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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

_3 王兵(现代)
赖星芳说:“是啊!你以为我吃这一身膘容易吗!肉厚三寸非一日之饭啊!”
  “自信的人才会自嘲!”朱威在公开场合总能够不失时机夸奖别人,对自己欣赏的女性更是不遗余力。
  “那不自信的人呢?”夏明明有点不满,因为朱威进来之后一直在夸赖星芳,对自己似乎都没好好看一眼。
  “不自信的人自恋!”朱威摆弄着手里一款新上市的“NOKIA”手机,眼睛并没有看夏明明。
  苗东觉得今天有点怪,已经提醒朱威自己正在追夏明明,他今天倒是没有损自己,但也不能对夏明明这么冷淡。这跟平时朱威的接人待物方式大相径庭,这个朱威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吃错了药了!尤其是他对赖星芳极尽献媚之能事,与对夏明明的态度截然相反,这一冷一热的谁都能看得出来。苗东对朱威今天的表现颇为不满。
  “那也不一定,自恋的人必然有他自恋的理由,”夏明明很不甘心朱威对自己的漠视,“比如一个秃子就不会欣赏自己的发型,一个瘸子就不会欣赏自己的身材。自恋的人肯定是他有过人之处,所以,他们才会自己欣赏自己。”
  “言之有理!真有过人之处的自恋,那属于孤芳自赏。”朱威开始看着夏明明说话了,“怕就怕,毫无过人之处的自恋,那就是敝帚自珍了。夏小姐,你说后者的自恋是不是出自不自信?”
  “没想到朱总这么好的口才,”夏明明的口气先软了下来,“我看您不光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一个有思想的雄辩家。”
  “这么高的帽子我可戴不起,有时候喜欢逞口舌之快倒是真的,但我喜欢与夏老师这样理性而知性的智者辩论,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刀,会促使我进步啊!”朱威恢复了他一贯的献媚口吻,“来吧!上菜了,我敬各位记者老师一杯。”
  接下来的气氛变得很融洽,大家推杯换盏,开始胡吃海塞起来。夏明明放下了刚才高高在上的架子,情绪变得有点亢奋,还主动与大家干了数杯啤酒。
  朱威对身边的苗东悄悄地说:“这个女人你玩不转,你当心被人家给涮了!这种女人你可不能一味地顺着她,就得像我刚才那样——别拿她当回事,她就受不了了。”
  苗东这才回过味来,觉得朱威说得有道理,平时高傲的夏明明从不主动与人家喝酒,都是大家三请四劝之后她才勉强举杯。今天她被朱威呲嗒了几句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变得谦和了不少,这女人看来真是不能宠着惯着。他也佩服朱威看女人的眼光,一进门就能抓住夏明明的软肋,半顿饭的功夫就能让夏明明媚态毕露,而自己追了夏明明快两个月了,可她从来都没给过自己一个像样的笑脸。
  苗东有点心理不平衡,因为用两个月的时间追一个女人,早已经超出了他的忍受极限。
  “苗东今天怎么就顾着低头吃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郑坚打断了苗东的思绪。
  “没事!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对女人没有兴趣了。”苗东的话语里还带着些怨气。
  “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觉得我和星芳不够有魅力啊?”夏明明质问苗东。
  “是啊!还当面说出来,太伤我和明明的自尊了。”赖星芳也在一旁笑着帮腔。
  郑坚笑着说:“你们都别担心,苗东如果能对女人失去兴趣,我就去自宫。”
  朱威举起餐桌上盛盐的小瓶子说:“我有个朴素的比喻,在座的两位美女可别生气。我觉得,女人就像厨房里的盐,你有时候也许会抱怨菜太咸,但生活中如果缺少了它,你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德行》十二(4)
“经典!”郑坚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上半年我和老婆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闹了别扭,结果我们就分居了。这半年,我过得也够苦的,衣服也没人洗了、早餐也没人做了,遇上个节假日什么的,心里就没着没落的。这不,上个月我们又破镜重圆,开始同居了。”
  “敢情是没人给你做饭洗衣服了。”赖星芳讽刺郑坚。
  “也有身体和情感的需求,” 夏明明帮着分析到,“要不他怎么会在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心里没着没落呢!”。
  几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朱威把话题一转,说:“你们觉得现在投资做一份报纸或杂志如何?你们在座的可都是业内的行家,帮我分析一下。”
  “我觉得风险太大!”苗东说“你们没看北京报摊上的报纸和杂志,至少有几百种吧?现在大多数人都是从网络上获取信息了,哪有那么多人买报纸杂志,反正我有好几年都没买过一份报纸了。”
  “媒体圈里的文盲都去你们电视台了,电视屏幕上的字幕都是错别字连篇,前几天的节目里有个带点儿口音的专家说了句‘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结果你们的字幕竟然把赵匡胤写成了赵光义。所以说,你们电视台里的人不读书不看报是很正常的。”夏明明对苗东说。
  苗东气得小眼睛直翻白,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们报纸好,你们做报纸的人牛,一份小报也就印个三五万份儿,对外都号称二三十万,你们不都是文化人吗?这文化人怎么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苗东看大家都不说话了,觉得戳到做报纸人的软肋了,继续不依不饶,“这一点儿,报纸还真的没法跟电视相比,我们电视台在垃圾时间排名最末位的栏目,收视率大概也在五百万人以上吧,就影响力来说,两者真的没有可比性。”
  “那你们就更应该敬业一点儿,别出那么多错别字来误人子弟。”夏明明回敬了他一句。
  郑坚没理会苗东和夏明明的争辩,对朱威说:“面向北京市场的报纸的确太多了,有点不切实际,北京都市类报纸现在已经被《晚报》《北青》等几家主流报纸瓜分,若想插手这块蛋糕,除非你有足够量的资金投入,或者说你有革命性的办报理念和办报方式,不然的话就别趟这湾浑水。”
  赖星芳对办报纸也不以为然:“现在很多投资商都想跻身媒体,就拿我们IT类的报纸杂志来说吧,今年新创刊的又有五家。自网络遭遇“寒冬”以来,与其相关的报纸和杂志也跟着遭殃,现在,我们的报纸发行量已经缩水到了两万多份,一年来,我们就没看见主编有过笑脸。”
  “这么说,广大报人们现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朱威笑着说,“别这么悲观,难道就没有利好的一面吗?”
  “我们的报纸倒是不愁发行量,”夏明明有点得意,“广告也说得过去,随便几个地产商给几个广告就够我们报纸撑一年的。”
  郑坚说:“明明说的倒不是虚话,这几年大报不怎么景气,但一些专业的或行业的报纸和杂志却活得有滋有味儿的。据说有一本《钓鱼》杂志,你们可能都没见过,但这几年来的发行量还节节攀升,去年达到了一百多万份。”
  夏明明说:“依我看,投资媒体倒不如投资房地产,那才是个暴利行业。我在这方面有些关系,如果朱总需要,我可以帮得上忙。”
  还没等朱威表态,赖星芳就问夏明明能不能找开发商买到打折的商品房,说她最近想买房子,但觉得北京的房价太贵了,价格合适的房子位置太偏,位置合适的房价又太高,总之,围着北京城转悠俩月了,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呢。书包网 www.bookbao.com
《德行》十二(5)
夏明明说:“如果您想买房置地那就赶紧下手,北京的房价在2008年奥运会之前只涨不跌。”
  郑坚问:“那就等北京奥运会后房价落下来再买就是了,对了,这房价真的会落下来吗?”
  除朱威之外,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从夏明明那里了解一些有关北京未来的房产行情,于是,她更加得意了,不着急不着慌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中国现在的上流消费水平,基本上与世界经济发达国家持平,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去在网上查一下,去年宾利、法拉利这些高档车在全球的销量,中国稳居前十名。”
  苗东说:“让你说房子呢,你说车子干吗?”
  夏明明白了苗东一眼,继续说道:“结合前面的信息,我们有理由把北京的房价和东京、纽约、伦敦、巴黎等城市作一个对比,对比的结果就是他们的房价高出北京数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苗东对夏明明的观点很不屑,皱着眉头说:“我就烦你们这种‘与国际接轨论’,整天打着与国际接轨的幌子涨价,也不看看我们挣几个子儿!几个贪官、暴发户买几辆好车,我们就把自己归类到经济发达国家的行列了,忽悠得老百姓们收入没跟国际接轨,消费观念倒是先跟国际接轨了,于是,大伙儿碍着面子跟在后面疯狂地贷款买车买房。”
  夏明明说:“我刚才说的这些,只不过是告诉大家一个北京房地产未来发展的趋势,随着中国经济增长的大趋势来看,未来的北京房地产只会稳中有升,而不会出现下滑。”夏明明停下来,又抿了一口茶,“奥运会、开发商囤积房源、温州炒房团操控,这三个原因使得北京目前房价增长过快,但从长远来看,北京的房地产投资还是有很好的前景。”
  “现在还有不涨价的东西吗!国际原油一涨价,中石油和中石化就忙不迭地跟着屁股后面涨价,每次涨价还都强调美国多少钱一升汽油,法国多少钱一升汽油,你他妈的怎么不说人家不交养路费、过桥过路费。前几年,舆论鼓吹说中国的汽车时代已经来临,于是老百姓们省吃俭用付了首付款,结果银行贷款还没还完,汽油价格已经涨得他们开不起车了。”郑坚刚买了一辆大排量的越野车,因此,对汽油连续涨价尤其敏感。
  “还有北京的通讯费用,”喜欢煲电话粥的赖星芳又把话题扯到通讯上,“昨天,移民到加拿大的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聊了有半个钟头,我担心她的国际长途太费钱,就建议她上MSN上聊天,可她说打到国内的国际长途费用,跟北京的市话通话费用差不多。还有北京移动和联通两家公司,据业内专家讲,它们早就收回了运营成本,可他们就是咬紧牙关不降价。我发誓,将来如果真有国外的电信运营商进来,我第一个加入!”
  “我们说报纸呢,你们把话题扯到太远了,”朱威笑着说,
  苗东问:“你真的想投资做报纸?”
  朱威说:“现在正在论证,如果可行的话我就投资。”
  苗东说:“讨论可行不可行,这个我是外行,在座的都是行家,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但我可以帮你找到刊号。”
  “那好啊!我正发愁这事呢。”
  “这几天我就帮你约人。”
  “太好了!”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闲话,朱威结了帐,大家才走出餐馆。苗东打车送夏明明回家,一边还对夏明明承诺,说下个月就会用自己新买的车送她回家了。赖星芳顺道正好搭乘郑坚的越野车,上车前,她对朱威说:“我做报纸也有六七年时间了,还是有一些具体操作的经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大家都散去后,朱威钻进了邢云涛给他的本田车里,想起自己即将要拥有一份报纸,他就有点儿难以抑制的###,像是服了一剂精神###。他有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随着博阳公司的日益壮大,朱威的野心也在一天天膨胀。其实,他做公关公司几乎是如鱼得水,也觉得这个行业比较适合自己。但朱威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博阳公司做得再大再好,也是邢云涛的。虽然他们俩已经结婚了,财产归双方共同拥有,但朱威始终想再创一番事业,从经济到精神彻底摆脱邢云涛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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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十三(1)
博阳公司在上海的分公司自创办以来,业务量节节攀升,在第二个年终盘点时,流水和盈利基本上与北京公司持平。欧阳鹏的管理才能在上海得到了一次集中体现,这个自出生时就注定命运多舛的年轻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刻苦,在上海立稳了脚跟。
  欧阳鹏像朱威一样信奉用人不疑的策略,大胆的下放权限,让手下人的能力得到充分施展。他尤其信任白宇辰,就如同相信自己一样,他与白宇辰在工作中建立起了一种非常默契的合作关系。将近两年的合作,他们俩已经把这种默契延伸到了生活领域。欧阳鹏到上海的第一个冬天,白宇辰在他快要变成“寒号鸟”的时候买来棉被和保暖衣,这两样东西让欧阳鹏感受到了上海冬天的温馨;喜欢攀岩的白宇辰过生日的时候,欧阳鹏给他送了“奥索卡”安全带和快挂,这两样东西是攀岩时最重要的安全保障;得知欧阳鹏的身世之后,白宇辰在网上发动了寻找邢国庆的“人肉搜索”,他说一定要帮助欧阳鹏找到生身父亲;白宇辰与自己相恋六年的女友分手时,欧阳鹏陪他在黄浦江边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白宇辰最后靠在他的怀中睡去……。
  在白宇辰的熏陶下,欧阳鹏也渐渐喜欢上了户外运动,尤其是攀岩,他觉得这才是男人的运动。他们都不喜欢城市里的人工岩壁,而喜欢大山里面的自然岩壁,那种与天、与地、与岩壁融为一体的感受,的确有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刺激。欧阳鹏永远忘不了第一攀岩的感受,当他哆哆嗦嗦四肢并用向上攀爬时,体验到了一种原始潜能的迸发。尤其是攀爬到高端,低头看脚下时,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的###让他体验到了这项运动的刺激。而在顶端的“仰角”处失手下坠的时候,那种与死亡接近的感觉竟是那么的清晰,保护绳最后一刻制止了下坠,可随着保险绳上下反弹的感觉就如同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欧阳鹏深深地喜欢上了攀岩。
  那个时候,欧阳鹏经常会想到死亡,他感慨生与死竟然如此的接近,那么天堂与地狱也应该不会相距太远吧!他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需要结束生命时,就要用这样的方式。他想象着攀爬到生命的顶端时,解开身上所有牵挂和羁绊,潇洒的纵跃下去,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还能够体验一次生命中的###……。
  白宇辰经常批评欧阳鹏这种消极的攀岩感受,他觉得攀岩的体验是让人更加珍惜生命。每攀爬一个高度都是对自身的一次挑战,在攀爬的过程中随时都可以选择放弃,也可以选择继续攀登,人性可以在这样的选择中逐渐走向成熟和完善,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超越。欧阳鹏有自己的见解,他觉得一项运动如果给所有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感受,那这项运动就失去了魅力。白宇辰享受的是攀岩积极的那一面,而自己面对岩壁参悟了生死也未尝不可,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都有自己的道理。
  两人在工作中和生活中,对很多事物都能达成共识,独独在对攀岩的理解上,始终都不肯认同彼此的观念。还好,他们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攀岩。白宇辰有一个宏伟的理想:去阿尔卑斯山脉攀登三大顶级岩壁。
  周五的早晨,白宇辰准时到了办公室,发现欧阳鹏不在,他感觉很奇怪,因为欧阳鹏除了出差之外,每天早晨几乎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白宇辰忽然想起来了,总公司的总经理朱威今天一早要回北京,也许是欧阳鹏今天早晨去飞机场送朱总了。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德行》十三(2)
朱威是周一来上海的,他来参加上海分公司成立两周年庆典。参加完庆典后,朱威没有急于回北京,两年来,他到上海分公司视察指导工作也有几次了,但都是蜻蜓点水待上一两天就走了,每一次也主要是和欧阳鹏进行沟通和交流。现在,上海分公司的业绩已然支撑起了博阳公司的半壁江山,朱威趁着这个机会,抽出了一周的时间对上海分公司进行了全面接触。
  几天来,他与公司员工们一起上班、一起开会、一起在写字楼的员工餐厅用工作餐。昨天晚上,还在锦江饭店请全体职员一起吃饭。朱威对上海公司的工作很是满意,对欧阳鹏的管理工作尤为认可。这一次,他还接触了解了公司的中层主管,对白宇辰的热情、干练非常赏识。昨天晚上,朱威请上海分公司的职员们吃完晚饭之后,又与欧阳鹏单独长谈了一次。两个人没有远走,就在锦江饭店的咖啡厅里坐了下来,朱威上来第一句话就责问欧阳鹏,为什么总用自己的奖金为职员们乱发红包。欧阳鹏笑着说:“总公司说那是由我随意支配的资金,没说是我的奖金啊!”
  朱威说:“你就跟我装疯卖傻吧!”
  “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不容易,再说了,主要工作还不是靠大家去干,他们多拿点钱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朱威真诚地望着欧阳鹏,“其实,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不必那么认真。”
  欧阳鹏知道朱威指的是自己曾经对邢云涛‘免费打工三年’的承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可能是性格使然吧!我有些时候也不想那么较真,可是那样我就会吃不香睡不着,所以,为了让我睡得踏实点儿,你还是成全我吧!”
  两人一直长谈到深夜,朱威最后还向欧阳鹏建议,让白宇辰多担纲一些重要工作,以便他将来接过上海的摊子。欧阳鹏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上海分公司的大部分业务,他都让白宇辰参与进来主抓。
  欧阳鹏要比朱威年长三岁,两个人从北京到上海,从最初的竞争对手到今天的工作搭档,经历了不少风雨磨合。这期间,两个商界精英男人的才华和人品让彼此惺惺相惜,尤其是在欧阳鹏挪用公司的公款后,朱威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委以重任让其到上海筹建分公司,如此度量和魄力,的确不是常人所具备的。虽说让欧阳鹏到上海是“戴罪立功”,每个月只领取基本的生活费,但朱威每年年底都以奖金的方式对欧阳鹏的薪水做了补偿,让欧阳鹏得到了在这个职位上应有的待遇。至于欧阳鹏把这笔钱用来给职员们发奖金,那属于他的个性行为,但朱威确实把事情处理得既周全又漂亮。
  到了中午时分,欧阳鹏还没有回办公室,白宇辰有点着急。他刚刚拨通了欧阳鹏的手机,电话铃声就在门口响起了,欧阳鹏手里拎着一个帐篷包走了进来,对白宇辰说:“我早晨到机场送朱总了,回来后又去户外用品店买了一顶新帐篷!”
  “你的帐篷很好用,为什么要换帐篷?”白宇辰问。
  “我早就想换一顶双人帐篷了,我觉得单人帐篷太压抑了。”
  财务部的肖红正等着欧阳鹏签字,走过来打趣说:“生活条件好了,一居室换成两居室嘛,有什么好奇的。”
  “我还买了两双新款的攀岩鞋,你来试试,”欧阳鹏对白宇辰说,“据说这种鞋的附着力非常强,能够让你在岩壁上像壁虎一样自如。”
《德行》十三(3)
肖红问:“就是说我穿上这种鞋也能去攀岩啦?”
  “除非你手掌上也长出像壁虎那样的吸盘来。”白宇辰接过新款攀岩鞋,一边看一边取笑肖红。
  “欧总,您看白宇辰又欺负我啦!”肖红对白宇辰的奚落有点生气,她开始对这欧阳鹏发嗲,“您不管啊?谁都能看出来,您就知道袒护白宇辰!”
  听到肖红的话,白宇辰禁不住脸上一红,他知道欧阳鹏对自己很好,好的某些时候甚至让他在心理上有些排斥。但与欧阳鹏共事两年以来,他觉得这位大哥做事公正、严谨,对待职员们也是宽厚仁和,尤其是他身上具备的正直和嫉恶如仇的秉性,更能彰显男人魅力。但欧阳鹏身上也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白宇辰也觉察到了,比如他那有些阴郁的气质,还有一些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浪漫念头和诡异的想法。尤其让白宇辰感到纳闷的是,欧阳鹏为什么不找女朋友,甚至很少听他到谈女人。这一年多来,他们俩除了工作之外,谈得最多是岩壁。
  一年下来,他们每人已经穿破两双攀岩鞋了,两个人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放在野外,上海周边的天然岩壁已经被他们攀爬遍了。攀登自然岩壁有三种方式,一种是在岩壁的上方打好永久性固定,保护绳穿过永久性固定点,一头拴在攀登者的安全带上,一头在地面上的同伴手里,这是一种安全效果最好的攀岩方式;另一种就是结组攀岩,在非常高的岩壁上无法实施上方保护固定,就由一根主绳连接两个人的安全带,两个攀登者采取一上一下交替攀登。先攀爬到上方的人在岩壁上用岩钉或岩塞做一个临时固定或永久性固定,下方的攀爬者沿着该路线再向上攀登,直到到达岩壁顶端,这种攀登方式非常冒险;还有一种就是无任何保护措施的徒手攀岩,这是攀岩中的最高境界,据说,全世界敢在50米以上的天然岩壁上进行徒手攀岩的,到现在也不超过10人。
  最近,白宇辰和欧阳鹏正在尝试着结组攀岩。以前,在岩壁上方悬挂保护绳的攀岩方式,已经不能刺激他们征服岩壁的欲望了。结组攀岩,需要两个人之间的配合相当默契,而且还要具备胆大心细、临危不惧的超强心理素质。可以说,结组的两个人的生命既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在对方手中,任何细小的失误都可能付出两条生命的代价。当一个男人能够把自己的生命放心地交付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这份信任和责任的份量可想而知,结组攀岩无疑于是将两个躯体融为一个灵魂。
  欧阳鹏和白宇辰的心理素质、攀岩经验以及相互间的默契程度都已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俩也不敢鲁莽。自筹划结组攀岩之日起,两个人就开始在城市里的人工岩壁上进行结组保护训练。欧阳鹏还学着白宇辰的样子,在卧室的墙壁上安装了几个模拟岩壁的支撑点,每天早晚他都会像个大马猴似的挂在墙壁上,在上面练习“横移”等技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熟练程度的掌握,他慢慢把支撑点换成小号的,再小号的。想要抓住细小的支撑点,并依靠它控制住身体的平衡,需要有超强的腰腹力量、臂力和手指力量。欧阳鹏经常在支撑点上抓到手指、手臂乃至半个身子快要失去知觉为止,而后,他就会用脚使劲的一蹬墙壁,把自己摔到弹簧床上。欧阳鹏的力量不如白宇辰,所以他在阳台上又安装了一根凸出的钢管,用来练习做引体向上。据白宇辰讲,世界上顶尖的攀岩高手,能够用一根手指做引体向上,而他自己现在已经能够用一只胳膊做引体向上了,欧阳鹏则只能锻炼用两只胳膊做引体向上的次数。
《德行》十三(4)
这个周末,白宇辰和欧阳鹏就要驱车去宁波一块难度不大的天然岩壁,作首次结组攀岩的尝试。欧阳鹏还是很谨慎的,不仅为两个人购买了新款的攀岩鞋,还为自己置办了一顶新的双人帐篷。虽然谨慎,但他心里还是很踏实的,他相信白宇辰在岩壁上的实力,就如同相信他的工作能力一样。
  周六早晨的沪宁高速公路上,白宇辰把他的“切诺基”越野车开到了时速的极限,他的身体也随着车厢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不停摇摆着。欧阳鹏大声问他是不是痔疮复发了,白宇辰大声回复到:“你说对了一半,这首摇滚乐的名字就叫‘疯狂的屁股’。”
  初春的吴越大地,放眼望去一片翠绿和生机,北归的候鸟一字排开划过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地,一会儿便消失在薄雾中。看着北去的候鸟,欧阳鹏忽然间想起了养父养母和姐姐弟弟,如果没有这一家善良的人,自己会怎么样呢?或许早已冻死在那个冬天的早晨。所以,当初冒险挪用公款,为弟弟欧阳明解决与流氓的纠缠时,他没做半点犹豫。养父养母没有供养自己的亲生儿女上大学,反而让比自己年小的弟弟出外打工,供养自己这个养子上大学。临上大学的前夕,养父还坦言了自己的身世,让他去寻找生身父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博大胸怀,而这竟然发生在养父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岗职工身上。
  “是不是想家了?”白宇辰关掉了摇滚乐。
  “是啊!最近想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养父养母。”
  “你的生身父亲还是没有像样的消息,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到网络的论坛里面发一次‘帖子’,下一步,我准备悬赏收集信息了。”
  欧阳鹏叹了一口气:“别费心了,找到又能怎样呢?徒增伤感而已。”
  “一个人如果一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而成功的人生就是尽量少地给自己留下遗憾。”
  “养父养母、姐姐、弟弟就是我的亲人。其实,我之所以同意你帮我寻找生身父亲,也就是想找到他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能够狠心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一个能让我喊他一声父亲的答案!”
  “去年冬天到北京总公司开年会的时候,我发现邢总邢云涛跟你长得很像啊,”白宇辰转头盯着欧阳鹏的眼睛说,“你们眼神、颧骨、鼻子,甚至是你们的举止都很象,而且,她也姓邢。”
  “确实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哪儿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啊……。”
  去年年终时,欧阳鹏带着上海分公司的中层主管去北京参加总公司的年会,会议中间,朱威请上海分公司的职员们吃饭,邀请邢云涛也一同前往。吃饭时,白宇辰就发现邢云涛与欧阳鹏在眉目举止上非常相象,而且两个人还都姓邢。回上海后,白宇辰就着手开始调查,但后来发现邢云涛的父亲叫邢德铭,而非邢国庆。
  说话间,越野车下了高速公路,很快驶上了一条土路,颠簸了大约有三十分钟的样子,一片苍翠的山峦出现在视线里。这块岩壁是一个攀岩俱乐部开发出来的,由于距离上海比较近,所以,他们俩来这里攀岩已经很多次了。土路的尽头有一块不大的空地可以用来停车,剩下大概还有六七公里的路程,需要步行才能到达攀岩的岩壁,好在沿途的风光不错,还有一条小溪流一路相伴,倒也不觉得乏味枯燥。因为不是旅游景区,自然风光虽好,却很少有人能找到这里。平时,除了一些攀岩的发烧友之外,偶尔有几个背包族的“驴友”会来这里宿营,所以,这个地方还是比较清静,是一处理想的野外攀岩场所。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德行》十三(5)
白宇辰和欧阳鹏到了岩壁下面后,先寻了一块平坦的地面搭好各自的帐篷。然后,欧阳鹏从背包中把睡袋、防潮垫和食品等杂物堆放到了帐篷里面。白宇辰则在自己的帐篷一侧摊开一张很大的油毡纸,从背包里拎出数个布袋,然后从不同的布袋里取出一个个崭新锃亮的岩钉、岩塞、快挂,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油毡纸上,感觉像是一个即将冲锋陷阵的特种兵正在整理自己的武器弹药。
  忙活了一阵儿后,两个人坐下来稍作休息,准备一会儿就开始结组攀岩。
  十分钟后,他们开始清点和配带各自所需的攀岩装备了。这块岩壁按照常规攀登,最多打十个保护点就能够攀到顶端,但欧阳鹏建议每人携带五枚岩钉和五个岩塞,两个人加起来就等于二十个保护点了。准备停当,两个人击了一下手掌,白宇辰作为首发先行攀登了,欧阳鹏还是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句:“头盔系紧了吗?”
  “再紧就勒死我了,”白宇辰很自信地笑了笑,安慰欧阳鹏说,“别紧张,就像平时攀岩一样。”
  “有你在,我不紧张。”
  “那就好。”白宇辰轻舒猿臂,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壁,随后手脚并用向上攀去,动作像以往一样潇洒有力。
  在距离地面有三米的地方,欧阳鹏就开始催促他:“该打保护点了。”
  白宇辰回头看了一眼,欧阳鹏担心的眼神让他心头一热,心里想:欧阳鹏真是一个最理想的攀岩伙伴!身后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再高再险的岩壁都不是障碍。为了不让他担心,白宇辰寻找到一条合适的岩缝,用随身携带的小锤打下了第一枚岩钉。用“快挂铁锁”将保护绳和岩钉连接好之后,白宇辰继续向上攀登,在距离地面七米左右的地方,他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岩缝,用“岩塞”打好了第二个固定点。连接两个人的保护绳只有十米,下一个该欧阳鹏攀登了,他沿着白宇辰的攀登路线,很快到达了第一个保护点,摘下了连接第一个保护点的“快挂”锁在腰间的安全带上,继续向白宇辰所在的岩壁上攀爬。
  毕竟是第一次结组攀登,欧阳鹏的手心里很快就出汗了,他甩了甩已经酸胀的手臂,抹了一把挂在身后的镁粉袋,然后用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不着急,时间还早着呢。”白宇辰在岩壁的上方说。
  “还好,有点紧张。”
  “紧张是正常的,我也紧张。”
  快接近白宇辰的时候,欧阳鹏再次使用了镁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平时那根细细的保护绳给予自己那份踏实的安全感有多重要。现在,绳子的一端是白宇辰,一端是自己,唯一能够保护对方的也是彼此,他忽然想起了一句俗话: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在这儿固定好自己,休息一下。”白宇辰说完就要向上攀登。
  “该轮到我打头站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欧阳鹏说。
  “按规矩,实力好的一个应该在前面,”白宇辰没有理会欧阳鹏,继续向上攀登,“怎么,现在又不承认我实力比你强了?”
  “好了,不要说话了,集中精力吧,下一段由我先上。”
  这块岩壁,白宇辰用上方挂保护绳的方式已经攀登许多次了,对岩壁上的几条线路比较熟悉,他知道上面有一段比较容易攀登的路线,就故意把这一段留给欧阳鹏打前站。他知道欧阳鹏身上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有一次,他和欧阳鹏去四川北路办事,看到四个地痞模样的人揪着一个外地人不停打骂着,外地人苦苦求饶,四个人还是不依不饶地拳打脚踢。当时围观的路人很多,但慑于四个地痞的气势,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架,只有欧阳鹏一声断喝冲上前去,推开了一个正在用脚猛踢外地人头部的地痞。四个地痞看到其貌不扬的欧阳鹏上前管闲事,便纷纷围拢过来,欧阳鹏竟然毫无畏色,抡胳膊就同四人扭打起来。一旁的白宇辰把两个公文包扔给了那个外地人后,也上前来加入战团,他们两个人虽然不如四个地痞那样精于打架,但由于长年攀岩练就的力量和柔韧性,竟然与四个地痞打成了平手。街头群殴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双方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直到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四个地痞才溜之大吉。警察赶来后,不问青红皂白先把两个满脸流血的人按倒在地,听到周围看热闹人的解释后,才把白宇辰和欧阳鹏送到医院。但当他们俩在现场寻找那个被打的外地人,要拿回自己的公文包时,却发现外地人和那四个地痞一样,早拿着他们俩的公文包消失得无踪无影了。书包网 www.bookbao.com
《德行》十三(6)
事后,欧阳鹏也不后悔自己的举动,他说:“看到一群人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拳打脚踢,我心里就会很难过,那个时候我就会把那个弱者想象成我自己,渴望有人能够帮我一把……。”
  两个人交替攀登,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攀到岩壁的顶端,他们在岩壁上端的一块巨石上坐着看了一会儿风景,才从后面的陡坡上走下来。
  第一次结组攀登,心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紧张,两个人都消耗了不少体力和精神。他们现在都觉得有点饿了,于是,两个人开始准备午餐,等到下午时再去攀登另外一块岩壁。欧阳鹏打开小液化气炉,烧上一锅开水,然后去旁边的小溪里去洗西红柿,他要做一锅西红柿汤。白宇辰在草坪上铺了一块很大的餐布,把牛肉干、火腿、面包和一些水果摆放在上面,然后,用另一只炉子煮了一锅方便面。午餐非常丰盛,两个人就着春日明快的光线大快朵颐了一番,吃完午餐之后,他们就钻进各自的帐篷里午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了。白宇辰从帐篷里出来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顿觉神清气爽。他看欧阳鹏的帐篷里没有动静,就走过去用手掌使劲拍打起了帐篷的支撑杆,以往他们俩都会使用这种近似于恶作剧的方式唤醒睡懒觉一方的。拍打了一会儿帐篷也不见里面有动静,白宇辰感觉有点儿奇怪,他拉开了欧阳鹏的帐篷,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白宇辰举目四顾寻找欧阳鹏的身影,看到不远处、也就是他们下午准备攀爬的2号岩壁下面,欧阳鹏正在那里举着望远镜观察岩壁。白宇辰不由得心生感动,因为2号岩壁的难度比上午攀登的岩壁要大,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对欧阳鹏说好了,2号岩壁两个人不再交替攀登了,由自己全程打前站,而欧阳鹏肯定放心不下,没有睡踏实午觉就起来替自己去观察2号岩壁了。
  2号岩壁的最大难度不是高,而是中间2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块三米见方的光滑处,攀岩爱好者们习惯把这块地方称作“溜冰场”。“溜冰场”光滑如镜,没有可以借力的支点,很多新手在这里失手“摔倒”,最后只好被保护绳吊着放到地面上。通过“溜冰场”的唯一方式,就是借助“冰场”中间一条很细的缝隙,用侧蹬技术攀登。白宇辰通过“溜冰场”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多,欧阳鹏的成功率也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但那是在有上方保护的情况下攀登的,而结组攀登时,心态难免会起变化。
  白宇辰一个人默默地开始整理攀岩装备,他把所有岩钉和岩塞全部挂在自己的安全带上,因为他已经和欧阳鹏说好了,2号岩壁的所有保护装置都由他来固定。欧阳鹏拎着望远镜回到营地时,见白宇辰挂着一屁股叮叮当当的保护器,就打趣说:“真的不给我机会了?”
  “你没休息好,我不放心你来打保护。”白宇辰埋怨到。
  两个人收拾停当后,欧阳鹏走到白宇辰跟前检查他的安全带,从腰间到两条###,他用手仔细地拉扯着白宇辰安全带上的锁扣,白宇辰本能地挡开了欧阳鹏的手臂,说:“别摸了,我不太习惯。”
  白宇辰一面说着一面往旁边躲闪了一下,他忽然感觉到欧阳鹏的脸色有些尴尬,便又上前大大咧咧地拍了一把欧阳鹏的肩膀说:“放心吧!没问题!”
  开始攀登阶段,像往常一样顺利,两个人在“溜冰场”下面找好了固定点,稍作休息,以便积蓄些体力通过“溜冰场”。欧阳鹏解下随身携带的小水壶,喝了一口又抛给了白宇辰,并对他说:“我们今天不走裂缝了,换一条通过‘溜冰场’的线路”。
《德行》十三(7)
“呃?你发现新大陆了?”
  “你看‘溜冰场’右侧边缘,就是长了一簇茅草的地方。”
  “嗯!看到了”
  “我们在岩壁上只能看见一簇茅草,但我在下面用望远镜观察的时候,发现那里似乎有一个很大的、可以利用的支点。”
  白宇辰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说:“看不见啊!”
  “角度的问题,我们的确看不见那个地方,不过你可以用手摸一摸,试探一下。”
  白宇辰按照欧阳鹏的指点,用右手一点一点试探着向上摸去,手指翻过一个仰角,果然摸到了一个称手的支点。“摸到了!摸到了!非常合适的一个点。”
  这个支点太隐蔽了,与攀登者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角度,如果不是提前在下面用望远镜观察是很难发现的。有了这个支点,通过“溜冰场”变得非常容易了,用白宇辰的话说,以后可以把“溜冰场”改称“台阶”了。
  欧阳鹏攀登到“台阶”处,把自己固定好了以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在野外用来做记号的彩瓶,对着那个隐蔽的支点喷出一个箭头状的指示标志。他以前看到很多攀岩者在这里扫兴而归,心里似乎能体会到他们的感受,所以就在这里做了一个小标示,以便别人能够顺利通过这个“溜冰场”。白宇辰惊讶于欧阳鹏的细腻,在陡峭的岩壁上,他不仅带着水和数码相机,竟然还有涂鸦用的彩瓶。白宇辰突然想起欧阳鹏经常念叨的一句话来:生命的质量在于细节。
  白宇辰收回心思,集中精力开始攀登剩下的岩壁,当他在“台阶”上方打好一枚岩钉之后,发现欧阳鹏还在“台阶”那里发愣,刚要催促他,就看见欧阳鹏举着彩瓶又在那儿比比划划地喷了一通。白宇辰问:“你又喷什么了?”
  “一会儿下去自己看。”
  接下来的攀登变得很顺畅,两个人在岩壁上的结组攀登磨合得很快,这样的默契能够使合作者在心理上产生莫大的愉悦。而这样的愉悦只有身临其中才能感受,犹如足球场上的下底传中,而同伴正好中间快速插上,一记凌空抽射得分般的洒脱神勇;还有点像篮球场上后卫的助攻,一记长传吊到篮下,恰好赶上溜底线的前锋已经高高跃起,在起跳的最高点刚好接到传过来的篮球,一个空中接力后劲爆掼篮的酣畅淋漓。
  俩人再次回到营地时,夕阳已经尽显疲态,有气无力般地摇摇欲坠。在欧阳鹏准备晚餐的时间,白宇辰悄悄地拿着望远镜跑到2号岩壁下,他想看看欧阳鹏刚才在岩壁上都留下了什么记号。光线虽不似先前那般明快,但白宇辰在望远镜里还是看清楚了,2号岩壁光滑处的右上方,除了指向隐蔽支点的那个箭头外,还有四个工整的黑体字:白鹏台阶。
  晚餐做好了,欧阳鹏竟然变戏法般地从帐篷里取出两只工艺考究的水晶高脚杯,白宇辰一边乐一边问:“你要用高脚杯喝汤还是喝矿泉水?”
  欧阳鹏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转身朝小溪的方向走去,转眼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瓶水淋淋的法国香槟酒。白宇辰被他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你真是个浪漫的天才!我猜你属于那种坐在马桶上,不听莫扎特音乐就会便秘的人。”
  “在马桶上,我觉得读一首流畅的宋词是最合适的: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一曲毕了,再严重的便秘也顺畅了。”
《德行》十三(8)
白宇辰连连摇头,说:“原来我每天坐在马桶上,攥拳头瞪眼睛的是在瞎费劲,没想到马桶虽小却也蕴含这么多讲究,我真是虚度了马桶上的光阴了。”
  “我们先把马桶放下,”欧阳鹏笑着端起精致的高脚杯,“为我们的‘处女结组攀’干杯!”
  “也为我们的默契干杯!”
  熊熊篝火闪跃跳动着,照耀着两个好朋友真诚的脸庞,四目相对时,一种莫名的感动在两个人的心中涌起。动情处,欧阳鹏两个眼角泛出泪光,他用力握紧了白宇辰的手,说:“上天是公平的,它让我失去了亲生父母,却赐给了我善良的养父养母,姐姐弟弟还有你……。”
  白宇辰下意识地躲避开了欧阳鹏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的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离开我和母亲出去捞世界了,直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母亲后来和现在的继父结了婚又生下了一个妹妹,我和继父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自从上了大学之后,我就没有回家住过。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与不幸,我们都无须抱怨,也无须忌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地改变我们自己,因为,人们的幸与不幸完全取决于自己是勤奋还是懒惰。懒惰的人只能多做几个美梦,醒来后还是一场空;勤奋的人会走很远的路,因此也就能看到很多的风景。”
  “是啊!我们学会了攀岩,也就比不会攀岩的人看到了更远的风景。”欧阳鹏深有感触地说。
  不知道是篝火烘烤的缘故,还是酒精的作用,白宇辰感觉脸庞有些微微发烫,他不自觉地挣脱了欧阳鹏握着的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我给你煮咖啡吧。”
  咖啡的香味在山野的夜里弥漫着,对于已经横亘千古的岩壁来说,这是一种陌生的味道,也是一丝文明的气息,文明与荒蛮的交织,也许正是迷惘的现代人追寻的一种感觉。
  欧阳鹏仰卧在草地上,把咖啡杯平放在自己胸口,默默地望着漫天的星斗,嘴里轻轻吟颂着一首诗:
  “仰望星空
  也许哪一颗星星都不属于我
  但即便我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我也会释放瞬间的光彩
  即便我最终的归宿是永无尽头的黑洞
  我也要义无反顾向前
  拥抱属于我的黑暗”
  “这是谁的诗?”白宇辰问。
  “是我写的。”
  “呵呵!你还是位诗人啊!不过,我觉得你的诗里面反映出来的情绪过于阴暗了。”
  “那我就是一位灰色诗人了。”
  两个男人不再说话了,寂寞的荒野中,只有篝火偶尔发出一声“噗噗”的燃烧声,随着声响,几颗火星被火苗送上了黑暗的夜空,闪烁几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篝火渐渐熄灭了,一阵初春的寒意袭上身来,白宇辰打了一个激灵,发现仰卧的欧阳鹏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他推了欧阳鹏一把,说:“该睡觉了,小心着凉。”
  欧阳鹏应了一声坐了起来,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看着白宇辰钻进帐篷后旋即又钻了出来。
  “你像个老鼠似的,钻来钻去的找什么?”
  “我忘带睡袋了。”白宇辰嚷嚷道。
  在初春的山野里,即使在帐篷里面,没有睡袋也无法过夜。
  “你这个粗心的家伙!”欧阳鹏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多亏我刚买了一顶双人帐篷,到我帐篷里睡吧,我们把睡袋打开盖着睡。”
  白宇辰沉思了片刻,卷起自己的防潮垫,便钻进了欧阳鹏的帐篷。欧阳鹏钻进帐篷后,将一个小手电挂在帐篷顶端,他拉开睡袋的拉链,将睡袋的大部分盖在了白宇辰身上,自己仅盖了一个小角。白宇辰把睡袋推到了欧阳鹏身上,坐起身来,把自己的防潮垫和欧阳鹏的防潮垫并靠在了一起,说:“这样可以了吧!别推来让去了。”
  说完后,白宇辰便紧挨着欧阳鹏躺下了,闭上了双眼。看着身边的白宇辰,欧阳鹏内心充满了感激和爱怜,想着自己独自到上海后,幸亏得到了这个小弟弟的帮助,他不仅在业务上替自己解忧排难,还在生活上处处照顾他这个大哥哥……。
  欧阳鹏眼角泛出了泪光,忽然间,他的内心涌起了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似乎感觉到一股能量巨大的力道在自己心里、在自己体内上下前后左右的冲突撕扯,这股力量犹如山洪海啸般难以阻挡,似乎要撕裂他的胸口,穿破他的头骨。但在外表看来,此刻的欧阳鹏竟然是那么的平静,他轻轻地俯下身来,在白宇辰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又在白宇辰干净红润的嘴唇上###了一口。白宇辰的身体一动不动,安详的脸庞就如同一个熟睡的婴孩,就在欧阳鹏要抬起头的刹那间,白宇辰忽然双手抱住了欧阳鹏的脖子,紧紧地与拥抱在了一起。
  
《德行》十四(1)
朱威已经开始为他即将面世的《早报》招兵买马了。
  报纸的刊号是某部委的一份行业报纸,因为经营不善,长期处于亏损状态,报社正好想拿这份“鸡肋”报纸来进行市场化运作的尝试。苗东给他们从中牵线搭桥,双方一拍即合,用了不到一周时间,便签下了合作合同。博阳公司负责报纸的市场经营、推广和发行,并每年向报社上交150万元的管理费;报社只安排一位副总编辑负责报纸稿件的终审,编辑、记者、美编以及其他人员由博阳公司负责招聘。苗东从报社那边得到了五万元的劳务费,从朱威这里不好意思要钱,便拐弯抹角地要去了朱威的“劳力士”金表。不管报社和博阳公司将来的合作成功与否,苗东都是个赢家。
  报纸的名字是朱威麾下的临时智囊团、在怀柔一个舒适的度假村里研究了一个周末才憋出来的。以苗东、郑坚、夏明明和赖星芳为首的智囊团,周五晚上就赶到了怀柔一个豪华度假村,一通胡吃海喝之后,苗东对朱威说,大家都忙活一周了,今晚就彻底放松一下,明天上午大家再精精神神地开会更有灵感。朱威同意了苗东的建议,吃完晚饭后带着大家先去打了一会儿保龄球,又到歌厅飚了两个多小时的歌,最后还去健身房连游泳带蒸桑拿。一通“放松”下来,已是后半夜了,智囊团彻底放松疲软了,第二天大家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吃完了山珍海味的中午大餐,朱威通知智囊团中午小憩,下午两点准时在二楼会议室开会。
  朱威觉得“名正才能言顺”,所以,下午研讨会的第一个议题就是讨论报纸的名称。考虑到手中的客户资源,朱威没有采纳郑坚让他‘别趟都市报这湾浑水’的忠告,还是决定做一份面向北京市民的综合类都市日报。既然大调子已经定下了,智囊团就开始往都市报这边动脑子了,不遗余力地将中午的生猛海鲜转化成灵光闪现的报名。夏明明建议直接克隆大报《北京青年报》的名字,就叫《都市青年报》;赖星芳则建议模仿《华尔街日报》,叫《长安街日报》;还有人提议叫《诚报》,也有人提议叫《华夏日报》,智囊团一下午起了大概有30多个报名,但最终都觉得太落俗套,不能使人眼前一亮。
  最后,智囊团江郎才尽,一个个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也难琢磨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朱威鼓励智囊团不要气馁,他启发大家说,报纸的名字应该简单明了,让人看到一次就能够留下深刻印象。朱威说着说着,突然来了灵感:“说到简单明了,就叫《早报》如何?”
  智囊团纷纷叫好,郑坚觉得这个名字既简单又上口,还能反映出办报人对新闻事业孜孜以求的勤奋和敬业。最后,大家一致举手通过了朱威的《早报》,一阵欢呼之后,智囊团开始期待晚餐和晚上的休闲活动了。朱威对身旁的苗东说:“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还请你们这帮饭桶智囊团来度假村干吗!”
  “你起的报名被大家选中,那也是受到智囊团的启发,”苗东悄声说,“报纸的管理架构、工作流程、版面版式、语言风格等等,这些你行吗?”
  “好吧!去餐厅吃饭吧,晚上继续开会讨论剩下的问题。”
  在朱威看来,这是一桩合适的买卖,每年150万的管理费对现在的博阳公司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再说,博阳公司掌握着那么多商家,每年把他们交给电视台和报纸上亿元的广告费截留出一点儿,就够这份报纸运转的。对于眼下的众多都市报纸来说,拉来一个广告简直费牛劲了,而自己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广告客户和商家资源。如果在自己手里,真的把这份报纸做火了,能够消化博阳公司三分之一的广告额,那《早报》必将跃居成为北京报界的老大啊!北京报界的老大是一个什么概念?那就意味着自己成功地从商界跻身到北京文化界,意味着自己将名利双收。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德行》十四(2)
现在,博阳公司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广告平台,朱威信心十足地要大干一番,要把《早报》打造成一份社会影响和经济效益双赢的报纸。
  对于朱威办报,邢云涛一直持反对态度,她曾苦口婆心劝过朱威,踏踏实实做好公关代理,照样能够把博阳做成国际知名品牌,但此刻的朱威已非五年前的朱威了,已非任凭她左右的朱威了。
  自朱威的父母和四叔来北京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便已开始出现裂缝。送走父母之后,朱威与邢云涛长谈了一次,邢云涛也承认自己有些地方做得欠妥当,这是他们夫妻间少有的一次友好坦诚交流,两个人最终握手言和。朱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觉得两个人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好好过日子,而且邢云涛又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给他提供了改变人生的机会,他对邢云涛还是心存感激的。虽然,邢云涛在有些时候显得霸道,但那毕竟是她在优越大家庭中长年养成的性格,只要不十分过分,他还是能够容忍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夫妻二人渡过了自相识以来最甜蜜的时光。朱威经常抽时间陪邢云涛逛商场购物,还陪她看话剧听音乐会;邢云涛也会在下午的时候,开车到海鲜市场,为朱威采购他喜欢吃的海鲜,回家后让保姆小静清干净后,亲自下厨为朱威烹饪。
  这一天,邢云涛又去海鲜市场为朱威买了一支很大的澳洲龙虾,还有其他一些贝壳类的海鲜。吃晚餐之前,邢云涛特意先洗了一个澡,换了一件她和朱威结婚时穿的紫红色旗袍,想制造一点浪漫的气氛。从卧室里款款走出来的邢云涛并没有引起朱威的关注,或许是因为结婚前吃了太多的方便面的缘故,朱威每次吃海鲜的时候都会神情贯注在海鲜身上。虽然精心打扮一番没能得到朱威的注意,但是看到他那幅贪婪的吃相,邢云涛还是笑着打趣说:“一个喜欢吃海鲜陕西人!你适应生活倒是挺快的。呃!抬头看看我今天晚上漂亮吗?”
  “海鲜我所欲也,美色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女色而取海鲜也。”朱威一边用力“嘬”着龙虾腿里的肉,一边腾出嘴来回应了一句。
  “男人结婚后,是不是都你这幅德性,有个龙虾就懒得看自己老婆一眼。”
  “自降身价,你怎么能和龙虾相比较呢?你也不要拿我和别的男人比较,在别的男人眼里,女人和龙虾都是等值的,差不多都是五百块钱一个。”
  邢云涛没弄明白朱威指的是“小姐”和龙虾是等值的,还继续追问:“那你怎么不抬头看我一眼呢?”
  “食色性也,食在色前面嘛!我一会儿吃饱了就好好欣赏你。”朱威坏笑着说。
  这时,保姆小静端着一盆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邢云涛穿着结婚时的旗袍,就说:“上次,奶奶来北京时,就夸阿姨结婚时穿的这件旗袍漂亮。”
  朱威和邢云涛都愣了一下,朱威问小静:“奶奶怎么知道阿姨结婚时穿旗袍了?”
  “我给奶奶爷爷他们放……”小静看到朱威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有点扭曲、可怕,“放……你们结婚的光盘看了。”
  “啪”的一声,朱威把手中一个还没有剥开的扇贝狠狠摔在了餐桌上,用几乎是吼叫的声音呵斥道:“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放结婚的光盘?”
  小静吓得哭了起来:“奶奶和爷爷……没有看到你们……你们结婚,我想让他们看一看,让……让他们高兴……呜……。”
《德行》十四(3)
朱威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揣摩着父亲、母亲、四叔看到自己排场的婚礼时,他们内心该是什么样的滋味啊!他不敢揣摩下去,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一阵心如刀绞的抽搐,对邢云涛的憎恨重新涌上心头。
  几天之后,朱威平心静气对邢云涛说,要把父母接到北京来同住,邢云涛说:“你给家里投资改善生活环境我支持,你给父母多少钱我不管,但是把他们接来同住你可要想清楚,两种世界观、价值观的人生活在一起,迟早要产生矛盾的。”
  “我知道你嫌我的父母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嫌他们是没有文化的文盲,嫌他们皴裂的双手满是污垢,可你想到没有?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的亲人!父亲那双皴裂的手是为了给我交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在冬天里,刨一个树坑五毛钱……刨一个树坑五毛钱给冻裂的。”
  从那以后,朱威和邢云涛的关系开始迅速降温,夫妻二人虽然还住在一个房子里,但朱威已经搬到了客房里面睡了。已经恶化的夫妻关系,让邢云涛在自尊心上大受打击,尤其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她一直没承认与朱威的关系出了问题。因为,当年母亲不同意这门婚事,是自己固执己见,现在她怎么好意思对母亲启齿呢。
  最近,朱威以筹备出报为名,已经有半个月不回家住了。邢云涛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离婚的问题,但是她除了顾及到面子之外,还有些于心不甘。朱威当年只不过是一个漂在北京的穷小子,是自己给了他机会,才成就了今天的朱威,就这么离婚,她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但她一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改变目前的状况,所以,只能静观其变,等待事情出现转机。
  朱威在忙于筹备出报的同时,他也丝毫不敢放松对博阳公司的管理,因为《早报》未来的成败,很大程度上还要取决于博阳公司的经营业绩。朱威认为两者是一个捆绑关系,荣损与共。这几天,他正考虑对博阳公司上层作一个大的调整:由白宇辰出任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欧阳鹏到北京担任总公司的总经理,自己只保留董事长一职,把主要精力放在《早报》上。
  自结婚之后,邢云涛把博阳公司董事长的职务也辞掉了,完全放弃了对公司的管理,把全部精力放在攻读北大的哲学系研究生上。刚结婚时,夫妻关系还算融洽,每当博阳公司有大的庆典或礼节性活动时,朱威经常携夫人邢云涛一同出席。自从二人关系出现裂痕后,朱威就再也没有邀请过邢云涛参加公司的活动。在博阳公司,邢云涛正在逐渐淡出员工们的视线和记忆,近两年来新招的职员们,压根就不知道邢云涛是谁。
  朱威也考虑过北京总公司的人选,作为公司老人的王小波虽说工作经验丰富,但他本身还不具备来统筹整个总公司的素质;同为博阳公司创始人之一的安妮,工作能力和经验都不错,但是在与人交往沟通方面往往太过主观,也不足以担当总经理的重任。思来想去,朱威觉得欧阳鹏是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他的年龄比自己大,经历比自己多,领导才能和自身素质也不在自己之下。朱威在电话里与欧阳鹏已经沟通了许多次,非常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对他尽快来京上任的期待。欧阳鹏说他需要考虑一下,可一周时间快过去了,他还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答复。这个欧阳鹏怎么想的,朱威心里有些纳闷。
《德行》十四(4)
其实,接到朱威的电话之后,欧阳鹏心里也很矛盾,出任博阳公司的总经理对自己来说,在事业上将是一个很大的提升,而自己的提升也意味着给白宇辰留下了更大的施展空间,这不正是自己的意愿吗。去北京工作就要离开他喜欢的上海,离开他一手创办起来的上海公司,离开他喜爱的白宇辰,放弃这么多自己的最爱是否值得?欧阳鹏权衡再三还是难以下定决心。最后,他决定征求一下白宇辰的意见。
  自从那次攀岩之后,他们的感情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两个人都挣扎在情感漩涡和伦理道德的边缘。每次小聚往往都是不欢而散,短暂的激情和###之后,深深的自责和负罪感总会占据上风,使得两个男人痛苦无比。
  与白宇辰交谈的结果,没有出乎欧阳鹏的意料,白宇辰欣然支持他到北京赴任。白宇辰在卫生间冲完澡后只穿了一条方角###,他没有上床,而是抓住了卧室墙壁上的一个支点,直接把自己吊上了墙壁。欧阳鹏没有说话,他把脑袋斜靠在床头上,用夹杂着失望的眼神盯着白宇辰在墙壁上的横移动作。这样的横移跃动在白宇辰的举手投足间演绎得轻盈洒脱,欧阳鹏仿佛在静静地欣赏一场岩壁芭蕾。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舞者,在墙壁上动如鬼魅,观者,在床上静若朽木,一动一静看似不同,但他们的内心都是一样的苦闷、压抑、煎熬。两男人久久地沉默着,他们甚至都在回避彼此的眼神,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在这个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对方,深情的眼神?感激的眼神?似是而非的眼神?不置可否的眼神?
  突然间,白宇辰用脚使劲的一蹬墙壁,就像以往的欧阳鹏一样,把自己“摔”到床上。他把脑袋仰靠在欧阳鹏的胸口,说:“你去北京吧!你高升了,我也有个总经理的座位。”
  “你考虑清楚了吗?”
  “很简单的事情,”白宇辰坐起身来,“不用再考虑了!”
  “你考虑的是我们两个人得到升迁的职位?还是别的……?”欧阳鹏失落的神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与我们的感情和友谊相比较,一个总经理的职位对我来说一文不值!”白宇辰直视着欧阳鹏的眼睛,“我们用距离淡化这段情感吧!”
  “我也这样考虑过。”欧阳鹏避开白宇辰的眼神,扭头盯着那块满是支点的墙壁。
  一周之后,欧阳鹏到北京总公司报到了。
  就像他两年前去上海时一样,欧阳鹏只身提着一只旅行箱就上路了。不同的是,他的行李中比去上海时多了一条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天鹅绒被,那是白宇辰给他买的。前来机场接机的王小波看着衣冠楚楚的欧阳鹏,左手拖着旅行箱,右手拎着一条被子走出来就乐了:“欧总,北京现在是春天了,不用盖这么厚的被子睡觉了,您拎着一条被子跟个民工似的……,对了!您在飞机上没跟别人说自己是博阳公司的老总吧?”
  “你可是越来越贫了!” 欧阳鹏笑着说,“刚到上海那个冬天给冻坏了,落下病根了。后来,一个朋友送了这条被子,扔了还舍不得,所以就带到北京来了。”
  “您赶紧过来吧,朱总这段时间忙坏了,您要是再不过来啊,他非疯了不可。”
  “我过来也不一定起到什么作用,主要工作还需要靠你们去干。”
  再次回到北京工作,欧阳鹏心中颇有些感慨。两年前,自己“被贬”出京,在上海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后来幸运地遇到了白宇辰,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把上海分公司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做得有声有色。当飞机在虹桥机场起飞时,他朝窗外看了一眼上海的全貌,在上海工作的两年时间里,他深深地喜欢上了这座城市,他喜欢这座城市的细腻,也喜欢这座城市的###,还有这座城市在梅雨季节里散发出来的温柔味道。北京的街头有那样善解人意的细雨吗?北京能让自己忘却上海吗?北京能让自己忘却白宇辰吗?
《德行》十四(5)
朱威在公司等着欧阳鹏一起吃午饭,也借这个机会向他作一个简单的交接。他还特别提示欧阳鹏,近期在王小波和安妮之间提拔一个人做公司的副总,来协助他的工作,具体选择谁由欧阳鹏来决定。欧阳鹏对朱威的一番苦心颇为感动,为了便于自己开展工作,朱威把这个人情留给了他,因为,这两个人毕竟是总公司创始的###。
  下午一上班,朱威就在公司开了一个简短的中层主管会议,传达了关于博阳公司上层领导的调整方案,希望大家不遗余地支持欧阳鹏总经理的工作。开完博阳公司的会后,朱威把自己办公室的钥匙扔给了欧阳鹏,并对他说:“这儿以后就你当家了。”
  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朱威就急匆匆赶到建国门的国际大厦,去开《早报》的编辑方案会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和与众不同,朱威把《早报》的办公地点选在国际大厦这座高档的写字楼里。郑坚和赖星芳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北京大多数报社的办公地点都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写字楼里面,因为,报纸比拼的是办报理念和办报质量,而不是办公地点。朱威可不这么想,他觉得在高档写字楼里办公,也是对报纸的一种包装手段。或许是他在公关公司太久了,总是把包装放在首位考虑。
  《早报》的招聘工作进展得不是太顺利,直到现在,朱威还没有物色到主编的合适人选,目前,只能由赖星芳暂时帮忙“客串”这一角色。赖星芳本职工作做的是周报,不用天天去办公室坐班,所以一周里总有几天时间过来为《早报》“打工”,最近几天的招聘,也是由她负责面试谈话和最后定板的。她知道朱威不会亏待自己,而且,这个男人的做事风格,赖星芳也很欣赏,因此,即使朱威不给她什么报酬,她也愿意为自己欣赏的男人做点事情。朱威也曾动员她跳槽来《早报》做主编,但赖星芳在原来报社属于正式编制,而且,最近马上就要做报纸的编辑部主任,报社领导已经找她谈话了。所以,现在让她跳槽到一份还在启动中的新报纸来,未免有点不合时宜。
  下午的编辑方案会由赖星芳主持,《早报》所属报社派来审查稿件的副总编辑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报人,名字叫赵炳章。赵炳章为人谨小慎微,对待工作倒是兢兢业业。今天,赵副总编辑也前来参加编辑方案的研讨,他坐在一群新招聘的年轻编辑记者中间,显得有点不太自然。编辑方案是赖星芳耗费了一周时间写出来的,她参考了北京所有报纸的特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的一本。朱威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方案里面不但把每个版面的设置、功能都作了详细说明,而且,就连大标题使用什么字体,小标题使用什么字体,文章正文中的字距行距是多少,都写得非常清晰易懂。看了赖星芳的编辑方案后,他才觉得自己对报纸的了解太少了,好在他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仔细阅读研究了几遍编辑方案,他竟然领悟消化了一个大概。
  会议开始后,赵副总编先就如何办报,代表报社提了几点要求,无非就是在把好政治关、弘扬主旋律的前提下,及时、安全地出报等等。朱威也作了一番临近出报的战前动员,鼓励大家发挥主观能动性,把《早报》尽快办成北京地区一份有影响力的报纸。对赵、朱两位无关痛痒的讲话,这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根本就不会往脑子里去,他们有的愣神想着自己的待遇问题,有的在工作本上画着日本风格的漫画,还有的在不停摆弄手机发着短信息。剩下的时间就是业务会议,由赖星芳带着新招聘的编辑记者们讨论,赵炳章也起身告辞回报社了。朱威离开会议后,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新办公室,他仍在为《早报》主编的人选问题着急,因为出报在即,这就如同战争马上就要开打了,而自己这边还缺少一位带领军队冲锋陷阵的将军。
  朱威先给苗东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苗东说人选倒是很多,关键是看人家愿不愿意来。朱威说只要能够胜任,他愿意出这个职位上的最高薪水,苗东抱怨说自己快成了朱威的猎头公司了。朱威在办公室里几乎打了一下午电话,到处托朋友帮他寻找适合做主编的人才,直到赖星芳推门进来跟他告辞,他才把电话放下。他问赖星芳会议开得如何,赖星芳说基本还算成功,明天上午他过来再给编辑部开一个会,把版面分配一下,让每个版面的编辑自己再拿出一套方案来。朱威对赖星芳认真负责的态度非常感动,他对赖星芳说:“大恩不言谢!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施恩不图报!我不需要你的人情,”赖星芳很宽容地笑着,“赶紧找一个合适主编比什么都好。”
  “我正四处撒网捞人,只是在找到合适人选之前,还要你多费心血。”
  “没问题,只是我能力有限,有些事情只能尽我所能。好了,我要回报社处理一下那边的事情,我先走了。”
  “辛苦了!”
  望着赖星芳离去的背影,朱威向她行了半天注目礼,感觉她的确是一个踏踏实实做事情的女人。朱威为自己有这样的朋友觉得庆幸,心里一时间觉得踏实了许多。
  
《德行》十五(1)
辛文拎着从新闻发布会领到的装有资料和红包的纸袋子,急三火四地奔出长城饭店大堂,钻进一辆停在饭店门口的奥迪出租车,直奔香格里拉饭店去参加下一个新闻发布会。搁几年前,辛文打死也不会坐奥迪出租车,每次开完新闻发布会后,她都会跑到马路上拦截一辆每公里一块二的夏利车,再不就磨蹭到最后,等到认识的记者们都走了,自己再去挤公交车。
  那个时候,辛文作为《华夏体育周刊》的实习记者收入微薄,加上初来京城几乎没有认识的朋友,只有报社的主任和编辑们实在跑不过来的新闻发布会,才会安排她前去。而且,这种会议往往只有新闻稿和一件T恤衫。具有多年媒体从业经验的主任和编辑们,对每个新闻发布会能够给记者发多少银子的红包,往往都具有超强的判断能力。他们甚至能够把同类品牌的新闻发布会按照商业级别、目的和开会的场所等因素统统考虑进去,进而对红包的厚度做出正确的评估,几乎从来都差不多。剩下来的那些能够让辛文跑的新闻发布会,几乎都是宣传主管部门召开的主流宣传会议,这种会基本是没有红包的。所以,一年下来,辛文的收入没有怎么增加,倒是攒了一柜子花花绿绿的T恤衫,以至于连房东家的小保姆上街买菜时,都穿着印有“北京国际马拉松”字样的T恤衫。
  北三环堵车堵得像一个大停车场,奥迪车司机一边“######”地骂着前边夹塞的车,一边和辛文议论着北京市民应该如何文明开车的问题。辛文坐在出租车里听着交通台里有人发送短信询问,说看到前门大街路北边的一棵树上开满了花,非常漂亮,他确定不了那到底是桃花还是梨花。于是,有路过前门的人发过来短信说是那是桃花,也有人说那是梨花,争得不亦乐乎。辛文心里暗暗好笑,这帮城市里的弱智人群真到了五谷不分的地步了,竟然连桃花梨花都分不出来了。辛文虽然也在江苏的小城市里长大,但每当初春去乡下姥姥家时,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梨花开遍了整个山峦,如同降下一场瑞雪,那股充满春天泥土和梨花味道的气息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来。
  辛文花了四十分钟才赶到西三环的香格里拉饭店,戴着“大总统帽”的门童优雅地给辛文打开车门,一看车里钻出一个中国人,门童依旧热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二楼的会议厅里熙熙攘攘挤满了各路记者,辛文在会议厅门口的记者签到处领取了资料和一个信封。从接到手里的信封厚度判断,如果是百元钞的话里面应该有一千元,她对这个结果还是非常满意。
  自从商业介入了体育界运作后,一些公关公司为了笼络各媒体的记者,便以“车马费”、“稿费”、“劳务费”的名义给与会的记者发红包。拿到红包的记者自然也会尽心尽力,争取把稿件的文字多发一些,占据的版面醒目一些。跑体育口的记者相对别的行业记者还算是清苦的,这两年赶上网络投资的第二个热潮,听同事说某网站的一个收购新闻发布会,一次就给记者红包三千块,这样的会一个月跑个几次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辛文在后排靠走廊的位置找了一个座位,刚坐下就看到了前排同样位置上坐着央视的苗东,她轻轻地拍了一下苗东肩膀小声说:“行啊!东哥,速度够快啊!我走的时候看你还在长城饭店,你怎么比我到得还早呢?”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德行》十五(2)
“嘿嘿!让你吃‘独食’去!走北三环了吧!走北二环、西直门就顺畅多了。”苗东用带有挤兑的口气说。
  “哪跟哪儿?这家公关公司跟你东哥的关系多铁啊!还用得着我通知您啊?”
  “好了,先开会,一会儿还有大奖呢!”
  “好吧!你刚才冤枉我了,一会儿午餐你得请我吃饭啊!”
  “省省吧!妹子!发布会安排了五星级自助餐,我请你去吃卤煮火烧,你去吗?。”
  苗东指的好戏是新闻发布会末尾的抽奖活动,一等奖是欧洲十日游,二等奖是海南七日游,三等奖是香格里拉饭店提供的一天免费豪华套间。辛文暗自感慨:不愧是大公司的手笔,果然出手不凡。
  辛文抬头看了一眼正面的台子,想了解一下该新闻发布会的内容,只见台子的背景板上用灯光打出了几个耀眼的醒目的大字:《早报》让北京市民早知道。一看宣传语,辛文就知道这是刚刚推出的一份都市类报纸。博阳公司和朱威的大名,辛文早就听说过,美誉度和口碑都不错,尤其听媒体圈里的女性朋友说起朱威的时候,溢美之辞、倾慕之辞、肉麻之辞不绝于耳。此前,她曾经参加过博阳公司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但是没有见过朱威。所以,这一次她听说又是博阳公司组织的活动时,都不惜从朝阳打车赶到海淀来。
  辛文瞪着一双猎人似的眼睛,细细地搜索着台子上每一个男人,想急于判断出哪一个是朱威。她最终把眼神定格在台子中央位置,一个身材高挺、相貌俊朗的男人身上。这个不会是朱威吧?博阳公司的老总不会这么年轻吧!
  辛文来得太晚,新闻发布会已近尾声,主持人宣布:“现在有请博阳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我们《早报》的出版人朱威先生。”
  主持人带头领着大家鼓掌,手掌拍撞到麦克风上后,制造出来的音响效果极像是放屁的声音。主持人及时地停止领掌,接着宣布:“请我们年轻有为、魅力十足的朱威先生上前来,为大家抽取今天的三等大奖,看看是哪位幸运的记者。”
  朱威迈步走到主持人面前,在装满与会记者名片的箱子里,来来回回摸了几把,抽出了其中的一张名片。“喔”!辛文禁不住轻呼了一声,原来这个挺拔俊朗的男人就是朱威啊。
  朱威把抽出的名片交给了主持人,主持人接过名片,大声煽忽道:“获得香格里拉饭店提供的免费豪华套间的记者是——《华夏体育周刊》的编辑部副主任——辛文!”
  “你真厉害!这么老远就能看见是自己的名片?”苗东惊愕地回头问辛文,他以为辛文刚才惊呼是因为看到朱威抽出了她的名片。
  辛文对这个结果略感失望,对于还没走出国门的她来说,欧洲旅行极具###力,但又令她欣慰的是朱威抽中了她。早就从苗东和同行的嘴里听说过朱威的大名,但没想到这个男人既年轻又有风度,他不仅把博阳公司做成同行里面的佼佼者,而且现在又把事业拓展到了媒体领域。这个男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啊!辛文心里感叹着。
  主持人的一再催促才打断了辛文的心思,上台领奖的辛文与朱威四目相交时,她看到朱威的眼神有些异样。不知道什么原因,辛文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燥热和不安,当她从朱威手里接过那只装有饭店门禁卡的大信封时,怦怦跃动的心脏使得她竟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辛文心里很清楚,从小到大,每当自己遇到想急于得到的东西时,就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自己想得到眼前这个显得有些高不可攀的男人?
《德行》十五(3)
“嗨!恭喜啊!走吧!该吃饭去了。”苗东用手在辛文的眼前晃了几晃。
  “有什么可喜的,如果是欧洲七日游还差不多。”辛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你小丫头胃口还不小,不喜欢那套房就给我消费吧,反正你也是单身,一个人抱着枕头睡可惜了,那么大的套间一个人睡也害怕,要不让哥陪睡一晚上也行。”
  苗东是圈里著名的“花心大萝卜”,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他妈催得紧了,苗东就领一个女孩回家哄他妈高兴一阵儿,等他妈再问的时候就没有下文了。前一阵子与夏明明纠缠了一阵儿,到处跟人说夏明明是他女朋友,还暗示大家说夏明明在床上如何激情了得,两个人从央视的《新闻联播》开始进入前戏,《焦点访谈》的时候他才翻身上马,《晚间新闻》结束时,他们算是中场休息喝瓶酸奶,下半场易位再战,至于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说自己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央视节目说再见的时候,他才开始套上安全套。大家起哄说他要么是吃了“伟哥”,要么就是牲口,苗东说自己要过健康、诚实的性生活,并倡导大家洁身自好,远离药品。
  夏明明听了大家的传言之后,气得脸色铁青,她说苗东这样的癞蛤蟆连手都不会让他摸一下。不让摸手还在其次,关键是夏明明在朋友面前对苗东的百般殷勤,从来只有两个字的评语:德性。夏明明的态度让苗东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他最终决定放弃追求夏明明这只粗鲁的天鹅,还煞有介事地总结道: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们都开放了,上了床也不见得非要男人负责。
  在一个记者沙龙上,那是人们看到苗东和夏明明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大家听到苗东故意用很高的声音对夏明明抱怨:“每次都###间太贵了,这一片儿怎么就没有钟点房呢?”
  夏明明站起来把一杯可乐泼在苗东的脸上,把两字评语“德性”改成了“流氓”。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听苗东提起过夏明明三个字。
  苗东认识辛文也有两年了,在一次朋友聚会上,他一眼就看出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他便道貌岸然上前跟辛文套起了近乎。他以一个前辈的口吻,语重心长的对辛文说:“新入道的吧?我是CCTV的苗东,他们都管我叫东哥……这个圈里复杂得很啊,有些人看似热情,其实就是想占你们这种新人的便宜,以后碰到这种人可要多留一个心眼啊。”
  辛文笑着说:“你说就是你这种人吧!”
  苗东当时就知道这个“猎物”不容易下嘴,所以以后见面除了打两句哈哈之外,也只有敬而远之了。
  辛文觉得苗东这种人倒是不坏,但在记者这个圈里浸淫得太久了,精华没有学到却添了一肚子糟粕,基本上就属于一个混迹于记者圈子里的痞子。
  朱威一边同熟悉的记者们打着招呼,一边转过身对苗东说:“又想占女士的便宜,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单身?这么漂亮的女记者身边还会缺少追随者吗?”
  苗东的小心思被朱威戳穿了,脸上有点不自在,打着哈哈边走边给两人讲荤段子:“听说某公关公司老总由于业务繁忙经常出差在外,有一天陪客户喝完酒回家后就宽衣上床了,与老婆行完###,顺手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了老婆,老婆接过钱来从容地自枕头下面掏出一张五十元又找给了老公。”
  朱威知道苗东在报复自己,做这一行久了形成一个习惯,什么话都能听进去,再说和苗东是老朋友了,他太了解苗东了,犯不上为这点事与之唇枪舌剑相对,仍用和缓的口气说:“过去做一个好记者,只要有敬业精神加上犀利的文字就可以了,现在做一个好记者不光要有这两样,还需要一张利嘴啊!哈哈!”。
  一旁的辛文没有参与两人的谈话,只是抿着嘴微笑,显然,她很在意今天自己的举止和风度。
  午餐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多数记者都忙着赶回报社去发稿,京城推出一份新报纸算不上什么新闻,所以上版率不是太高。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与会的记者们早已清点了今天的红包,拿着“不菲”的劳务费,大家毕竟要花些心思对得起“东家”才是。有的记者会把拿到的“劳务费”给版面编辑分一半,再按时请主任吃顿饭之类的,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裸的广告稿,基本上都能够上版刊发。“不吃独食”是媒体行业里的潜规则,大家基本上都在遵守这一约定俗成的“行规”。
  自助午餐过程中,朱威和辛文聊得很是热络。趁着朱威给辛文去取水果沙拉的空隙,苗东挤眉弄眼对辛文说:“哎!朱总对你有意思了,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啊。”
  “别在那儿阴阳怪气的,我是单身无所谓,你给人家拆散家庭罪过可就大了。”
  “以为我看不出来啊,看你上台领奖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吧!”苗东的话里明显带有醋意。
  “吃醋了?”辛文得意地笑着,“追我的单身才俊都多得数不胜数,你说我会为一个有妇之夫浪费时间吗!”
  “其实,你别看朱威把事业做得有声有色,但他把生活搞成了一团糟,他早晚会和老婆离婚的。”
  辛文略感诧异地说:“看来,不是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贤淑的女人。”
  “但每个成功的男人前面肯定会躺着无数个美貌的女人!”苗东话里带刺地说。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朱威走过来把端着的水果沙拉放在了辛文面前。
  “没什么!”辛文显得有点慌乱:“我该回去发稿了。”
  
《德行》十六(1)
辛文现在在心理上早已摆脱了她初来北京时的凄恐与惶惑,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与北京完全融入到一起了。
  如今,只要辛文愿意,就能够在三十分钟内呼来一帮朋友去钱柜唱半宿歌,再去东直门的簋街吃宵夜到清晨。辛文的歌唱得很好,颇似王菲的干净嗓音加上###精致的面容,总能让聚会自始至终处在情绪高涨的顶点。她也不是随便把什么朋友都拉来参与聚会的,每次聚会,她都会以一个合适的理由先找一个买单的傻哥们,然后再以关系远近、是否合乎自己胃口等条件寻几位跑龙套的参与。养眼的帅哥和对自己有点意思的男士是必须的,三两位可以用来点缀自己的女士也是必要的,但女士们美貌和嗓音只能具备一样,这样就不会抢了自己的风头。
  辛文长有一双能够洞察所有事物的眼睛,她这种人会把一切事情都考虑得很周详,然后再按部就班地去实施早已拟好的步骤。她对待工作、对待人生都很有条理,做人做事目标非常明确,而且还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
  辛文第二次来到北京的首要目标就是留在北京,结果她被《华夏体育周刊》录用为实习记者;被录用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留在周刊,结果与她一起实习的五名记者,最后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在外东跑西颠了半年,辛文觉得做一名跑一线的记者受到很多限制,不久,她便做了《华夏体育周刊》的编辑兼记者;一年之后,辛文有了更新、更明确的目标:编辑部主任。辛文绝非是那种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人,她的每一步成功都有赖于自己的才能和韧劲,还有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所以她在任何一个位置上都会让人觉得是人尽其才。
  如果能够给辛文提供合适的土壤,她绝对能长成一棵乖巧的盆景,而不会成为栋梁之才。由于她善于洞察,所以,在人际交往中总能处在一个很从容的位置,尤其是在男人的世界里。《华夏体育周刊》基本上是一个男人的世界,跑一线的记者因为工作需要,都是清一水的小伙子。除了副刊两位女编辑之外,其它编辑也都是一帮爷们,编辑部主任是男的,副总编辑兼主编也是男的。所以,当眉清目秀、小巧标致的辛文加盟后,《华夏体育周刊》的出勤率达到了历史最高峰,连不坐班的一线记者也爱有事没事往办公室里扎堆。
  辛文做了编辑之后,连续组了几期质量较高的稿子,受到了编辑部的好评。有一天,苗东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在金山岭长城有一个挑战极限的活动,有人要倒骑摩托车飞越长城,各个媒体都派出了大批记者前往报道,他邀请辛文也一同前往采访。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全国各地的报纸、电视、网络等媒体都用了很大篇幅报道了该活动,报道方向也是大同小异,有媒体称此次活动是人类挑战自我极限的又一项创举;也有媒体把此次活动与中国经济腾飞相提并论;还有媒体说此次活动不但跨越了长城,也跨越了自秦皇汉武以来的中国历史,这是一种民族精神在新世纪的一次集中爆发……。林林总总的报道,都是极尽渲染、赞美、夸大之能事。
  因为《华夏体育周刊》是周报,比其它媒体的报道要滞后三天,所以,当辛文第二天看各个媒体的报道之后,她便把自己写好的类似稿件扔进了纸篓里。辛文想,活动后的第三天还抓不到更新更刺激的新闻点,跟在屁股后面说一些别人都已说过的陈词滥调,个人敬业问题不说,此举未免有点倒《华夏体育周刊》的名声。忽然,一个念头浮出她的脑海,在活动举办当天,辛文看到长城两侧搭建了两排巨大的脚手架,工人在搭建过程中将地面的灌木植被全部清除掉了;为了方便活动现场两万多名观众的观看,主办方将地势较高的几处山头辟为临时看台,山上的植被也尽数被毁,老远看上去像是长城边上的一块块“牛皮癣”;而且,比赛结束后,满山遍野都是观众遗留下来的垃圾;现场的广告、宣传标语和祝贺横幅都用钢钉直接钉在长城的城墙上,长城两侧搭建脚手架的末端也都顶在城墙之上……她当时看到这些之后就有点不以为然,但由于本次活动打的是“祝贺中国申奥成功”的旗号,她也只能“视而不见”了。对了,何不用这些素材做一篇批评文章呢!一来可以显示自己在新闻采访中的独特视角和逆向思维;二来可以呼吁环境保护,这与北京奥运会倡导的绿色奥运也相吻合;三来也可以向那些打着公益旗号谋取私利的人敲响警钟。
《德行》十六(2)
于是,辛文便从最早的美国魔术大师大卫?科波菲尔“穿越”长城城墙到柯受良驾驶汽车飞越长城,从朱朝晖骑摩托车飞越黄河壶口瀑布到这次于顺业倒骑摩托车飞越金山岭长城,还有接下来急于飞越长江、飞越金沙江等等这飞那飞活动,进行了一一评述。辛文在文章中点出,在类似的活动中真正的受益者是“飞人们”和经纪公司,而最受伤害的就是“飞人们”扬言要挑战的自然。
  辛文在文章中说:“古老的长城城墙承载不动那么多的飞越,日益风化的壶口岩石也承受不了那么多飞越,人们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去挑战极限?如此热衷于去挑战已经千疮百孔的大自然呢?
  “挑战极限!在时下虽然被使用的频率很高,但并不时髦。人类挑战极限的行为可以说自古有之,从原始人因生存需要而进行的长途迁徙,到十四、五世纪的哥伦布,从上个世纪的斯文?赫定到第一个进入南极点的阿蒙森,西方诞生的挑战极限的探险家多如繁星。与西方相比,素以坚韧自居的中国人更是不甘寂寞,出师西域的张塞和七下西洋的郑和当属中国人“挑战极限的鼻祖”了。近代,献身“长漂”的尧茂书秦大河、孤身徒步“死亡之海”的于纯顺,他们挑战自身极限的精神给我们留下的决不仅仅是一句空洞的“挑战极限”的口号。在他们将自身置于大自然中去挑战自我极限的时候,他们抛开了功利的羁绊,为我们留下那么多翔实的考察报告,因此他们才会被后人敬仰纪念,也因此,他们的挑战才更具挑战性……。”
  此文在《华夏体育周刊》一经刊出后,很快得到了有关部门的重视。首先,他们肯定了辛文的文章立足自然、保护自然的观点,并责令相关部门,今后在长城一带严禁搞类似的飞越活动。
  辛文似乎又找到了当年在老家报社工作时、为民工讨要工资扬名后的成就感,但最终尴尬的结局也让她时刻铭记在心。所以,这一次虽然辛文也被主编和上级主管部门反复表扬,但她一直都是低调应对。但是,此后不久,辛文便被报社聘为《华夏体育周刊》的编辑部副主任,这一天距离她进入该报刚好两周年。
  下午,一起合租房子的赖星芳给辛文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一个想投资网站的企业家邀请她吃饭,问辛文晚上是否有空同去。辛文说:“都不认识,我就不去了。”
  “有一个人你应该来认识一下。”赖星芳说。
  “谁啊?是李嘉诚的儿子吗?”
  “呵!眼眶子越来越高了,今天虽然不是李公子却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半个衣食父母,一家公关公司的老总。”
  “哪家公司?哪个老总啊?”辛文有点兴趣了。
  “博阳公司的董事长,叫朱威。最近市面上卖的挺火的《早报》你知道吗?就是他注资办的。”赖星芳带有点夸耀的说,“前一段时间我不是告诉你,我在帮一个朋友筹备、策划一份报纸吗,就是朱威他们的《早报》。”
  “嗯!你真能干啊!”
  听说有朱威,辛文的心思动了一下,嘴上不由自主地说:“好吧!晚上见!”
  放下电话,辛文为晚上的饭局该穿什么衣服忙活起来。
  辛文在刚来京时,对这种饭局还有着极大兴趣,在为数不多的几次饭局中认识了澳洲龙虾、鲍翅捞饭、象拔蚌等原先只听说过没见过的东西。这种动辄几千元上万元的宴席让她感到异常###,###的原因不仅仅是食欲的满足,那种出入高档社交场所的感觉,让她在心理上有一种对前一天晚上吃方便面补偿的感觉。但并非每次大餐都有那么好的感觉,让她受挫的是有一次一位福建晋江的运动服装老板请客吃海鲜,上来了一份基围虾配着一碗料酒颜色的透明液体,辛文以为是基围虾的蘸料,于是将剥好的鸡尾虾在“料酒”里优雅的蘸了蘸放进嘴里,她咀嚼了一会儿觉得只有一股淡淡的茶水的味道,自己正心里纳闷的时候,只见福建老板把剥完虾的手指放进了“料酒”里洗起了手指……书包网 www.bookbao.com
《德行》十六(3)
现在的辛文对这种饭局见得太多了,她已经能够轻松应付各种饭局和饭局上的各色人物了。
  赶回住处后,辛文冲了一个澡,又先后试换了十几身衣服,然后又去报摊买了一份《早报》,磨蹭了一会儿,辛文比约定的时间推迟了二十分钟走进朝阳公园附近一家高档粤菜馆。辛文计算过,二十分钟是一个饭局的前奏,是宾主们简单介绍、粗粗寒暄、推来搡去点菜的时间,等这段“垃圾”时间一过,自己再闪亮登场,凭借着自己不错的姿色和得体的举止,总能成为饭局上备受男宾们关注的一个人物。
  领班小姐将辛文送到一间叫做“听雨轩”的包间,辛文看见门口上方的牌匾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她记不清在哪个酒楼用餐时,酒楼把女洗手间称作是“听雨轩”,而对过的男洗手间则挂着“观瀑阁”。辛文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步入了“女洗手间”,围桌而坐的一圈人她只认识赖星芳和朱威,还没看清其他人的容貌,她便开始表示歉意:“抱歉!抱歉!报社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耽误大家时间了。”
  赖星芳起身为辛文介绍客人,坐在主座上的一位个子不高,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急忙起身与她握手,左手慌不迭的从阿玛尼西装内侧口袋里面掏名片。辛文双手接过一张华丽的烫金名片,上面印着:山东大德集团董事长曹遇春。赖星芳介绍到朱威时,辛文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朱威握了握手,“朱总,我们又见面了,”辛文晃了晃手中的报纸说,“你们报纸的颜色真是独具匠心啊,在报摊上非常醒目,一下子就能抓住人们的眼球。”辛文没有仔细看报纸的内容,只能夸外观。
  赖星芳略有点吃惊:“你们早就认识了?”
  朱威解释道:“我们刚认识三天,这周一《早报》的新闻发布会上,苗东介绍我们认识的。”
  辛文从赖星芳的眼神中觉察到了一丝只有女人才能看到的戒心。
  赖星芳的下首是一位穿西装###裙的大脸盘儿姑娘,是曹董事长的秘书,她说话倒是没有曹董事长那么浓重的山东口音。另外在座的还有一位文质彬彬戴眼镜的男士,看不出年龄来,曹董事长介绍说是自己中学同学,现在是国家统计局的一位处长。眼镜男士的身旁坐着一位体态###长相玲珑的年轻姑娘,据眼镜说是一位歌手,最新录制了一首新歌《我性我情我无悔》正在音乐电台打榜。
  酒菜上齐后,曹遇春董事长起身举杯,用他那浓重的鲁西南口音说道:“嗳!诸位,感谢你们赏光,俺是一个粗人不懂得客气,在此,俺先敬大家一杯。”
  话毕,曹董事长有点夸张的一仰脖子,一杯五粮液倒进了肚子,其他人只是礼节性地沾了沾嘴唇又放下酒杯。曹董事长不干,让大家把第一杯酒必须喝干,大家只好重新举杯,曹董事长解释说:“在俺们山东喝酒,上来就要全干六杯,然后再轮流互相敬酒。你们首都人喝酒,没意思嘛!”
  眼镜处长说北京人不这么喝酒,让他入乡随俗,数杯之后,曹董事长没有再勉强大家干杯,宴席气氛也渐渐热闹起来。
  朱威直夸曹董事的为人和酒量:“山东人脾气豪爽硬朗,曹董事长真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呀!”
  曹董事长被朱威夸得有点飘飘然了:“嗳!朱总说得对,俺们山东有个段子叫做‘四大硬’,这‘四大硬’就是门洞的风,拉满的弓,半夜的###老山东。你说这山东人的脾气是不是有点倔?”
《德行》十六(4)
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辛文心里对这个曹董事长却不以为然了,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没有文化的粗人。
  大脸盘子秘书提醒董事长少喝一点酒,眼镜处长也劝他别忘了说正经事,曹董事长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嗳!俺差点忘了正事。嗳!诸位!俺跟大家交个实底,俺这次来北京主要目的是想找几个明白的朋友帮俺参谋参谋,俺想投资网络。”
  朱威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被一口油煎鳕鱼给噎着,赖星芳给他打电话时只告诉他说有一个山东的企业家请客,让他来看看能否发展成为公司的客户。《早报》筹备期间,赖星芳忙前跑后为报纸出了不少力,所以,朱威接到她的电话都没犹豫,就答应晚上一起过来吃饭。见面后,朱威觉得这位曹董事长只不过是一个暴发户或者乡镇企业家而已。此时,曹董事长把他要投资网络的宏伟想法说出来后,朱威感觉既吃惊又好笑。出于职业习惯,朱威还是认真地询问:“请问曹总,您是想参股目前成熟的网络公司呢,还是有自己的概念,打造一个新网站呢?”
  “概念?俺没有,只有几个钱想做点投资。前几年养猪发了点财,俺想把事业做得大一点,就把所有资金用来扩大养猪场,后来俺又投资做了一个猪饲料加工厂。至于是参股别的网络公司还是自己做网站,这正是我要请教诸位的。”
  朱威觉得与曹董事长有了几分亲近感,因为他跟自己的四叔一样,都是养猪的。但人家曹遇春已经养猪养成了曹董事长,而四叔一直在老家的坡塬上,赶着他的种猪四处给别的猪配种,去年他为四叔投资建了一个种猪场,据父母说生意还不错。
  当曹董事长给自己的发家史简介过后,吃惊的已经不仅仅是朱威了,辛文觉得这件事情整个就是一个笑话:养猪的要做网络公司。
  眼镜处长给曹董事长补充说:“我们那个村地处鲁西南,非常贫穷,这几年,遇春给村里所有的农户们免费提供猪仔,又以成本价把猪饲料卖给村民,如今,我们村的村民靠养猪发了财,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古道热肠、性格直爽的曹董事长,赢得了大家入席以来最为真诚的一次注目礼。
  曹董事长是通过朋友介绍联系上赖星芳的,此前,他们通过几次电话,曹董事长表达了自己想投资网络的想法,赖星芳觉得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所以,曹董事长这次专门进京取经。
  今天晚上虽说是曹董事长请客,但聚会是赖星芳张罗的,她是一个低调的人,加上大家的谈兴都比较高,所以,她一直就没怎么说话。刚才大家说到网络投资的事情,作为一席人惟一与IT行业沾边的她,多少有了一些兴致,她说:“现在IT行业缺少的是理念,缺乏的是具体的、清晰的盈利模式,而不是资金。”她没好意思说曹董事长养猪挣得那几个钱不够网络糟蹋的,“目前,正是中国网络的第二个投资热潮,大批的风险投资商涌进国内来寻找投资机会,但对于把钱投给谁,他们也一直处于观望阶段。因为好的概念不缺投资,而在缺少投资的项目中甄别谁的概念好坏、谁的项目有无前途,这又是我们所不具备的能力,所以我觉得投资网络比投资股票还要谨慎,曹董事长。”
  曹董事长显然是听明白了,也许是信心上遭受到了打击,他听完赖星芳的一番话后,张着大嘴半天没说话。朱威看着曹董事长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忍心,就用道听途说的信息来缓解曹董事长的尴尬:“据说美国到中国的航班上,如果有人在座位上翻看关于网络投资的商业计划书,就会有风险投资商主动上来找你攀谈。而且,这些风险投资动辄就是三五百万、一千万的投入,这可都是美金啊!这说明什么?说明网络的前景无限,而且只有像曹董事长这样的有识之士才能看到这一点。”
  曹董事长喝过五粮液的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讪讪地说:“诸位你们别笑话俺,俺也意识到这个信息时代里,投资高科技才能赚大钱,这也是与时俱进嘛!没想到的是投资个网络公司,不光要有钱还得有好的想法,看来俺还不成啊!第一俺没有那么多钱,第二俺这个脑子看来就够养猪。”
  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反而让曹董事长更加不好意思,他的胖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害羞的神色,大家笑得更加厉害了,都觉得曹董事长憨厚可爱之极。
  朱威安慰曹董事长说:“您可以请人做一个自己企业的网页啊,有一两个网络管理人员就够了,把您自己优质猪和猪饲料放在上面做广告,这样一来买您的猪和猪饲料的人不就更多了吗,照样可以把企业做大,赚大钱。”
  曹董事长很认真地让秘书把朱威的想法记录下来,等回山东开会研究。
  晚宴结束后,曹董事长送给大家一人一份从山东带来的土特产,还客气地道别:“嗳!今天真是让俺受益匪浅,欢迎大家有时间到俺村里去做客,俺那边人可热情了,像你们这样的贵客去了,俺们都是往死里喝……。”
  走出酒楼门口,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朱威开着宝马送赖星芳和辛文到她们的住处。临别时,朱威提出来说有时间请她们俩一起吃牛蛙,辛文说:“好啊!我最喜欢吃牛蛙了。”
  赖星芳瞅着辛文说:“咦,你不是一直说牛蛙特恶心吗?”
  “前几天我和报社的同事一起去吃了一回儿,觉得还挺不错的。”
  朱威说:“好的,时间我们再约!”
  “好吧!再见!”
  
《德行》十七(1)
辛文是四川人,父母是七十年代末返城的知青,在农村那些无聊的日子里两个人偷偷地恋爱草草地结婚,回城后双双进了市里的一家化工厂做了普通工人。这种安宁的日子没过几年,也就在辛文七岁那年,化工厂破产倒闭了,母亲回家待岗,父亲勉强留在工厂看大门,窘迫的家境是辛文童年最深的记忆。
  父母一生最好的时光都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了,父亲曾经概括他们那一代人是:长身体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学知识赶上了###,参加工作赶上了上山下乡,回城返乡赶上了改革开放,想要踏踏实实养家糊口又赶上失业下岗。总之,他们就是倒霉透顶的一代人。父母把对美好生活的全部梦想,都寄托在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上,希望她们日后能够出人头地。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姐姐辛琳高考落榜,这让父母非常失望。姐姐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自己开了一家小服装店,一直经营惨淡,她没能成为父母希望的眼中有出息的女儿。
  小女儿辛文从小喜欢唱歌,在中学期间她是学校里的文娱骨干,凭借着一首《我爱你,中国》还获得过市中学生文艺汇演的一等奖,由此,辛文还做过好一阵子歌星梦。有姐姐高考落榜的前车之鉴,辛文对功课一直很用功,她梦想高考时能考入一所国家级的艺术院校。高考结束时,辛文却只被本市的一所师范学院专科录取。颇有些怀才不遇意味的辛文,在师范专科毕业后没有去小学当老师,而是托同学父亲的关系进了本市的一家都市小报做了一名记者。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后,辛文就暗下决心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善家庭的境况。
  辛文的专科读的是汉语言文学,对于如何做一名记者还是完全陌生的,但凭借着良好的悟性和灵性,加上不错的文笔,辛文很快就展露出做记者的天赋来了。这一天是报社发工资的日子,辛文的实习工资加上稿费一千刚刚出头,对于这样的收入,她还是非常满意的。下班时间一到,辛文就着急往家里赶,她要请爸妈和姐姐去外面的餐馆大吃一顿。
  虽然气温还没有降到零度,但江苏的冬天有一股比干冷的北方还要难挨的寒气。
  辛文一边蹬着自行车往家里赶,一边盘算要去哪家餐馆吃什么菜。快到家时,她被路边的一堆人群吸引住了视线,她出于职业敏感停下了自行车。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面前一块纸板上用不错的毛笔字写着一篇挺长的文字,标题是:民工讨要工钱八载,试问人间天理何在? 男民工戴一顶破烂不堪的迷彩帽,正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嘬着几乎烧到手指的烟蒂。女人怀里搂着稍微小一点的女孩,那个女孩也许是生病了,眼神里一点生气都没有,大一点的男孩吃着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递过来的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一大口咬下去几乎咬到了自己的小手指。辛文读着纸板上悲苦的文字,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一种记者的使命感使她很想为这家人做点什么。另外,辛文还隐隐觉得如果帮助这一家人讨要回他们的血汗钱,很可能成为自己从事媒体的一个转折点。辛文主意已定,决心搏一把。她把这一家人带到路旁的一间云吞馆里,给他们每人要了一碗云吞面和三屉大蒸包,又给家里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们报社临时有采访任务,改天再请他们吃饭。
《德行》十七(2)
辛文看着一家人把饭吃完后,才开始询问其事情的原委。
  带迷彩帽的男人名叫张敦旺,原先是河南新乡农村的一名民办教师,八年前因为父亲得了肝癌无钱医治,便放弃了收入微薄的民办教师工作,在村里组织了一支二十多人的包工队,告别了刚结婚一个月的妻子出外揽活挣钱。经人介绍,他们的第一趟活就找到了本市八年前的一个市容规划工程,由于工程没有公开招标,私下被几经转包后,给了当地的一个大包工头,张敦旺又从大包工头的手里承包了市经委办公楼建设的部分工程。
  九个月干下来后,大包工头只负责了他们吃住,应该结算的二十三万元变成了一张欠条。眼看年关到了,张敦旺只好劝说怨气冲天的父老乡亲们回家过年,自己留在工地上等着催要工钱。张敦旺找到大包工头后,大包工头每次也都是一肚子怨气,说自己拿到的那点工程款还不够给民工们垫付的伙食费,就让他一等再等,谁知这一等就是八年之久。说到此处,张敦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文记者,你……你可得帮我们农民讨个公道啊!俺爹……爹闭眼我都没敢回家啊!为了躲债,我已经七年没回家过年了,俺媳妇跟着俺没享过一天福、一天福,还有两个孩、孩子……。”
  辛文的眼睛湿润了,一个大男人号啕大哭让辛文心里震撼不小,泪水落在了采访本上,把自己刚刚写完的一行字泡得模糊不清。
  “你们今晚先回去休息,明天中午带上所有的证据到报社找我,这是我的名片。”辛文把名片递给张敦旺的瞬间,看到了他妻子呆滞、木讷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
  第二天上午,辛文把这件事情的原委向主编作了汇报。上午报社领导就此事开了一个很短的碰头会,觉得这是一件提高本报影响力的好事,决定支持辛文帮助民工讨要工资,并拿出一定版面对此事进行跟踪报道。辛文随后联系了市电视台的两名记者,和张敦旺一家四口来到了市经委,市经委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过问了此事,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用牙签探寻着后槽牙牙缝里的食物残渣,应付辛文他们说马上向领导汇报后再给答复。
  当天下午出版的都市报和晚间的电视新闻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摄影记者按照辛文的授意,摆拍了很多张敦旺一家悲惨状况的照片,第二天国内几家有影响的网站也纷纷转载了这些照片。没到中午,市经委主任亲自给报社打来电话,并出面接待了辛文和张敦旺等人。昨天捏着牙签剔牙的办公室主任也是满脸堆笑,对张敦旺一家人嘘寒问暖。市经委主任略带埋怨的口吻对张敦旺说,此事可以亲自向他反映,没有必要惊扰媒体,最后答应他们尽快协调各方圆满解决此事。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由市经委牵头找到了当年工程的总发包商和那个大包工头,几经协商后,给张敦旺连本带息总共补偿了二十九万元的拖欠工资。
  这件事情使得辛文成了市里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在报社里,主编大会小会上的表扬也使她迅速蹿升为社里的名人,一年多实习记者的身份很快地转成了正式记者,报社的一些对外应酬,社长、主编也总是喜欢带着她出席,这使得一些工作多年的老记者们很是眼红。
  二十三岁的女孩是真正的花季年龄,在那样一座小城市里,女孩、年轻、漂亮、记者、荣誉,当这五个因素叠加在一起时,辛文也很快成为了一些好事者的编排话资。最初流传说辛文是主编的“小蜜”,去省城开会时两人住的是一个房间。后来说市委某个领导与辛文有着###关系,还有人看见她去市立医院妇产科做过检查。后来又传说主编的工作调动,是因为与那位市委领导争风吃醋导致的结果……一时间,辛文几乎成了报社的一颗定时炸弹,没有人敢得罪她,但也没有人敢接近她。有一天下午,不善言谈的姐姐辛琳,关掉她本来就惨淡经营的服装店,跑来苦口婆心地“规劝”了辛文整整一个下午。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德行》十七(3)
那个阶段,辛文在精神上几乎完全崩溃了,刚刚扬起的生命之帆被世俗和偏见撕扯得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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