白宇辰问他到了什么位置了,欧阳鹏说才到210米的高度,白宇辰说不用着急,明天把吊袋扔下岩壁,水和食品也消耗差不多了,轻装前进肯定比现在的速度要快。两个人为了节省体力,连轻便的高度表才带了一支上来,由欧阳鹏保管,其他的公用物品,如瑞士军刀等则由白宇辰随身携带。
  气温渐渐降了下来,一天的汗水浸在衣服里面,现在开始变得冰凉难受了。但接下来的线路似乎变得容易了许多,攀登速度也随之加快了不少,白宇辰开始一边向上攀登一边寻找可以悬挂吊袋过夜的岩壁,他们必须在天黑以前找到安身之处。终于在240米左右的高度,白宇辰发现了一块“营地”,上下仅隔三米的位置能够悬挂两个吊袋,而且两处位置上都有现成坚固的永久性岩钉,不知道是哪两位攀岩高手也曾经在此过夜。欧阳鹏在心中默默地感激这两位前辈为他们留下的营地,使得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此刻,他觉得连打固定岩钉的体力都没有了,只想钻进吊袋里好好睡上一觉。
  在地平线将要淹没半个太阳时,两个人固定好了各自的吊袋。白宇辰忽然间感觉到岩壁上的颜色有所改变,由灰暗色慢慢变成了暗红色,再由暗红色变成了火红色,身处右下方的欧阳鹏也感觉到了这一变化,两个人不由得同时回头看去。突然间,他们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只见西方地平线上的太阳仿佛变成一个###的火球,映红了西方大半个天空,浮云被火红的夕阳镶上了一条红中带黄的金边,几千、几万朵碎碎的浮云宛如百鸟朝凤般散落在西方的天际、夕阳的周边,如同使用三维特技制作出来的神话里的天空一样美丽。白宇辰和欧阳鹏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像是两个朝圣者忽然见到了佛光闪现,两个人一时间竟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鹏首先从梦幻中苏醒了过来,他仰头看了一眼白宇辰,发现他一双如圣教徒一样虔诚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两行热泪,在万丈霞光普照的岩壁上,他一身红色的攀岩服衬托着一张干净的脸庞,那脸庞犹如一尊天使雕像般的安静、纯美!
《德行》三十一(3)
欧阳鹏从安全带的侧兜里掏出手机,调整出照相功能,对着左上方的白宇辰按下了快门,手机的闪光灯唤醒了如痴如醉的白宇辰,他真诚地感慨了一声:“生命真的是斑斓多彩!”
  “我们的运气不错,我觉得来欧洲之后不是下雨就是阴天,没想到在岩壁上我们竟有如此眼福。”欧阳鹏仰着头说,“明天登上顶峰说不定还有更美的风景在等着我们呢。”
  “嗯!快进吊袋休息吧,不恢复好体力就看不到明天的风景了。”白宇辰一边说着一边移动到下方来检查欧阳鹏的吊袋,还顺手把一瓶水塞进他的吊袋中,欧阳鹏说约定好了只能喝自己携带的水,白宇辰说他没违反约定,这瓶水是岩壁下面“偷”他的,现在还给欧阳鹏。两个人相互检查完了对方的吊袋后,便钻进各自的“房间”开始用晚餐了。他们把包裹食品的铝塑纸都塞进了吊袋里面,等明天早晨将吊袋扔下岩壁后,瑞士导游自然会帮他们处理。在岩壁上用餐的标准就是补充能量,喝水的标准则是补充水分,只要不是口渴难耐就不能喝水,因为半夜起来方便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能量得到补充之后,思想也随之活跃起来,欧阳鹏仰望着墨蓝色的夜空,稀疏的星辰仿佛就挂在希纳瓦罗岩壁的顶端,他对着上方的白宇辰说:“看看!干净夜空也是如此美丽。”
  “正在看呢,我们在大都市里生活习惯了,夜晚都忘记了抬头看天空,总觉得那里有一个污浊的盖子遮着。”白宇辰在吊袋里翻转了一下身体,上方传来一阵铁锁与岩钉刺耳的摩擦声,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让两个人感觉毛骨悚然。
  欧阳鹏笑着说:“好在我们两个都没有梦游的习惯,你晚上睡觉可老实一点,这声音如果在半夜响起来,可真够瘆人的。”
  侧过身来的白宇辰趴在吊袋里,看着下方的欧阳鹏说:“其实,你的做法也有道理,去苏州那样秀美的地方品茶读书,只要做到心中无他,那可真是优哉游哉的神仙生活啊!”
  “怎么?你也动心了?”
  “呵呵!有点儿。等过几年,我也过去跟你一起经营茶馆。”
  “那我们可以把茶馆做得稍微大一点,起码要够我们两个人糊口的。”
  “嗯!茶馆里面最好的位置不要对外,就留给我们两个人喝茶。”
  “好!一言为定!”欧阳鹏说。
  两个人在悬崖绝壁上相视一笑,心里满是温馨。
  也许是太疲劳的缘故,两个人封好了面部的睡袋后就不再交谈了。他们各自感受着吊在两百多米高的悬崖上入睡的细节,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冒着生命危险攀爬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崖上,把自己悬挂在死亡的边缘睡上一觉,生与死的距离仅有一层羽绒吊袋的厚度。此刻,他们心里都有很多感受,可唯独没有后悔,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有这样的经历。
  人与人在精神层面上的确存在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仅取决于天赋、环境、文化、教育和学识,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人对世界的感知、对生命的感受、对未知的尝试。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可读万卷书绝不能等同于行万里路!因为每个人在感知世界、感受生命、尝试未知的时候,都是见仁见智无一雷同。
  早晨,白宇辰被一声从耳旁划过的“噗啦”声惊醒,他迅速睁开眼睛拉开睡袋,只见一只个头巨大的苍鹰刚刚掠过身旁,划出一道轻盈优美的弧线后飘向湛蓝的天空。白宇辰出神地望着远去的苍鹰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黑点,他揉了揉有点疲惫的眼睛,在吊袋中转过身来看欧阳鹏,欧阳鹏似乎还在睡梦中,他把睡袋的封口拉得很严实,只露出鼻子和嘴巴在外面呼吸。白宇辰转身时,铁锁和岩钉发出的摩擦声惊醒了欧阳鹏,欧阳鹏急忙从吊袋中伸出手把睡袋的拉链拉开,上方的白宇辰对他微笑着说:“早上好!欢迎从地狱中醒来!”书包网 www.bookbao.com
《德行》三十一(4)
“真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黎明的阳光!你睡得好吗?”欧阳鹏打着哈欠问白宇辰。
  “非常好!”白宇辰在吊袋中伸了一个懒腰,“我们不用着急,等温度升高一些我们再出去。”
  由于希纳瓦罗岩壁面向西南方向,早晨的太阳照射不到这一面,所以在这样的高海拔地区,早晨的温度仅有摄氏5度左右。两个人继续在吊袋里面用早餐,因为昨晚没敢多吃东西,所以早晨醒来已是饥肠辘辘。今天就可以丢弃吊袋了,而且,补给也消耗掉了三分之二,一会儿他们将轻装上阵,冲击最后的希纳瓦罗。
  上午十点整,白宇辰和欧阳鹏开始了第二天的攀登。
  早晨“起床”后,他们便把吊袋、垃圾、手电等杂物一起裹在吊袋中抛下了岩壁,两个人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希纳瓦罗岩壁也似乎变得温柔简单起来,他们攀登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中午过后,他们已经攀登到了400米的高度,照这个进程下去,两个人在下午五点就能够到达顶端。
  在下午的攀登过程中,两只苍鹰时不时地盘旋在他们的上方,白宇辰断定其中的一只就是他早晨见过的那只苍鹰。两只苍鹰有时飞得距离他们很近,白宇辰甚至能够看清楚它们金黄色的巨大鹰爪,他感叹这种自由的精灵能够无拘无束地来去无痕,在他疲惫或者遇到难以攀越的岩壁时,真想化作一只苍鹰,扶摇直上。
  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的###半钟,他们距离顶端已经越来越近了,体力也快消耗殆尽了,第一次进行如此大强度的连续攀登,两个人已经尽显疲态了。白宇辰仰望上方十多米的位置有一处很大的仰角,在仰角的周边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容易利用的支点,按照进度计算,那一段位置应该轮到欧阳鹏领攀。
  在接近仰角时,白宇辰建议休息一会儿,他主张在此处把所有的水和食物都吃掉,因为剩下来的距离已经不需要补充能量了。
  休整完毕,白宇辰坚持改由他来领攀仰角,欧阳鹏坚决不答应,僵持不下的时候,白宇辰建议用扔硬币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欧阳鹏勉强同意了。白宇辰从内侧口袋里面掏出一枚面值一元的法郎硬币,对欧阳鹏说他要头像的一面,说完就扔给了欧阳鹏,欧阳鹏接过硬币一看恰巧是头像朝上。他苦笑了一下,把硬币扔还给了白宇辰,说你赢了。白宇辰把硬币装进内侧的口袋,向他眨了一下眼睛,说自己一向运气不错,让欧阳鹏以后不要与自己赌博。
  白宇辰在仰角的下方来回横移了几趟,终于寻找到了一条裂缝,他利用侧蹬技术攀了上去,并立即在仰角上方的裂缝里###了一枚岩塞。欧阳鹏沿着他的攀登路线,采用同样的侧蹬技术翻越上了仰角,但他发现上方接连还有一处小的仰角。前面领攀的白宇辰由于看不到头顶上方小仰角的状况,正在用手摸索试探可以抓到的岩点。连续试了几次后都没有抓到能吃住劲的支撑点,白宇辰开始改变攀登线路,向左侧横移过去。欧阳鹏建议他休息一会儿,说此处该由自己领攀了,白宇辰没有理会他的要求,继续向左侧移动。左侧的仰角虽然小了一点,但距离最近的保护点的距离有点过长,而且最近的保护点只是一枚岩塞。
  时间过去了至少有十分钟了,白宇辰依然没有找到可以继续攀登的路线,他回头看了一眼欧阳鹏问道:“你的体力怎么样?还能做引体向上攀登吗?”
《德行》三十一(5)
白宇辰点了点头说:“没有问题。”
  “我看到上方有一个凹陷进去的点,而且好像有镁粉的痕迹,看来有人从这里攀登过。”白宇辰说完之后,便奋力一跃,双手抓住了那个白色的支点,身体在仰角的上方荡悠几下才稳住。可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半空中那两只伴随他们攀登的苍鹰,突然间向白宇辰直直地俯冲下来,金黄色的鹰爪以闪电般的速度抓向白宇辰的手背,白宇辰一声惨叫之后,鲜血便顺着手臂流了下来。第一只苍鹰偷袭得手后,旋即飞离岩壁,而第二只苍鹰恰好又俯冲到了白宇辰的头部,用坚硬如铁的长喙狠狠地啄在白宇辰的头部,一块头皮随即被掀开。白宇辰忍住剧烈的疼痛,在两只苍鹰离开的间歇,他看到自己抓住的支点上方,露出了两只雏鹰的头,原来自己误把苍鹰白色的粪便当成了镁粉的痕迹。
  刚才的一切,欧阳鹏在下方看得清清楚楚,他迅速地向白宇辰那里攀登,想上去帮他一把。可就在此时,刚才飞离的两只苍鹰再次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里,攻击方式跟刚才如出一辙,第一只苍鹰这一次把鹰爪深深地嵌入了白宇辰的一只手背,而另一只苍鹰则抓向了他的后脖颈。欧阳鹏的嗓子似乎已经喊破了,但他嘶哑的怒吼对要拼命保护自己孩子的苍鹰夫妇丝毫不起作用。白宇辰已经感觉到头上和后脖颈的伤口已经血流如注,血液慢慢地流入了后背,流向腰间,但他此刻只能拼尽全力抓住支点,然后尝试着登上仰角,不然的话,紧靠两只手臂的力量,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白宇辰忍住巨疼,再次做引体向上时,两只苍鹰的第三波攻击又开始了。这一次,苍鹰似乎已经试探出这个庞然大物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其中一只俯冲下来后,直接落在白宇辰双手的上方,身体护住了鹰巢里的两只雏鹰,用喙不停地撕啄白宇辰的双手。而另一只俯冲下来苍鹰则准确地将它金黄色的巨爪抓向了白宇辰左眼,白玉辰这一次没有再喊叫,他此刻对痛疼似乎麻木了。仰角上方的双手已经被苍鹰啄出了白骨,他身上的鲜血已经顺着身体流到了攀岩鞋上。欧阳鹏还在用他嘶哑的嗓子叫喊着,在一处能够稳定住身体的岩壁上,他解下了腰上的一枚岩顶,对准白宇辰上方的那只苍鹰狠命地甩了出去,岩钉正好击中苍鹰的胸部,那只苍鹰惨叫一声,扬起一团羽毛后便斜斜地飞落下了岩壁,另一只苍鹰也紧紧追随而去。
  此刻的白宇辰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双手一松便摔下了仰角,下落时的一条腿扫到了欧阳鹏的肩膀,两个人瞬间跌落下了第二个仰角。在跌落的同时,欧阳鹏本能地张开手臂抓住了第二个仰角突出的一个支点,但是双腿却悬在仰角之下,与刚才白宇辰在攀登上个仰角时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也就在这时,欧阳鹏突然感觉到腰间的保险绳一紧,他知道保险绳另外一端的白宇辰也止住了下坠。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距他大约有五米多远的位置,白宇辰浑身上下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被保护绳挂在仰角下方的空中悠来荡去。现在,连接两个人的保护绳仅靠一个固定在仰角上方的岩塞支撑,还有欧阳鹏的双手。欧阳鹏也判断不出这个岩塞是否能够承受住他们两个人的重量,所以他拚命地蹬踹双腿,想寻找一个借力点,几次蹬踹之后,他终于蹬到了那条裂缝,他把脚面竖起来斜###细细的裂缝中,算是多了一个固定点。
《德行》三十一(6)
稳住身体之后,欧阳鹏一边用他嘶哑的声音呼唤着白宇辰,一边思考着应急的对策。他尝试着腾出一只手用上升器拉动白宇辰那端的保护绳,但这是徒劳的,他根本不可能靠一只胳膊的力量拉上白宇辰来。几分钟后,白宇辰苏醒了过来,他缓缓地睁开剩下的右眼,判断清楚眼前的危急局势后,他问欧阳鹏:“你……还能坚持多久?”
  欧阳鹏用他嘶哑的嗓音回答道:“我能坚持下去,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救上来。”
  “你……坚持不了多久的,这样耗下去,我们……两个人……都得死!”眼睛里面的血流入到了白宇辰的鼻腔里,他咳嗽了几声,把一口浓血咽了下去,因为他不忍心沾污了圣洁的希纳瓦罗。
  欧阳鹏说:“我用腿把你的保险绳往岩壁的方向荡,你去抓住我脚下的那条裂缝。”
  白宇辰微微地摇了摇头说:“你那样做太……太危险了,再说……我也没有力气了,即使……即使我能回到岩壁上,也不可能……攀上去了。”
  说这句话到时候,白宇辰的声音流露出一丝痛苦和遗憾,但他继续对欧阳鹏说:“你……攀登上面那个仰角的时候,走右边的线路,在我现在的位置上……能看见那里、那里有一枚岩钉,从那儿……应该能上去。”
  “不!”欧阳鹏说,“我要带你一起攀上希纳瓦罗。”
  “你不要幼稚了,那怎么……可能呢?”白宇辰顿了顿,笑着对欧阳鹏说,“每个……生命都有结束的时候,不必去计较……长短,长有长的乏味,短……也有短的精彩。”
  由于疼痛,白宇辰强作微笑的脸上有了几分扭曲,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他那已经露出白骨的手,在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欧阳鹏顿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他发疯似地嘶喊:“不!不要!你不能那么做!”
  白宇辰说:“这里……这里多美啊!你一定要攀上……希纳瓦罗,带着我的灵魂一起上去,我会一直、一直陪伴着你!”
  白宇辰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动手割自己的保护绳了,他的面部很平静,不再像刚才那样扭曲了,他用仅有的一只眼睛深情地望着欧阳鹏,仿佛是在欣赏昨天傍晚时分的夕阳,纯净的眼神里饱含着爱意,也蕴含着期待。欧阳鹏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他只能张着嘴挤出一点“嘶嘶”的气息声。突然间,欧阳鹏感觉自己的腰部一松,他愣愣地望着白宇辰那只正在离他远去的眼睛,感觉到那里面不仅只是爱意和期待,那里面还有轻松和安详,在即将飞出欧阳鹏视线的刹那间,那只眼睛里面竟然还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希纳瓦罗上一个年轻的生命,宛如一片无绊无羁的红色羽毛,在阿尔卑斯轻盈的山风中飘落下了悬崖……。
  阿尔卑斯山,白宇辰心中的攀岩圣地。
  希纳瓦罗,白宇辰生命中最后的一块岩壁。
  
《德行》三十二(1)
在巴黎飞往上海的航班上,欧阳鹏静静地捧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那里面装着白宇辰的骨灰盒。他不愿意把骨灰盒当作行李一样托运,也没有把骨灰盒放到头顶的行李舱内,因为白宇辰曾经说过:我会一直陪伴着你!
  欧阳鹏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座椅的靠背,斜斜的靠背仿佛是一座岩壁上的巨大仰角,他似乎要在针织布料图案上搜寻出白宇辰的身影,眼神###的像是罩上了一层霜雾。
  那一天,当白宇辰自己割断保护绳跌下悬崖之后,欧阳鹏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攀上第二个仰角,把鹰巢捣毁,把里面的两只雏鹰摔死,让老鹰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然后自己也随着白宇辰一样,飞下悬崖。
  欧阳鹏抽出插在岩缝里的攀岩鞋,那只脚已经近乎麻木了。攀上仰角之后,他的两只手臂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攀登了,他趴在在仰角上面大口地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的体力得到了部分恢复,两条手臂和那只###岩缝的脚也恢复如常了。他坐起身来,把身上的保护绳解了下来,慢慢地把空荡荡的另一头绳子从仰角下面抽了上来。因为没有了白宇辰,保护绳也就失去了意义。保护绳的末端突然被岩塞上的铁锁卡住了,欧阳鹏一看竟是白宇辰的上升器,原来他担心欧阳鹏随他一起摔下悬崖,便用刀子在上升器的后面割断绳索,这样即使欧阳鹏想自杀也能被上升器卡住……
  欧阳鹏解下白宇辰的上升器挂在自己的安全带上,然后把保护绳一道一道在手臂上挽成一个绳套,斜挎在身上。
  他遵从了白宇辰的指点,向岩壁的右侧横移过去,想通过右侧的路线攀上仰角,然后再迂回到鹰巢的上方。在右侧的岩壁上,他用眼睛和手同时搜索着白宇辰告诉他的那枚岩钉,他使劲点着脚尖,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枚岩钉。欧阳鹏把安全带上“快挂”的铁锁扣在那枚岩钉上,才放心地把身体离开岩壁,仰着头寻找更合适的攀登路线,现在他只能采用这种自我保护方式了,这几乎就是徒手攀岩了。他终于找到了一条难度不大的路线,顺利地攀上了这个仰角。稍作喘息后,他从岩钉上解下“快挂保护”,小心翼翼地向左侧的鹰巢横移过去。也许是他刚才掷出去的那枚岩钉击伤了大苍鹰,那只苍鹰斜斜地落下了悬崖后,另一只也相随而去,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它们飞回来。
  仰角上面有一块稍为平缓的“台阶”,欧阳鹏可以轻松地横移到鹰巢的位置,他发现鹰巢处的岩壁上的确有一片白色的粪便,两只还未长全羽毛的雏鹰在巢穴里紧张地“扑楞”着翅膀。欧阳鹏刚伸出手要去抓其中一只雏鹰,两个小家伙便惊慌地挤作一团,惊恐的眼神紧紧盯着突然间冒出来的欧阳鹏。欧阳鹏犹豫了一下,缩回了伸向雏鹰的那只手,他在鹰巢旁边的一小块平台上坐了下来,把整个上身依靠在鹰巢的###上面。他在心里问自己:白宇辰愿意看到我去捣毁鹰巢吗?他愿意看到自己亲手摔死那两只无辜的雏鹰吗?上午的时候,白宇辰还说鹰是自由的精灵,即使他被两只苍鹰摧残成那个样子,也没有听到他诅咒过苍鹰,他离去时的眼睛竟然是那样的安详。是啊!苍鹰没有过错,是我们侵入了它们的领地,是我们打扰它们的安宁……那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我能为白宇辰做点什么呢?
《德行》三十二(2)
低头望着白宇辰摔下悬崖的位置,突然间,欧阳鹏感觉万念俱灰。
  下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射着希纳瓦罗,岩壁上的温度已经超过了摄氏四十度,心如死灰的欧阳鹏仰靠在鹰巢外面一动不动,他仿佛已经成为岩壁的一部分,如果不是额头上时不时滴下一颗汗珠来,他和死去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过了很久,仰靠在鹰巢外面的欧阳鹏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岩壁上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红色身影的攀岩技术非常娴熟,他攀到一块平坦的岩壁上后,忽然转过身来对他说:“抓紧时间,我们就要攀上希纳瓦罗了。”
  欧阳鹏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了岩壁和蓝天。恍惚间,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可就在闭上眼睛的刹那,他看到了白宇辰仅剩下的那只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为什么要笑?他在笑什么?欧阳鹏突然间打了一个激灵,他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远方,他似乎知道了白宇辰为什么要笑,知道了他在笑什么……他那是欣慰地笑啊!因为他用勇敢和果断保全了自己最爱的人的生命啊!
  欧阳鹏恍然醒悟: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如果那样的话就会辜负白宇辰为自己做的一切。想到这里,欧阳鹏陡然间豪情勃发,他要继续攀登完希纳瓦罗,因为白宇辰说过他会一直陪着自己。
  剩下的五十多米岩壁,简单的出乎欧阳鹏意料,几乎没有仰角和大的障碍,而且可以选择和利用的支点也很多。直到登上绝顶那一刻,他都不相信自己徒手攀上了希纳瓦罗,他觉得那是冥冥中白宇辰的灵魂在相助。
  站在希纳瓦罗的绝顶,欧阳鹏没有看到白宇辰说的艾菲尔铁塔,目力所及之处,一片苍苍茫茫。
  欧阳鹏从岩壁后面下山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就在他无力支撑的时候,阿尔卑斯山的高山救援队找到了他。原来,是瑞士导游发现了白宇辰摔下岩壁的尸体后,便拨打了救援电话。
  等欧阳鹏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三天之后,欧阳鹏康复出院了,他在瑞士导游的陪同下清点了白宇辰的遗物,发现了一枚双面都是头像的法郎硬币。瑞士导游说那是一种用来玩游戏或者作弊用的硬币,在法国的很多旅游景区里都能买到。
  上海分公司总经理白宇辰在法国遇难的消息传到了博阳总公司,王小波赶紧请示了朱威,朱威让他即刻飞赴###助处理善后事宜,并且考察上海分公司的副总张斌能否胜任总经理一职。上海分公司每年完成的利润额度几乎占到了总公司的一半,所以朱威不敢让上海分公司出半点差错。在得知白宇辰遇难的噩耗之后,朱威感觉痛心疾首,这个年轻有为、工作能力出众的小伙子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曾经一度想让白宇辰来北京担任博阳公司总经理。
  白宇辰临去瑞士之前跟朱威通过一次电话,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朱威听说欧阳鹏也同去瑞士时,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是确信不疑。朱威叮嘱白宇辰攀岩时要注意安全,还让他多劝劝欧阳鹏,争取回国后就让欧阳鹏来北京跟他的父亲见上一面,说老头挺可怜的,最近几个月的时间瘦了将近二十斤。白宇辰都一一答应了,还说届时他会陪欧阳鹏一起来京,他要与王小波和朱威商量一下上海分公司下一步的工作规划……。
《德行》三十二(3)
最近,《早报》刚刚有所起色,朱威先前找到的两家投资资金已经陆续到位,虽然一家是养猪场的资金,一家是生产仿真性器具的资金,但是有钱总比没钱强。另外,对《早报》构成威胁最大的“都市报联盟”,在围剿《早报》半年之后早已失去耐心,他们纷纷把广告价位提升到了以前的水平,对报纸的赔本促销活动也随之停止,这也让朱威和他的《早报》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喘息机会。就在所有形势都趋于好转的时候,朱威没想到博阳公司会出这种事,而且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用他们老家的一句俗话来说:那就是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
  《早报》编辑部的苏、辛之争还在继续,这是另一件让朱威头疼的事。为了杜绝业务上的扯皮现象,朱威和副总编辑赵炳章经过商量之后,给苏青云和辛文在业务上作了分工。苏青云具体负责《早报》的头版、要闻版、政治以及经济等重要版面,这也表明朱威和赵炳章对他业务水平的充分信任。苏青云这个人虽然不修边幅也不拘小节,但是他的业务水平绝对在辛文之上,这一点就连辛派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此老平时对部下嬉笑怒骂且言语刻薄,弄得大家经常是灰头土脸,可时间长了,他们发现苏青云其实是一个有口无心、爱呈口舌之快的人。他就事论事,在哪儿说完就搁哪儿从不往心里去,而且他为人正直坚持原则,从不向权威低头,这一点也慢慢得到了朱威的认可。
  随着与朱威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辛文在《早报》的势力范围也日渐强大起来,她虽然只负责《早报》的文化、体育、娱乐和生活等副刊,但她除了业务部门之外,还负责经营部门的一些工作,如广告部和市场推广部。朱威之所以让她负责经营部门的工作,也是出于为她着想,他觉得辛文既然报纸业务能力不是专长,还不如让她转型来抓报纸的市场经营。辛文对此倒也没有异议,她觉得做报纸爬格子的收入是固定的,即使你的职位再高,有偿关系稿件发的再多,那终归是有数的。但如果报纸有了影响力,知名度和广告都上来之后,作为经营部门,一年将掌握、支配的流动资金就是几千万。相对于名,辛文觉得金钱更有魅力,因为名是别人给予的,别人能给你就能够收回去;但金钱却能够实实在在装进自己腰包里的,只要做得巧妙,便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朱威现在主抓报纸的发行工作,他想在其他几家都市报停止促销之后,为《早报》争取到更多的读者。其他报纸做促销订阅时会给订户赠送牛奶、色拉油、洗发水等礼品,朱威别出心裁,他把安全套当作礼品赠送给读者。赠送安全套倒不是朱威的创意,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早报》的河南股东是一个专门做性产品的集团公司,他们的产品种类繁多,从避孕膜到安全套,从早孕试纸到避孕药,从仿真器具到情趣产品,只有人们想不到的而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其公司大名曰“风月”。
  风月集团产品研发部根据国民生活质量提高的比例,也适当调整了自己的产品型号,他们除了生产常规的31号、33号和35号安全套之外,还特意生产出一批37号的大号安全套,结果一直滞留在仓库里面无人订货。风月集团成为《早报》的股东之后,便把这批大号的滞销安全套作价五十万投入到了《早报》,朱威没有办法,又不能把半个仓库的安全套换算成工资发给编辑记者们,所以,他只好当礼品赠送给读者了。由于订阅点大都设在小区里面,所以那些平时只用31号的读者们即使发现上当了,也不好意思回去找订阅点理论,他们每天上下班路过小区订阅点时还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因为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那玩艺是只小小鸟。
《德行》三十二(4)
风月集团的老总叫傅云龙,原先是河南一个社办橡胶厂的供销员,橡胶厂原先只生产安全套和医用手套,是一个濒临破产的亏损企业。为了盘活企业资产,橡胶厂于五年前对社会进行拍卖,结果无人问津,使得厂领导和地方主管领导一筹莫展。傅云龙那个时候在厂里跑供销,他走南闯北的见过些世面,由于经常去商场和药店推销安全套,见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国外进口安全套,不仅销路好而且价格不菲。于是,他找到了主管领导谈判,如果能帮他在银行争取来贷款,他就接手橡胶厂和厂里的工人。随后,他以橡胶厂作抵押,又有地方领导给银行做了工作,傅云龙便由一个供销员摇身一变成为了橡胶厂厂长。
  傅云龙上台后,先是对厂子进行了裁员,把那些调皮捣蛋光会吆喝不会干活的主儿,该劝退的劝退,该开除的开除,只留下一些听话干活的工人。他用银行的贷款购进新设备,用高薪挖来技术研发人才,还培养出来一大批销售人员,没过几年,傅云龙就把这个快要倒闭的小橡胶厂变成一个盈利企业。
  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国民生活水平的日渐提高以及年轻一代性观念的转变,最近几年,傅云龙又把目光瞄上了性产品。他到处咨询专家,四处网罗人才,开发出了林林总总各色仿真性器具和性情趣产品。光是仿真男性###就有五十多个型号,不仅有长短粗细的区别,还分电动和手动。女性仿真器具更是五花八门,有局部的、半###的和全###的,全###的塑料美女在设计上非常人性化,头部是可以更换的,说明书上还建议每三个月更新一次美女脑袋,因为三个月是人类对性玩具喜新厌旧的生理极限。
  朱威第一次到风月集团参观时,简直被他们那些奇形怪状的产品惊呆了,他看到一个面孔有点眼熟的塑料充气“女人”,便走过去在充气人肩膀上摸了一把,“女人”立刻发出一种“呕……耶”的###声,把他吓了一跳。傅云龙走过来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专利产品,‘欧耶’牌‘金喜善’版的充气美女,如果朱总喜欢,我就送你一个。”
  朱威笑了笑:“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傅云龙说:“如果朱总对亚洲女人不感兴趣,那我就送你一个‘麦当娜’版的欧美女人。”
  “傅总手里的‘女人’有多少?”朱威开玩笑问道。
  “凡是你能叫得上名来的美女我们都有,公司信息部门每年都要跟踪世界小姐和各大洲洲际小姐的比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把‘美女’推向市场。而且,我们现在正在推广订单生产的模式,可以根据照片为客户量身定做。”傅云龙颇有点得意,一副网尽天下美女的气势。
  “皮衣、皮裤、靴子……还有鞭子,在你们这里都算是性用品吗?”朱威手里拎着一只皮鞭问傅云龙。
  傅云龙拿起一个拴狗的项圈说:“连这个都算是性产品!这个世界上###的人多的是,喜欢哪个调调的都有,外国人管这个叫作###。”
  看着眼前这个身价过亿的傅老总,朱威很怀疑靠卖这些玩意能挣来那么多钱:“傅总除了这些产品之外,还经营别的产业吗?”
  傅云龙似乎觉察到了朱威的疑虑,他笑着说:“看来朱总不太了解这个市场,你知道现在中国有多少单身吗?没结婚的、离婚的、两地分居的、鳏寡独居的,这些人统统都是我的客户。因为市场定位的准确,我们许多产品已经进入了正常的结婚家庭,尤其是那些结婚十几年以上的夫妻,鼓捣来鼓捣去也就那几个动作了,彼此也都厌倦了,所以他们也成了情趣产品主要用户。”傅云龙说得两个嘴角直冒白沫,“我们销售公司的推销人员常年在外跑,我就给他们在家里留守的婆娘们一人发了一个‘尼古拉斯?凯奇’版的塑料充气人,结果推销员们抱怨我太主观了,说婆娘门都嫌‘尼古拉斯?凯奇’长相古怪,撵他们回厂纷纷换成了‘施瓦辛格’和‘布鲁斯?威利斯’;婆娘们饱尝了“肌肉男”之后,不管老公情不情愿工,在老公出差的行李箱子里塞进了按照自己照片定做的‘婆娘’版充气人,结果你猜怎么着……哈哈!婆娘们在家里一年换了四款猛男,老公们在外面一年也没用过自己的‘婆娘’。……哈哈!”
《德行》三十二(5)
朱威也笑着说:“看来,你的专利产品还具备稳定家庭的功能!”
  傅云龙说:“有!等我的产品销往全球的时候,我就准备申请诺贝尔和平奖!”
  风月集团自从成为《早报》的股东之后,傅云龙便在《早报》上大肆宣传他们的仿真器具和专利充气人,没过多久还真打开了北京的市场。据风月集团的市场调查资料显示,购买该类产品者大多为公司白领,这部分人不但有消费能力,而且喜新厌旧的期限也大大缩短了,基本上不到一个月就要更换一次充气人的“脑袋”。傅云龙现在正计划着要在北京开四十家连锁的“4S”店,为客户定期保养、清理充气人和更新“脑袋”,争取服务跟着产品走,力争把“风月”做成一个大品牌。
  傅云龙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很热衷新产品的研发工作。他只要一来北京就爱去一些贩卖盗版光盘的地方转,他不买好莱坞大片也不买盗版软件,只买各种类型的三级片,带回去后就在风月集团的产品研发部存档,并让那些技术人员每天不停地看三级片,从中发现一些新颖的性器具,或者在三级片里寻找开发新产品的灵感。有一次,傅云龙在石景山的京西电子市场购买三级片时,被前去查抄盗版光盘的警察抓了个正着,警察从他的背包里搜出来一百多盘三级片,如果不是朱威托人把他从派出所里捞出来,他至少要被拘留七天。可傅云龙对此根本就不在乎,他觉得为了“风月”的事业,这点付出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还信心十足的对朱威说:“风月集团进军北京后,谁还会去卖淫?谁还会去嫖娼?我估摸着北京的离婚率都会下降。”
  朱威说:“那北京的小姐们该跟你急了!”
  与傅云龙的积极进取相比,《早报》的另一个股东曹遇春则有些不务正业。
  曹遇春给《早报》投资的资金前脚到了博阳公司的帐上,他后脚就跟着来了北京。到北京之后,曹遇春就和那个小歌手在亚运村租了一套公寓,做了长期姘居的准备。随后,他便要求朱威给他在报社安排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朱威说你只是《早报》的一个股东,不负责报纸的业务和经营就不用来报社上班。可曹董事长不答应,他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参与这份报纸才投资的,哪能不来上班呢。朱威跟这个养猪的山东老粗解释不通,只好硬着头皮把美编室生生地隔出一间来,简单装修了一下,权做是曹遇春的办公室了。
  在北京的高档写字楼、在北京的一家报社里有了一间自己的办公室之后,曹遇春简直比写字楼里的保安还勤快,每天来得比前台小姐还早,走的比加班的编辑还晚,工作的热情饱满异常。有时,他也到报社的各个部门里转悠一圈,用他那山东味加台湾调的国语,和大家没话找话地搭讪一两句,因为大家知道他是《早报》的股东,所以也都很有礼貌地应付着他。但做报纸毕竟不是养猪,他不知道该跟大家说些什么,转到谭小兵的座位背后,他只能说:“你敲字的速度还是蛮快的嘛!”
  谭小兵感觉莫名其妙,只好应付道:“不快!不快!您去前台小姐那里看看,她在网上聊天敲字的速度才快呢。”
  他转到范越旁边说:“你带着个耳机子的样子还是蛮酷的嘛!”
  范越摘下耳机问:“您说什么?”
  “我说你带着个耳机子的样子还是蛮酷的嘛!”
  范越一脸坏笑着回道:“谢谢!曹董,您的领带也蛮酷的嘛!”
  他转到江山的跟前说:“你的头发还是蛮长的嘛!”
  江山说:“不长!不长!我这儿有今天晚上摇滚乐队在工人体育馆的演出票,他们的头发才叫长呢。”
  在编辑部转了一圈,曹董事长手里攥着两张摇滚乐队的演出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然后在里面一呆就是一天。
  朱威心里暗暗偷笑,他在捉摸曹遇春每天在自己办公室里鼓捣什么。有一天,朱威敲门进了曹遇春的办公室,看到他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走近一看发现他正在练习自己的签名。见到朱威进来,他显得很###,因为平时除了编辑部里的几个“烟民”到他办公室来过烟隐之外,几乎没有人进来。为了多吸引几个“烟民”进来抽烟,曹遇春特地在茶几上准备好了好几种好烟,有混合型的、有烤烟型的、有薄荷型的,还有300元一根的哈瓦那雪茄,每天把他的办公室里搞得乌烟瘴气。有一回,曹遇春从满是浓烟的办公室出来后,头发里残存的烟雾还不断地冒出来,把编辑部里的人搞得目瞪口呆,都以为他闭关修练成了绝世神功。
  曹遇春客气地请朱威落座,然后递过一张满是自己签名的信笺,让朱威看看自己的签名好不好看,还说自己的签名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就想进入工作状态,让朱威安排一下自己的具体工作。朱威简直是哭笑不得,他本来是想进来劝劝曹遇春回山东好好经营自己的养猪事业,没想到他还要求做具体工作了。朱威哭笑着说:“你觉得自己做什么具体的工作合适呢?”
  曹遇春说:“每天晚上,副主编、主编、副总编辑都要在版面上签字,我是不是也该在上面签个字啊!”
  朱威说:“签字有什么好的,签字就是为了负责任,将来出了问题后,谁在上面签了字就追究谁的责任。”
  曹遇春说:“我作为一个股东难道就不能对这张报纸负责了吗?我可是一个蛮有责任心的男人啊!”
  朱威没办法,只得同赵炳章商量,在赵炳章最后签完字的版面上,再由曹遇春签一遍字。赵炳章虽然心中不悦,但朱威每个月给他多支付的5000元夜班补贴封住了他的嘴,使得他经常在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上不得不妥协。但苏青云却是满腹牢骚,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曹遇春这种没有文化却还要附庸风雅的做派,只要想起《早报》终审签字的是一个养猪的文盲,他就会拖着长腔骂道:“耻辱啊!真他妈是中国报界的耻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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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三十三(1)
欧阳鹏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味觉功能,他现在吃什么都品不出味道来,虽然从未吃过腊,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什么叫味同嚼蜡。
  王小波来到上海后,代表总公司处理了白宇辰的后事,经请示朱威之后,博阳公司计划给白宇辰的母亲总共支付150万元的抚恤金,因为白宇辰毕竟是出公差的时候遇难的。办理手续的当天,欧阳鹏也赶到了公司里面,因为他那里还有白宇辰的很多遗物,他觉得需要交还给白宇辰的母亲。
  王小波和张斌等人看到欧阳鹏之后吓了一大跳,因为一周之前他们两个人在虹桥机场接从法国回来的欧阳鹏时,只是觉得他精神有些憔悴,以为休息几天也就恢复过来了,没想到今天一见到他,感觉欧阳鹏整个人脱了相。也许是颧骨高的原因,欧阳鹏眼窝看上去陷得很深,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两个嘴角也起了水泡,头发凌乱的像一蓬秋天的衰草。尹琴的眼圈哭得红红的,她给欧阳鹏倒了一杯茶,目光里透着心疼,欧阳鹏很木然地接了过来,都没说一声谢谢。尹琴原先是欧阳鹏的秘书,欧阳鹏去了北京任职之后,她又担当了白宇辰的秘书,年纪轻轻的尹琴在工作上可以说是尽心尽职,跟两任总经理的关系都不错,三个人情同兄妹。
  欧阳鹏从一只黑色的旅行箱里,轻手轻脚地捧出白宇辰的骨灰盒来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看到骨灰盒后,尹琴禁不住哭出了声音,张斌也在一边流下了眼泪。相对于他们两个人,欧阳鹏倒是显得有些平静,他默默地看着骨灰盒上白宇辰的照片,面部没有丝毫表情。
  财务总监肖红走了进来,她刚从银行回来,注销了白宇辰生前的个人储蓄帐户和工资帐户。令她吃惊的是,年薪一百万的白宇辰的两个帐户上的现金加起来还不足十万,她把银行的资料和九万七千元现金一起交给了王小波。王小波和张斌的反应跟肖红一样:白宇辰的钱都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白宇辰的母亲到了,她的两只眼睛红肿着,看来也是刚刚哭过。进门后,她看到了会议桌上的骨灰盒,忍不住悲从中来,一把抱住骨灰盒号啕大哭起来。广告部总监艾路和尹琴上来扶起白宇辰的母亲,一边替白母擦眼泪一边劝说她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好大一会儿,白母才渐渐止住悲咽。趁这个机会,王小波把白宇辰遇难的大概情况向白母作了一个通报,她又开始抽泣起来,欧阳鹏走到她跟前说:“伯母,宇辰一直拿我当兄长,宇辰走了,我以后就是您的儿子,您节哀顺变啊!”
  伯母抬起头来,握着欧阳鹏的手说:“我听宇辰说起过你,我为他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好兄长感到高兴。”
  王小波说:“是啊!伯母,我们都是您的儿女,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们博阳公司的朱威董事长因为公务缠身,不能前来向您慰问,特意委派我代表他处理白总的善后事务,不知道伯母您还有什么要求?”
  伯母一听说到了正事,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原先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博阳公司也不是无名的小公司,我相信你们会妥当处理这件事的,所以,我想先听听你们总公司的意见。”
  伯母的几句话说得滴水不露,王小波一听就知道白宇辰的母亲不是等闲之辈,看来,这位街道办事处的计生委员也是见多识广,所以王小波打定主意要让她先提出要求:“伯母,这是白总的一些遗物,交给您留个念想吧!这九万七千块钱是白总的存款,现在也交给您来保管。至于具体的要求,最好还是由伯母您提出一个方案,看看我能否做主,如果我做不了主的话,我也好向朱董事长反应。”
《德行》三十三(2)
白宇辰的母亲没有理会纸箱里白宇辰的遗物,甚至都没有瞅上一眼,这让欧阳鹏心里感觉酸酸的。
  白宇辰的母亲伸手接过王小波递过来装满现金的纸袋来说:“这孩子还存了不少私房钱,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每个月让他给我上交一千块钱的养老金,他倒也孝顺,每个月主动给我交三千,如果我还能活三十年的话,你们至少得给我这个数吧。另外,我儿子为你们博阳公司出了不少力,你们公司怎么也得给我儿子的骨灰盒找一块安身的地方吧。”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原来白宇辰的母亲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年挣多少钱,而且还能看得出来,母亲与儿子之间的关系不是太融洽。
  “没有问题,伯母。这样吧,博阳公司给您把养老金凑一个整数,120万,公司的财务总监肖红明天就会把钱打到您的帐号上。”王小波庆幸自己没有先把条件讲出来,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年薪一百万的话,还不得张嘴要一千万。“另外,我们公司再出30万为白总买一块好风水的墓地,您看怎么样?”
  “嗯……好吧!”白宇辰的母亲似乎还有些疑虑。
  欧阳鹏忽然站起来说:“王总,伯母,我有个建议不知道是否合适,你把公司的三十万交给伯母吧,宇辰的骨灰盒由我来保管吧,我会寻找一处他喜欢的地方存放的。”
  王小波说:“可以,我们没有意见。”
  白宇辰的母亲迟疑了一会儿,她对欧阳鹏说:“孩子,伯母相信你,相信你会为宇辰找一个安身的好地方。”
  白宇辰的母亲拿着装钱的纸袋子就和大家告别了,她刚刚走出会议室又返身回来了,抱起桌子上装满白宇辰的遗物的纸壳箱子,抹着眼泪离开了。
  欧阳鹏把白宇辰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装入了黑色行李箱,也起身与大家告辞了,脸上的表情一如他的味觉,无知无觉。他刚刚走出写字楼,尹琴便抱着一个装文件的大信封从后面追了上来,她把信封交给欧阳鹏后,说了一声多保重就转身回写字楼了。
  欧阳鹏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份以他的名字与一家装修公司签订的137万元的装修合同,装修图纸看着十分眼熟,装修项目上写着:苏州白鹏茶楼。
  王小波在上海分公司驻扎了半个月,帮助分公司的副总张斌把白宇辰遗留下来的业务、财务、支出等工作进行了对接。王小波觉得张斌虽不是最合适的总经理人选,但目前的局面只能由他来代管一段时间再作定夺。朱威也同意王小波的意见,让他处理完上海分公司的事情之后赶紧回北京,还让王小波抽点时间去看望一下欧阳鹏,并尽量劝他到北京与父亲见上一面。王小波拨打了欧阳鹏的手机,手机已经关机了,连续两天都是如此。张斌带着他找到了欧阳鹏和白宇辰在上海租住的公寓,公寓已经被转租给了两位来自黑龙江的女孩,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正指挥着搬家工人帮她们拆卸墙壁上的人造攀岩支点,其中一个女孩子抱怨着说:“贼他妈的###!好好的一面墙整上这么多疙疙瘩瘩的石头,跟得了梅毒差不多。真他妈的晦气!”
  王小波找不到欧阳鹏之后,只得赶回北京复命了。
  飞机刚刚在北京机场落地,朱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让他速到公司,说地税局的人正在博阳公司查帐呢,王小波问地税局查什么帐,朱威说可能是傅云龙的投资有问题,涉嫌洗黑钱,他让王小波回公司里应付地税局的人,有消息立即通知他。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德行》三十三(3)
王小波赶回公司后,发现四名地税局的工作人员正在查阅公司的帐目,财务总监林青在一旁陪着,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看到王小波到了办公室,一位地税局领导模样的人站起来,把他叫到另一间办公室后,询问起关于河南风月集团的投资情况。王小波说博阳公司参与《早报》的经营管理当然要引进资金,至于风月集团的注资是否有问题,他们没有能力进行核实。地税局领导模样的人打着官腔说他们是“引资不要命”,什么钱都敢花。
  地税局的人在博阳公司忙活了一整天,封存带走了一部分帐目,弄得博阳公司人心惶惶,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情。王小波送走了地税局的人后,立即驱车赶到《早报》,向朱威汇报了情况,朱威让他别担心,他已经托人去找地税局的领导了,让王小波回去后该怎么工作还照常。王小波又向他汇报了上海分公司和白宇辰的善后情况,以及欧阳鹏失踪的事情,弄得朱威也是一头雾水,摸不清欧阳鹏的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王小波走后,朱威又参加了编辑部的编前会,他首先通知立即“###”对风月集团产品的广告宣传,并停止向订户赠送“风月”牌安全套的促销活动。曹遇春说他早就看着那些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破玩艺不顺眼了,《早报》刊登这样的产品广告简直是就是自毁长城、自取灭亡。曹遇春现在已经开始参加《早报》的编前会了,而且还经常对一些选题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些能说到点上,有些只能添作笑料,他还经常在自己的谬论里加上一些生硬的成语,而且一用就是两个。
  朱威现在心里正窝火,听曹遇春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便回了他两句:“曹董事长,现在开的是报纸的业务会,我们作为门外汉还是少说为妙。”
  曹遇春很不服气:“我们门外汉的意见也是蛮有用的,这样才能集思广益、集少成多嘛!再说我的意见也能代表大多数读者的意见啊,我这也算是为民请命、与时俱进啊!”
  朱威看着曹遇春,心里想着傅云龙,觉得自己前些日子简直有点饥不择食,怎么就把这两块料弄进来了呢!一个给自己捅了一个大漏子,把地税局的人都给招了进来;另一个整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在这儿大过“文化人”的瘾。而且,这两件事情已经在北京的报界传得满城风雨,成为了同行们的笑柄。前天,苗东给朱威打电话问:“听外界传闻,你们《早报》要开一个‘农村专刊’?专门指导农民如何养猪致富。”昨天,郑坚又打来电话问:“北京报界传说你们用地下###的赌资办报纸,还听说你们要把《早报》更名《读(赌)报》。”朱威笑着说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他们的宗旨是办自己的报,让不懂报纸的人说去吧,最后他还感慨道:做报难,做都市报更难,做北京最好的都市报难上加难。
  司法部门冻结了风月集团的所有银行资产,傅云龙也被隔离审查了一个多月,后来经证实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属于被###集团利用的从犯,他们的风月集团只是###集团洗钱的渠道之一。由于傅云龙认罪态度较好,案发后不但检举了###集团的其他洗钱途径,还及时进行了返款赔偿,他最终被处以重金罚款后释放了。
  重新获得自由的傅云龙一贫如洗,随后便在河南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在内蒙的乌海见过他,因为那里到处都是小煤矿,外地的单身矿工很多,因此他的“欧耶”牌塑料充气美女销路很好。后来,人们又传说傅云龙跑到福建重新建厂了,并重新组建了云雨集团,注册了“欲死欲仙”牌商标。傅云龙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率领科技人员大干苦干了几个月,终于开发出了充气美女的第二代产品。第二代“充气美女”的填充气体采用氮和氢的混合气体,能够产生很大的上升浮力,如果体重稍轻的男人趴在上面能够感觉到明显的“轻浮感”;“美女”的皮肤使用了最新的纳米技术,摸上去的手感比真人皮肤还要细腻,并在“美女”的乳房和屁股等处使用了硅胶,仿真效果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傅云龙还自编自导自演了“欲死欲仙”牌充气美女的使用说明光盘,他之前还咨询了律师,因为###对象属于无生命特征的物体,因此构不成“制作、散播非法出版物”的罪行。傅云龙在产品使用说明光盘的结尾处,采用了特技替身的拍摄手段,一套中国功夫的拳脚表演完毕,立在蓝天碧水的背景前,用地道的河南方言说:“你想拥有一个不糟踏你的钱、不惹你生气、不给你戴绿帽子的妻子吗?那就快来购买‘欲死欲仙’牌充气美女吧!”书包网 www.bookbao.com
《德行》三十三(4)
云雨集团很快地成为了当地的纳税大户,傅云龙隔三岔五地就要出席各级政府部门组织的表彰仪式,因为成为了公众人物,有些政府领导就建议他不要使用他本人形象的产品使用说明光盘,傅云龙觉得这就是他们云雨集团的企业文化之一。当地电视台采访傅云龙问他为什么要投身这个行业时,他慷慨陈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姐妹,老少爷们儿们在痛苦中煎熬啊!
  傅云龙二次创业成功的消息传到北京之后,朱威改变了对他的一些偏见,觉得傅云龙真是一个有使命感的人,他被迫放弃中原的大本营,继而南征北张,一如既往地钟爱着自己的“###”事业,其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因为风月集团投资受阻,《早报》现在只能仰仗山东大德集团的投资了,因此,曹遇春更加得意了。他这两天又开始要求朱威为他印制名片,说他要走出《早报》,走向社会,老窝在报社里不利于他拓宽眼界、活跃思路。朱威苦于报纸运转资金的压力,对他的要求也只能一一满足,他给曹遇春印制的名片是:山东大德集团董事长、《早报》名誉主编。曹遇春特满意,名片的消耗速度基本上是每周一盒,比保险公司推销员用的还多。谭小兵有一次在地铁里还见到过一张曹遇春的名片,和几张“办证刻章”的名片一起散落在地铁的垃圾筒旁边。谭小兵用随身携带的相机把它们拍了下来,在MSN上传给同事们观看,江山说:董事长这个级别的,曹遇春在北京的名片保有量稳居第一。
  曹遇春在女歌手的帮助下,继续扩大着自己在北京的社交范围,三教九流的大小聚会、饭局,他是逢叫必到。由于夜夜笙歌,曹遇春在办公室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可苦了《早报》几个烟民,也只有这几个烟民才盼望着曹董事长现身办公室。
  在没有聚会的时候,曹遇春还是积极地参加编辑部的编前会,这位自以为对报纸完全了解的名誉主编,在《早报》所有会议上主动发言的频率越来越高。春节临近的时候,苏青云策划要做一个关于春运中普通百姓买车票难的选题,就连一向与他唱反调的辛文也表示对这个选题支持,但却遭到了曹遇春的反对。他觉得《早报》应该做一些有文化含量的选题,像买车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还批评《早报》总是小题大做,抓不住当前社会热点。苏青云气得浑身发抖,但语速依然不够快:“买不到车票都是什么人,他们大部分都是在外辛苦了一年的民工,春节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节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一种精神寄托。”
  “不仅仅是民工,我每年回安徽老家过年的时候,也总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把票买到。” 谭小兵也在一边帮腔,“铁路公安每年都嚷嚷着要狠狠打击票贩子,可我每次在火车站碰上无数个上前来问我要不要卧铺的,他们这些警察难道就看不见吗!”
  苏青云说:“谁心里都明白,车站上那些抱着孩子、穿着破烂的家伙背后如果没人支持的话,他们也搞不来车票,如果不是内外勾结又是什么,这些都是暗着来的,我们抓不住把柄就不要去管它了。最让我气愤的是每年这个时候,铁道部门竟然明目张胆提高票价,还美其名曰分流旅客,再他妈分流人们也要回家过年啊!涨价目的是什么?分流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让买不起车票、让没有门路买到车票的底层百姓们无法回家团圆吗?”
  苏青云站着说完了这番话,大家从来没见到过他如此动气,以至于他坐到座位上了还不忘再补充一句:“铁道部这种行为,在我眼里跟发国难财没什么两样!”
  “这个事情说起来真的很让人窝火,但也不至于像苏主编说的‘发国难财’那么严重。这个选题不错,我觉得值得好好去做一下。”朱威担心把这个敏感话题做得太过火,所以只好站出来给大家降温。
  赵炳章说:“做可以,但要把握住分寸,站在客观公正立场上,实事求是地反映问题就行了。”
  苏青云说:“好吧,我会回避一些敏感话题,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就安排采访了。”
  散会后,曹遇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昨晚刚和铁道部一位处长吃过饭,人家还说要给我办一个免费乘车证,我倒好,今天晚上就坐在这里商量怎么整人家。”
  辛文说:“曹董事长,你出门就坐奔驰,要个免费乘车证有什么用啊!”
  曹遇春说:“你这就不懂了,有了那个玩意可以不用,但有身份的人不可以没有。”
  看到曾经朴实可爱的曹董事长###到如今这个地步,朱威感觉有些啼笑皆非,如果用曹式语言的风格来形容他自己的话,那就是痛心疾首、痛哭流涕。
  
《德行》三十四(1)
苏州的冬天雨下得不多,下雪的机会更少,偶尔会从阴霾的天空里落下几片碎雪,刚刚吊起人们的胃口后就溶化得无影无踪了。苏州这个冬天的气质就如同一个不怎么安分的###,表面上恪守着冬季应有的冰冷,内心却是阴晴不定,忽而落几滴雨、忽而飘几片雪。反复间,弄得雨不润物、雪无情趣,一脸###之后的尴尬相。
  初次看到装修一新的白鹏茶楼那天,欧阳鹏心如刀绞,和白宇辰一起来苏州闲逛的情景恍如昨日。可如今白鹏茶楼有了,白宇辰却没了。他在白鹏茶楼门前呆立了半天,似乎是在期待着白宇辰从里面走出来招呼自己,用他那阳光般的笑容迎接自己,然后再带着自己参观装修效果和布局……。可欧阳鹏什么也没有等到,白鹏茶楼那两扇复古雕花大门紧紧地闭着,钥匙就攥在他手里,攥得汗水淋淋。
  白鹏茶楼开业已有半年了,现在苏州城里凡是爱喝茶的人大都听说过它的名号,因此,白鹏茶楼的生意做得日渐红火,每天都需要提前打电话预订座位。其实,并不是欧阳鹏善于经营茶楼,当初之所以想在苏州开茶楼是因为喜欢苏州。他觉得开一个小一点茶楼管理起来简单,不用费太多脑力,仅仅把它当作一个糊口的营生而已。白宇辰的同学帮他设计规划出来的那份茶馆蓝图,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苦于财力有限,加上他也不想把茶馆做得太大,所以只好放弃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白宇辰竟然背着他把那份蓝图化为了现实,而且茶馆名字用的竟是“白鹏茶楼”。
  也许正是因为欧阳鹏不懂茶楼经营,才歪打正着使得白鹏茶楼声名鹊起。营业之初,欧阳鹏根据自己的好恶对服务员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干净!“干净”两个字看起来简单,但欧阳鹏要求所有服务员从头到脚彻头彻尾的“干净”,第一不能化浓妆;第二不能留长指甲,且指甲里面不能有半点污垢;第三长发必须盘成发髻,保证面目清秀;第四穿着要干净,仿清朝江浙一带民间女子的粗布夹袄旗袍三天必须换洗一次;第五桌椅门窗必须一尘不染;第六洗手间必须干净,且不能有气味。欧阳鹏定下“六净原则”后,把其余事宜都交给了一个叫雨铃的女领班去处理了,他自己便每天躲在二楼阳台上,泡上一壶洞顶乌龙,一坐就是一天。
  雨铃曾经在一家茶楼做过领班,有很丰富的茶楼管理经验,她觉得以茶楼服务员的工资标准,很难招聘到欧阳鹏要求的“干净”标准的服务员,欧阳鹏说可以提高工资待遇。雨铃向他汇报消费价格制定标准时,他觉得把茶叶价格定得那么高简直是牟取暴利,便大笔一挥把价格砍掉了一半。雨铃觉得这样定价只够给服务员支付工资和维持正常营业的,想要收回投资至少要经营百年以上,欧阳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就这么定了,说他不需要回收投资。雨铃感觉非常纳闷:世界上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人?这个整天闷声不语的老总欧阳鹏八成是精神出了问题。
  欧阳鹏本来就无心打理茶楼生意,对于白宇辰的一片苦心他又不能辜负,所以他觉得凭良心做事,生意上能够持平后再略有糊口的盈余就可以了。白鹏茶楼连一个开业仪式都没有搞,就低调开张了。欧阳鹏甚至拒绝了雨铃让他给服务员们讲几句话的要求,他还叮嘱雨铃别学其他服务行业的样子,不要在早晨折腾服务员在门口列队、齐步走、喊口号等,有那些时间让她们多看看书、读读报。
《德行》三十四(2)
雨铃对欧阳鹏大多数做法都不能理解,觉得这个老总根本就不懂如何开店做生意,她甚至一度都萌生了跳槽的想法。结果,白鹏茶楼开业一个月之后,生意兴隆的不但出乎了欧阳鹏的意料,也更出乎雨铃的意料。苏州城里装修一流的茶楼,价格却便宜得只有其他茶楼一半,加上面貌清秀干净的服务员,生意不火才怪呢。茶客们觉得白鹏茶楼不仅茶好价低,就连服务员身上都带有一股碧螺春的清香味道,尤为让人称道的是它的装修风格,古朴而不失情调,典雅而不显奢华,简直就是品茗清谈的绝佳环境。有一位台湾富商和太太看好了二楼阳台处的座位,但听服务员说那个位置不对外,台湾富商便从钱夹里抽出一沓钞票,说他出一千块钱要那个座位,雨铃走过来给他们解释说:“那是我们茶楼老板每天喝茶的地方,他再三叮嘱我们那个地方不许对外,我们也没有办法。”
  台湾富商很生气:“茶楼怎么会放着生意不做呢!我出两千块钱,可以吗!”
  雨铃微笑着说:“抱歉!曾经有一位客人出价两万块钱,我去请示过我们老板了,老板说出多少钱也不对外营业,还让我们以后不要为这个事情去打扰他。”
  台湾富商很不理解茶楼老板的这种做法,拂袖而去时还不忘扔下一句:凭着自己的性子做生意可不是经商之道啊!
  欧阳鹏把紧挨着阳台的大隔间改成了卧室,他没有设办公室,阳台就是他的办公室,因为他每天都会坐在这里,泡上一壶他喜欢的洞顶乌龙,摆放上两只茶杯,从天亮坐到天黑。他时常喝完了一杯茶后,把另一杯茶就倒到茶盘里,嘴里偶尔会念叨一句:凉了。别喝凉茶。
  有时候,欧阳鹏几天都不下楼,就在阳台上枯坐着喝茶、看书、愣神,偶尔手里会摆弄着一枚双面都是头像的法郎硬币。阳台上的雨檐在装修的时候做了处理,三面都挂上了竹帘,阳光强烈或者是天冷的时候,可以放下竹帘遮光避寒。阳台上虽然每天只有欧阳鹏一个人在喝茶,但还是摆放着两把黄花梨太师椅,一把椅子上坐着欧阳鹏,一把椅子则是留给了白宇辰的。虽然白宇辰永远不可能坐在那里了,但欧阳鹏还是把他的座位留了出来,有些时候,他觉得用心就能够感受到那个位置上飘过来一丝白宇辰的气息。他和白宇辰最早规划阳台的用处时,就说好了此处不对外营业,只留给他们俩人喝茶聊天。如今白宇辰走了,只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阳台上。欧阳鹏时常盯着那把空荡荡的椅子出神,楼下楼上客人再多、生意再火,他也是一幅与己无关的样子,客人中偶尔会传来一声与白宇辰相似的爽朗笑声时,才能把他游走到了九霄云外的“元神”拉回来,等他再细细地分辨清声音之后,便止不住潸然泪下,在心底深处感叹生命之无常。
  每天,欧阳鹏都会在阳台上坐到茶楼打烊、坐到夜深人静,然后他才会慢慢地起身,只需走上七步就能回到卧室的床上。卧室靠近窗户的长条案几上摆放着白宇辰的骨灰盒,欧阳鹏把骨灰盒上的照片换了,换成了希纳瓦罗岩壁上他为白宇辰用手机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阿尔卑斯山的夕阳把白宇辰和希纳瓦罗人壁尽染,橙红色的霞光,暗红色的岩壁,加上白宇辰身上深红色的攀岩服,骨灰盒上的照片绚烂之极,白宇辰如同一个充满生命活力、一个勇敢向上的化身。
《德行》三十四(3)
晚上,欧阳鹏躺在床上昏昏入睡,他经常会梦见白宇辰割断保护绳坠下希纳瓦罗岩壁的那一幕。几乎每一次他都会在惊呼中醒来,然后他就会睁着眼睛、像一具僵尸一样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到天亮。欧阳鹏觉得白宇辰是替自己去赴死的,藏有鹰巢那段岩壁本应该是由自己来领攀;如果在白宇辰惊扰鹰巢之前,自己能够在下方多固定上一枚岩钉,白宇辰就会在遭受苍鹰袭击的第一时间松手……。他为白宇辰的死设计了无数个“如果”,每一个“如果”都能够挽救回他最亲爱的人的生命。
  每天清晨,欧阳鹏都会用一块干净白毛巾细细地擦拭白宇辰的骨灰盒,仿佛是要让白宇辰和自己、和太阳一同醒来,收拾整齐后,他才开始一天的打坐生活。
  欧阳鹏已经不再奢望这个冬天会有一场象样的雨,他曾经那般钟情的苏州也有令他失望的地方,看来人生真的是不能尽如人意。
  这几天,邢云涛正在忙活着和朱威离婚的事情,双方律师争吵的已经疲惫了,双方当事人在协议离婚上面签完字后,四个人几乎同时长舒了一口气。两位律师分别告辞去处理剩下的相关事宜。朱威走到邢云涛跟前说:“其实,我还是非常感激你,是你给了我机会。”
  邢云涛眼圈一红,她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不争气,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个男人面前流过泪,当然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流泪!她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声调还是略微有了些变化:“你不必感谢任何人,你曾经、现在和将来的一切都是因果关系,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吧!”
  朱威似乎没听明白邢云涛话里的含义,他只好把话题转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去美国留学,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或许会在那里定居。”邢云涛努力使自己恢复了常态。
  “在那边当心被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腐蚀了!到时候别忘了经常回我们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来看看,你毕竟还是博阳公司的大股东嘛!”朱威尽量想使最后一次谈话的氛围轻松一些。
  “呵呵!有你这么精明能干的董事长坐镇,还需要我来操心吗?”邢云涛也故作轻松地说。
  “我最近也是焦头烂额,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接下了《早报》这颗‘地雷’,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把我炸个粉身碎骨。”
  “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你唯一的选择就是驾驭好这艘“贼船”,祈祷一帆风顺吧!”
  “对了!王小波从上海分公司那边得到一个消息,说欧阳鹏已经去了苏州,在那边开了一个白鹏茶楼。”朱威没话找话,忽然想起了欧阳鹏。
  “欧阳鹏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未免有些小气了,难道他非要让做父亲的跪下来求他吗!”邢云涛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似乎不满。
  “白宇辰的死对他的刺激很大,据王小波说,欧阳鹏从欧洲回来之后变得非常颓废。”朱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的白鹏茶楼开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人又谈了一阵欧阳鹏之后,才握手道别,一对当初怀揣着各自想法的夫妻就此分道扬镳。
  邢德铭一直认为欧阳鹏躲起来不见自己,是因为他仇恨自己的缘故,他不怪欧阳鹏,觉得他有一万个理由怨恨自己。所以,他现在只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守护天使基金会”中,利用自己的影响和社会关系为基金会募集善款,帮助社会上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儿童,只有这样,他内心的愧疚才能略微减轻一些。邢德铭现在已经辞去了华金集团总裁职务,他要把有生之年的时间都交给这个“守护天使基金会”,用这种积极的方式为自己年轻时犯下的过失进行补偿,救赎自己已经煎熬了半生的灵魂。书包网 www.bookbao.com
《德行》三十四(4)
从各方面得到的信息来看,邢德铭觉得儿子欧阳鹏应当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他正直善良,而且不乏勇气,他能够毅然地辞去博阳公司老总的职务,甘心去自己喜欢的城市过一种悠闲的生活,这对当下的年轻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人生还有比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生活方式更重要的事情吗!随心所欲的生活,率性而为的生活状态,绝对是人生最高境界,自己这一辈子是不敢奢求这样的生活了,只能把希望寄托来生。如果真的有来生,一定要像儿子这般洒脱的活一回。
  邢德铭不再那么迫切地想见到欧阳鹏了,他觉得儿子不与他相见肯定有他的原因,心结只能由自己来解,等他自己解开心结的时候,父子重逢才更有意义。
  辛文得知朱威离婚的消息后很是###,她本来约了苗东、赖星芳夫妇和郑坚晚上一起吃饭,可朱威说他没有心情,辛文也只好作罢。她理解朱威的心情,毕竟也是三年多的夫妻了,在一起时没有感觉,一旦分手了心情还是会有些波动。这天晚上她没有去打扰朱威,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她想给朱威一个独立的空间来对失败的婚姻进行总结和反思。这就是辛文,一个知道适时进退的聪明女人。
  一直以来,辛文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自己作为一个漂亮的女单身,每天偷偷摸摸的跟朱威约会,在报社里连一个亲热的举动都不能有,偶尔对朱威说两句情话还要担心被别人听到,这些避讳让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贼”。现在,朱威终于和妻子离婚了,自己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浮出水面了。
  辛文认为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但女人绝对不是没有机会的,女人的机会就在男人手里握着,聪明的女人要做的就是如何体面地从男人手里把机会得到。辛文觉得自己不但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有天赋的女人,漂亮仅仅是天赋的一个方面,了解男人、洞察男人才更重要。
  自从辛文接管广告部和活动部的工作以来,朱威以工作太繁重为由,陆陆续续把她分管的文化、娱乐、体育等版面收了回来,统一交给了苏青云来统筹。起初,辛文还有抵触情绪,抱怨朱威是早有预谋,但自从接触广告部和活动部以来,她觉得这个工作很合适自己。每天都会接触到不同的人,和他们谈判、争论、吃饭、应酬,活动范围比原来扩大了很多,而且不用每天被报纸版面死死捆在报社里。虽然不再负责报纸的业务了,但她仍旧可以以副主编的身份行使对一些版面的支配权,因此,她与苏青云之间的矛盾也日渐加深。有时候,本来上版的稿件都已经编排好了,辛文突然要求增加一些广告的版面,常常弄得苏青云和编辑们措手不及。广告是报纸的生命线,谁也没有理由不支持广告刊登,所以,这样的“官司”到了朱威那里,辛文总是赢家。虽然很多广告都是免费刊发的,但辛文以培养客户为由,还是能够一路绿灯的顺利刊登。
  有一次,辛文倒是提前与编辑部打好了招呼,需要在下周一的生活资讯里留出一个整版的广告版面,朱威询问他是什么广告要做这么大,她说是一个药品广告,朱威问她手续齐全吗?她说绝对没有问题。最近,工商部门和新闻出版总署对药品广告盯得特别紧,因此,朱威也很小心谨慎,所以才过问两句。药品广告上版之后,苏青云提出了异议,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听说过什么药能够治愈癌症,这个药就敢吹嘘治愈达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分明就是虚假广告。朱威也同意苏青云的观点,他让辛文再去核实一下该药厂的合法性,辛文说:“这是东北的一家大药厂,每年的广告投放有几个亿,他们答应下半年要给我们报纸一千万的广告,我们不刊登也可以,以后广告拉不上来你们可别着急。”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德行》三十四(5)
朱威听说是一千万的大客户就有点犹豫了,他问辛文:“这个整版广告他们付费了吗?”
  辛文说:“人家都要投一千万了,我们还吝啬这一个版吗?我答应他们了,先送他们一个版面,看看反馈效果如何。”
  朱威一听说又是免费赠送的广告,心里就更打鼓了:“不行!药品广告本来就查得很严,我们还要免费给他们刊登一个整版,太不划算了,这个广告不能上。”
  “我已经答应人家下周一刊登了,而且也是配合他们下周一在青年湖公园搞的一个药品推荐会,这个活动我们《早报》的活动部也参与了,你们现在说不登了,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啊!” 辛文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们可想好了,这可是一千万的广告投入啊!”
  辛文一哭弄得苏青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他把这个皮球踢给了朱威:“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至于刊登与否,还是由朱总来定夺吧!”说完,他便一扭身回自己办公室了。
  苏青云走后,辛文的泪水更加放肆起来,任由其滴滴答答往下滚落也不去擦一把,朱威不由得心软了下来:“你真的肯定他们是合法的药厂吗?他们的广告刊登手续都齐全吗?”
  辛文娇嗔道:“这还能有假,我和他们的销售总监都吃过好几回饭了,手续复印件就放在我的桌子上,不信你去看嘛!”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那就上版吧。”朱威笑着拧了一把辛文挂着泪珠的粉腮,“我说这个月你报销的餐费这么多,原来是钓到一条大鱼啊!别哭了!如果下半年他们一千万的广告款到帐了,我奖励你一百万。”
  辛文噘着小嘴乐了,真正的桃花带雨,看得朱威有点心猿意马。这天晚上,辛文的兴致很高,两个人在朱威的公寓里疯狂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惹得楼上的邻居直踹地板。自从朱威和邢云涛离婚后,辛文便经常来朱威的公寓过夜,她本来打算退掉租住的一居室搬过来与朱威同住,但最近的应酬渐渐多了起来,她觉得还是保留一点神秘的好,所以也就不急于与朱威同居了。
  朱威自从有了辛文之后,才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男欢女爱。虽说结婚已有三年多了,但邢云涛对###并不感兴趣,她给朱威的感觉是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每一次都是朱威主动要求,邢云涛才懒塌塌地敷衍了事,时间一长,弄得朱威也失去了兴趣,如果不是憋得难受,他也懒得费那个劲了。直到碰见了辛文,才算是唤醒了他身体里压抑已久雄性基因,他们最长一次###,朱威整整坚持了两半小时,把两个膝盖上的表皮都在床单上磨破了,惊得辛文直呼他是牲口!
  经过一夜鏖战,朱威上午起床已经是九点半了,醒来后发现辛文早已出门了。朱威刚把手机打开,曹遇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朱总!怎么才开机啊?都快急死我了。”
  朱威问他什么事,曹遇春已经顾不得拽刺耳的台湾腔了,他说:“一大早,我老婆打来电话,说养猪场的猪可能得了猪瘟,倒下了一大片,我现在正在回山东的路上,已经到德州了。”
  朱威说:“早说让你回家照看你的猪,你不听,光知道在北京泡妞了,这次回去就老老实实呆着吧,对!你尽快把投资的资金打到博阳公司的帐上,最近资金有点周转不过来了。”
  “你放心吧!把猪场的事情弄好了之后,我带着钱一起回北京!”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德行》三十四(6)
一周之后,朱威再打电话问曹遇春催款的时候,他用纯粹的山东话带着哭腔对朱威说:“还投个屁,我猪场里的猪几乎都死光了,饲料厂的仓库里堆了满满一仓库猪饲料,都发霉发臭了,送原料的农民整天追着我屁股后面要账,我都快头疼死了。已经投到《早报》的钱给我折算股份好了,剩下的投不起了……。”
  朱威顿时陷入了困境,印刷厂的催款单跟雪片似的飘落在他办公桌上,财务部也开始催促他该给作者们邮寄稿费了,搞得他身心憔悴。正当他谋划着要进行新一轮招商引资的时候,工商局和新闻出版总署的人又找上了门,说是接到很多人的投诉电话,根据他们报纸刊登的广告购买了治疗癌症的特效药,非但没有疗效反而加速了肿瘤扩散。而且,在此之前,两个部门已经掌握了《早报》多次刊登违法违规广告的事实。两个部门联合执法,当场宣布了对《早报》进行停刊整改的通知。
  时间过了没多久,更坏的消息传来了:由于受到假药欺骗的人众多,公安部门已经对其立案了,除厂长之外,连那个与辛文一起吃过好多次饭的销售总监等一干人均被拘留。根据销售总监交代,他们在《早报》上刊登的那一个整版的广告是付费的,《早报》负责广告的副主编辛文以五折的优惠从他那里拿走了十五万元现金。
  《早报》的主管报社得知子报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社长在会上把赵炳章狠批了一通,说他没有履行好监管职责。会议研究决定,暂停对《早报》进行的市场化运作的尝试,立即收回子报。此决定一经公布,京城报界一片哗然,尤其是几家深受其扰的都市报更是拍手称快,大家开始纷纷指责《早报》的种种“劣迹”。有的说《早报》一头扎在钱眼里,拢聚了一帮不懂报纸的乌合之众办报;有的说《早报》品位低下,只知道炒作一些消极话题;甚至还有人说《早报》一位名誉主编曾经在某洗浴中心嫖娼被警察抓获,结果花费了包机去美国嫖娼的钱才把这件事情摆平。更有甚者,一家都市报还在本报的“记者观察”栏目里发表了“论《早报》的倒掉”的评论,就《早报》的办报思维大加笔伐,评论中有这样一句话:存在的不一定都是合理的,但是倒下的一定是不合理的,是被现实淘汰的,是违背###主义新闻观和价值观的。
  《早报》就在这样一片口诛笔伐中草草收场了。苏青云回办公室收拾杂物那一天,正赶上朱威也在,他拖着长腔用愧疚的口气对朱威说:“我辜负了你的厚望,《早报》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是有责任的。不过,你也无须气馁,不要听那帮文痞流氓乱放屁,报纸的江湖也是成者王侯败者寇,所以说,历史都是由这帮得志的小人涂鸦的,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会太在意一时的成败,寻找合适的机会,说不定我们还会东山再起的。” 朱威苦笑着说,“不过,通过《早报》还是让我增加了不少对新闻媒体的认识,值得总结的东西的确很多,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机会总结了。来日方长,您老今后多保重!”
  辛文已经有好几天没露面了,手机关了,租住的房子里也找不到人,气得朱威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后悔自己眼拙看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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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三十五(1)
春天到了,苏州城里的南槐树,仿佛一夜之间就在熬了一个冬天的墨绿树叶上泛出一层毛绒绒的新绿来。白鹏茶楼依旧人来人往,生意兴隆。欧阳鹏还是每天守在阳台上摆弄着手中那枚法郎硬币,喝着洞顶乌龙。悠闲的日子并没有使他快乐起来,相反,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更加憔悴不堪,就像干涸稻田里一棵快要枯萎的秧苗,正在等待着一场甘霖的沐浴。
  几乎整整一个冬天,苏州没有下过一场象样的雨或雪了,欧阳鹏和苏州城里的万物一样,期待着一场春雨来冲刷和浇灌。
  欧阳鹏觉着自己无法忘记白宇辰,他每天都会无数次地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矫健的身影,那个深红色的身影,那个飘落下坠的身影……。在晚上,他只要是做梦就能梦见白宇辰,“白鹏台阶”下的真情爆发、分手后的殷殷期待、再次重逢时的###悱恻、以及希纳瓦罗岩壁上,白宇辰仅有的一只眼睛里面最后的一丝笑意……。欧阳鹏经常在梦中笑着醒来,也时常在梦中哭着醒来,梦醒时分则是一种更为清醒、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开始。
  欧阳鹏觉得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解脱了。他想到过很多种解脱的方式,他甚至想到了自杀,也许只有自杀才能使自己尽快解脱。
  这天早晨,天空布满了阴云,欧阳鹏还象往常一样,支撑着他僵硬的身体起了床,用雪白毛巾细细地擦拭着白宇辰的骨灰盒。他似乎感觉到了室内光线有些暗,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死气沉沉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明亮:莫非是要下雨吗?
  茶楼还不到营业时间,雨铃按惯例把欧阳鹏的早餐端到二楼,欧阳鹏说他今天不吃早餐了,让雨铃直接给他泡茶。
  一场久违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天,欧阳鹏卷起阳台上的竹帘,任由细雨溅进阳台、雨气围裹全身,他像一头沙漠中跋涉已久的骆驼,迫切需要水的滋润。将近傍晚时分,云散雨停了,刚才几近乌黑的天空里忽然间明亮起来,西边的夕阳露出了温和的橙红色,把一天当中最后一缕阳光慈祥地洒在苏州的上空。当橙红色的阳光涌入欧阳鹏眼中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全身打了一个激灵,橙红色的夕阳、暗红色的希纳瓦罗岩壁、深红色的白宇辰瞬间涌现在眼前……。白宇辰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攀登上阿尔卑斯山三大岩壁,可他最终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抱憾殒身希纳瓦罗——他生命中最后一块儿、也是没有攀登成功的岩壁。
  欧阳鹏突然间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两只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在一瞬间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用茶楼服务员们从未听到过的大嗓门喊了一声:“雨铃,快给我准备晚餐,我要吃饭!”
  第二天,欧阳鹏还是像以往那样早早地起床了,擦拭完白宇辰的骨灰盒、吃完了雨铃给他准备的早点后便出门了。这是白鹏茶楼自营业以来不曾有过的事情,服务员们都觉得老板欧阳鹏是一个怪人,整天一个人躲在二楼阳台上喝茶,几乎是足不出户,也没有亲朋好友之间应酬,很多服务员甚至都没怎么听过他说话的声音。雨铃对欧阳鹏还是有些不同认识,她一开始也觉得欧阳鹏根本不懂茶楼经营,甚至连基本的成本核算都不去考虑就把价格定得很低,但随着客人增多,白鹏茶楼的座位利用率比苏州其他茶楼高出了几倍。这样算下来,白鹏茶楼营业额的日均流水和利润都要远远超过那些定价比她们高的茶楼,做到了 “薄利赢利”。这样经营茶楼,就是服务员的工作强度加大了不少,好在欧阳鹏不吝啬工资,白鹏茶楼按照欧阳鹏的标准招聘到了苏州城里最好的服务员,而且工资标准也是最高的。雨铃觉得欧阳鹏对自己更是信任有加,凡是自己报上去的服务员的奖金和加班费,欧阳鹏从来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通过了,而且欧阳鹏说他以后就不签字了,服务员的工资、奖金和加班费之类的支出都由她来处理。面对老板的信任,雨铃越发尽心尽力,唯恐自己有半点疏忽。所以,半年多下来,白鹏茶楼经营得有条不紊,利润和名气节节攀高。
《德行》三十五(2)
雨铃觉得欧阳鹏是一个真正的经营高手,他从来不多管多问,甚至从来不给员工们开会训话,就能把白鹏茶楼经营得如此出色,她现在对欧阳鹏到了近乎于崇拜的程度了。
  欧阳鹏中午时分回到了白鹏茶楼,随后便有一辆送货车送来了一台跑步机和一些哑铃之类的健身器材。跑步机和所有健身器材都安装在欧阳鹏的卧室里面,把个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填得满满的。
  从这一天开始,欧阳鹏开始进行跑步训练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他觉得还能坚持就一直呆在跑步机上。第一次站在跑步机上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直打晃,他只好把速度降到最低一档,跑步的样子看上去近乎于在散步。一周之后,他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于是,他慢慢加快了跑步机的速度,等到了第三周,他已经能够在跑步机上连续不断地奔跑上一个小时了。随着体力的慢慢恢复,欧阳鹏又开始了力量训练,哑铃的重量几乎每天都在增加,胳膊上已经萎缩的肌肉重新隆了起来。他现在又开始足不出户了,每天呆在卧室里挥汗如雨,只有累了休息的时候,他才会坐在阳台上喝上一会儿茶。晚上的时候,他也不去阳台上枯坐着了,他开始上网浏览关于阿尔卑山攀岩的信息,几乎所有与阿尔卑斯山攀岩的相关信息,他都保存了下来。有一天晚上,他终于在一家英文网站上看到了一条需要的信息:一家美国攀岩俱乐部准备在六月份前往欧洲攀登阿尔卑斯山三大岩壁。他在网上花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了美国这家攀岩俱乐部的邮箱地址,给他们发送了一封要求加入的E-mail。
  欧阳鹏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看着身旁条案上白宇辰的骨灰盒,对着他的照片说:“我发誓,我一定会带你去完成梦想,带着你攀登上希纳瓦罗岩壁。”
  《早报》被停刊整顿之后,辛文的心情十分沮丧,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朱威,于是,她选择了逃避,一个人独自去了云南丽江。早就听人说起过,丽江是失意人的天堂,据说那里除了成拨的旅游团之外,凡是单独出现在丽江的人,不是失恋的就是在生活或工作中受到挫败的人。
  辛文到了丽江之后,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失意的人会选择丽江,美丽的丽江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在这里,人们不但感觉不到大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快节奏,而且也容易使受伤的心灵能够以最快速度得到复原。辛文没有失恋,也没有在生活和工作中被挫败,她现在有的只是愧疚,一次无法面对自己良心的逃避。也许是苦日子过得太久了,她害怕贫穷也厌恶贫穷,因此,她对拥有和支配金钱的欲望也就更强烈。假药厂的那个整版广告,她以五折的优惠价格问对方索要了十五万元中饱私囊,还有很多广告投放,她都以赠送广告版面的方式截流广告费。在她分管广告部三个月的时间里,用这种欺外瞒内的方式,侵吞了《早报》广告费三百多万元。朱威介入《早报》后,财务收支由博阳公司来进行独立核算,所以,辛文侵吞广告费一事,只要朱威不告发也就没有人来追究了。
  这天下午,在小###里睡足了午觉的辛文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溜达,她觉得既然来丽江一趟了就应该出去四处走走。不知不觉中,辛文走到了丽江城南的野外,满眼的翠绿一直从眼前蔓延到远处的青山,青山又在飘忽不定的云雾中半遮半掩,其境甚美,其意亦幽。可惜,辛文此行不为观景也不为“疗伤”,只是因为歉疚。而这样的心结只能靠自己去解开,纯净的丽江对她也无能为力。
《德行》三十五(3)
远处的石板路上,一个穿着休闲的中年女性推着一辆轮椅缓缓走来,轮椅上坐着一个高大但面容憔悴的男人。走近时,中年女人询问辛文能否帮她们俩拍一张照片,辛文愉快地答应了。轮椅上的男人似乎没有留影的兴趣,眉头紧蹙。女人很耐心地呵护着高大的男人,把他的轮椅调整到一个合适位置,自己温柔地倚着轮椅半蹲下来。拍完照片后,轮椅上的男人说自己想安静一会儿,中年女人便把他轮椅推到了一处稍高一点的开阔地上,又撑开一把遮阳伞插在轮椅的扶手上才走开。
  辛文看着温馨的一幕有些羡慕,她觉得这也许就是相濡以沫吧。善谈的中年女人安顿好了轮椅上的男人走了过来,她冲着辛文很友善地笑了笑,两个人便攀谈起来。她告诉辛文坐在轮椅上的是她的丈夫,十年前曾经入选过中国国家男子篮球队,那个时候,自己是他的球迷。后来,丈夫退役开办了一所篮球学校,随着NBA和CBN两大职业篮球联赛的推广和普及,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喜欢上了这项时髦的运动。在大环境的影响下,丈夫篮球学校的规模也越做越大,他憧憬着把自己的篮球学校办成中国最高的篮球学府。可好事多磨,就在一年前丈夫四处为“篮球学院”奔走的时候,他开车出了车祸,造成了腰肢以下截瘫……。
  一个健壮的男人在事业如日中天时突然倒下了,其心情可想而知,辛文望了一眼远处轮椅上的高大男人,不由得想起了此时身陷囹圄朱威。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幸,但身边至少还有善良的妻子陪伴,可怜的朱威现在只能独自面对一个烂摊子了。
  回小###的路上,辛文想起刚才那个中年女人的话:男人有时候很脆弱,尤其是在挫折面前,他们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可怜,所以男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需要一个爱他的女人在身边。
  忽然间,辛文觉得应该立刻回到朱威的身边,她还是爱朱威的,而且朱威现在肯定也需要她的关爱。昨天晚上,她给苗东打了一个试探性的电话,在得知朱威并没有追究她财务问题时,她的心情变得更为复杂了。朱威的宽容让她更加觉得无地自容,她为自己的自私自责,也在为自己的薄情后悔,现在,也许是应该勇敢面对自己的时候了。
  正在辛文凝神思考的时候,从旁边的一棵榕树后面忽然窜出一个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来人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身后背着一只双肩背的旅行包,眼镜片后面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就弯着,一说话的时候就更弯了,像是一弯夸张的新月。
  “姑娘是一个人来丽江散心的吧!”“一弯新月”开始搭讪了。
  从相貌和声音上,辛文都不敢断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很戒备地敷衍道:“不是啊!我男朋友就在后边。”
  “好样的!姑娘,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此处又是荒郊野外,草深林密,多几分防备是应该的。”“一弯新月”从背包的侧兜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但是姑娘你也不要疑心太重,这个世界上的正人君子还是多于鸡鸣狗盗之辈的。
  辛文心里暗暗好笑,觉得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说起话来好像是在背台词,她从直觉上判断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是那种来丽江“钓鱼”的男人。她现在无心跟这种无聊的男人周旋,于是便转身向城里的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这年头,鸡鸣狗盗之辈都伪装成了正人君子,让我怎么分得清呢!对不起!我们不认识,我该走了。”
《德行》三十五(4)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姑娘既然是来丽江散心,也就没必要绷着劲了,这几天让在下陪你开心开心如何?”
  “你就省省心吧!我很快乐!”辛文说完扭头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辛文便收拾行囊返京了,在昆明飞往北京的班机上,辛文倒是觉得轻松起来,找到了她在丽江应该有的感觉。辛文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她了解自己也了解男人,因为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男人们需要什么,所以她总是能够信心十足地从男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感情到金钱到地位。她现在觉得朱威身陷困境,需要有人去关爱他,她要回到朱威的身边,拿回自己的爱情,因为她是爱朱威的。而且,她也相信朱威爱自己。
  朱威现在面临的是情感和事业的双重冲击,被他寄予厚望、也被他视为事业新起点的《早报》倒下了。现在看来,自己在报纸管理方面的确存在很多致命的不足,正如某都市报的评论所言:《早报》的倒掉是迟早的事情。报纸定位不准,用人不当、融资方式等等都为《早报》埋下了崩溃的伏笔,而最终点燃《早报》这颗“定时炸弹”导火索的人竟然是他信赖的辛文,这让朱威感到沮丧和想不通。《早报》垮掉了还无所谓,他有信心明天或后天还能做一份《午报》或者《晚报》,可情感上的失败让他一度对自己、对爱情都产生了怀疑。他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最终找到真爱,他也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真爱。
  晚上,苗东、赖星芳和郑坚三人约朱威一起出来吃饭,他们也是想趁机安慰一下正处在困境中的朱威。见面时,大家发现朱威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但他的胃口比以前明显差了很多。郑坚品着卤水鹅头对朱威说:“你如果心里难受的话就别绷着,大家都是好朋友,有苦水赶紧在我们这里倒一倒,等到在别人面前再装铁血硬汉。”
  苗东也说:“人谁还没有走背字的时候,给《早报》的投资就当是交学费吧。你也不要有压力,每个中国人现在都肩扛着比三座大山还要重的压力,要学会自己去调整,抽个时间出去泡泡妞放松一下,别等自己得了抑郁症之后,或者把自己压抑得阳痿了,才想起那事来,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就只剩下后悔的力气了。”
  “你除了那点破事就没有别的可说的,是吧!”赖星芳在桌子下面用力拧了苗东###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
  朱威苦笑了一下:“有时候真想大哭一场,博阳公司的员工们辛辛苦苦积累了将近一个亿的资产啊!扔进去都没听见个响声。”
  “关键在于用人,”赖星芳对辛文的行为也甚为不满,“辛文也太昧良心了,北京媒体这个圈其实不大,一旦自己做臭了就别想翻过身来。”
  朱威没有接赖星芳的话,他对郑坚和苗东说:“我发现报纸的市场培育期太长了,这一点就比不上电视有优势了,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好的电视平台,我觉得投资电视要比投资报纸更稳妥。”
  苗东说:“这倒是,你们没看见最近湖南卫视的《超级女声》吗!火得一塌糊涂,估计光是靠短信的赢利就能收回成本。”
  郑坚咽下卤水鹅头说:“央视现在被湖南卫视的《超级女声》逼得上窜下跳,收视率一再萎缩。去年,央视还出台文件不许提‘PK’这个词,可那个《梦想中国》栏目,除了不说‘PK’之外,其他运作方式还不都是在克隆人家《超级女声》。”
  苗东说:“可不是吗,央视在这一点上做得太没有大家风度了,前几年央视还搞什么地方台的专题片展播,美其名说是为了鼓励地方台提高专题片的制作水平,可是,做专题片谁干得过央视啊!央视不仅仗着财大气粗,而且掌握着第一手的资源优势,这种展播和评选纯粹就是一种不平等的竞争。现在电视娱乐节目盛行了,你们看看央视还敢搞评比吗!就电视娱乐节目来说,湖南卫视早晚得把央视给‘PK’下去。”
  赖星芳说:“选秀节目就是浮躁时代的产物,大肆宣扬###,时间长了,类似节目多了,会在观众中产生不良影响,鼓励机会主义的泛滥。”
  苗东对太太的观点不太满意:“娱乐大众有什么不好的,也没有人逼着你看,总有些故作深沉、高雅的人给《超级女声》冠以低俗的帽子,我就不同意。”
  “只是欣赏口味的不同,没有必要非争出一个高低来。”朱威忙着给苗东和赖星芳圆场,“其实,娱乐节目完全可以探索出一条新路来,没必要所有的电视台都在那儿‘PK’。再说,全国上下到处PK、挑战,这也不利于构建和谐社会啊!”
  郑坚问朱威:“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朱威说:“我正在构思一个以篮球为载体的选秀比赛,就是参赛者以投三分球的方式来参加比赛,每投进一个球就会赢得多少奖金额,投失一个球则要被扣掉奖金额,具体的运作方式我正在考虑。”
  苗东说:“这个思路倒是不错,关键要把细节做好了,等你的方案出来了,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看看有没有电视台愿意合作。”
  朱威说:“好啊!”
  几个人又闲聊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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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三十六(1)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体能训练,欧阳鹏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他开始在距离白鹏茶楼不远的一座攀岩馆进行技术训练。再一次触碰到安全绳和铁索等攀岩器材,使他心中又泛起了无限感慨:是白宇辰教会了他攀岩,也是白宇辰使他爱上了攀岩,可也是因为攀岩,他失去了最亲密的爱人,为了亲密的爱人,他又开始了攀岩。
  好在有雨铃每天尽心尽力打理着茶楼的生意,使得白鹏茶楼的人气越来越旺,而欧阳鹏对此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甚至都忘了表扬或者鼓励一下雨铃,但雨铃把他的这种行为视为对自己的莫大信任,也就不怎么计较了。欧阳鹏现在把每天的时间都用在了攀岩训练上面,甚至比第一次去欧洲攀岩之前更加用心,他在专业教练的指导下不放过对身体每一块肌肉的训练,他要把身体里每一寸肌肉都灌注上力量,带着白宇辰一起攀上希纳瓦罗。
  欧阳鹏在网上订购了一台上个世纪的老式咖啡机,他没有用它来研磨咖啡豆,而是做了一个惊人之举:每天晚上手摇着转动的咖啡机来研磨白宇辰的骨灰。经过一遍一遍的研磨之后,白宇辰的骨灰变成了细细的白色粉末,尔后,欧阳鹏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一只攀岩用的镁粉袋中。
  也许是被欧阳鹏执着的精神打动了,美国的那家攀岩俱乐部终于有了回音,他们答应欧阳鹏请求加盟的要求,条件是他必须服从攀岩队的整体安排,还让他提供自己的攀岩经历和身体体能的各项指标,而且还要支付三万美元的费用。欧阳鹏按照该俱乐部的要求一一作了答复,提供了各类文件,他还承诺可以放弃攀登维尔康斯和德比洛两块岩壁,帮助团队做一些地面辅助工作,唯一的要求就是亲自攀登上希纳瓦罗岩壁。经过几番交涉后,对方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这天晚上,欧阳鹏###得难以入睡,这是很久不曾有过的感觉了。
  距离第二次赴欧洲攀登阿尔卑斯山三大岩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欧阳鹏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在此期间,他还联络组织了苏州的一些攀岩高手前往“白鹏台阶”,进行了几次结组攀岩的练习。但令他遗憾的是,在与其他人的结组攀岩过程中,总是找不到他与白宇辰那样的默契感觉,所以,他只能把这样的攀岩当作去欧洲之前的热身训练了。
  五月的下旬,苏州的天气已经变得非常炎热了,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凡是有雨的早晨,欧阳鹏都不会在跑步机上浪费时间,他不想错过苏州的每一场雨,和每一次在雨中徜徉的机会。白宇辰觉得古代的文人骚客都有雨的情结,不管是唐诗还是宋词,对于雨的描写比比皆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有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的浪漫,也有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的苍凉;有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的豪迈,也有舞榭歌台,###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无奈;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婉约,也有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的凄凉;有空床卧听南窗雨的牵挂,也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每每读起这些文人们用情、用心描绘的句子时,欧阳鹏仿佛就会置身雨中,聆听那雨,感受那雨。
  欧阳鹏觉得雨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珍贵礼物,雨水能够灌溉土地、滋润万物,雨是生命的源泉、也是他心灵的甘露,所以,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雨天皱着眉头,憎恶下雨。欧阳鹏曾经怀疑自己命中缺水,要不怎么会这么喜欢下雨呢,但他一直没有机会找人算算自己的生辰八字,是不是五行缺水。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德行》三十六(2)
欧阳鹏去欧洲的签证已经办理下来了。在一个“骤雨初歇”的午后,欧阳鹏把雨铃叫到跟前,温和地对她说:“雨铃,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靠我是不可能把白鹏茶楼经营得这么好,我很感谢你!这里有十万块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不要推辞。”
  雨铃心里很吃惊,不过年也不过节,老板怎么会给她发这么大的红包,一时间,立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欧阳鹏继续说道:“我就要离开苏州了,白鹏茶楼已经被我卖掉了,不过,你们放心,把你们留在这个茶楼里继续工作是我卖掉茶楼的条件之一,而且,工资待遇不变。”
  雨铃瞪大了眼睛,她似乎不相信老板说的是真的,白鹏茶楼生意这么好怎么说卖就卖掉了,这让她怎么都想不通。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欧阳鹏:“您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了?”
  欧阳鹏温和地笑了笑:“我什么麻烦都没有,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再做生意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把我的话传达给你的小姐妹们,让她们安心工作,我就不跟她们道别了,明天一早我就走了。”
  北京今年的春天长得有些出乎人们意料,时冷时热的天气逼得人们不得不把两季的衣服都备着,望着大街上只穿着短裤和体恤的老外们,那些胡同里的大爷们慨叹道:“喝牛奶跟喝豆汁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啊!不仅皮肤白还能长出一身牛毛来御寒……。”
  辛文打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朱威的公寓楼门口,她坐在车里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付账下车了。辛文今天穿了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蓝白方格的纯棉衬衣,显得既清秀又休闲,精心勾勒的淡妆散发着高级化妆品才有的味道,刺激得出租车司机刚才在车上异常###,把已知的笑话都搬了出来也没能把辛文逗乐,掉头离去时,只能悻悻地嘟哝了一句:“木头!”
  辛文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早晨八点,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伸手按响了朱威公寓的门铃。辛文是昨天下午飞回的北京,之所以选择早晨来见朱威是有她的想法的,因为以往和朱威在一起的时候,发现他早晨的###比晚上还要旺盛。辛文经常朦朦胧胧还没有醒透的时候,朱威就会骑上身来,任她怎么推挡都无济于事。为了不影响白天工作的精力,辛文在早晨的“交手”中基本上都是采取应付了事,时间稍长,朱威便有所觉察。有一天早晨,朱威从洗手间里披着浴巾出来对着还赖在床上###的辛文说:“你装模作样###的时候,比真正来高潮时的###还要###!工作日的时间可以理解,周六周日你可不要糊弄我!”
  辛文按了好几遍门铃,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前来开门的不是朱威,而是一位三十岁左右、披头散发的女士。辛文心里忽地一沉,脑子里瞬间想象着刚才在朱威床上发生的情景,她觉得气血在心里翻涌,不知道是气还是恨,她咬着牙关问了一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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