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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

_6 张毅 (现代)
  路就在这里中断,河的两岸是陡峭的岩壁,无立锥与攀援之地。要沿着这重重河谷出去,只有在半岩间凿出的一排排方孔,插进粗大的木料,下面再加斜衬,然后再在上面钉上木板,铺成道路,这就是古代的栈道。
  “汉王请留步,我们就在此一别吧!”
  张良下马向刘邦拜倒在地,刘邦连忙下马扶起:“子房,一路保重!”
  张良一行牵马走上了栈道,渐渐消失在前方的峡谷中。
  刘邦一动不动地伫马远眺,直到身后有人对他说:“汉王请回吧,子房先生已经走远了!”
  刘邦怅然若失地掉转马头,正要回去,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前方起火了!”
  刘邦抬头一望,只见栈道延伸向前的深深狭谷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两位送张良的军校慌忙跑回来报告说,张良一行走到了前面突然命令那护送他的百名壮士,将手中的火炬点燃,边走边将火炬投向身后的栈道,于是栈道的木架立即被火点燃。风助火势,栈道立刻便燃烧成了一条盘山的火龙。
  刘邦的将士震惊了!
  昼思暮想要杀出去的将士们,如今绝望了。道路已被毁,不困死在这深山狭谷中么?这张良安的什么心?他是不是看见汉王困在这深山里,故意放火烧了栈道,去讨好和投靠项羽?他与汉王平日情同手足,汉王也待他不薄,谁会料到这位天下闻名的英豪,竟会有如此歹毒心肠、卑鄙之举?
  顿时,有不少将士义愤填膺,马前请缨,请汉王下令,让他们去赴汤蹈火,还来得及扑灭栈道大火,还可以把张良捉回来千刀万剐、食肉寝皮!
  在这群情激奋、沸沸扬扬的咒骂和请战声中,刘邦却一反常态,处变不惊,若有所思地举头望了一阵,平静地拨转马头,一声不响地回转身去了。
  将士们不解地望着汉王离去的背影,噤若寒蝉。
  栈道火光把峡谷映得通红。
  第十四章 彭城,虎口余生
  他对那个梦想中的故国,奉献了自己的忠诚。在血泪的遭遇中,他终于破灭了那个可悲的复辟梦。即使是一位盖世人杰,也差一点成为一个庸碌昏君的殉葬品。
  当张良带着何肩一行,尾追着西楚霸王东去的踪迹赶到阳翟时,却扑了一个空。
  韩王成根本没有回到阳翟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儿哪里还有一点都城的气派?哪怕是小国之都!经过亡国的浩劫,再加上陈胜起兵以来,你来我去的兵燹扫荡,令张良梦牵魂绕的故都,已变成荒城一座,当年的王宫,当年的相府,一片断壁颓垣。荒草藤蔓之中,成了狐兔的巢穴。
  他家昔日相府那座巍峨的门楼,如今已经坍塌,只剩下一点土石的残墩。在这旁边,有一间小屋尚存,从那破屋顶上冒出缕缕炊烟。张良知道那里有人,走上前去推开那扇破门。只见几块石头垒起的灶上,架着一只残缺的陶罐,不知在熬着什么发臭东西。再往里瞧,一个枯瘦如柴的中年人躺在床上,他一见有人推门,便挣扎着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问道:
  “是韩国司徒张良大人吗?”
  “正是。”
  “我已经在门口等了你好多天了,要是再迟几日,恐怕就见不着你了……”
  “你病了么?”
  “断粮三天了,今天拾到一只发臭的死老鼠,正在熬汤……”
  张良吩咐何肩给了他一些馍和粮食,他拿起一块又冷又硬的馍就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吃下了大半块馍,又喝下几口凉水,心头有底了,才有力气开口说话。
  韩王和各路诸侯一起,被项王召至戏下。后来,一个个诸侯都被封了王,回到了自已被分封的地方去了。就连项王最嫉恨的沛公,也被分封到了巴蜀。可是韩王成一等也不见封,二等也不见封,派人去询问只叫等候,无可奈何也只好候着。这位韩王成一点没有自知之明,就凭你这几千人马,几座占不稳的城邑,毫无战功可言,有什么资格厚着脸皮三番五次地请求封王?
  一天,西楚霸王要东归彭城了,就命韩王成随军前行。等快到阳翟了,韩王成前去与霸王辞行,项羽不但不见他,反而传话给他,叫他继续跟随大队伍前行,不得有误。
  韩王成弄不清究竟是为什么?既不敢不走,又不敢去问,更不知如何应对。一急之下,才派了一个信使,昼夜兼程去请张良回来。当时沛公是向他借张良送他西进入关的。如今关早已入了,最近又听说西楚霸王答应他改去汉中,张良也早该归还了。信使出发之后,韩王成又派了一个人守候在阳翟,无论如何要等到张良,转告张良到了阳翟后,赶快到彭城去找他。
  告别了这个传话人之后,何肩问张良:“你真的要去彭城吗?”
  “我能不去吗?”张良联想都没有想,就作出了这样的回答。大家都知道,韩王成是他亲手扶起来的,虽然他懦弱无能,如果在他危难之中撇下他不管,人家不把他张良看成一个无义之人吗?
  “我看项羽把韩王成弄到彭城去,就没安好心,八成是为了你,你能去自投罗网吗?”
  “事已至此,我能抛开韩王成不管吗?就是虎穴龙潭也应该去看看!”
  不过,他去彭城之前,还要办几件事,一是去祭扫了一次祖宗的墓王,二是回家去看望一下淑子和两个儿子,他西进之前早已将母子三人妥帖安顿好了,隐秘而又安全,趁此机会回家看看。他已早将程康找到,和淑子母子住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看,不知他们近来身体好否?
  等到将这些事情办完之后,张良才领着何肩和百余名随从兵卒来到彭城。
  这彭城本来地处要冲,又加上最近成了西楚霸王的首邑,一时成为最具权威的政治中心,自然显得格外繁华和气派。城里城外,到处驻扎满了楚军。
  张良一行来到城门外,请守城军校向西楚霸王通禀,韩国司徒张良求见。
  张良来到的消息,在项羽的周围激起了一场热烈的争论。
  有的主张,决不能放他进去。他肯定是刘邦派来打探消息的,说不定还负有什么秘密使命,千万让他进来不得。
  楚霸王询问亚父的意见,范增一提起张良,就恨得咬牙切齿,他大声说:“他带的一百人马,只能留在城外,等他一来晋见霸王,就立即将他杀掉,以除后患!这次可再也不能手软了,听从我的号令行事。”
  项伯却说:“一个张良来到彭城,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更何况韩王成现在还在这里,他身为韩国的司徒又为何不能来呢?再加上他刚从刘邦那里来,我们还可以借此机会了解刘邦目前的情况。如果霸王能以礼相待,张良能留在霸王左右,那不更是一件好事吗?”
  楚霸王采纳了项伯的意见,传张良进见。
  张良把一百名随从留在了城外,作了周密稳妥的安排,然后只带了何肩来见项羽。自分封刘邦到巴蜀为王,后又改封为汉中都南郑,项羽率兵出关东归后,一直没有得到刘邦的消息,这始终是他放心不下的事,因此,一见张良,他便急切地问道:
  “汉王刘邦现在何处?”
  “我在褒中和他告别,想来现在早已到达南郑了吧!”
  “刘邦他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汉中吧?是不是他派你来打探虚实,有一天又要带着大队人马杀出关来,与我争夺天下?”
  “据我知道,汉王并没有东图的意思,有一件事便可以让霸王放心。”
  “哪一件事?”
  “霸王难道没有听说,汉王一边往南郑走,一边就已把身后的栈道一火而焚之!”
  项羽大吃一惊,故意问道:“真有这样的事?他把栈道烧了干什?”
  张良说:“请霸王相信,这是我亲眼见到的。汉王火烧栈道,至少说明它无意东进吧?据我所知,值得霸王忧虑的并不是汉王刘邦。在北方,齐将田荣不但早就不听号令,没有跟随霸王入关,这次分封当然没有他的份。最近我听说,他竟敢气走了霸王所封的齐王已自立为王了。同时,彭越和陈余也极不安份,不知霸王是否注意到了。”
  正在这时,亚父范增在他耳边说,有人正从北方回来,有重要消息禀报,于是项羽只好先将张良安顿下来,北方不安定,还是先稳住张良再说,便吩咐送他去见韩王成。临别时项羽要张良捎话给那位韩王成,叫他要安份知足,别经常来搅扰得他不快,否则他会对他不客气!
  从这话里张良已经意识到韩王成的处境不妙。
  他一来到韩王成下榻的馆驿,只见前门警戒森严。走进大门一看,这不过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落,哪里有一点王府气派?这院子里也不见什么人影,静悄悄的。他推开一扇侧门,才见到有几个人聚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坐着发呆。
  有一个人一眼认出了张良,兴奋地站了起来:“张司徒,可把你盼回来了!”
  大家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一下子把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道:
  “司徒回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我们身临绝境,真是望眼欲穿啊!”
  “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比囚犯还不如!”
  “大家小声一点,把韩王惊醒了,他又得骂人!”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摆起一付王侯的架子!”
  西楚霸王认为韩王成没有一点战功,拒绝封他为王,不准他再回阳翟,完全等于把他押解到了彭城,将他软禁在自己身边。反正就是赏一口饭吃,不准自由走动。等待他发落。韩王成手下的人,大部分都闻风而散,呆在身边的人已所剩无几。
  可是这位韩王成却毫无自知之明,在自己的部下面前,依旧摆起一付王侯的架子,成天骂人找岔子,闹得鸡犬不宁。而自己从不敢去找霸王评理,一天到晚不是喝得酩酊大醉蒙头大睡,便是以泪洗面情绪沮丧,一付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正在谈论间,听说韩王醒了,有人进去通禀,说司徒张良求见。一声传张良,张良便和大家一起向正厅走去。一进门张良还是庄重地向韩王叩拜,还没有等到他站起身来,韩王就骂开来了:
  “张良,你知道自己有罪吗?”
  张良十分克制地回答:“臣不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
  “我问你,你究竟是韩国的司徒,还是刘邦的军师?”
  “当然是韩国的司徒。”
  “好道,你身为韩国的司徒,却跑去帮助刘邦西进入关,与霸王结下了深仇大恨。我陷于今天的困境,完全是你张良一手造成的。来人呐,把张良给我绑了!”
  令传下了许久,却不见有回应,更不见有人上前去捆绑张良。
  韩王更加激怒了:“你们没有听我的命令吗?一个个是不是要反了?眼里还有君王吗?”
  从旁边站出一个人来说:“韩王息怒,不是大家不听从你的命令,如今都到什么时候了,难道把张司徒千里迢迢召回,就是为了治他的罪吗?”
  韩王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良说:“我接到韩王的书信就很快赶回来了,没有想到韩王深陷困境。既然如此,大家还是应该和衷共济,别图良策。”
  韩王成说:“不都说你与项伯是生死之交吗?为何不去找项伯替我们疏通一下呢?”
  张良说:“这当然是个办法,只是我随身没带什么珍贵礼品,韩王能不能将你珍宝拿一点出来让我去送给项伯?”
  一听说要他拿出珍宝,爱财如命的韩王成顿时变色,他说:
  “你为刘邦效了那么大的力,我不相信他对你没有重赏!我哪里还有什么珍宝?”
  张良说:“汉王是赏过我许多珍宝,但我却早已送给别人了。”
  就连韩王身边的贴身侍卫也听不下去了,便在一旁说:“韩玉不是还有几箱珠宝吗?如今连命都保不住了,还留着它干什么,不如拿去花掉,兴许还能找到一条活路!”
  韩王的脸红到了耳根,实在无法遮盖了,才不得不叫人去取来。
  张良想起了临别时刘邦的话来,感到一阵阵心酸,这不明明是自作自受吗?
  项伯引张良去见霸王。北方战乱又起,证实了张良的话,项羽对他不敢小视,常恨自己身边没有张良这样一个大智大勇的人。
  霸王赐座以后,张良开门见山地说:“霸王是否承认韩王是你邀请到彭城来作客的贵宾呢?”
  项羽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便顺口承认说:“就算是吧!”
  “既然如此,怎么能让他生活得象一个囚徒似的?”
  项羽火了,你一个小小张良,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便直言不讳地回答他:“实话告诉你吧,我没有杀掉他就算不错了,还要怎么样?”
  项伯在一旁向张良示意,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张良并不理睬,继续说道:“我相信,霸王要杀掉一个韩王是非常容易的。可是,人人都知道他是韩国之王,要杀掉他总该有个理由吧?否则又何以服天下!”
  “理由很简单,他是一个平庸的昏君,诸侯共同反秦,未立丝毫战功!”
  张良平静地回答说:“霸王杀秦王子婴,天下人不敢说你杀得不对。可是你若杀掉了韩王,天下人就会认为你滥杀无辜,会失去民心。”
  霸王激怒了:“如果我非杀他不可呢?”
  “那么,霸王就会因小失大。”
  “什么叫因小失大?”
  “霸王的大业是要号令天下,如果一个小小的韩王都容不了,谁还来投奔霸王和依附霸王呢?”
  项羽被张良问住了,何况北方又有事端,暂且饶他这一回吧。如今彭城,各诸侯的使者来来去去,若将韩王杀了,传到各诸侯那里,恐怕还真会引起骚动,借口兴兵反叛。
  项羽这人,心里是藏不住话的,前次在鸿门被刘邦问急了,就把曹无伤抛了出来,等到明白过来就已经晚了。此刻,他实在憋不住了,便说道:
  “这个韩王成,他真该杀的地方,还是公然派你去助刘邦西进入关!”
  此话一出,张良才完全明白了其中的真正奥妙,于是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请霸王见谅,我张良送沛公西进,其实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让沛公还军霸上,等待项王入秦;二是在鸿门宴上力争诸侯间不伤和气,不让诸侯内部争斗,不然霸王能召集各种诸侯重新分封诸王吗?如今各路诸侯各赴自己封地,共尊西楚霸王为盟主。难道没有我张良的功劳吗?我如果真怀有二心,敢回到霸王身边来吗?”
  这一席话竟把霸王说得心花怒放,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谁也否定不了!连忙下令摆酒,大有嘉奖之意。他还高兴地告诉张良,最近虞姬编排了一个乐舞,传令上场表演,以助酒兴。一旁的项伯见有此转机,当然特别高兴,弄得好能把张良留得下来,那真是楚军的大幸。
  顷刻见乐工上场,吹奏笙萧管弦,在舒缓的乐曲声中,虞姬领着一队舞伎上场,虞美人翩翩起舞,边舞边唱着项羽最爱听的一只江东民歌: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虞姬身着粉红色长裙,肩披白纱,舞姿婀娜,如亭亭荷花迎风摇曳。舞伎们一身碧绿衣衫,真如荷叶田田,将虞姬映衬得格外的美艳。
  重瞳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随着虞姬转动,别看他是一位出入于万军重围的赳赳武夫,此刻他在这位绝代佳人的轻歌曼舞的抚慰下,显得特别的安详,他倒是真正的沉醉了。
  酒席歌舞到霸王兴尽而散。
  张良辞别霸王回到韩王下榻的馆驿,不觉大吃一惊。只见庭院里灯火通明,大厅陈列着霸王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和各色山珍海味。
  韩王成乐已忘忧,正与臣下们举盏畅饮,觥筹交错,得意忘形,笑语喧喧,早已不知今夕何夕,身居何处了。
  张良呆呆地立在厅堂门口。
  韩王见张良立在大厅门口发呆,忙说:“司徒还呆在那里于什么?还不快来喝酒,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喝过酒了!”
  张良接过酒来,默默地一饮而尽,心里说不出一种难受的滋味。
  韩王成已有几分醉意,心情又突然舒畅,便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司徒,你快说说,你去见霸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开初许久不见你回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后来霸王又赏赐来这么多东西,才知道你没事了!哈哈哈哈……”
  张良什么话也不想说,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眼前倒是过去了,项羽是个反复无常的人,韩王还是要做走的准备。”
  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韩王成,用他已经搅不转的大舌头,模模糊糊地回答说:“走、走什么?……霸、霸、霸王……待我们这、这、这么好……还、还走、走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就象一条死猪般地倒在榻上醉得不省人事。
  从此以后,霸王不时请张良到他那里去饮酒。有时,有诸侯遣使来见霸王,项羽还特意让韩王成和张良作陪,以显示他的宽厚与仁德。韩王成受宠若惊,而张良的笑脸背后,掩盖着愈来愈沉重的心情。项羽倒是越来越得意,因为那位当年刺杀秦始皇的英雄,如今正温驯地坐在他的身旁。
  一天,张良又陪项羽喝酒,在谈得十分高兴融洽的时候,霸王随便问道:“子房,你那位韩王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张良说:“霸王给与他荣华富贵,一天饱食终日,闲得发愁啊!”
  霸王哈哈大笑:“日子过得快活不就行了吗?还要怎么样呢!”
  张良试探着说:“何不让他为霸王效点力?”
  “他能干什么?”
  “霸王何不让他回到阳翟去,还可以为霸王看管一方土地。”
  “他还想回去当诸侯,还没有死这份心?”霸王突然露出了几分不快。
  张良说:“霸王不是多次要我为你献策吗?”
  项羽还是第一次听到张良亲口说愿为他献策,当然十分高兴:“子房有什么良策?快快请讲!”
  “请问霸王,诸侯之中是田荣、彭越这种人放心些,还是韩王成这种人放心些?”
  “当然是韩王成。”
  “既然如此,何不让韩王成去治理韩国,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和霸王作对,只会一辈子感恩不尽呢!”
  “你说得有道理,”但项羽还是有些迟疑,“这样吧,你们可先作好准备,等待我的命令。”
  张良回到馆驿,把这一消息转告了韩王和下属们。大家自然高兴,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只要回到阳翟,又有官可做了。
  张良注意到馆驿外的岗哨开始削减,监视盘察已经不严格了。于是,他把何肩叫到屋里来,关上门悄悄嘱咐了一番,趁黄昏时刻混出彭城去了。
  就这样又等了一个多月,韩王成突然接到西楚霸王的命令,明天一早起程回阳翟,仍然去当他的韩国诸侯。
  万事俱备,没想到黄昏时刻风云突变。
  一匹飞马从关中疾驰彭城,带来了个令西楚霸王震惊的消息:汉王刘邦已杀回了咸阳!
  这个紧急求救的消息,是被刘邦大军围困在废丘的雍王章邯,派人杀出重围星夜兼程送来的。
  刘邦率军来到了南部,用张良之计火烧栈道,消除了霸王兼并他的意图。驻扎下来经过一番修整,萧何又到天府之国富饶的巴蜀,去弄回了许多粮食。
  现在虽然兵精粮足了,但是士气却十分低落。刘邦走过一个营寨,到处听见的是唉声叹气和那令人梦牵魂绕的江东故乡的民谣,他知道他的士兵在思念家乡,在渴望东归。
  此地不可久留。
  在一个月明如水的晚上,刘邦正伫立阶前赏月。皓月在淡淡的云彩中穿行,戎马生活一旦平静下来,别说士兵了,他自己也思念着还在沛县的老父和妻儿,何时才能再见他们一面呢?不知不觉冰凉的泪水已经缓缓地爬行在脸上。
  他正沉入牵肠挂肚的思念,月光照着他满面的泪痕。不是英雄不落泪,只缘未到伤心处!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南郑苦闷极了。张良一走,杳无音讯。想杀出去吧,又怕敌不过项羽;留下来吧,已经逃跑了十多个将军和无数的士兵。两天前,他得到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连丞相萧何也不辞而别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月夜的宁静。这由远而近的马蹄声突然在外面停住了,只见卫士匆匆上前禀报:
  “汉王,萧何丞相回来了!”
  刘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再说一遍!”
  “禀报汉王,萧何丞相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萧何衣冠不整地急匆匆走了进来,喘气未定地说道:
  “汉王,我、我回来了……”
  刘邦心中悬了两日的一块石头落下了,但仍佯装怒容地问道:
  “好你个萧何,也不打声招呼,这两天私自跑到哪里去了?你也是想要逃跑吗?”
  “我哪里是想要逃跑!”
  “那你干什么去了?”
  “我是去追赶逃亡的人。”
  刘邦略感吃惊:“什么人跑了?”
  “治粟都尉韩信。”
  刘邦大惑不解:“逃跑了十多位将军你都不去追赶,一个小小的军需官也值得你亲自去追?人呢?”
  “我已安顿他歇息去了,特来报告汉王。”
  刘邦吩咐说:“严加看管,明日按军法治罪!”
  萧何见汉王这种态度,全辜负了连日追赶韩信的苦心和辛劳,不由得激动地对刘邦说:
  “汉王,我萧何月夜追回韩信,不是为了将他斩首示众,而是因为韩信是个不可多得的统兵的将才。说句实话,汉王若是打算在汉中呆一辈子,就当然用不着韩信。如果要夺取天下,那就非重用韩信不可!”
  刘邦觉得萧何讲到了他的心里话,便说:“你以为我愿意可怜巴巴地龟缩在汉中,我又哪一天不想向东杀出去?”
  “既然如此,如果汉王能重用韩信,韩信就会留下;如果不能重用,他仍然会离去的!”
  刘邦干脆地说:“那就依你,让他做个将军吧!”
  “不成,如果是做将军,他还得走!”
  刘邦思索了一下,决断地说:“那就封他大将军吧!”
  “这就好了!”萧何顿时感到无比的欣慰。
  “那就传他来拜将吧!”
  萧何恳切地说:“汉王平日待人,有些不拘小节,不大注意礼貌。要想得天下,一定得改变别人的这一印象,要使别人觉得你汉王十分爱惜人才。拜大将是件极其庄重的大事,不是呼叫小孩那么随意。如果真是如此,韩信也不会来。汉王若真心要拜他为大将军,就必须选择吉日,斋戒沐浴,筑起拜将坛,举行隆重的典礼。”
  汉王同意一切按萧何所说的办。
  到了拜大将那一天,天气晴朗,红日高照,在南郑城外的一块大草坪上,筑起了高高的拜将台,帅旗猎猎,擂鼓动天地。三军甲胄整洁,威武地排列着整齐的军阵。
  从将军到士卒,谁都搞不清楚汉王今天要拜谁为将?有些将军还心中窃喜,说不定这顶大将军的头盔,还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拜将典礼开始,汉王点将,鼓乐齐鸣。三军将士凝神屏息等待着大将军的到来。
  只见威武的仪仗队护卫着一匹高头大马,上面跨骑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远远地走来。等他进场的时候,全体将士才大吃一惊,原来汉王要拜的大将军才是谁都瞧不起的小小的军需官韩信!
  此刻,韩信威严、沉着而又自信地登坛拜将,他从汉王手中接过帅印捧在手里,扫视台下的万马千军,目光炯炯,泪光莹莹。这位在霸王帐下不被重用的无名小卒,在投奔汉王又去而复返之后,终于执掌了千军万马,一洗往日的屈辱。
  礼毕之后,韩大将军在汉王侧面坐了下来,汉王问道:“萧何丞相曾经多次向我举荐将军,现在将军认为我应该怎样应付当前的局面呢?”
  韩信站了起来,向汉王一拜之后问道:“如今汉王想率兵东出,是不是想和项羽争夺天下呢?”
  刘邦毫不隐瞒地回答:“当然!”
  “那么我想请问汉王,如果比霸悍强大,是你还是项羽?”
  这个问题问得未免有些放肆,因为这是明知故问,也是不问自答的问题,恰恰触及到了刘邦的心灵深处的难言的痛楚。因此,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说:“我当然比不过项羽。”
  韩信听见刘邦的回答后,深深拜谢道:“汉王能如此坦诚相告,我深为感谢。我也有同样的看法,然而汉王不必气馁,因为我曾在项羽帐下当过卫士,非常了解他的为人。的确,他愤怒的吼声,足以镇住千百人。然而他却不能很好地任用有本领的将才,这也只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他对人表面恭敬慈爱,见到别人有病,还流着眼泪地把自己的饮食分给别人。其实别人一旦有了大功应当封赏,他却又迟疑不决,把印放在手里磨光,也舍不得给人家,又岂不是婆婆妈妈的小心眼吗?项羽虽然让诸侯向他称臣,而自己以霸王之名号令天下,但他却违背义帝之约,不居关中而定都彭城,对各路诸侯又厚此薄彼,极为不公。因此,诸侯见他背叛了义帝并加以放逐,自己也纷纷回去赶走主子而自立为王。再加上项羽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天下怨声载道,百姓远远地躲开了他。因此,他虽然名称霸王,实际上已经失去天下人心。所以我以为,他很容易由强变弱。”
  韩信侃侃而谈,纵论天下,句句说到刘邦的心坎上。他从刘邦的眼神中,已看出对他的赞赏与信任,于是话锋一转,又继续往下说:
  “可是汉王就和项羽大不一样,如果大王能反其道而行之,任用天下的将才,还有什么不能攻克?用天下的城邑去分封功臣,还有谁不臣服于你?用日夜思念东归的将士挥师东征,什么军队不能打垮?”
  广场上静极了,千万双眼睛盯着他。韩信嗓音洪亮,朗朗语声,飞向将士,句句说到他们心里话。心中思念东归的愁云惨雾,一扫干净,韩大将军又往下说:
  “再说,目前关中的三位秦王——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都是过去的秦将,他们多年率领关中子弟,让他们征战沙场,杀掉的敌军难以计数。后来却被他们带去投降诸侯,在新安被项羽坑杀秦降卒二十多万人,却单独留下他们三人封王享福,难道关中父老兄弟不对他们恨之入骨吗?虽然他们仗恃西楚霸王的强大,但关中老百姓终有一天要找他们算帐的。反之,汉王入关之后,秋毫无犯,废除了秦王的苛法,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因此他们没有谁不希望汉王在关中称王的。更何况天下谁人不知,按照诸侯西进入关的约定,汉王首先入关应当为王。如今汉王失掉自己应得的封爵,象对待罪犯一般被赶到汉中来,三秦百姓更加痛恨霸王,只须汉王一道文告就可以让他们归顺。而汉王的吏卒都是关东之人,日日夜夜盼望着打回去,如果乘着这种不可阻挡的军心,一定可以建立大功业。汉王,下定决心杀出去吧!”
  “汉王,下定决心杀出去吧!”
  顿时,千万将士齐声呼喊,如晴空霹雳,在拜将台的上空激荡。
  韩信掷地有声的话语,使得军心大振,也说得刘邦心花怒放,他完全采纳了韩信的建议,部署东进。待大将军将队伍演练完备之后,汉王便引兵从故道,(今陕西凤翔县西南)出去,雍王章邯率兵在陈仓(今陕西宝鸡县东)迎战刘邦,战败后往东退到好畤(今陕西乾县东),又被汉王打得大败,只得向南败走废丘。
  于是刘邦便乘胜东入咸阳,再引兵将章邯围困在废丘。然后,又派兵攻打塞王欣和翟王翳,这两人很快就投降了。
  关中三秦,便很快重新落入刘邦手中……
  项羽开初听了张良的话,总以为刘邦烧了栈道,会安安心心呆在汉中,纵使要出来也决没有这般迅速。尤其使他难以容忍的是,统兵的大将军,竟然是从他帐下逃跑了的小卒韩信。于是他一腔怒火,便全部发泻到张良身上。
  他知道自己又被这个面色苍白、貌如女子的文弱之人耍弄了。这个消息犹如一把盐,洒在了尚未全愈的时时隐隐作痛的“鸿门宴”的伤口上。最使他难忍的是,亚父范增在一旁的那种带着先见之明的居高临下的嘲讽的目光。他尤其憎恨季父项伯,每次都是他坏的事,为张良充当说客,弄出事来了他又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你奈何他不得!
  现在谁的我都不听,必须按照我的命令办,他当即下达了两条命令:立即将韩王成的馆驿包围起来,拿下张良,等我亲自前去将他凌迟处死,方才解恨。另外,立刻将张良从汉中带来的驻扎在城外的一百名精兵全部围而杀之,不许放跑一个!
  同时,霸王下令立即召见吴令郑昌。其实郑昌是在张良到彭城之前,就被项羽传到了这里听候调遣的。当时项羽将韩王成这个窝囊废带到彭城来,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废掉他,选中了吴令郑昌,想封他为韩王。正在犹疑不决之际,张良从汉中归来了,经张良一说,他又改变了对韩王成的态度,还准备让他重返阳翟。这个郑昌因为过去有战功,又不好马上就打发他仍回吴县去,委封新职又一时难以确定,只好赏赐他几个美女,让他安心地玩着,再等上一些日子。如今关中事发,他已决心彻底除掉张良和韩王成。刘邦重新进入咸阳,占领三秦,肯定不日将杀出关中,西出函谷关,韩国首当其冲,因此霸王命郑昌为韩王,调聚十万人马,星夜火速前往阳翟,准备迎击刘邦东进的大军。
  最后一丝斜阳照着彭城高大城墙的雉堞,群鸦正在城楼的屋顶上飞绕喧闹。正在兴高彩烈准备明天返回阳翟的韩王成和他的群臣们,突然被一支西楚霸王的军队包围。
  一个军校指挥士卒,首先把张良绑了起来,命韩王成和他的臣下在一旁侯着,稍等片刻霸王要亲自前来发落。
  韩王成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哆嗦,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军爷……霸王不是下令让我们……明天回阳翟吗?”
  那位军爷冷笑道:“还想回阳翟?做梦去吧!汉王重新占领三秦,霸王震怒,马上就会亲自来一刀一刀戳死你们,特别是张良!”
  张良心中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韩王成象发了狂似的,冲到被捆绑的张良面前,又是哭,又是骂,又是打,又是撕扯:
  “你、你把我害苦!……不是你……我、我能……落得如此……下场吗?……我要咬你的肉……剥你的皮……”
  张良满脸是血。他微微仰起脸,闭上双眼,他并不觉得痛,而是强烈地感到一颗冰凉的心在收缩在颤栗。
  这就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君王吗?韩国,我的故国啊,你还能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吗?
  连这位楚军的军官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抓住他,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在沉重的脚步声中,几位楚军将尉急步走了进来。
  正吓得晕头转向的韩王成,连忙爬到他们的脚下,他不敢抬头,以为是霸王驾到,象捣蒜一般边叩头边哀求道:
  “霸王饶命!霸王饶命!一切全是张良的过错,你杀了他吧!恳求霸王贬我为庶民,放我一条生路……”
  来将一脚将韩王成踢在一旁,高声宣布:“霸王令我等立刻将张良解押进宫,好生看管其余的人,随时听侯霸王的传唤!”
  话音未落,两名身材高大的武士立即上前,不由分说象提小鸡一般,将张良猛然提了出去,另外两名提着大刀快步跟上,出门上马,一阵急促地蹄声响起,飞驰而去。
  天已黑了下来。
  在馆驿庭院中,士卒们继续严密地监视着韩王成一帮人。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大门外火炬通明,两列威严的卫士走在前面,立刻将庭院四周全部站满。在熊熊的火光中,西楚霸王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身后的武士全部刀剑出鞘,横眉怒目。
  刚从地上哆哆嗦嗦爬起来的韩王成,一看这杀气腾腾的阵势,两眼发黑,头脑里嗡的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
  霸王大喝一声:“把张良给我带上来!”
  看守在这里的那位军校顿时愣住了,在一瞬间他猛然惊悟过来:“启禀霸王,刚才有几位将尉,奉霸王之命,已把张良解押进宫来了!”
  “什么?!”霸王大吃一惊,“我吩咐过要亲自来处置这帮家伙,什么时候下令押他进宫?”
  大家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位随行的廷尉吩咐手下:“还不赶快去查!”几个卫士转身跑去。
  这时,有人来向霸王报告说,当他们奉命带兵赶到城外,去除掉张良从汉中带回的一百名精兵时,早已不见人影,留下空营帐一座。到处搜索一阵,仍不见踪影。
  “难道他们全长翅膀飞了不成?再继续搜查!”
  正当报信的人转身走去,又有人前来报告,张良并没有解押回宫,只有五位将尉在黄昏中骑马从西门出城去了!
  项羽问他们验过兵符吗?回答说验过了的,没有破绽。
  激怒的霸王命令把韩王成立即处死。
  等到一位军士抓住韩王成的前襟,一把将他提起来时,才发现他早已魂飞魄散,灵魂出窍,吓得一命呜呼了。
  “霸王,他已经没有气了!”
  “没有气也要给我碎尸万段!”
  一群提刀的武士一拥而上,手起刀落,可怜的韩王成,被剁成了一堆碎骨。那一群巴望着重新回去做官的臣下,也一个个被劈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不抓住张良,难解项羽心中之恨,他派出精兵强将向西追去……
  当张良被左右两个骠悍的高大武士一把抓起,快步提到门外时,突然一块黑布将他全身一裹,丢在马背上就随马驰去了。
  他象被装在口袋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马跑得飞快,象是在暗夜的空间里坠落一般。他十分清楚,这一会必死无疑,不过他今生今世,已是多次穿越死亡,而又侥幸活了过来,而这次却是落在西楚霸王的手里,恐怕是绝少生还的可能了。
  不过,他感到有些奇怪,从馆驿到霸王的宫中,怎么会有这么长的路程?
  突然马停了下来,有人将他从马背上卸下,等到替他把黑布取开。他等了一下才看清,这是在星空下漆黑的旷野,风在耳旁吹得呼呼地响,他感到浑身一阵凉爽。
  几位高大的楚军围在四周,默默地看着他。他知道,一定是霸王命令他们,把他带到这无人的旷野悄悄地杀掉。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这回处置他倒多长了一个心眼,为自己留有余地。
  他挺直了身躯,抬头望了望满天星斗,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司徒受惊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这是一个幻觉,你是谁?何肩吗?
  啊,苍天保佑!
  何肩按照张良的秘嘱,既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也做好了应变的安排。在霸王身边,有一位曾和他一起当年逃离秦军的伙伴,是他帮何肩弄到了霸王卫队的军装,又是他及时送出了消息。趁黄昏时刻,也趁为新韩王郑昌调集人马的时机,他当机立断作出决策:亲自带领四名武功高强的贴身卫士,进城虎口夺张良;其余人马按部署迅速转移。等到剿灭他们的队伍包围驻地时,早已人去帐空。
  张良来到彭城时,项伯当然知道他凶多吉少,怕万一有个紧急情况,特地悄悄给了他进出城的符令,何肩正是凭它进出城门,在生死关头救出了张良的。
  “司徒,此地不可久留,立即转移!”何肩说。
  “感谢大家的救命之恩。从今以后别再叫我司徒,韩国已经亡了!大家如果愿意,就跟我一起到关中去投奔汉王刘邦!”
  “遵命!”
  六人上马撇开大路,向山谷奔去。刚翻过一座山头,突然看见迎面立起一群楚军。
  “不好,遇到了埋伏,快走!”张良说。
  “别惊慌,这是我们的人马,约定到这儿会合的!”
  正在这时,在山顶放哨的士兵跑了下来,报告说大道上追来了许多人马。
  张良与何肩吩咐大家做好迎战准备,连忙跳下马来奔上山头。放眼一望,只见远远的道上一队骑马的楚军正举着火把,飞速向西追去。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这边的山谷中埋伏着人马。追兵刚过去不久,张良与何肩正准备下山,卫兵突然喊道:“快看东方!”
  张良抬头一望。只见东方火光映天,一条火把的巨龙,正照着一只浩浩荡荡的大军自西向东而来。
  “项羽怕汉王出关,派大军连夜赶去了!”张良说。
  “这是霸王新立的韩王郑昌开往阳翟的队伍!”何肩说。
  “原来如此!我们必须连夜抄捷径抢先入关。”
  张良转身下山时,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此情此景,他又想起当年秦始皇大索天下的日日夜夜……
  这支虎口余生的人马,向西驰去。
  第十五章 西归心似箭
  血的教训,终于使张良下定决心投奔刘邦。这一抉择他在横流的沧海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进入“帝者师”的角色,为实现他人生的管燕之梦,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公元前206年,中原大地衰飒秋色,枫叶如丹。
  张良与何肩带着一百来名士兵化装成楚军,绕开大路昼伏夜行,一路上有惊无险,眼看已离阳翟不远了。
  天黑不久,他们隐伏在一个偏僻小村里正打算出发。突然接到先遣探路的人回来报告说,前面二三十里有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安营扎寨,一打探是新韩王郑昌率部赶往阳翟。
  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何肩有些冲动,何不去冲击一下,趁天明熟睡,也无防备,放它一把火,突然袭击,然后迅速离去。
  张良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行,人太少,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就这般悄然离去,却又实在不甘心。
  张良突然问道:“我们不是和楚军衣着打扮一样吗?手中不是还有调兵的节符吗?”
  “对!司徒想怎么样?”何肩不解地反问。
  “又叫司徒!”张良很讨厌这种叫法。
  “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与他们拼人多少,要想法掏它的心!”
  何肩拍案而起:“我们何不直接去见郑昌,就说是霸王派来的,然后就把他劫走,这几万人不就无头自散了么?”
  张良点头认可,然后找了几个人来详细交待了夜袭郑昌的布置。
  天黑尽了以后,大家上马直奔大路而去。上了大路之后,就向郑昌大营明目张胆地急驰二三十里地一眨眼工夫就到了。
  何肩带着几个人上前,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我们从彭城来,霸王派我们来向韩王下达紧急诏书,赶快通禀,不要耽误了时间!”
  营门卫士一见这支穿着楚军战袍的骑士,一个个威风凛凛,根本没有敢对他们有丝毫一点怀疑,只是说:
  “请交出符节验证。”
  何肩从怀里摸出一半调兵符节,从马上抛给卫兵,他一接过就转身进去了。
  这一百骑兵没有谁下马,更没有谁想松弛一下。此刻,真可谓如临大敌。只见这一马平川上,营寨逶迤,篝火熊熊,步哨林立,戒备森严,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冷气,怦然心跳!
  少许,便有一将尉走了出来,对何肩高声说道:“韩王有请!其余士兵请下马进营歇息,然后用缮。”
  何肩回答说:“不必了,就在营门外等候,我们拜见完韩王,还要星夜赶回彭城复命!”然后下马来,对一边两位侍卫说:“我们进去吧!”
  说完就跟随那位将尉大步走了进去。
  张良化装成了士兵留在外面,因为他在彭城期间见过这位吴令,所以不能进去。更主要还是,他必须在这里观察动静,指挥进退。
  何肩五人被带至郑昌的大帐外面,将尉只请何肩一人进帐,其余四人在帐外等候。
  何肩入帐与韩王见礼后,见将尉仍侍立在侧,便对韩王说:“霸王有绝秘之言要我禀报,请摒退左右。”
  郑昌只好叫自己贴身的将尉出去。
  可是这个将尉有些迟疑,正抬步向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大声对韩王惊恐地喊道:
  “韩王,他是张良的部下!”
  话音未落,何肩已一剑将他杀死。门外的四位一听见帐中有动静,便留两位封住门口,另外两名飞快地闪了进来。
  原来这位将尉在奉霸王之命随新韩王西进之前,曾奉范增之命在彭城之外暗中监视张良带来的这一百人马,因此见过何肩。帐外灯火暗淡,因此未曾察觉。进帐之后灯光明亮,他便觉得此人怎么这般面熟?刚要出去才猛然想起。但话刚出口,便已成刀下之鬼。
  郑昌刚要喊人,左右两柄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冲到喉咙的喊声又咽了下去。别看这位平日威严无比的封疆大吏,此时此刻不禁面如土色,两眼觳觫,浑身像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
  “壮士饶、饶命!我、我的座椅后面……箱、箱里……有、有金银珠宝……”
  “你以为我们是打劫的强盗吗?跟我们走!”
  一个人知道自己非死不可时,反而还会勇敢起来:“你们以为在万军之中劫持主帅就那么容易吗?走出帐外不过十步,你们就会陷入重围。你们可以杀死我,但也别想活着出去。”
  何肩想,先把他诓出营门再说。于是便对两位同伴说了声:“放开他!”
  郑昌以为他的威胁发生了效力,便说:“诸位壮士有什么事要我办,不妨实言相告。”
  这位新韩王想摸清底细,张良手下这伙人,深夜闯进大营究竟想干什么?要钱,要命,还是另有所图?
  何肩故意说:“韩王放心,我们深夜造访,既不图财,也不害命,子房先生身为韩国两代宰辅之后,难道新的韩王不该见见他吗?”
  郑昌灵机一动,装出一副热忱坦然的样子说:“子房先生为天下名士,我心仪已久,既然驾到,还不快请进来!更何况子房先生身为韩国贵胄,官至韩国司徒,今夜归来,理当隆重接风!我新拜韩王,尚有许多国事垂询,有请!”
  何肩洞察其奸:“不打扰韩王了,子房先生只求韩王在营门一见。”
  双方陷入了僵局,郑昌明白,此刻张良是不会进来的。要知道张良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鸿门宴尚且奈何他不得,自己这点小聪明玩得过他吗?不能强求他进来,但自己却不能不出去,除非不要自己这条命!于是他只好说:
  “难道你们就这般剑拔弩张地送我出去?未免太把我这十万军营小视了吧!”
  “好吧,韩王理当送我们出营,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如有意外,我们就难保韩王生命安全了!”
  何肩说完向两位递了个眼色,于是各自便收起武器,护卫着郑昌走出帐外。从中军帐通向营门的路有那么长,路边一片篝火熊熊的营寨,岗哨遍布,巡逻的士卒穿行其间,更有不少将尉迎面而来,毕恭毕敬地伫立道旁行礼让路。
  郑昌在寻找机会,但他不敢呐喊。他知道稍有异动,身后两位彪形大汉的短剑就会刺进他的背心。
  一步一步向营门走去,他本来想把脚放慢一些,但前后左右的挟持着他的人,不容他有丝毫放慢。走着走着,冷汗已湿透背心。
  正要靠近营门,他突然听到身后喊声大作。回头一看,只见一支卫队举着火把追来,两边的营地里也闻听冲出许多士兵。
  郑昌心头正掠过一丝欣喜。两柄锋锐的刀尖,已紧紧顶着他的背心,他耳旁低沉而威严地吩咐道:
  “赶快命他们原地不动。否则一刀结果了你!”
  郑昌只得命令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将尉:“传我的命令,大家勿惊,原地待命,不得放肆!”
  将尉大声传令,四面逼进的人立刻停住了,顿时众口缄默,万马齐喑,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几千双眼睛直盯着韩王这几个人。
  营门内外全是刀出鞘、弓上弦,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营门口的大道中央,只身立着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那是张良。
  郑昌走上前来,何肩等人散开。他与张良,一个在营门内,一个在营门外,相向而立。
  “子房先生,久违了!”
  “何言久违,不久前才与郑大人在彭城一别,今夜路过大营,打扰了!”
  张良不愿称他为“韩王”,他觉得这对自己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郑昌说:“子房先生乃天下名士,今夜有幸相见,何不请进营中畅饮,以便讨教。”
  “恐怕是进得去出不来吧?”张良微笑着说。
  “鸿门尚且不惧,区区小营算得了什么?”
  “此情此境,恐怕今非昔比了!”
  张良独自坦然大笑。
  “既然如此,子房先生有何吩咐?”
  “今夜路过大营,只有一件小事相求,我有致霸王书信一封,请大人代为送达。”
  张良从怀里摸出书信一封,双手交给郑昌。
  郑昌说:“请放心,明日即派专人送往彭城。”
  张良说:“临别有一言相赠:天下扰攘,当择有道者事之!”
  郑昌说:“先生教诲,谨记不忘!”
  “告辞!”
  张良转身上马,何肩和四位随从也相继上马,然后百余骑纵马驰去。
  郑昌手里拿着那封信,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大营门口。
  将尉急忙上前说道:“韩王,快下令追吧!要不就让他们跑掉了!”
  郑昌转过身来说:“追什么?霸王在戏下屯兵四十万,尚且不能伤他一根毫毛,去追赶能有什么便宜占吗?”
  郑昌只下令今夜格外加强戒备。第二天,他就派专人将张良致楚霸王的书信送往彭城。
  西楚霸王封郑昌为韩王,命他带十万人马前往阳翟,以防刘邦出关,一直左顾右盼日夜难安。北方不仅齐王田荣、代王陈余公开背叛和他作对,而且彭越在田荣的支持下也越来越放肆,不时在梁地扰乱,时时威胁着他的后方。他想西攻三秦,又怕田荣等乘机攻占他的后方,使他有家难归;如果北讨田荣,又恐刘邦西出,使他腹背受敌。
  他正举棋不定,近来又和亚父范增越来越谈不拢,总觉得这位脾气古怪的倔老头子,事事总是故意和他作对,使他越来越难以忍受。
  卫士通报,韩王郑昌的使者送信来了。霸王急不可待地叫他马上来见,使者一进殿他就问道:
  “韩王到达阳翟没有?”
  “禀霸王,韩王离阳翟已经不远了。”
  “他派你送信,是不是得到刘邦有什么消息?”
  “回霸王,不是。韩王派我送来的,是张良要他转致霸王的一封书信。”
  “唔,张良?!”
  他一听到张良的名字就火冒三丈,他竟然从我的眼皮底下又溜掉了!他肯定是写信来戏弄我和羞辱我,我不看!
  他接过信在手,像捧着一个燃烧得火红的炭圆,急忙把它扔掉。
  信使拜退后,他还独自坐在那里生闷气,他的目光又不知不觉地落到地上那封信上。
  他既然已经逃脱,为什么又还要再写信给我?他突然又强烈地产生想看一看这封信的愿望。我怕它干什么?就算他要骂我,我也要看能骂出个什么名堂来!
  他叫卫士把信拾起来,然后独自拆开来细细阅读。读着读着,他乐了。这个张良,我要杀他,要他的性命,他却毫不嫉恨。全当没有这回事一般,一句话也不曾提起。反而说,来彭城期间承蒙款待,不胜感激之至。有一段话尤其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想奉告霸王,听说霸王得知汉王从汉中发兵占领三秦之后十分震怒。其实霸王应当息怒,因为汉王得到关中并不算过份,只不过是得到他早就应得的地方,丝毫没有违背众所周知的入关约定。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算满足了汉王的要求,他也就再没有向东出关的愿望了。”
  项羽把这段话看了又看,心情有十分矛盾。他不断提醒自己,别信他的花言巧语。别再上他的当,张良和刘邦绝对是一个鼻孔出气。
  但是,看过这封信之后,项羽心中的两难选择不知不觉已悄悄发生了倾斜。他突然举盏将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踱步,一个新的征伐计划正在他的胸中酝酿成熟。
  一阵瑟瑟的寒风吹来,枯干的黄叶正满院飘飞。他知道齐、鲁、燕、赵的北国大地正是冰天雪地,黄河已经封冻,他的江东子弟是难以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作战的。
  他决心已定,等到一开春,他就要亲自率领大军北征,与齐王田荣来一次生死较量!
  又一阵寒风卷来,把张良的书信卷了起来,正好向他迎面飞来,他伸手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
  汉王重新占领关中之后,他打算把都城建在栎阳(今陕西临潼县东北约七十里地)。
  一天,刘邦得到来自彭城的一个令他震惊的坏消息:韩王成已被项羽杀死,张良生死不明,郑昌被项羽封为韩王,正率领大军进驻阳翟!
  有一点刘项都有共视,他们都看不起韩王成,一个十足的窝囊废!刘项也同样各自心中纳闷过,精明过人的张良,何以会举荐这么一个人为韩王?因此,韩王成之死对刘邦来说仅仅同情而已。
  但是当他听到张良生死不明的消息时,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说不定他早已遭到项羽的暗算,他知道项羽对张良恨之入骨,只因为张良帮助了他的缘故。身居虎穴,再有智谋也在劫难逃。即使躲过了项羽,也难逃过范增。思前想后,清夜扪心,刘邦难以入睡。等确切地证明张良已死,他要为张良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祭奠,他要痛痛快快地放声号哭,泪洒关中祭子房!
  他时时感到歉然的是,自己还未来得及对他进行封赏。
  不过近些日子,他又在暗暗地想,既然生死不明,总未盖棺论定。他打心眼里总不愿意承认张良死了,如果哪一位臣下在他身边谈起张良死了,他总是要说“未可料也!”。他派出了好些人出关外查访张良的下落,如果他还真的活着,如今韩王成已死,他不是就要实现他的诺言,回到他的身边来了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张良真的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在等待着这一天。
  派出去的人一个个回来了,然而带回的都是一个个令他失望的消息。相反,令他不安的是等郑昌站稳脚跟后,便要挥师西进杀入关来,到时候霸王还要派兵援助。等到重新占领了三秦,霸王再全力北上,消灭齐王田荣,最后一统天下。
  关中的气氛又顿时紧张起来。
  刘邦立刻调兵遣将,作好了迎击郑昌的周密安排,正严阵以待。
  刘邦入关后的第二个冬天又到了,天黑以后,他坐在熊熊的炉火边饮酒,想去年在霸上扎营,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张良突然前来向他报告,明天仅距四十里之遥的戏下,项王的四十万大军要向他的十万人马扑来。幸好有了张良,才有项伯的通风报信,才有第二天的鸿门之宴……
  子房,如果你还活着,今夜你在何方?如果你真的死了,魂兮何时归来?
  他心中感到无比沮丧。
  一位姬妾又为他斟满一盏酒,他挥了挥手叫她退下,独自默默地坐在那里,炭火把一张眉头深锁的脸映得通红。
  侍卫通禀,有紧急军情报告。
  樊哙的一名将尉进来禀报说,郑昌派出一小股部队,入关侦察汉军虚实,已深入到离栎阳几十里的地方。
  汉王大为震惊。
  这小股部队又冷又饿,行动迟缓,汉军一举将他们包围。楚军也未曾有丝毫反抗,兵不血刃,束手就擒。
  “人呢?”刘邦高兴而又急切地问。
  “已全部押解到。”
  “把为首的几个押进来,我要亲自审问!”
  很快,三位楚军的头领被带了进来。两位身材高大的将尉步履艰难,一位不知是受伤还是病了,被抬了进来放在地上。
  不知为什么,刘邦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一位大胡子的脸,他突然大声吩咐:“把灯拿过来!”一位卫士把灯举到那人的面前,他惊呆了:
  “你、你不是……”
  “汉王,我是何肩!”
  “子房呢?你快说!”
  地上躺着的那位挣扎着要坐起来,刘邦突然明白,奔了过去,高兴地大声叫着:
  “子房!子房!你真的回来了吗?”
  张良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说:“汉王,我回来了……”
  说完又昏厥过去。
  刘邦和大家一起,小心把张良扶上自己的卧榻,为他轻轻脱去身上冰冷的护甲和雨雪飘湿的衣裳,换上厚厚的寒衣,并将火炉挪进他的身旁,让他的身子暖和起来。
  张良带领着这一小股队伍,不敢走大道,尽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爬行。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没有寒衣。快到关中时,随身带的干粮又快完了。他们只有加紧赶路,又冷、又累、又饿,再加上张良本来就体弱,因此在路上就病倒了。
  他吩咐何肩,进入关中后,遇见汉军误会他们是楚军时,千万不可抵抗,以免误伤人命,让他们押去见汉王就行了。
  冻僵的身子暖和过来以后,再吃下了热腾腾的饭食,张良的精神好多了。他要下榻到他住的地方歇息,刘邦将他按住,今夜就让张良与他同榻抵足而眠。
  张良坚决不答应,如今毕竟不是当年在下邳城外的第一次夜谈了,沛公已身为汉王,他们如今已是君臣关系,岂可无礼!但是汉王说什么也不准他走,君王之命又不可抗拒。他只好坐起身来,在榻上向汉王恭敬地一拜,虚弱身体又支撑不住,刘邦连忙伸手扶住他大笑起来:
  “算了吧,子房!免礼,免礼!”
  等到喘过气来,张良才问道:“汉王,这里是咸阳的宫廷吗?”
  “咸阳的秦宫早已被项羽烧得干干净净,我已经搬到栎阳来了!”
  “汉王现在有何打算?”
  “等冬天一过,我就杀出关中,和项羽拼个你死我活!”
  “汉王还是宜后发制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项羽正举棋不定,不知先西进攻打汉王好,还是先北上讨伐齐王好?因此宁可后发制人,让项羽先去攻打田荣。”
  “的确是这样。”
  “那么,汉王应该做出得到关中就满意了的姿态,让项羽暂时先放开你。等到他率领大军北上,去攻打田荣的时候,汉王就可以乘虚而去,直捣彭城!”
  “很好!”
  “因此,汉王一定要尽快在关中站稳脚跟,取得民心。”
  “子房,你的身体虚弱多病,就别跟他们去冲锋陷阵了,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帮助我运筹谋划吧!你回来我的心里就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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