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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黑道风云20年

_35 孔二狗 (现代)
  1、赵红兵肯定知道,他和大虎终将有一战,在这个城市里,只能允许一个真正的江湖大哥存在,不是赵红兵,那么就是大虎。
  2、他必须要给老邻居一个交代。人家是信任他,所以把儿子交给了他。如今,二龙出事了,他必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江湖中人,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那么也别再自称江湖大哥了。
  起码在二人翻脸之时,我市的江湖中人都认为:自张岳死以后已经沉寂了多年的赵红兵,实力已远非正当红的大虎、二虎的对手。
  因为:除去常规的实力外,当时大虎的手下,有着至少7、8个“死士”。这7、8个“死士”从何而来?
  全是大虎当年的狱友。
  二狗说过:大虎坐牢所在的监狱是全省最大的重刑犯监狱,在这里坐牢的人,十年左右的刑期算短的,全是犯过大案的重刑犯!
  大虎在出狱以后先是靠着两个弟弟混了起来,但他的狱友就没他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的那些狱友出狱时多数都已经30-40岁,身无一技之长,生存都是问题。
  大虎就是把当年的这些重刑犯狱友招致麾下,留在自己的“公司”。给他们一碗饭吃,再给他们一份不算繁重的工作。据说工资也不高,1000多块,时不时的把他们都叫出去喝点酒、唱唱歌。
  但就这样,他这些当年的狱友已经够感激的了。没了大虎,他们根本活不下去。他们活着而且现在还活的不错,那是因为有大虎。
  如果有一天大虎让他们去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相信他们多数都会毫不犹豫的。
  这些人,可怕吗?
  进入了21世纪,我市的这些真正的黑社会,不再会在街头打打杀杀了。再套用《赤壁》中的台词就是:“那过时了!”
  玩儿的,是暗杀了。
  从赵红兵和大虎在电话里对骂的那天起,赵红兵不但关了手机,而且,早上再也看不见他去街上快步走锻炼身体了,而且,在赵红兵的公司里再也见不到赵红兵了。
  同时,大虎也消失了。
  赵红兵怕了吗?
  据说当时我市知道此事的混子都认为赵红兵怕了,二狗听说此事也如此认为。
  毕竟,今天的赵红兵,已经是身家千万、事业蒸蒸日上、和市里的主要领导称兄道弟的企业家了。他还能像当年一样拎着脑袋和人家拼命吗?
  多年以后,在上海新天地的彩蝶轩里,二狗曾和沈公子有过如下对话。
  “当时,我也认为二叔真的怕了。”
  “二狗,你虽然从小和我们一起玩到大,但是你真的不了解你二叔,你绝对不了解你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恩?我不了解他?一桌子菜,我都能知道他先夹哪个菜,我能算不了解他?”
  “呵呵,你不了解,如果我不说,那么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你说说看!”
  “二狗我问你,张岳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普通的人,一看张岳的眼神,都赶紧避开。他这辈子服过谁吗?他听过谁的话吗?”
  “偶尔听听二叔的话。”
  “对,除了你二叔,你见过他听过别人的话吗?”
  “……可能没有……”
  “不是可能没有,是绝对没有!”
  “……恩!”
  “你有没有想过,张岳为什么会听你二叔的话?”
  “……”二狗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我再问你,李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见比他还阴的人吗?你见过他有几个真正的朋友?你见过谁能使唤李四?能说一句:四儿,帮我开瓶啤酒。然后你四叔立马颠颠的去。你见过谁有这本事?就算是张岳当年那么牛逼,他支使过李四吗?”
  “我只见过二叔支使过,但是因为二叔和四叔从小就认识,而且他们是战友……”
  “扯淡,这不是原因,我和四儿也算是战友,但是我什么时候敢劳人家四哥的大驾?我支使得动吗?”
  “那是什么原因……”
  “这个我先不说,那我再问你,李武当年混的好不好?混社会的本事强不强?又是谁一脚把他踹飞,然后李武还笑着去给人家点烟、陪不是。谁有这个本事?”
  “这事儿,不是当年张叔被枪击的时候,二叔踹的么。”
  “对,换一个人踹李武一脚试试?只要不是你二叔和张岳,换了任何人,李武都敢当天就拿枪崩了他!”
  “或许不是不敢,是因为多年的兄弟感情。”
  “你错了,他不敢!他不对张岳下手那是因为他把张岳当亲哥一样的大哥,那才是兄弟感情。他和张岳的关系和你二叔的关系不大一样,他不敢对你二叔下手,那是因为他怕你二叔。他不敢!”
  “不敢?”
  “绝对不敢!”
  “为什么?”二狗纳闷,开枪崩人这事儿基本就是个死罪,死都不怕,还得分人?
  “我说了这么多事儿,你还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二叔骨子里比张岳还霸道、比李四还阴、比李武还能把握人家的心理……只是,你二叔从来不把这些表现出来……”沈公子吐了一个烟圈,缓缓的说。
  二狗听到沈公子最后这句话,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震惊!
  敢情着20多年下来,二狗居然不知道赵红兵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狗无语中。其实二狗也纳闷,为什么看起来和和气气也不怎么嚣张的赵红兵,能被那么多江湖大哥称之为大哥。虽然这个“大哥”是因为拜把子时年龄最大,但一直十几二十年的叫下来,的确也不容易。
  “这世界上了解你二叔的不多,也就是我、张岳、李四、李武、李老棍子、吴老板等有限几个人而已。李老棍子和吴老板都算是聪明人,交手两次自知远非敌手,认栽了。但是,这世界上,蠢人远远比聪明人多。”
  “大虎?”
  “对!他就是不够聪明。他要是有李老棍子的智商,早就认栽了,认栽不是很好吗?”
  “那你眼中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能简单说说吗?”
  沈公子笑了。半分钟不说话。
  “二狗,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我和你二叔在开旅店的时候,我曾经在外面放了张太师椅,给火车站前的那些小混子、小佛爷讲当年外面在老山执行任务的事儿吗?”
  “记得啊,那个段子讲过几次,但是你总是讲到你和二叔要扭断越南鬼子的脖子的时候,然后你就停了,每次都是讲到那里停,每次都放了好几十个人的鸽子。”
  “……二狗,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把这个事儿跟你讲完。这个事儿,我跟我老婆都没讲过?讲完以后,你就应该知道你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为什么?”
  沈公子没答话,夹起了一块烧鹅,悠然的蘸了点酱,放到了嘴里。
  “我先吃一口,吃完,我跟你讲。要么,讲的时候,我怕我呕吐出来。”
十、新天地彩蝶轩,那20年后的和平饭店。
  那天沈公子讲这个故事时,距离二狗听他在当年火车站前的“和平饭店”讲这个故事已经足足二十年。
  沈公子,潇洒依旧。
  二狗,已冷暖自知。
  那天夜里,窗外明月高悬,秋风习习。
  二十年,沈公子终于讲了这个故事的结尾,二狗也终于听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尾。
  骂二狗更新慢的天涯网友们注意了,再骂的话,二狗就找沈公子(邮电局)来接着写这个帖子了!肯定还是特别长,那是时间特别长,能活得起,你们就等。
  话题回到2007年的上海,秋日的夜里,新天地,彩蝶轩。
  沈公子用力的咀嚼着口中的那块烧鹅,嚼了两下。然后一口红酒喝下,一咬牙,一闭眼,咽下了那块还没怎么嚼烂的烧鹅。
  看样子,说出这事儿,沈公子很痛苦。
  “二狗,我之所以从没讲完那个故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亲叔啊!你怎么就那么多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
  “别不耐烦,今天我告诉你,那天夜里,我衰了。”
  “衰了?你还衰过?”二狗是相当惊诧,沈公子居然也衰过?而且还自己承认自己衰了?
  “谁还不衰一次啊,我这辈子,就衰那么一次!”
  “……”二狗没插话,二狗知道沈公子要继续说下去。
  “我们那次执行任务,是我和红兵参军以后第二次执行任务。我们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抢回战友小花的尸体。小花是青岛人,人长的秀气,像个大姑娘,所以我们把他叫小花,他和我和红兵不是一个班的,但是我们三个常年在一起,关系很好,成天在一起打扑克牌。他在上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连长下令:不惜任何代价,抢回小花的遗体。”
  二狗给沈公子倒了半杯红酒。
  “其实在老山时,越南人和咱们一样,一旦有人战死,总是拼命抢尸体,为了抢尸体,越南人也不惜搭上几条人命。这时候我军就想出了个办法:围尸打援,这和解放战争时围点打援一样。也就是说,把敌军的尸体扔在那,等着敌军来抢尸体,然后咱们放冷枪打抢尸体的越南人,这一招,十分奏效。但是越南人也聪明着呢,很快他们也学会了这一招。我们那次在抢尸体的时候就很清楚,其实越南人也在围尸打援。”
  沈公子一口干了眼前的红酒,二狗赶紧又倒上一杯。
  “那天晚上和今天差不多,月亮高高的、圆圆的、亮亮的,虽然是夜里,但是依然可以看清楚很多东西,那天的空气,也挺清新。经过几天的侦查,我们已经掌握了在那悬崖上趴着两个随时准备打冷枪的越南人,班长决定,就在那夜行动,就从后面的悬崖包抄上去,然后不出声搞掉那两个埋伏的越南人。那悬崖十分的陡峭,真的接近90度,我们侦察兵的身手都不错,但是只有我和红兵有把握能上去。最后,班长决定,我和红兵上。”
  “那天,我和红兵都一丝不挂……”
  二狗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一句:“你俩去老山是裸奔去了还是杀敌去了?”
  “妈的,越南人把只要他们不走的地方全撒了雷,悬崖也不例外,穿着衣服说不定哪下刮到哪个雷上。全裸,靠身体触觉,安全多了。再说,当年在前线,咱们解放军就没几个人穿衣服的,基本各个一丝不挂,穿着衣服不得皮肤病就烂蛋,谁穿衣服谁傻逼,团长来了我们都光着身子迎接。”
  “啊,啊,继续,继续。”
  “后来复员后我买了个摩托车,成天在你们市里开到一百多脉,全市的人都说我在玩命,一听到这话我就乐了,这也算玩命?那天夜里,我和红兵那才是真的玩命。我后来买那个摩托车开的时候,我真的就想找那天夜里的感觉,那种濒于生死之间的感觉,实在是美妙。”
  沈公子又干了眼前的那杯红酒。
  “但是那种感觉,人一生体验一次,也就够了。”沈公子继续说。
  “这一路,九死一生,心理素质多少差点的人,手一哆嗦都会摔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被地雷炸个粉身碎骨。那崖上,不仅仅有雷,还他吗的全是蛇,我俩爬的时候,那蛇就在我俩身边、身上滋溜溜的窜,我不怕蛇,但红兵直到今天还怕蛇,但是那天他居然从我身上摘了三条蛇扔了下去。就算是蛇已经缠住了脖子,我俩一点动静都没出。俩小时,我和红兵终于爬了上去。”
  “崖上方面积不大,那天是大月亮地,地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越南人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能从崖背面那么陡峭的绝壁爬上来。月光下,我和红兵看得清清楚楚,俩越南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的趴在狙位上,真的一动不动。越南人在和咱们开战之前已经打了100年的仗,军人的个人素养绝不在中国军人之下,或许比中国军人还要隐忍。当时大约距离50多米,我和红兵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俩越南人究竟是睡着呢还是醒着呢。他们知道咱们中国军人肯定要抢尸体,就在那一动不动的趴着,确实牛逼。”
  “这时,红兵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后面,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告诉我,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人最疲倦的时候,指了指后面,意思是听班长的话,别开枪惊动了敌军,否则咱们一个人也跑不了。我向红兵示意该怎么办,红兵给我作手势,告诉我爬过去,扭断那俩越南人的脖子。其实扭断脖子这招数,教官都无数次教了我们,但是我们当时真的从没真的扭断过谁的脖子。”
  沈公子的酒有点上头,嗓音大了点,清脆的北京话,吸引了邻桌多人的注意。
  “我和红兵开始爬,悄无声息的在满是石头棱子的崖顶的草丛里爬,我们俩早就成了血人。这50米,我俩又爬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简直是一厘米一厘米的爬,绝对是没发出任何声响的。这种折磨,又有几个人可以忍受?爬到离这俩越南人身边快5米的地方时,我和红兵同时发现,这俩越南人都TMD醒着呢!!!!!5 米,5米!多近的距离?!”
  “我和红兵在距离他俩5米的地方,停了足足半小时,几乎完全不敢呼吸,草里的各种虫子和蛇在我俩的身上、面前不断的爬过,奇痒难忍,但就是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是我忍不住了,看样子红兵还忍得住,我给红兵递了个眼色:干吧!红兵点头。”
  沈公子说得激动了,嗓音更大了。
  “我和红兵一跃而起,一步迈出三米,然后就扑到了越南人身上,我早就看准了,左手搭住越南人的下颌,右手按住越南人的头顶,用力一扭……”
  沈公子在说的时候按捺不住两只手动了起来,又像是当年的同一个动作。
  沈公子那表情、那手势没吓到邻桌的中国人,因为中国人听的懂他在讲故事。沈公子倒是把旁边的一桌外国人吓了一大跳,一大桌外国人神色惶恐的看着这个退伍多年的中国军人,看沈公子的表情和手势,是个人就看得出他在表演徒手杀人的动作,这些老外怎么知道他要杀谁。
  沈公子最不怕有听众了,他最喜欢有听众了。这是他岁数大点了,要是年轻十岁,非抱拳谢好不可。管他这是在什么地方,别说是新天地,就算是国家大剧院,他沈公子也敢表演下去。
  “我奋力一扭,没扭断……”
  二狗听见邻桌一阵小声的哄笑,赶紧又给沈公子倒了一杯酒。
  “这时,红兵倒是真的扭断了另一个越南人的脖子。而我抓住的那个越南人的左手和右手都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力气和他差不多大,根本就没法扭,眼见这个越南人就要叫出了声,此时红兵放下手中那个被他扭断了脖子的越南人,抄起越南人的步枪,拿着枪一枪托就砸在了我手中的那个越南人的咽喉处,我手中那越南人当场毙命!”
  沈公子的评书配上肢体语言的强调,那是相当的好。
  在说话时候学赵红兵拿枪托猛的一击的架势再配上他脸上那凶狠的表情,又把邻桌的老外吓一跳。二狗一回头,那群老外在示意买单,估计是被吓着了。
  “那你也没衰啊,只不过是你下手的那个越南人有了防备,所以你才没能一击致命,要是二叔去杀那个越南人,和你的结果是一样的,或许还不如你,你俩身手公认的差不多。”
  “我不是因为这事儿衰了,这,只是个开头。”
  “……啊?”
  “我是因为……后来的事儿衰了。”
  沈公子好像有点激动,又干了一杯酒。
  二狗知道,即使自己不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沈公子也会说下去的。因为,那天,沈公子就是想说出心里的秘密。
  “在三秒钟内把这两个越南人干掉之后,我们开始执行这次真正的任务————运回小花的遗体。我,是在这事儿上衰了。”
  “红兵当时示意,由他来背遗体,由我把小花抬到他背上。其实运到崖下就好了,崖下我们不但准备了担架,而且还准备了尸袋。只要把小花背下去,一切就好办多了。当时呢,我是没多想,我也没怕。毕竟那时候我们已经上前线大半年,敌人的尸体、我军的遗体都见得多了,再说我不怕死人。可是……”
  “怎么?”
  “当我一看到十几天前还和红兵我们一起打牌的小花的遗体时,我的手却在颤抖,虽然早已知道他牺牲了,但是真的看到他遗体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我看见,他手腕上,还戴着那次执行任务前我给他编的一个小草链,那是我打牌输给他的,就是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当时就躺在那……”
  “月光下,我看见了小花那张已经变了形的脸。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这时,我一抬头,我看见了红兵的脸,他的脸,面无表情,但眼中,好像也有泪花。二狗我告诉你,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月光下红兵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多年以后,我就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在那个时候该有的表情,而我,在那天,还只能算一个孩子。”
  “红兵面无表情的向我示意,让我把小花搭在他的背上。我伸手去拉小花的胳膊……”
  沈公子有点哽咽。
  “我一拉小花的胳膊,没有拽动他的人,他的手臂从我手中滑过。我的手里,多了一堆肉和皮,小花的血肉!尸体放的时间太长了,一拉就散架。我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和胃里的酸水一起涌了出来,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几乎要哭出声来,呕出声来,足足十几分钟,我手里抓着小花的血肉,就这样……”
  “当我多少恢复一些理智的时候,我再次抬头看了红兵,红兵仍然静静的蹲在我旁边,依然在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看着他那眼神,我多少镇定了一些。这时,红兵示意我转过头去,我转过了头。”
  “转过头以后,我不知道红兵作了什么。只听见红兵小声说:我弄好了,咱们下去,你别回头。”
  “我真的下去了,我真的没回头,我怕回头看见在红兵背上的小花,下去的路,要比上来好走多了,但是我也纳闷红兵是怎么背着具尸体,还能以那个速度跟着我走。”
  “结果在下去以后,我发现我们的战友都不见了,担架和尸袋都在他们那里。原来,在战友们等我们的时候,又有一个战友被眼镜蛇咬了,大家紧急把他抬了回去,所以没留人在这里等我们。”
  “我边回头边问红兵,人都走了,咱们要把小花这样背回去吗?红兵淡淡的回答:没事儿,不用。”
  “此时回头的我,看见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瞬间。”
  “怎么了?”二狗问。
  “明亮的月光下,赤身裸体的红兵,胳膊下夹着小花的头颅!他根本没背小花!”
  “……怎么只是头颅?”二狗问。
  “在我背过去身的时候,红兵居然卸下了小花的头颅!的确,现在想想,这是当时最佳的选择,当时小花的遗体已经散架,就算是三五个人上来,也不可能把小花完整的运回去……但,我就真想不到,红兵他真就狠心、真就狠心能亲手把小花的头颅卸下来,然后自己托着战友的头颅走上一夜。”
  “红兵依然面无表情,眼睛在月光下依然可以看到他的泪花。我当时觉得不能接受,我小声的颤抖着吼:你把小花留在崖上了?”
  “红兵平静的说:没,我要把他带回家,这是带他回家唯一的办法。小申,你冷静一些,前面几十米就是雷区,你要按工兵排过雷的原路返回,你一哆嗦,就可能碰上一颗雷。”
  “只要是个人,看到自己战友手中托着另一个战友头颅走路的惨象,还能冷静?我没法冷静,我双腿颤抖。”
  “那是全世界地雷最密集的雷区,我们的路不是路,那是一个个脚印,那是工兵用探雷针一寸一寸探出来的,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走,只有脚一抖,就可能碰到一颗雷。”
  “这一路,我几次要跌倒,我的心和腿,都不听我使唤了,但在我每次感觉自己再也站不住的时候,红兵那只有力的大手就会搭我的肩上。这只手只要一搭在我的肩上,我的腿就不抖了,心也不慌了。几次,我真的马上就要跌倒,跌进雷区,但是,我身后那只手,是定海神针。”
  “红兵左手托着小花的头颅,右手在照顾我,而他自己,一步都没走错,一点都没晃。”
  “上午,我和红兵也回到了营地,到了营地,我再也按捺不住,拿起冲锋枪朝天狂扫了好久。大家都认为我要疯了。只有我知道,我还没疯,而且,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疯。这一夜过后,我也成了男人。”
  “而红兵,把小花的头交给了军工,自己去睡了,睡的很踏实,一睡就睡了十几个小时。”
  “小花火化时,我们都在,整容整的不错,四肢的假肢也跟真的差不多,拍照拍出来看起来还不错。红兵说的对,他把小花带回家了,他做到了。”
  那年,赵红兵21岁,沈公子19岁半。
  二狗被沈公子这席话惊呆了。
  二狗脑中浮现出这样一个景象:南疆,红土地上,月光和星光下,两个腰杆笔直的北方男人,赤身裸体,满身是石头棱子划出的血,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在世界最密集的雷区上,走在前面的男人,腿有点抖,还有些虚汗,走在后面的男人,胳膊下夹着一个自己战友的人头,跟着前面的男人在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当前面的男人腿有些抖时,后面的男人伸手扶稳他。俩人静静的走,没有对话。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这两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情谊?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可能,也没什么能比战争更能让男人变成真正的男人。
  “本来我和红兵就是最好的战友,那天过后,我觉得,无论我作什么,不论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要有红兵在我后面,我什么都不怕。只要想起那天在我身后,红兵的那只大手,就算前面有多少地雷,我也能放心的走下去,腿,不再会抖。”
  “开始的时候,很多人纳闷,你沈公子怎么就那么傻,开饭店什么的赚那么多钱,都是自己一个人赚的,但却要和赵红兵两个人花呢?我总是一笑了之。首先,我和红兵是过命的交情,有多少钱能买到呢?其次,我做生意也好、办事也好,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我始终能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搭着红兵的那只手。一切,都和那一夜一样。”
  那一天,二狗终于明白赵红兵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那是一个敢于自作主张亲手卸下战友遗体头颅的人。
  那是一个曾赤身裸体夹着战友头颅在雷区走上一夜的人。
  那是一个在以上情况下,还能照顾战友的人。
  完成以上三点,还不够可怕。可怕的是在沈公子的描述中:这个人,在做以上的事的整个过程中,情绪没出现一丝丝的波动。
  或许他的情绪也出现了波动。只是,别人看不出来。
  那天以后二狗也明白了,能和赵红兵做对手的人,在我市,可能真的是没有。
  即使张岳不是赵红兵最好的朋友,而是仇敌。他俩如果火拼一次的话,那么,谁会胜呢?
  相信大家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
十一、暗战
  据说大虎远比赵红兵消失的彻底,从那次赵红兵挂掉电话,大虎完全人间蒸发。据后来知情人士说,大虎当时挂了电话就开着车消失了,后来虽然大虎团伙的成员基本每天都能接到大虎的电话,但是即使是大虎最亲密的兄弟,也不知道大虎究竟在哪儿。
  大虎当时怕的可能并不怕赵红兵,而是赵红兵最好的兄弟——李四。
  大虎清楚的很,一旦让李四抓到他,他或许不用死,但是下半辈子肯定要在轮椅上过了。李四有多毒,是个人就知道。
  赵红兵在南山之战过后再也没参与过江湖上的是非,而大虎也认为,即使是南山之战。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张岳,而不是赵红兵。
  大虎,根本就没意识到赵红兵的可怕。在大虎的眼中,赵红兵虽然当年也挺生猛,但毕竟是当年了,如果拿现在的赵红兵跟张岳和李四比,赵红兵简直是善男信女。张岳现在折了,只要防备着李四,赵红兵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毕竟,人家大虎的手下,养着一群曾经的重刑犯。这些重刑犯,有如一群困在笼中的猛虎,只要放出笼,一定会伤人。
  在大虎手下的7、8个刚释放没几年的重刑犯手下中,有个首领,绰号“迷楞”,“迷楞”是东北话,意思大概就是:迷迷糊糊,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架势。大虎,就是想让他带人去对付赵红兵。
  迷楞虽然绰号叫“迷楞”,但只是外形比较迷楞,人可真不迷楞。据说在省属重刑犯监狱中,他是公认的两个大哥之一。在狱中的地位远比大虎要高,大虎当时只是个中队勤杂,是要给迷楞溜须拍马的。
  迷楞当时约37、8岁,他从17岁开始,他的人生经历只需要两个词就可以描述:1,跑路。2,坐牢。也就是说,如果迷楞没在跑路,那么他一定在坐牢。如果迷楞没在坐牢,那么他一定在跑路。
  由于迷楞不是在跑路就是在坐牢,在外面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不仅仅二狗没见过他,就连赵红兵团伙中的主要成员也没几个人见过他。但据说,此人的外型及性格酷似李四,都是又黑又瘦,面颊骨很高,又都是每天一副睡不醒的架势,又都不爱说话。
  这样的人,是挺可怕。
  虽然迷楞的人生可以简单到用四个字形容,但迷楞的一些经历也得说是个传奇。
  1980年,迷楞17岁,在省体校读书,据说他足球技术高超,早晚会是省队的队员。甚至有可能入选国家队。但在1980年夏,他暑假回家时和当时在我市已扬名立万李老棍子、张浩然一伙在我市体委足球场看台下发生了冲突,迷楞在遭到张浩然毒打之后,去西郊的三姨家拿了个镐头,骑自行车回头去找张浩然拼命。
  而后,就是一场血战,迷楞一人力敌张浩然等七人。80年代初,正是李老棍子、张浩然一伙在我市最嚣张的时候。迷楞敢于一人和张浩然等人火拼,足可见其胆略。
  那一场恶战,迷楞被打了个半死,但是迷楞也把张浩然手下的一个兄弟一镐把抡成了植物人。
  后来官司打的不错,迷楞只在看守所里呆了一年多就放了出来,根本都没进监狱。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迷楞没球可踢,又身无长技,也开始了混社会。80年代混社会不像是2000年后,那时候混社会的人的经济来源就两样:偷和抢。
  偷,迷楞是不屑于干的,但他却收服了我市的10来个小偷,由这些小偷养着他。当时在我市小偷届名声最响的大民、二民哥俩,都是他的手下。在迷楞出狱不久,还不到20岁的他居然结婚了,据说老婆还挺漂亮,他和他老婆在83年还生下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是二狗的下下届同学,她继承了他爸爸的运动天赋也继承了她妈妈的美貌,但学习成绩极差,是二狗所在高中特招的每级仅有两个的体育生。
  这父女二人,性格挺像,女儿的性格也很暴躁。由于此女每天下午都在我校操场练体育,常年穿着一条紧身的运动短裤,露出两条雪白浑圆的大长腿,再加上如花的容颜,基本上吸引了全校男生的关注。然后,全校男生都将其戏称为“大白腿”。二狗和此女不熟,只知道她爸爸是迷楞,她真名叫“徐X”,仅此而已。
  放下“大白腿”徐X不表,话题还是回到她爸爸迷楞。
  在生下大白腿后不久,迷楞由于重伤害他人再次被列入通缉犯行列,只不过罪名不是很严重,所以公安也没尽全力的抓他,他得以在我市的市内继续“跑路”。据说,在迷楞在我市市内“跑路”的2-3年中。连续犯了13起重伤害。根据某些“社会人”讲:这13次重伤害,加在一起够判个死刑了,但是迷楞基本每次都不是主犯,尽管下手时他最狠最黑,但最后量刑的时候轻了不少。
  二狗知道85年底迷楞被捕时的那次事件,现在叙述出来让大家了解一下迷楞这个人。
  在我市市内跑路的迷楞,每日朝不保夕,日子过得相当惨淡。在85年底,有人出200块钱,让他去修理一个东郊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兽医。
  “修理”这个词可轻可重,可以是痛殴兽医一顿、可以是吓唬吓唬这个兽医、也有可能是把这个兽医干残。
  迷楞拿到200块钱想都没想,直接选择了把这个兽医干残。
  据说他拿到这200块钱后,先是去当时我市最好的一家饭店里,请几个朋友饱餐痛饮了一顿,花了100块出头,然后又自己买了双棉鞋,花了几十块,穿着新棉鞋,兜里装着剩下的几十块钱,怀揣一把宽背大砍刀,带着醉意直接去了东郊那个兽医开的兽医店。
  那个兽医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且还会个三拳两脚,虽然上来就被迷楞在脸上狠狠的迎面砍了一刀,但镇定下来以后居然和迷楞徒手撕扯了起来,这个兽医不愧是成天和驴马打交道的,力气极大,在撕扯的过程中居然还把迷楞手中的宽背大砍刀给夺了过来。迷楞手中的刀被抢过去以后,自己也身中几刀,酒醒过来不少,回身拿起了个气管子,和这兽医拼了起来。
  此时,正好有一派出所一片警路过,在80年代初时我市的片警也有手枪,此警察看见了两人在血战时距离他俩 7-8米,当时就鸣枪示警。他这一鸣枪吓到了那兽医,那兽医住手了,但是人家迷楞却不住手,拿着气管子还朝兽医的头猛砸。这片警一看这悍匪连鸣枪都不怕,也恼了,当场又开一枪,现场制暴。直接命中迷楞大腿,迷楞当场倒地。
  迷楞被捕,被以多起重伤害罪名起诉,判刑15年。迷楞入狱后约3个月,他老婆失踪,在我市,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老婆,他的女儿大白腿由她爷爷奶奶抚养。也就是说:大白腿在没记事儿的时候,迷楞就已经进去了,在大白腿上高中以后,迷楞才被放出来。
  通过迷楞受雇伤人这件事儿的整个过程来看,迷楞这样的人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一个群体:不但凶狠暴戾,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好像根本就没打算活几天,他每多活一天他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拿来半条命换来的200块钱不是攒着,不是好好去花,而是去把它浪费了,因为他可能觉得自己活不过明天,所以就先把它花了。正常人的生活计划是按年过,迷楞却是按天过、按小时过。
  活完今天算今天的,明天的事儿就不去考虑了。
  入狱后,犯了14起重伤害而且还曾经一镐头打出来个植物人的迷楞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日子——迷楞这一辈子最光辉的岁月就是在狱中。
  由于迷楞早就活腻了,所以他在监狱里是人见人怕,毕竟像他这样早就活腻了的人不是很多。很快,他在狱中成了大哥。吃香的、喝辣的,谁见到他都得递烟、叫大哥。
  据说迷楞在99年出狱以后还经常怀念自己在监狱里的日子:“要不是我有个姑娘,我肯定还回去,在里面的日子比在外面舒坦多了,现在我爸我妈没了,我得照顾我家姑娘,要不我早回去了!”
  听了没?啥人都有,还有怀念在监狱里的日子的。
  迷楞在出狱以后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大虎安排给他的物流公司客户经理,工资还不低。说是客户经理,但迷楞基本上啥事儿也不干,只是每天带着其它几个释放的重刑犯,吃吃喝喝,到了月底领工资,再拿着吃饭喝酒的去死找大虎报销。
  大虎每次都是乐乐呵呵的给他报销,三万两万的连眼都不眨。大虎知道:想在我市占据一席之地,迷楞的这样的人必不可少。
  迷楞也知道,大虎这么可劲儿的养活着他,早晚一天要用到他。所以,迷楞也是坦然受之。
  出狱以后的迷楞不缺吃,不少穿,日子过得还不错。迷楞不管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除了自己的女儿能让自己牵挂外,迷楞在这世界上什么都不留恋,他早在10几年前就不留恋了。
  二狗在读大二的时候,还听说了迷楞出狱后的一件悍事,这事儿和大白腿也有关。
  当时大白腿依然住在她奶奶家,也就是我市第五人民医院的宿舍楼,那六层楼的楼房在80年代初的时候绝对算是我市最好的住宅,但是到了2000年前后,绝对算是最破败的住宅了,当年的红墙已经斑驳,楼道里全是灰尘没人打扫,楼门还是木制的,新的楼房的楼门早就是铁的了。大白腿的奶奶和爷爷已经去世了,所以,大白腿独自一人住在那。
  迷楞出狱以后也在家住了几天,但是大白腿总赶他走,说是迷楞总半夜醉酒回家打扰她学习。其实她是想一个人住自由,她是经常带男孩子回家,而且还带不同的男孩子回家。
  迷楞觉得自己在世上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了,就这么一个牵挂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迷楞也没多说,让大虎送了他个三室一厅自己去住,然后让自己的女儿继续一个人住在爷爷奶奶家。
  大白腿这孩子二狗也算是认识,据二狗了解,其实此女虽然性格暴躁,但是品质还算不错,在同学中人缘还可以。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风流,喜欢帅哥,而且喜欢上谁一定要搞到手,三两个月就换个男朋友。由于她人长的漂亮而且身材好硬件条件出众,所以俘获帅哥基本没什么难度。二狗估计我校至少不下10个帅哥倒在她石榴裙下。
  据说有一天晚上八点多,在我校学生该上晚自习的时候,迷楞忽然回五医院的家中去拿东西,结果他一开门正好看见自己的女儿和一个男孩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XXOO。
  迷楞十分平静,随手关门,然后下楼。
  半小时后,迷楞敲门:“完事了没?开门!”
  大白腿和那个男孩子吓死了,谁也不敢开门。都琢磨着:这下,他还不得杀人啊!
  此事中的那个男孩子二狗不认识,和现实中对不上号究竟是哪个人。但据二狗身边的八卦同学说,此男绝对是个帅哥,是他们那个年级的校草,后来流星花园热播时,此男被我校女生称为“花泽类”,而这花泽类平时很是腼腆,一说话就脸红,学习成绩也一向不错,就是不知道那时候怎么被大白腿勾搭上了,那段时间,大白腿几乎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
  “没事,开门!”迷楞语气很温和。
  门终于被打开了,大白腿开的门,据说那花泽类当时就坐在他家四楼的窗台上,只等迷楞一动手,他就跳楼。
  “孩子,下来啊!”迷楞罕见的温柔。
  “我……”花泽类本身就很腼腆,见到了江湖中传说的迷楞,更是连眼皮都不敢抬。
  “下来啊!坐那干嘛!下来,坐!”
  “我……”花泽类从窗台上下来了,双腿颤抖,不敢说话。
  “坐!”
  虽然迷楞表现的很温柔,但是大白腿和花泽类还是大气都不敢出。
  迷楞端详了花泽类半天,端详完,笑了。
  “你小子,长的不错,难怪我女儿会喜欢你。”
  花泽类和大白腿还是不敢说话。
  “你今年多大了?”
  “……17。”
  “哦,和我女儿同岁。你怎么这么老实?”迷楞看出眼前这孩子被他吓傻了。
  “叔叔……”
  “你叫我啥?”迷楞吼了一嗓子。
  花泽类和大白腿都吓坏了。
  “叔……”花泽类颤抖着说。
  “爸……”大白腿以为迷楞要动手了。
  “你要和我姑娘一样,叫我爸!”
  “啊,叔……”花泽类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你叫我啥?让你叫爸,没听见啊!”
  “……爸!”
  “你要对我女儿负责。”
  “……是,爸”花泽类汗如雨下,他琢磨着如果和他女儿上次床就要负责的话,那迷楞得至少认10个女婿。
  迷楞,是一眼就看中了花泽类这孩子。
  这孩子不但满足他择婿的首要条件:老实。而且这孩子长的那得说说百里挑一,可比迷楞强太多了。
  迷楞是真喜欢。
  第二天晚上,迷楞就带着大白腿去了花泽类家,具体过程和其中的纠结不谈,并且二狗也不清楚。只说说最后的结果:暂定二人的婚事,暂时由花泽类认他当干爹,等这二人结论婚再改口,这也是我市的习俗。
  这腼腆的花泽类忽然多了个爹,还是混黑社会的爹。
  话说回来,花泽类这爹对他真不错,中午有事儿没事儿去我校门口最好的饭店点上7、8个菜,然后请自己的女儿和“姑爷”吃一顿,什么菜好点什么。
  他听说花泽类喜欢打篮球,就花了2000多块买了篮球、运动衣、鞋什么一整套的送给花泽类。
  花泽类的同学都跟花泽类开玩笑:“哎呀,成黑社会家属了?!”。
  “……”花泽类有苦难言,才17,居然就订婚了,而且对象还是大白腿,他或许本来只是想和大白腿玩玩。
  后来大白腿和花泽类在一起腻了,甩了花泽类,但是迷楞还是对这个干儿子不错,经常请他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从此事中可以看出迷楞这个人如下几个特点:
  1,本性还算善良,虽然坏事儿没少干,但还不是丧尽天良那种。从他女儿和花泽类分手后,他还对花泽类那么好就可以看出来。
  2,对自己女儿溺爱到了极点,到了黑白不分的地步。这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他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
  3,他可能知道自己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做好了准备,在女儿17岁的时候就急吼吼的给女儿定下个女婿。尽管没最后成功。
  大虎和赵红兵起了冲突,当然,要去找迷楞。
  迷楞知道:大虎用他的时候到了,既然接受了大虎那么多钱被大虎养了那么久,就该为大虎卖命。
  大虎手下的这群猛虎,即将要出笼了。
  出笼,咬赵红兵去。
  和大虎相比,赵红兵消失得并不彻底,还有人能在市区里看到他,只是他行踪极其飘忽,说不见人影立马就不见人影。
  大虎派出了一群饿虎,赵红兵知道,当然知道。
  多年以后,我市的江湖中人都知道:此时的赵红兵,虽然看似逃避,但绝对不是仅仅在逃避,而是在这几天,打出了他手中的第一张牌。
  他要用这张牌,对付迷楞和迷楞手下的那群亡命徒。
  这张牌,在他手中已经握了近10年,过去的10年中,他一直苦心经营着这张底牌。此时,牌即将打出。
  在赵红兵和大虎电话对骂后的第四天。
  我市的某四星级酒店二楼的咖啡厅里,坐着两个人。其中的一个,鬓角斑白。另一个,头发很短,但却满头白发。
  老远一看,这是俩老头子在喝咖啡。
  仔细一看,这俩老头子都不超过40岁,只是都不染发,看起来沧桑而已。
  鬓角斑白的,是赵红兵。
  满头白发的,是表哥。
  没错,赵红兵的第一张牌就是表哥,曾经崩断了陈卫东一条腿的表哥,曾经捅了严春秋一刀的表哥,曾经在省属重刑犯监狱坐牢近10年的表哥,曾经被赵红兵称为张岳团伙中唯一可成大器的表哥。
  那所重刑犯监狱里,有两个大哥级人物。其一:迷楞。其二:表哥。
十二、较量
  表哥少白头,30多岁头发就全白了,没办法。
  那天,这两个头发都已经白了的人在一起谈话,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只能,从后面发生的事件去判断。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已经不可能再是一群青春少年的街头喋血,而是一群老谋深算的真正的江湖大哥间的较量。并且这是一场看不见对手的较量,虽然无时不刻都在算计对方,但是,在决出胜负的那一刻之前,绝不会相互见面。
  那段时间,表哥刚刚出狱不久。他身材相比以前更加消瘦,也略有些驼背,深陷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再加上那满头白发,倒有几分像欧洲人。据说,2001年的那个春天,表哥总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这行头,在我市也堪称独树一帜。
  表哥之所以能够成为狱中的江湖大哥有如下几点原因:
  1,表哥入狱的原因是开枪要了陈卫东一条腿,又捅了严春秋。以这样的罪名进去,是能受到其它犯人“尊敬”的。
  2,表哥轻易不出手,只要出手,应该会有人留下终生残疾。这样的人,有几个人敢惹?
  3,表哥重义气,向来一诺千金。
  4,最重要的:自从表哥入狱以后,张岳、赵红兵为其花钱无数。否则又怎么能减刑如此之多?
  这样的人,在监狱里怎么能不是大哥?
  据说,表哥在和赵红兵对话后去找了一个人。表哥说:我只要有一个人帮忙,应该就够了,迷楞的人是不少,但全是无能之辈。
  在和表哥对话以后,行踪飘忽的赵红兵忽然又出现在了二龙的病床前。据说,赵红兵看见二龙时,躺在病床上的二龙还戴着个墨镜。
  当然,二龙戴墨镜不是为了装酷、装社会人儿,我市的江湖中人就没常年戴墨镜的。他戴墨镜的原因是:被谢老二打了个眼蓝。像二龙这样的自恃会劈叉的高手,肯定羞于让人知道他被打了眼蓝。
  但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戴着个墨镜,也的确够滑稽的。
  “二叔,来了。”二龙气息微弱。
  “恩,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
  “二叔……”
  “二龙,现在安排你转院去省城,现在就走,车我安排。”
  “那……”
  “别多说话了,这边的事儿,我来解决。”
  “……”
  “到你该回来的时候,我肯定通知你。”
  赵红兵是要把自己队伍中的最弱的环节暂时剥离出去,了却后顾之忧。在本市保护二龙这样的人,难度大了点。
  跟二龙简单的聊了几句以后,赵红兵再次消失了。
  赵红兵团伙的这几个核心成员除了赵红兵消失以外,其它人一切正常。沈公子该有的社会交际继续去交际,李四该在外面玩儿就在外面玩儿,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沈公子心里有底:他虽然年轻时候也没少参与斗殴,但他实在不算是一个江湖中人。现在沈公子绝对算是个来我市投资的外地企业家,他交往的,都是些处级甚至厅级干部,他大虎敢对沈公子这样的红人下手?沈公子的名片,就是沈公子的护身符。大虎如果动了沈公子,那他该判十年的得判成无期,该判无期的肯定得判成死刑。
  和沈公子相比,李四心里就更有底了:上过战场、混过广东,什么阵势他李四没见过。迷楞再凶,还能凶过李四?所以,李四依然每天下午 2:00起床,驼着背、夹个包、眯着眼睛先去自己的酒店转一圈,查查帐,3、4点钟再去自己的洗浴中心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儿,到了5:00多开始叫朋友一起吃饭,山吃海喝一通以后,9:00左右再去位于我市市中心的一个演艺酒吧去看节目、继续喝酒。李四的行踪很固定,每天就这么几样。
  这次较量,已不是一场赵红兵、大虎两个人的简单较量,更不是迷楞和表哥的较量。而是两个团伙的财力、武力、社会活动能力的综合较量。
  也是他们兄弟的较量。
  就在赵红兵从二龙的医院消失那天晚上10:00左右,李四就在位于我市市中心的那个演艺吧遇上了二虎。
  如果说赵红兵和三虎子还能算是半个朋友的话,那么李四和二虎从来都不是朋友,从来都是仇人,他俩间的仇恨,像是一座活火山,在最近的10年中一直保持着没有喷发的状态,但喷发那是早晚的事儿。
  李四忘不了过去三十多年人生中仅有的一次马失前蹄:在自己的游戏厅门口被二虎险些打死。
  二虎也忘不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雪天的清晨:在自己家门口落下了终身残疾。
  二虎和李四从没和好过,偶尔碰面连招呼都不打。
  那天晚上,二虎和李四的再次冲突的导火索,至今还是一个在我市流传的乐子。而且,至今在江湖中人的口中还留下了一个典故:你的眼神儿别跟二虎似的。
  李四这人有个习惯:1、无论在哪里,他都会选择坐在较偏的角落里。2、总是坐在最昏暗的地方。
  这不是他比较低调,而是他的习惯。其实李四虽然话不多,但偶尔得瑟起来也不输沈公子。
  我市的那个演艺吧每天10点左右有个固定的节目:拍卖一个超级大的足足有两米长的“龙头”果盘,谁价高谁得,拍卖这个果盘的收入,全部捐助希望工程。然后,歌手会为拍卖得来这个果盘的人,唱一首歌。
  在我市最喜欢拍得这个果盘的人,就是李四。可能是李四觉得自己的钱多数都来路不正,要多行善事才有好报。所以,几乎每次来这里,李四就要拍到这个果盘。
  本来拍卖果盘捐助希望工程这事儿是个好事儿,但是在我市的这个演艺吧,有点变味,那个足足两米长的果盘,经常变成我市富人斗富的工具。
  二虎和李四发生冲突的那天也是如此。
  晚上10点,DJ带着四个抬着果盘的姑娘准时出来了,宣布:无底价,拍卖!全部所得捐献希望工程!
  “1000!”
  “2000!”
  “2500!”
  底下开始叫开了。
  李四一直没发话,他在等着大家都叫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让王宇喊一嗓子,一锤定音。
  “8000!”坐在演艺吧舞台正对面第一排沙发上的二虎来了一嗓子。二虎在整个舞台的聚光灯下,显得有些兴奋,而且看起来有点志得意满。
  二虎这一嗓子过后,没人再张嘴竞价了。1、没人愿意花上五位数去买个破果盘,又有几个人真有那捐助希望工程的善心?只不过是起起哄而已。2、很多人都认识眼前这刚刚叫了8000的瘸子就是二虎。
  “……”
  “8000元第一次!”
  “8000元第二次!”
  “……”
  “一万!”偏僻昏暗的角落里,有个人喊了这么一嗓子。
  李四愿意花5位数去买整个果盘,而且,他根本就不怕二虎。李四也清楚:现在赵红兵和大虎掐起来了,虽然到现在还没把他也牵扯进来,但是他必须要给大虎他们这个团伙找点不自在,灭灭他们的威风。
  二虎转过头,看看究竟是谁在跟自己竞价,但在十多个袙灯下的二虎看不清角落里坐的究竟是谁。
  二虎看不见李四,李四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二虎。
  虽然没看见角落里究竟是谁,但二虎为了面子又来了一嗓子:“一万二!”
  “1万2第一次”
  “1万2第二次”
  “……”
  “两万!”王宇又喊了这么一嗓子。
  李四根本没废话,直接两万。
  “两万第一次!”
  “两万第二次!”
  “还又没有……”DJ看着离自己三米都不到的二虎。
  “……”二虎没再应价。
  “两万第三次!”
  “感谢这位大哥,您的两万元将全部捐献给希望工程!下面,请您点歌!”
  二虎又回头认真的看了看那个偏僻的角落,二虎还是没看清楚跟他较劲的人究竟是谁。
  服务生颠颠的跑到李四旁边:“大哥,点啥歌啊?”
  “点《我没有钱我不要脸》,跟你们主持人说,送给刚才那瘸子。”李四说。
  “这不合适吧?”服务生觉得不妥。
  “不合适那就算了。”
  说完,李四又开始一点声音都不发的大笑,笑得浑身抖。
  “这位大哥点了《我没有钱我不要脸》,再次感谢这位大哥!”DJ可没敢说这歌要送给二虎。
  二虎有点怒了,这不是就是要让他没面子吗?这不是在找架打吗?二虎站了起来,盯着李四所在的角落看了半天,但他还是没看见那坐的究竟是谁。
  点的歌还没开始唱,李四就起身去洗手间了,在李四身后,还跟着王宇。
  二虎随后起身,带着几个人一瘸一拐的跟着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终于,二虎看清了刚才跟他较劲的就是李四。
  这时,有服务生给李四开了洗手间的门,李四顺手从夹包里拿出了当时刚刚上市没多久的一张红彤彤的新版100元给了服务生小费。
  随后李四进了洗手间。
  服务生又给站在洗手间门口的二虎开了门。
  二虎急着进去找李四,但是,他还没忘了给服务生小费……
  可能是灯光有点暗,也可能是二虎的酒喝得已经有点多,也可能是二虎要进去找李四比较急……
  二虎居然从夹包里拿出了一张一块钱纸币交到了服务生手里!
  一块钱!?
  为啥是一块钱呢?因为2001年的时候纸版的人民币一元是红色的,还不是现在那种在市场上流通的绿色版一元。那旧版人民币一元的颜色和新版100元极其相近,二虎显然是把1块和100块给弄混了,眼神不好,没看清楚。
  一块!
  服务生站在门口,拿着一块钱,彻底懵了,据说还在认真的端详着手里这一块钱。估计他10块、50块、100块小费都收到过,但是1块钱的小费,的确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进了洗手间的二虎再定睛一看,李四和王宇进了洗手间后根本就没上厕所,而是站在了门口,就等着他进来呢!
  此时的李四和王宇,正看着那个手里拿着一块钱小费的服务生大笑。
  “人啊,没钱吧,你就别装。你给那孩子一块钱啥意思啊?让他给你买串糖葫芦去?”王宇看着二虎大笑。
  “李四!你啥意思!”二虎是真恼了,没理会王宇的调侃,直接朝李四去了。
  “我没意思。”李四停下了大笑,恢复了他那一向冷冰冰的语调,声音不大。
  “操!”二虎彻底火了。
  二虎这个“操”字刚说出口,李四五指如闪电般迎面捏住了二虎的脸。
  只一推,身有残疾重心不稳的二虎就被李四推到在地。
  “都别动!”王宇掏出了手枪。
  二虎的人一个都没动。
  李四和王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洗手间。
  李四当然知道,二虎以后肯定要找他,不过,李四当然不怕。
十三、快雪时晴
  在李四在演艺吧一把推倒了二虎以后,我市多年来江湖的恐怖平衡彻底被推倒。
  李四依然故我,赵红兵则愈加飘忽。
  双方真正进行实际意义上的交锋那天,下了我市2001年的最后一场雪,而且,那天,还是个周末。东北的春雪,其实很暖和。
  就在那个刚下完春雪的周末的黄昏,迷楞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来到了赵红兵的公司。迷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有人说迷楞是实在摸不倒赵红兵的人影,来赵红兵的公司探探底。还有人说迷楞被大虎硬逼着,去折赵红兵的面子。也有人说迷楞是对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折磨实在无法继续忍受。
  总之,迷楞来了。
  据说,在迷楞去赵红兵公司的时候,赵红兵正孤身一人在夕阳下木然立在张岳的墓前。残雪黄土中,一个已经半老了的汉子腰杆笔直的站在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墓前,究竟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迷楞是带着五个人来的,当迷楞到赵红兵公司的时候,赵红兵公司所有的人几乎都已经下班,只剩下几个办公室的门还在开着。
  迷楞当然没有找到赵红兵,但他却在副总办公室里看见了沈公子。沈公子刚打开了办公室的灯,在同事们都下班以后,沈公子开始在办公室练书法,沈公子由当年要给三姐写情书开始习字,如今,已经成为习惯,而且,凭其实力,进入中国书法协会应该问题不大。沈公子练习书法是有原因的,虽然沈公子聪明透顶,但他却缺乏赵红兵那种沉淀在血液中的与生俱来的沉稳,练习书法,可以让沈公子的性格中,多一些沉稳与镇静。所以,每天下午员工下班后,沈公子都要练半小时书法才会出去应酬。
  迷楞敲了沈公子的门。
  “进!”沈公子头都没抬。
  迷楞带着五个人到了沈公子的办公室,沈公子正在临摩《快雪时晴》。
  “赵老板在吗?”迷楞当然不懂什么是《快雪时晴》,但他看沈公子在那认认真真的练字,就认定眼前这个人是个文化人。即使是迷楞这样的混子,对文化人也是多少尊重一些的。
  “不在,最近他很忙,一直没来公司。找他有什么事儿?找我也一样。”沈公子抬了抬眼,看了看迷楞。
  “那你是??”
  “我姓申。”
  “哦,你就是申……”迷楞当然听过沈公子的名号。不过迷楞能在省级重刑犯监狱中成为大哥,气度自然也是非凡,没被沈公子这份淡定自若镇住。
  “恩,我就是。坐,坐,都坐啊。”沈公子心里已经明白了迷楞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大虎公司的客户经理,大虎说让我来和赵老板谈谈上次你们公司拆迁的事儿……”迷楞没坐,继续对沈公子说。
  “这事儿,恐怕轮不到你和赵老板谈吧!”沈公子的笔还是没停,那一向很损的嘴又开始不说好话了。
  “……呵呵,看你说的,就是谈谈这事儿该如何解决,总这样,对你们也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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