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了!”赵红兵说的很轻松。
省城的黑社会也是从正面上山,然后从山顶的小路走下来。
看着那100多人从山顶走下,大家反而都不紧张了。只见吴老板也在人丛中,而且走在最前面,他们这些人多数也都是廉价T恤,牛仔裤。看来,无论哪里,混黑社会的小弟,都没几个钱。
路滑,而且是下坡,吴老板他们走到并不快。天上又下起来小雨,看不见太阳,天是灰白色的。
吴老板看见了站在松树林里的赵红兵、张岳,看见了他们身后头戴钢盔的20几个兄弟和松林里站着的数不清的人。
看到这些,吴老板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滑倒在地,跌坐在了泥泞的小路上,十分狼狈。
据说赵红兵也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吴老板是怕了,吓得腿软了。
只见身后有人扶起来吴老板,继续向下走。
路很窄,只能容纳三个人并排站着,赵红兵、费四、沈公子三人站在了路的中间,身后站着几个头戴钢盔,身穿钢制防弹背心的兄弟。其它人,都站在了小路两侧的松林里。
满身泥泞的吴老板走到了赵红兵面前,相距不足3米,停下了脚步。
吴老板身边也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光头胖子,还有一个是个罗锅。后来知道,这是吴老板找到两帮人马里的带头大哥。
吴老板找这些人来是吓唬赵红兵的,震慑赵红兵的。找来的这些人也不是各个都是杀人魔王,上来就敢开枪。雇佣兵的责任就是:把事儿办妥,拿钱走人。这些人也不愿意发生枪战,肯定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黑社会都通过开枪来解决问题,那就是黑社会头子再手眼通天,有八百个头也不够杀。
吴老板就是想展示一下实力,挫一下赵红兵的锐气。
结果,吴老板和他身后的那些“黑社会”成员,全被赵红兵身边那些头顶钢盔,身穿钢制防弹背心的兄弟们给震了!就算是省城,也没见过这阵仗!赵红兵和沈公子真得感谢当年第一个穿钢制防弹背心的赵山河带给他们的灵感。
赵红兵这边钢盔防弹衣各式枪支,吴老板那边也不孬,来的人多数手夹着包,包里肯定都是手枪。
这是实力展示,展示实力不是目的,谈才是目的。
谈不拢,再开战。
两军对峙。赵红兵的人是横向排,从山路上下来的省城黑社会是纵向的,多数都在小路上挤着,零星的20几个散在松树林里。
“看见了吗?”赵红兵指了指吴老板侧面那个大泥坑。
这大坑,忒糁人。赵红兵在玩儿心理战。赵红兵和吴老板对话,两百多人没人说话,有人在吸烟,有人在左顾右盼,有人在紧张的看着他俩对话。
“你带的那些人干啥啊?想整死我啊?”赵红兵咄咄逼人,根本就没要谈的意思,上来就挑衅。挑衅的一方肯定更有心理优势,尤其是身后还有100多号兄弟,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别的胆子我姓吴的没有,整死你赵红兵,我敢!”
“来吧,我就在这呢,你来整死我!”赵红兵磨着牙向前走了一步,指着吴老板说。
“操!别你妈装!”
“我草你吗!”赵红兵舌绽春雷,喊了个“喝”。喊“喝”挺重要,而且有讲究,必须以丹田之气吼出,才有效果,而且,东北话显然更有效果。赵红兵的“操”字发的是chao音,而不是cao音。
赵红兵、费四、沈公子等三人又上前一步,距离吴老板只有一米,伸手可及。吴老板和身边的两个黑社会大哥一动都没动。
赵红兵这一声吼之后,200多人鸦雀无声。
这时候紧张的该轮到省城的“黑社会”了,黑社会也是人,是人就都怕死,或许有张岳那样一红眼连命都不要的混子,那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像普通人一样怕死。
省城来的黑社会本来心理上有绝对的优势,以为凭借自己的阵势肯定能把我市的这些“土流氓”吓瘫,教训教训赵红兵等人然后山吃海喝一顿回省城。结果上山以后发现这阵势势均力敌,心理优势几乎荡然无存。
在赵红兵简单的咄咄逼人的两句话加一声吼过后,他们是怕了,他们忽然发现:虽然自己是来吓唬人准备谈判的,但人家赵红兵看样子根本就没想谈,人家就想干!
赵红兵等人前进了两步,吴老板等人还是一动未动。虽然他们没往后退,但是在心理上,他们已经退缩了。
“你装啥?”省城的黑社会大哥也不白给,小个子的罗锅微抬着头,斜着眼看着赵红兵,也是一副根本不服的架势。
“滚你吗远点,没你事儿昂!”赵红兵的手指头快指到那小个子的鼻子了。赵红兵平时很少说粗话,但是在这场合,必须要这样说才能有气势。
“我草你吗”这小个子罗锅真不白给,根本没被赵红兵吓到,张口就骂,个子虽小,但中气十足。
没等赵红兵有反应,只听伴随着又一句“草你吗”之后的“啪”的清脆的一声响,这小个子罗锅居然被费四结结实实的抽了一耳光!
双方加在一起带来上百支枪,居然第一个动手的是去扇人家耳光!胆子大吗?这就是费四,就费四这胆子,这牛逼劲儿,这虎劲儿,和当年空手去抓二虎军匕的刀刃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费四,总是第一个动手。
小子个罗锅和一直没说话的光头胖子同时往外掏枪。他们,本以为,根本就没必要动枪。
电光火石间,改变战局的人出现了。
“你们,都他妈的别动,昂。”说话的是张岳,声音不大,语气平静。
不是二狗爱断句爱用逗号,而是根据大家回忆说,张岳就是这么不紧不慢抑扬顿挫的说出了这句话。
要掏枪的人都停下了手。
因为,站在赵红兵侧面松树林里的张岳,手里端着一把微型冲锋枪,黑油油的79式微冲,距离吴老板等人最多7米。
张岳身后站着的,是手指头扣着保险环握着手榴弹的马三和九宝莲灯。
微冲、手榴弹,齐了。
省城的黑社会或许带着手枪、猎枪,但根本就没想到,张岳居然拿着一把微型冲锋枪!玩儿过枪的朋友知道,这枪和只能吓唬人的手枪的威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只要张岳一搂火,眼前这些人都得被他“突突”了。
比张岳这冲锋枪更可怕的,是马三和九宝莲灯他俩手里攥着的手榴弹,在人挤人的这条泥泞小土路上,这手榴弹要是扔进了人群是什么后果?
省城的黑社会虽然人多枪多,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没什么大用,精确度差的手枪和猎枪远距离没什么用场,而且人太多,开一枪说不定就招呼到自己人的身上了。省城的这些黑社会,估计在人生中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手榴弹。
看着张岳醒目的光头,让人一看就脊背发凉的眼神,省城的黑社会没一个人敢动。
“你还牛逼吗?”费四又给了小个子罗锅一耳光。
这回,小个子罗锅没脾气了。
“听着,昂,今天没你们的事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管你们在省城混的多牛逼,到我们这里来,不好使。”张岳又不紧不慢的说,面无表情。
对方没人说话。
“有人想进这坑吗?不想进,就快点走,趁着明白快点走!知道不?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别TMD来我们这得瑟,你们是我对手吗?”张岳又以他那标签式的眯着眼睛、撇着嘴、楞着眼睛的经典表情训话了。
省城的100多个“黑社会”显然都没什么脾气,他们大老远来一次也拿不了几个钱,犯不上把命都搭上。
“你不能走,吴老板,你留下。”赵红兵说。
“绑了他!”张岳说。
“绑了他”的意思不是要把吴老板捆起来,更不是SM什么的,而是说:“把吴老板带走!”
丁晓虎一把扯过了吴老板:“走吧!”
矮个子罗锅棱了费四一眼:“行,今天你牛逼,我走,但我告诉你,你动吴老板一指头,我整死你!”矮个子罗锅是想找回点面子,毕竟,这次人丢大了。
“都啥几吧时候了,你还牛逼呢?快点走,没你事儿。再你妈墨迹,崩了你。”张岳眯着眼睛说。
显然,即使是张岳,也不愿意贸然开枪。
省城的黑社会上山,我市的混子下山。张岳掐着微冲,马三和九宝莲灯握着手榴弹,原地不动,一直盯着省城的黑社会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小雨停了,泥泞的南山小土路上,全是散乱的脚印,而且,还留了个大坑。
就在刚才,这里还聚集着2、300人,大战曾一触即发。
当然,吴老板被赵红兵等人带走了。
这一战,没有出现真正的大规模枪战,但事实上,这样大规模的约战,也很难真正出现枪战。尽管如此,但二狗却认为南山之战在我市以赵红兵、张岳等人为首的黑社会团伙形成进程中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其主要意义有以下四点:
1,武力的巅峰:此战是赵红兵、张岳等人武力的巅峰之作,微冲、手榴弹等武器第一次真正走上了前台,此类巨无霸武器在张岳手中出现,标志着张岳等人的武力已凌驾于全市所有团伙之上。这样的场面,在我市至今为止的几十年中,只出现过一次。
2,领袖地位的确立:不但组织了100多人的队伍,而且其中还有多位江湖大哥,作为本次战斗的组织者和战斗的决定性人物,赵红兵和张岳奠定了我市江湖中的领袖地位。注意:是领袖地位。以前赵红兵、张岳团伙只是知名度最高,但却不具有对非本团伙成员的号召力。此战过后,赵红兵、张岳,在我市,一呼百应。
3,一扫颓势:赵红兵、张岳此时刚刚出狱不久,虽然名声尚在,但相对于其他团伙的财力等方面并无绝对优势,此战过后,赵红兵、张岳再次确定了本市第一团伙的地位,无可撼动,再无团伙可抗衡。
4,树立英雄形象:此战被认为是捍卫我市混子荣誉的一战,就连从我市考到省城去的大学生都经常跟省城的同学吹嘘这一战。可见,赵红兵、张岳、费四等人的形象不是负面的,而是英雄式的。
基于以上四点,赵红兵等人以后“生意”也好做多了。
当然,吴老板这事儿还没完,远远没完。
能找来上百号黑社会千里迢迢来干一仗的吴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说被绑了就被白绑了的。
二十一、社会老油条
如果是一通枪战敌伤一千,己伤八百的胜利,那只能叫惨胜。惨胜过后,要么入土为安,要么跑路,被通缉一辈子,直到被抓住为止。
两个耳光加几句话就彻底挫败了对手的胜利,那才是全方位的胜利。而且,还“绑”来了吴老板。
赵红兵、张岳等人凯旋归来,带着一群兄弟去吃饭,各式车辆组成的车队从市中心呼啸而过,小雨后的大街上没有尘埃,空气格外清新。
夕阳,彩虹。
这,绝对是我市江湖中人的一次盛会。这等盛况,在一呼百应的土匪式混子头子张岳在一年后被处决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也不可能有人有张岳这样的号召力了。或许江湖中以赵红兵一己之力也能号召起全市有名的混子再集合在一起拼起一搏,但已经没有足够的外辱可以需要动用这么多人,而且,此战过后,也没有人再敢惹赵红兵了。
一战安天下的不是吴老板,是赵红兵,是张岳。他们几个,是真的露了脸。
这一战,终究成为了经典,铭刻在了我市黑社会发展的史录上,这是里程碑。南山上的那个大坑虽然在以后十年的岁月里逐渐被泥沙所填埋,但它却始终留在我市市民的记忆里。那个大坑,也代表了我市流氓史上斗殴的最高水平,最高境界。
荡气回肠的南山之战,后人,已无法超越。
南山之战颇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武林大会,而武林大会通常会选出武林盟主,这次也不例外。但是此次的武林盟主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赵红兵、张岳、费四等人构成的关系极为牢固但经济上又保持松散关系的团伙,成为一个完全凌驾于我市其它任何混子团伙之上的一个团体。
这个团伙将来不成为黑社会,哪个会成为黑社会?
平日和和气气但在大场面中绝对盛气凌人的赵红兵,面对对方无数枪支却上手就抽对手老大耳光的半个残疾人费四,手持微冲一句话镇住所有在场对手的张岳,还有并没有被人忘记的在广州混得如鱼得水的李四,甚至是已经退出江湖但怀揣一把枪刺就站在费四身后随时准备扎人的小纪……
这些人,随便拿出哪一个来,都是绝对的江湖大哥。更何况,这些人,一遇上大事,从来都是绑在一起,打都打不散。
更有江湖传言,公安局也已知道了他们约战的消息,但就是没敢出警,此传言是真实假二狗无从判断,只当个传言听。但二狗知道的是,当年我市刑警队和区刑警队的镇队之宝无非也就是几把微冲,靠那些刑警去对付这200多号持枪的亡命徒,好像的确有点不够用。
赵红兵等退伍兵秉承优待“战俘”的我军传统,吴老板一样上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即使是发生了冲突,对吴老板还是尊重一些。赵红兵,的确不是小毛贼。
而且,出一口恶气也绝对不是赵红兵的目的。谈,才是目的。
毛主席在朝鲜战争时曾经说过:打是为了谈,打也促进谈。赵红兵肯定也知道毛主席的这句话。
酒过三巡,人散的差不多了。
“吴老板,你看这个事儿应该怎么解决?”赵红兵发话了,下茬子了。
“赵老板,地面是你刨的,不是我让你刨的,对吧!”
“对!”
“那我应该给你什么钱呢?”
“车马费!”
“车马费?”
“你从省城找来了那么多黑社会,来吓唬我,我只能找来我的兄弟帮我卖命了。今天来到这些人,你说我该打点打点吗?人家也是有家有业,凭什么为我拼命。”
江湖中人要钱也需要借口,也需要理由。虽然吴老板说只付一半工钱不对,但刨地面这事儿是赵红兵自己做的,没理找吴老板要钱。但吴老板找来一群省城的黑社会想来教训赵红兵,那就显然是吴老板的不对了。
“恩,你要多少?”
“按人头计算,一人一万。”
“这样吧,我给你100万。”此时的吴老板,还没忘记讲价呢。
“不行!”
“赵老板,这个工程,我亏大了。”
“一分也不能少!”
“我打个电话吧!”
“随便。”
赵红兵知道,吴老板这又是找江湖中人出面说情了。东北人都这一个习惯,出了事儿不去琢磨找公检法,却总是去找“社会人”解决。
吴老板这个电话打给了那个和他一起上南山的光头胖子。
“胖哥,麻烦你找一下大哥吧!”
“恩,只能这样了。”胖哥的大哥在省城绝对是和九哥同一级别的江湖大哥,肯定也是实力位列前五的大哥。在这里,把胖哥的大哥称为“老水”。
据说胖哥回头又给“不好露面”的李武打了电话。
“省城里或者你们市,谁能跟赵红兵他们这些人说上话?”胖哥问李武。“说上话”的意思就是“谁对他们说话管用的意思。”
“省城的九哥,我们市没有。”
“好,知道了。”
胖哥打电话给了老水。
老水和九哥有交情,但交情不深。江湖中人,互相给面子。
“听说你有几个小兄弟把咱们这的吴老板给绑了?”
“我的小兄弟?谁呀?”九哥那天显然没嗑药,装傻呢。
“有个叫赵红兵的,还有个叫张岳的。”
“那不是我小兄弟,那是我朋友。”
“能说上话不?他们狮子大张口,一张口就是100多万,吴老板的意思是只想付100万。”
“钱又不是很多,吴老板又不缺这点,要就给呗。”九哥太欣赏张岳了,这是帮张岳说话呢。
“呵呵,九哥,我老水的面子还不值那几十万啊?”
“值,我一会打电话问问吧。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肯定给你老水的面子,但我和他们只是朋友,他们是不是给我面子我可不知道。”九哥这样的人精,才不会轻易答应什么事儿呢。
“九哥的本事,我老水也不是不知道。这个赵红兵、张岳都是什么人啊?在他们那,我只知道以前不是西霸天是社会大哥吗?怎么了?现在西霸天也不管用了?改朝换代了?”水哥说的西霸天就是李老棍子,李老棍子八十年代初和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称雄我市西边一带,绰号西霸天。
“呵呵,那我就不知道了,行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九哥电话又打给了赵红兵。
赵红兵一看电话号码,就知道是吴老板那个电话起作用了。
“能量不小啊?认识社会人不少啊?”赵红兵在接电话前,笑笑对吴老板说。
此时的赵红兵,是铁了心了,谁说话也不管用了。
“九哥,你来说情来了吧,哈哈!”赵红兵也是个人精,故意拿这话搪塞九哥呢。
“哈哈,这你都知道了。”
“一猜就是!”
“有人给我打电话了,让我给他个面子,跟你求求情,少要点。”九哥坦诚着呢。
“呵呵,九哥你给他面子,那人家吴老板从省城叫人来归拢我,可没给我面子。”
“那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九哥这话说笑着说的,他本来就没想给水哥求情,就是例行公事打个电话。
“不给,这面子不能给。该要多少钱就要多少钱,你九哥说了话也没用。”赵红兵听懂了九哥的意思。
“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咱们俩就掰了吧!”九哥说。“掰”是东北社会人经常说的话,意思就是绝交。
“掰就掰呗!”
俩聪明人,在这里演戏呢。老水给九哥打电话,九哥只能给赵红兵打电话,打电话不成功总该有个结果吧?“掰”,就是个结果。
事实上,在以后,九哥和赵红兵不但没掰,而且关系相当好。
九哥又给老水打了电话。
“打了电话,人家根本没给我面子。”九哥说。
“不是吧?九哥的面子都没给?”
“恩,不给我面子,赵红兵看样子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后来我和他在电话里吵起来了,掰了,唉。”
“九哥,这事儿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这事儿,我自己想办法去吧!”
“老水……”
“九哥,真谢谢你了。”
据说老水无奈又给李老棍子打了电话。
“老李,赵红兵、张岳你认识吗?”
“……认识。”李老棍子这一辈子就折在赵红兵手里过,而且折了两次,一听这名字就头大。
“绑了我一个朋友,你能帮忙要人吗?”
“……绑人无非也是要钱吧,拿了钱我去赎人,这没问题。你说这俩人我都打过交道。”
“钱认掏,就是想少出点,这不是让你老李帮忙说句话吗?”
“我估计不行,现在他们这伙人都刚放出来没几天,手里都缺钱呢。而且,他们现在嚣张的很……如果说拿钱我去赎人,那赵红兵还是应该给我这面子的。”
“老李啊,不就是想少拿点吗?要是全数的拿,那还用你吗?”
“那我就没办法了,这忙,我帮不上。”
完了,老水心中的我市一哥西霸天也不管用了。
怎么办呢?社会大哥谁都镇不住赵红兵、张岳了,水哥也不管用了。胖哥琢磨从内部解决了。
据说胖哥的电话又打给了李武。
“你和赵红兵、张岳都很熟,是吧?”
“对,把兄弟。”
“商量商量,让他们少要点钱,他们能给你这面子不?”
“试试吧!”李武这是想拼面子,在省城大哥面前买好。
当晚九点多,李武去了饭店,李武到的时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费四、小纪都斜着眼睛看李武,没人跟他说话。
唯一跟李武说话的是沈公子:“李武,你来了?才来?菜都凉了你还来干嘛?要么我让服务员给你热热菜去?就怕是厨师都下班了!”
沈公子的嘴,那是真损。
李武听到这话也有点挂不住,他明白沈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李武还是得拼面子,跟赵红兵说这事儿。
“红兵,省城的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了,意思是能不能让你少要点钱?”
这话说出来,赵红兵一愣。再怎么说,李武和自己也是结拜兄弟,拼命的时候不帮忙也就算了,这时候怎么又帮人家来说情来了?赵红兵万万没想到李武居然会帮人家说话!
李武这句话说完,沈公子说出去透透风,小纪和费四摔门走了,不吃了,回家了。同样是结拜兄弟,小纪、费四去跟着一起玩命,李武不但没去,还帮着人家说话!
包房里只剩下来赵红兵、张岳、李武、吴老板四个人。
“恩,那你说怎么办?”
“100万,你看行不?红兵?”李武真张的开这口。
赵红兵沉思不语。
2分钟后,拍了拍李武的肩膀。
“100万不行,少给10万吧,既然你说话了。”
说完,赵红兵也出去透风了。这十万,是买断兄弟10几年的情谊,也是弥补一下那天赵红兵暴怒踹了李武一脚的过失。但以后李武再张口,应该是不管用了。
“你他妈的以后别扯这淡!”张岳吼了李武一句。
赵红兵走出饭店听见楼下很吵。在饭店二楼的窗户往下一看,楼下又打起来了。丁晓虎、大耳朵等一群西郊的混子和袁老三、赵晓波这群太子党正在楼下掐着板砖、抓着头发大打出手呢。
这两伙人本来就是宿敌,袁老三、赵晓波等人没赶上南山大战,却赶上了战后的饭局,都喝多了,丁晓虎等人也喝多了,几句不和,就打了起来。
赵红兵气不打一处来,看样子要是不制止,一会刀枪都得上来。
还没等赵红兵制止,就听见楼下的沈公子喊了:都他妈的别打了。
沈公子的话还是很有效的,都停下了,不打了。
二十二、城里的流氓,把梦照亮
赵红兵看见停了,不打了,就没下楼。
他也没法下楼,一个是亲侄子,一个是最好的小兄弟,他下去也没法说什么。赵红兵关上窗户,还是能听见楼下的沈公子的喝骂。赵红兵知道,沈公子对李武那点气,都撒到这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身上了。平时沈公子贫归贫,但嗓门可真不大。
按战斗力来说,袁老三、赵晓波等由市中心等干部子弟组成太子党的战斗力远不及丁晓虎、大耳朵等西郊的混子,但是袁老三等人显然更敢下手、更不怕事儿,因为毕竟他们身后站着他们的父母。
袁老三等人打架完全是给家糟践钱,而丁晓虎等人打架是为了生存。丁晓虎和赵晓波是绝对的宿敌,天生的冤家。而且他俩,分别是我市年轻一代最有名气的两个团伙的代表人物,如果没有赵红兵的关系,他们两帮早该打出人命来了。
李武从包房里出来了:“红兵,谢谢啊!”李武还走上前去拍了拍站在窗户边上抽烟的赵红兵。
“……你先走吧!”赵红兵礼貌性的笑笑,也拍了拍李武。
李武下了楼,沈公子假装没看见,继续对赵晓波和丁晓虎训话。李武也走上前去拍了拍沈公子,“我走了”。
沈公子勉强点了点头,看都没看李武一眼。
看见李武走了,沈公子随后就上了楼。
“红兵,我说什么来着?!李武就是个两面光,谁都想不得罪!在谁那都想当个好人!今天给咱们报信,明天跟省城的人讨好,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开始拿咱们的钱去做人情了,咱们在南山的时候他在哪?!”沈公子一肚子火。
“……”赵红兵看着沈公子,没说话,实在是无话可说。
当一个脸皮厚的人以感情来胁迫另一个脸皮薄的人的时候,这脸皮薄的人十有八九是输了,而且输的窝窝囊囊。与其说输在感情上,倒不如说输在脸皮上。赵红兵就是拉不下面子,怎么办?
“唉……”沈公子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了。他太了解赵红兵了,他知道李武一说赵红兵肯定得给面子,所以李武说完沈公子就自己走出去透气了,他就是不想窝囊。
“没有下一次了……”赵红兵说。
“红兵,我不是说那点钱的事儿,那点钱算什么啊?!我就是瞧不起李武这人!”
“我明白。”赵红兵啥不明白啊?他啥都明白。但是即使他明白,也得输给李武,这世界上总归是脸皮厚的人吃香。
“经过这样一次,红兵你说,还有人敢和咱们合伙做生意吗?以后咱这生意怎么做?谁敢把活儿给咱们?”沈公子愁啊。这次生意算是没赔本,但是对于正经做生意的人来说,以后有胆量去和赵红兵去合作的肯定不多了。
对于江湖中人来讲,赵红兵是英名大震。对于生意人来讲,赵红兵是恶名大震。
“天无绝人之路,这世界上,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看人家张岳,那钱赚的不是比印钞机还快吗?”赵红兵说。
“咱们怎么能跟张岳比?咱们是希望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赚钱的。”
“人家张岳也不偷不抢啊?”
“呵呵,让你去干张岳那样的事儿,你能干吗?”
“……我干不了”赵红兵也乐了。
可能有人会问,张岳出狱以后都干什么呢?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恐怕张岳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因为这世界上有多少行业,人家就“涉足”多少行业,来钱的路子不是野,是忒野。反正人家张岳不偷不抢,就靠名片上“张岳”那俩字吃饭。
98-99年,是张岳折腾的最凶、赚钱最多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张岳名下的公司至少10个,连蒋门神都兼着好几个公司的总经理!现在二狗举例来说说据二狗所知张岳都干些什么。
案例一:电梯代理
黑社会头子张岳咋还成渠道商了呢?
98年开始我市的高层建筑开始多了起来,有了高层建筑就应该有电梯。当时我市还有个电梯代理商,代理日本三X牌电梯的,赚了不少钱,张岳就在吃饭时偶尔听了别人说了一句:“那XXX代理三X牌电梯,真赚啊!”。张岳听了以后,马上安排蒋门神问问哪有需求,然后又让手下人去联系取得某本土电梯代理权。98 年时候电梯的利润那是相当高,本土牌子更是返点高,利润高。
几个大的电梯工程项目招标即将开始时,张岳开始请那个“日本三X牌电梯代理商”吃饭了。
江湖上最有名的社会大哥请吃饭,他敢不来吗?他必须来。
张岳请完他这竞争对手吃饭然后就请他唱歌,请完唱歌再请他去打保龄球,请完保龄球再去请桑拿。吃饭、喝酒、唱歌、打球、嫖娼一条龙。一请就是一个礼拜,一玩就一通宵。天天请。人家身体都顶不住了。
这一个礼拜中的某天,张岳只是偶然“不经意”说了一句:现在我也代理了个XX电梯的牌子,现在不是XX工程要招标嘛。
这三X牌电梯代理商也不傻,他当然明白怎么回事儿。
一个礼拜后,工程招标开始,就张岳一个人去的,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他不中标谁中标?
案例二:酒水饮料推销员
黑社会头子张岳怎么还卖啤酒饮料了呢?
且说我市有个啤酒厂,这个啤酒不是难喝,那是非常难喝。在我市曾有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这个故事可能很多城市也都有:
一个刑警审讯嫌疑犯:“你说还是不说!”
“……”嫌疑犯不说话。
“好,那你在这坐着吧,别睡了!”
“……”嫌疑犯还是不说话。
“……你有刚!”一天一夜过后,嫌疑犯还是什么都没说。
“报告政府!我想喝水!”
“现在我们队里没水,你要是招了,我出去给你弄点水去。”
“……”嫌疑犯还是什么都不说。
这时,刑警队队长进来了,很淡定的看了嫌疑犯一眼,然后缓慢而有力的说:
“小张,给他弄点XX啤酒去,他不是渴吗?让他喝!灌他喝!”
“!!……政府!!我全说了,我认罪,我啥都说,千万别让我喝XX啤酒啊!”
所以说,这啤酒忒难喝,难喝的程度有如满清十大酷刑。因为忒难喝,所以卖不出去。
啤酒厂要倒闭了这么办啊?厂长得想办法啊?厂长就找到张岳了。
“现在咱们市的啤酒市场都让外地啤酒占了,啤酒厂都快倒闭了,工人也快下岗了。张总是咱们市的社会名人,也照顾照顾咱们市的企业,想想办法呗?”
“行啊,我想想办法去,给我个独家代理吧?”
“谢谢张总了!”
“客气,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没出俩月,价格在1块5到3块之间的其它品牌啤酒在我市基本绝迹了,要么啤酒是6块钱以上的外地啤酒,要么是本地啤酒,再或者就是罐啤。当年我市消费能力比较低,市民只能咬牙喝张岳代理这个我市的啤酒,所以饭店里,啤酒总就存这么一种。
沈公子一喝啤酒就骂张岳。
张岳每次喝这啤酒时候也是皱着眉头,呲牙咧嘴,看起来挺难受,说:“真TMD难喝!再也不喝了!咱们整点白的吧!”
光这啤酒一项,张岳98-99年至少赚了几百万。
话说回来:我市这啤酒一旦喝习惯了,还真适应不了其它品牌的啤酒,二狗后来读大学时再喝别的啤酒感觉那都不是啤酒,因为我市这啤酒根本就不是啤酒的味。
终于有一次二狗在上海喝多了,小半杯黄酒没喝完然后又倒上了大半杯啤酒,一口干了下去后,忽然间热泪盈眶:我操,我想家了,我喝出了家乡的味道,家乡啤酒的味道,那浓浓的乡情,都在这半杯黄酒加半杯啤酒里。
案例三:……
总之,张岳赚钱的途径万万千,数钱数到手软。
赵红兵虽然名声不比张岳小,但赵红兵还真就没张岳那股土匪劲儿,别看张岳又卖电梯又卖啤酒的,这些事儿赵红兵还真未必做的来。
在吴老板这事儿解决以后,赵红兵和沈公子还真的短时间没事儿可做,成天发呆。
赵红兵等人发呆归发呆,但是真的有人崇拜他,二狗知道有个人崇拜他,由于这个人在后来的故事发展中也算是个重要人物,所以二狗简单介绍他,在下文中,二狗把他称为大志。
大志是农村人,上数100代都是农村人,包括大志也是农村户口,刚刚进城1、2年,举家从农村搬进了城里。中国在九十年代末农村城市化进程在加快,羡慕城市人生活的农村人经常漫无目的的有点积蓄就举家进城,希望过上城市人的生活。
这是历史的潮流,谁都无法逆转。
当农村人进城以后,才发现城市的生活之艰难。尤其是在我市,城里人的生活多数根本不如农村人,农村人起码饿不着,但在我市90年代末期,市民揭不开锅的多了。
大志的爸爸在农村的时候就开了个商店,赚了点钱,然后把乡下的地承包出去,带着钱搬进了城里,又在城里开了个商店,这个小商店生意不太好,但全家就得靠这个活着。生活,挺困难。
困难归困难,但是大志的爸爸还是要供大志读书。大志是家中的独子,学习成绩并不好,考高中落榜以后,被大志的爸爸送进了我市一所财经的中专学校,据说能就近的伺候大志,让大志安心读书,也是他父母决心进城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九十年代末期,中专已经不需要努力的去“考”了,基本上,花钱就能上。望子成龙的大志爸爸每年至少要拿出一万元供大志上学。
但大志,真不是个读书的料。尽管家已经搬到了市里,但大志还是坚持不再家住,一定要住校。为什么啊?因为住校自由啊!大志爸爸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98年春开学伊始,大志拿着爸爸给的2000多块学杂费和生活费去了学校,上午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排队没交上钱,下午大志就钻进了马三的游戏厅。
大志三天三夜没出来。
等三天三夜过后,他身上据说只剩下3毛钱了,他爸爸妈妈一毛一毛攒的2000多块钱,全输在了马三的游戏厅里。
大志趴在游戏机上开始哭。学杂费和生活费都输光了,怎么办?
九宝莲灯走了过来,拍了拍他:“兄弟,输光了没钱吃饭了吧!给你20块钱,吃点东西,回家吧!”出身城市贫民窟的九宝莲灯人不错,看着农村孩子打扮的大志,挺同情。
大志哭的更厉害了,趴在桌子上就是不走。
这时,改变大志一生命运的人出现了,蒋门神来了。
蒋门神一进门就大喊:走,兄弟们,跟我吃饭去,吃死他们!
蒋门神这是要吃死谁?原来,在这之前的一天中午,蒋门神来找马三谈事儿,谈到一半,饿了,他俩就去游戏厅隔壁的一个规模不小的自助餐厅吃饭,这个自助餐厅有个规矩,只收菜钱,饭钱只收一块,按人头算,无论你吃多少碗,都只收一块,但是不能浪费,浪费就罚一块。
蒋门神吃到半碗的时候,饱了,不吃了。
把那个剩下半碗的饭蒋门神当烟灰缸了,马三和蒋门神一人在里面捻灭了一个烟头。据说,蒋门神还往这个碗里吐了一口痰。
很快,吃完了。
“买单!”蒋门神叫服务员。
“先生,您浪费了米饭,需要加收一元!”这服务员话真多,其实直接多收蒋门神一块钱也就算了,蒋门神才不知道这顿饭需要多少钱呢。
“凭什么多收我钱,我花钱买的,自己不吃不行啊?!”蒋门神火大了。
“你花了一块钱,只要不浪费,吃多少都可以!但是只要浪费,我们就要加收一块钱。”
“你们饭店这是什么规矩!”
“先生,你抬头看!那写着呢!”
蒋门神抬头一看,确实写着呢:拒绝浪费,浪费米饭罚款一元。
“先生,您看见了吧?”服务员洋洋得意。
“……”蒋门神没话说。
“我们这里是明文规定的,这钱你必须得交。”服务员更是得意。
“扯淡!”犟驴蒋门神就是不服输。
“先生……”
“我把它吃了你还罚不?”蒋门神那倔劲儿又上来了。
“当然不罚了!”服务员看着那个满是烟灰烟头的半碗饭,才不信蒋门神真能把这碗饭吃了呢。
这服务员错了,她不知道她眼前这条大汉,就是蒋门神。曾经一天一夜啥事儿没有乘坐三轮160公里的蒋门神。
据现场目击的马三说:蒋门神二话没说只拿筷子一扒拉、一仰头,就一口把这满是烟灰烟头的半碗饭一口给吃下去了!
面不改色,一口吃下去的!一口咽下去的,嚼都没嚼。
身带避雷针而且一向只负责雷人的马三这下遭雷击了,雷死了被!
“你还罚钱吗?”蒋门神一口咽下去了以后,稳定了一下呼吸,得意洋洋的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已经被九雷轰顶了,哪还说的出话。
蒋门神点了根烟,神态自若的买单,走人。
马三香汗淋漓。
蒋门神是能吃亏的人吗?虽然昨天表面上他是在饭店取得了胜利,但是实际上吞下那口脏饭肯定还有口恶气!
不行,蒋门神得报仇!
据说当天晚上蒋门神啥也没吃,谁请客也不去,而且通知了游戏厅里九宝莲灯等人:晚上谁也不许吃饭,明天等我安排!
这不,中午,蒋门神带着一箱榨菜来了,铜钱桥榨菜。
“都谁饿,跟我一起去吃?!我请吃饭!”蒋门神站在门口喊。
“走吧,一起去吃吧,蒋哥请吃饭!”九宝莲灯拉上了大志。
大志跟着就去了,他实在忒饿了,三天只顾着赌钱,根本就没吃东西。
蒋门神带着九宝莲灯、大志等五个人去了隔壁的自助餐厅。
只点了一个菜,青椒土豆片,三块,最便宜的。
每个人口袋里都塞了5包铜钱桥,咸,特咸,又辣又咸,下饭。
“米饭一块,随便吃是吗?”蒋门神略带挑衅的看着昨天的那个服务员。
“先生,是!”
“恩,好!”
蒋门神发话了:你们五个听清楚了,每个人必须至少吃10碗,菜是少了点,就一个。菜吃光了就吃榨菜,吃死他们。10碗以上,谁多吃了一碗,我奖励20块,兄弟们,吃吧!
在饭店吃饭的客人和服务员无比惊讶的眼光注视下,这六个人右手筷子,左手榨菜,开吃了。
吃的那叫一痛快。
蒋门神吃了17碗,九宝莲灯13碗,大志居然吃了22碗!
大志的面前的碗最高!一摞已经摆不稳了,高高的两大摞。
数碗,94个!!!满桌子都是碗!!!!就一个空盘子。
这六个人都吃不动了,路都走不动了。
“服务员,买单!”蒋门神撑得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先生,一共九块!”
“收着,我喜欢你们这,我明天还来。”蒋门神得意的笑着说。
“兄弟们,走!”
“你小子不错,真能吃!”蒋门神夸了大志一句。
这样一来二去,大志和九宝莲灯等人混熟了,大志也不去好好上课,成天就泡在马三游戏厅里,偶尔帮忙上上分,收收钱什么的,俨然也成了马三的小弟。
上南山,马三也带上了大志。
在南山上,大志算是见识到了赵红兵、张岳等人的威风。
当个社会大哥多好,当个城里的社会大哥多好!名车开着,豪宅住着,走到哪里身后都是一群小弟跟着。
大志也立志要成名,成为社会大哥!
当时98年有个流行的歌儿,叫《城里的月光》,用在大志身上不错。
照亮大志的不是城里的月光,而是城里的流氓。
城里的流氓,把梦照亮……
第二十三节、宿命
大志和九宝莲灯俩人一个是城市贫民子弟,一个是农村贫民子弟。俩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愿意回那个贫寒简陋的家,宁愿睡在马三这个游戏厅。他们睡就是睡在几张椅子拼成的“床”上,还要时不时的被“上分”声吵醒,想洗个澡都得去公共浴池。但他俩,还真就俩月仨月的不回一次家。
二狗每次骑自行车路过马三的游戏厅,都能看见这二位。而且看见这二位的时候,他俩总是稀松着睡眼,一副没睡醒的架势。这两个当时年仅20岁的孩子,总能让二狗感觉已经垂垂老矣,暮气沉沉,颓废的很。也难怪,成天就这休息条件,怎么可能让人有精神。
黑社会成员的小弟,过着就是这样的生活,他俩如果想翻身,除非等马三混到张岳那地步。可全市混成张岳那份上的,无非也就张岳一个而已。
马三可没逼着他俩让他俩成天没日没夜的泡在游戏厅里,这是他俩自愿的。在马三这里,总是能有口饭吃,而且吃得还不错,马三按月给他们发工资,工资也不低,而且马三还不定期的甩给他们几百让他们出去好好吃两顿。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听说大志的爸爸曾经来游戏厅找过几次大志,连打带踢,把大志强拽回家。但过不了三天,大志就又来了。大志的妈妈来游戏厅连哭带闹,拉大志回去上学,大志嫌他农村的妈妈丢人,不愿意让他妈妈在这里闹,只能跟着回家。但不出一礼拜,大志也又回来了。
像张岳这样的城里的流氓,已经把大志的梦照亮了,这倔强的农村孩子,下了决心要混社会,混出个名堂里。在他们农村,混子都是被全村人瞧不起的,但是在城里,好像张岳、赵红兵这样的大混子是很受人敬仰的。大志,就想成为像赵红兵、张岳这样的人。
大志烦自己的父母,嫌自己的父母又墨迹又给自己丢人,但九宝莲灯倒还挺羡慕大志,羡慕大志有个完整的家庭和爱他的父母。
九宝莲灯由于在上初三时偷了自己贫寒的家里父母仅有的4000块钱存折在半个月内全部花光,被父母暴打一顿后逐出家门,虽然没有正式断绝父子及母子关系,但是也和断绝也差不多了。九宝莲灯的姐姐也只比他大两岁,学习成绩一向不错,但是在上高一的时候和同班的一个男同学相恋,一不小心怀了孕,怀孕以后她又不跟任何人说,也没去做人流,直到肚子里孩子已经6、7个月了的时候,被太多的同学都发现了她肚子的异样,风言风语传到了老师耳中、家中,九宝莲灯的姐姐才承认。此事,曾在我市X中轰动一时,九宝莲灯的姐姐,也成了知名人物。
当时九宝莲灯的姐姐自杀过,但自杀未遂。随后,流产、退学,在九宝莲灯被逐出家门一年以后,九宝莲灯的姐姐也被性格暴躁的父母逐出了家门。一个年仅17岁的女孩子那纤弱的肩膀怎么能承受这些?被逐出家门后又怎么样去生活?从此,九宝莲灯的姐姐成了妓女,这个清清秀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就在我市距离火车站约100米的洗头按摩一条街的低矮的洗头房里卖 淫,一卖就是四年。
虽然九宝莲灯的父母在一年之内把两个孩子都逐出了家门,完全不顾骨肉亲情,但是九宝莲灯姐弟俩感情却是极深,九宝莲灯的姐姐经常来游戏厅里看望九宝莲灯,每次来,都给九宝莲灯带一些好吃的,而且,偶尔还给九宝莲灯买一两件新衣服。姐俩儿,总是相谈甚欢。
据说,九宝莲灯在收拾老古时领到第一笔安家费三万元的时候,曾经找过他姐姐。
“姐,这三万块钱你拿去开个店吧,现在租个店面也没几个钱。”九宝莲灯说。
谁愿意让自己的亲姐姐去卖 淫?受人欺凌?
“你先拿着吧,三万块钱可能不够。我想代理个二线服装品牌,我现在也有点积蓄,等我再干一年,最多一年,咱们就合伙开个专卖店,这钱你先留着,要么,姐姐帮你存起来吧。”九宝莲灯的姐姐知道,九宝莲灯这三万块钱是拿命换回来的,拿命换回来的钱,不能随便花了。
人的生命的价值很难用数字估量,但九宝莲灯当时的生命价格是确定的:三万块。
此时的九宝莲灯已经20岁了,多少懂些事儿了,再也不像上初三时那样有钱到手就乱花了,真存下来那三万块钱。开个二线品牌服装专卖店,是那段时间九宝莲灯总挂在嘴边的话。
二狗还记得九宝莲灯的一件事儿,从这件事儿足以反映其姐弟情深。98年夏天的某天黄昏,九宝莲灯等人坐在游戏厅门口抽着烟吹牛,二狗也在。这时,大耳朵骑着摩托从旁边路过,看见九宝莲灯等人在门口,就停下了车。
“喂!大耳朵,干嘛去!”九宝莲灯和大耳朵认识。
“找你姐姐玩儿去!”大耳朵随口开了句玩笑。
只见九宝莲灯“霍”的站起。
“草 你 吗!你说啥!?”九宝莲灯看样子是想动手。
“你骂谁呢?我就说找你姐姐玩,我说要把你姐姐怎么样了吗?”大耳朵还是笑嘻嘻。
“草 你 吗!以后你他吗的说话注意点!”九宝莲灯怒气未平。
“我草 你 吗,你姐姐不就是个卖 X的吗?”大耳朵当时跟着赵红兵混,大场面见多了,此时被马三的小弟连骂了两句,也火了,连出恶语。
九宝莲灯不再答话,顺手抄起一块砖头子冲了上去。挥臂一抡就把大耳朵连人带摩托车一起放倒。
九宝莲灯的铁哥们儿大志随后也捡起来一块砖头子,俩人开始削倒在地上的大耳朵。
拉架的众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九宝莲灯和大志拉开,大耳朵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过了半天才被人扶起来。
大耳朵刺到了九宝莲灯心底的最痛处,尽管九宝莲灯很清楚,他的姐姐就是个卖 淫的,但他还是不愿意被人说出来,而且,还是被当众说出来。任何人都有自尊心,即使是混在社会最底层的九宝莲灯也不例外。
事后,马三给张岳打了电话,张岳又给赵红兵打了电话,才把这事儿平息,否则大耳朵非把丁晓虎等人都找来报仇不可。
“都是自家兄弟,一语不和,打起来很正常,但别再去找九宝莲灯了昂。你要是去找他,以后我就不认识你。”赵红兵是这么对大耳朵说的。赵红兵的确也没法处理,赵红兵和张岳情同手足,但他们俩的几十个手下的关系可未必关系还是那么融洽了。而且这事儿,也很难说谁是谁非,大耳朵恶语伤人肯定不对,但是九宝莲灯出手就把自家兄弟打来个半死也说不过去。这时候,做大哥的,只能息事宁人。
头上缠满了绷带的大耳朵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当晚就真的去嫖了九宝莲灯的姐姐!
而且,一嫖就是一个月。夜夜都去洗头房把九宝莲灯的姐姐带走,狠狠的糟践,夜夜折磨到天亮。
直到大耳朵的伤好,才停下来,不去嫖九宝莲灯的姐姐。
大耳朵这算恶搞吗?大耳朵的所作所为很无厘头吗?据说大耳朵还振振有词:她是卖的,我是嫖的,嫖谁不是嫖?她卖谁不是卖?我这是照顾她生意,她高兴着呢。
九宝莲灯想维护姐姐的尊严削了大耳朵,他做到了,而且干的痛快。
但是他把本来没有真想去糟践他姐姐的大耳朵彻底激怒了,真的去嫖了他的姐姐。
这能怪谁呢?在我们这个社会中,生活在底层的人永远是受欺负的命,即使能偶尔振作起来拼死反戈一击,但还是逃不脱那悲惨的宿命。
想要从宿命中突围,只能努力、奋斗。
九宝莲灯和他的姐姐当时应该都在想:快了,再过一年,我们就有自己的生意了,不用再受人家的白眼了。
九宝莲灯不知道她姐姐连着被大耳朵嫖了一个月的事儿,他姐姐不敢告诉他,他身边的朋友更不敢告诉他。包括大耳朵,也肯定没胆子去跟九宝莲灯说这事儿。他知道,说了以后九宝莲灯说不定真杀了他。
此时,九宝莲灯还在追求动力小火车。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九宝莲灯就是喜欢小火车。
二十四、穷人的玫瑰
九宝莲灯打架还不错,但是泡妞的水平却实在不敢恭维,而且动力小火车也不是很愿意和他交往,他只能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的请动力小火车吃饭唱歌。
98年的时候,我市的歌厅还全是用光碟放映的,也就是说并不像现在的歌厅一样全是自动用点唱机点歌的,那时候想要唱个歌得让服务员找,至少得等个10分钟,弄不好还卡碟。不是包房的歌厅大厅起码有5、6桌人,桌桌都在喝酒,一桌一桌的轮着唱。去歌厅唱歌的,通常都已经是喝了第二顿酒的人,酒后闹事砸歌厅,几桌之间互相打架动刀动枪是经常有的事儿。
九宝莲灯和大志倒是不怎么怕去那种场合,毕竟,九宝莲灯和大志也算半个“社会人”,如果真遇上硬茬子了,提提张岳、赵红兵什么的,肯定没人敢怎么着他们。而且,九宝莲灯还很喜欢歌厅,因为他唱歌唱的非常不错,尤其是张学友的歌,几可乱真。
所以,当马三每个月给九宝莲灯和大志开了“工资”以后,九宝莲灯总是喜欢请动力小火车去唱歌,而动力小火车很少单独行动,总是叫上她的表姐动力大火车。动力大火车现在在暗恋丁晓虎,但丁晓虎显然不喜欢她,她也比较惆怅,也总跟着表妹和九宝莲灯去玩儿。
九宝莲灯也觉得自己总带着动力火车这样俩女一男不大合适,所以每次出去玩儿他都叫上大志,两男两女。
这两男两女的组合其实造型十分经典,就算抛开惊世骇俗冠绝全城的动力火车姐妹组合不谈,光九宝莲灯和大志也够引人注目的。
九宝莲灯脸上那道直贯眼皮的刀疤是血红色的,无论谁看到都觉得眼前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大志虽然身上、脸上没什么疤瘌,但是其穿着打扮有点忒特别了,其审美观绝对和常人迥异,大志的发型是98年时流行的郑伊健式的长发,但是人家郑伊健那发型是经过精心打理的,而大志的发型是直接从寸头留起来的!也就是说,他看录像《蛊惑仔》时是寸头,他想也留成那样的长发,然后他就留着,一直不剪,一直留到郑伊健那么长!那头发,真是又长又厚,跟毡子似的!而且据说他两个礼拜也不洗一次头,头上全是头皮屑,传说还有虱子,那叫一埋汰。二狗在5、6年前,大概是21、2岁以前,也曾经脑 残过,有好几年都是染着黄毛,留着像是当时走红的HOT一样的长发,当时正副两个系主任一见到二狗就怒吼一声:“孔XX,你小子还不去剃头!?”所以二狗知道男人留长发那得精心打理,当时二狗不但做了离子烫烫了直板,而且基本10天就会去理发店修修边,否则长了那发型就变了。但人家大志这哥们儿省事儿,干脆一年多不理发,直接弄出个郑伊健发型来。当然了,只有他自己认为他这是郑伊健发型,别人都劝他去理,但他自己却固执的认为他这发型不错,很潮流,别人不懂得欣赏。大志这发型放在一边不提,就他那身装束也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大志当时总穿一条黑色的又肥又大的西裤,脚踏一双白色旅游鞋,腰带是一条像是铁链子似的东西,上衣穿件没领的T恤衫,他还总把那T恤系在裤子里,露出他那像铁链子一样的白晃晃的腰带。
就大志那头发、那腰带、那后现代主义造型,当年不知道吓着了多少孩子。但大志不管,依然故我,我行我素。或许,大志这个造型,是98年他们屯子最牛逼的造型,这二狗就不清楚了。
总之,这四个人在一起,真是囧囧囧囧有神,儿白。
他们基本每个礼拜都聚1、2次,时间久了,大志喜欢上了动力大火车。尽管大火车的年龄比大志要大2、3岁。
大志是个农村孩子,进城以后多少有点自卑,而且有着农村孩子多数都有的腼腆和羞涩,虽然大火车长的不怎么好看而且和大志也已经很熟了,但大志真不好意思对她表白,一直把她藏在心底。
就说大志这造型大火车也肯定不能喜欢,当时大志有个绰号,叫“农民朋克”,的确,在正常人眼中,他的造型实在是太朋克了,太难以接受了。
大志有点像九十年代末的中国,那时候的中国经过10几年的改革开放积累,正由农业国向工业国过度,开始向世贸组织发起最后的冲击。在几百年前工业革命开始之前,中国毫无疑问是世界上第一强的农业国家,但是全球其它国家工业化一展开,中国就落伍了。等到改革开放,中国人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差距了,有那么一部分国人开始盲目崇洋媚外了,这些人在崇洋媚外的过程中多数都失去了起码的判断能力,普遍认为只要是外国的,那就一定是好的,不管是精华还是糟粕。结果这些人和大志差不多,都学了个土不土,洋不洋。二狗依稀记得那时候我市几乎所有的商店牌子或者红色大红幅下面都有英文字母标识,看起来十分美观,但是仔细一看没一个词是英文,全是汉语拼音。二狗至今难以理解那些汉语拼音究竟是给谁看的,莫非是给在上小学1-2年级的只认识拼音、字却认不全的8-10岁孩子看的?
反正二狗认为,大志那又黑又厚毡子似的他自认为是“郑伊健式”长发,和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至今仍然保留的那一大串子字母“XINWENLIANBO”没有本质区别。
记得二狗的一个学心理学的朋友说过:“留能遮住眼睛的长发的男孩子普遍有两个特点,1、内心可能有些阴暗,2、不够自信。”,然后二狗的朋友又补充了一句:“你看看日本动画片就知道了。”
大志内心是否阴暗二狗不得而知,但是大志不够自信是显而易见的。就像是有些国人见到了洋人有些紧张似的,大志见到城里人也紧张,见到大火车更紧张。
据说,大火车曾经和大志有以下对话:
“农民朋克,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动力大火车笑嘻嘻的问。
“……没有合适的。”大志显然有点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