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负责刷糨糊,沈公子负责贴。
沈公子干什么都是有板有眼,大红的对联,贴得一丝不苟。对联是他自己刚写的,写的龙飞凤舞,二狗依然还记得,对联的内容是“座上觞飞三爵酒,楼前客驻五云车。”
贴横批的时候,二狗犯了难,沈公子的饭店门框太高,二狗根本就刷不到。
“我进去拿个凳子,等下”二狗说
“不用!”
沈公子言毕,拿过刷子,“嗖”“嗖”两下就窜了上去,把左手搭在了饭店一楼的沿上,右手拿着刷子开始刷,他整个身躯挂在空中,消瘦的身材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
沈公子那时已经三十出头,风采和身手实在不减当年,让二狗又见识了他的梯云纵。
很快,对联和横批都贴完了。
沈公子从车中又拿出了“招财进宝”的字,贴在了饭店门上。
“走吧!忒冷了,冻死我了”二狗实在忍受不了。
“等下”
沈公子又从车中拿出了一幅字,竖条的,二狗没看清楚。
“还要贴什么?”二狗很纳闷,问沈公子。
“你先进车里吧。”
沈公子又有板有眼的用糨糊刷门了,刷的每一下都很用力,起码刷了有一分钟。
刷完以后,用手认认真真的把那幅竖条的字按在了门上。
按完以后,他拍拍自己的手,舒了一口气,认真的看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朝车的方向走来了。
这时二狗才看见他刚才贴的字。
“本店出兑”
四个同样龙飞凤舞的大字。
回家的路上,二狗与沈公子都没说话。
二狗知道:这个饭店简直就是沈公子的命根子,每天起早贪晚的经营,在过去的5、6年中,倾注了沈公子几乎全部的心血,沈公子对饭店里的每张桌椅都有感情。今天,这个饭店要被沈公子出兑了。
二狗想起那四个龙飞凤舞的“本店出兑”的大字,就想哭。或许,沈公子也哭过,只是没被别人看见而已。
在家门口,沈公子朝二狗笑笑,下车了。
那天,二狗看着沈公子一向潇洒的笔直且消瘦的背影,觉得多了些孤寂与落寞,觉得有点心酸。
据说,几乎从不生病的沈公子回去就发烧了,将近40度,又说了一晚上胡话。
看起来潇洒至极的人,心中的苦楚,又有几个人能知道?
二狗年少时始终不解,为什么沈公子已经决定了出兑饭店,但是他却不但不催帐,还请了欠他钱的人吃了一顿最后的晚宴。
几年以后,二狗在学习金融知识时看了一本英文的书,书中有一个词组“buy futures”,二狗忽然豁然开朗。尽管这个词组的实际意思是“购买期货”,但是二狗的第一反应却是“购买未来”。原来,沈公子,是在用欠款和最后的晚宴,购买未来。
欠沈公子钱的人虽然暂时都处于困境,但是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我市的风云人物,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哪个人将来帮沈公子一把,沈公子就将飞黄腾达。
毕竟,沈公子还有百万的积蓄,并不是没那些欠款就活不下去了。钱他可以不要,但是人脉他不能丢。
鼠目寸光小肚鸡肠的人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
目光长远的人会去选择购买未来。
这就是能赚100万的人和能赚几个亿的人的区别。
第四节、去北京转转
流水账结束吧,写了以上三件事,大家应该都明白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了。
写点开心的事儿,赵红兵出狱了。
曾经有人对二狗说过:判断一个男人的年龄,要看他脸的两侧胡子,如果胡子还是绒毛,那说明这个男人年纪不是很大,应该不会超过30岁。如果他脸两侧的胡子露出了青茬,那么可以说明这个男人不再年轻了。
赵红兵入狱时胡子还是绒毛,出来时,已经是青茬了。
虚岁34岁,的确,青春已经不在了。
赵红兵23岁时,无论和谁有了冲突都马上开战,不打到有人终生残疾或者死亡不罢休,比如李老棍子。赵红兵28岁时,不再主动和人发生冲突,但是有人真的惹恼了他,他一样要把对方打服,比如赵山河。现在,赵红兵33岁了,下定决心就在瀑布的激流下戏水了,他该如何面对江湖?
赵红兵这次出狱的排场显然比上次大很多,不但兄弟们都到了,而且,社会上的一些朋友也都开车来迎接了。人群中,少了沈公子。
拿着半袋子书的赵红兵在人群中看到了高欢以后就开始找沈公子。
“高欢,沈公子呢?”赵红兵四处张望着。
“他昨天刚回北京,他爸爸身体不太好,带着老婆回去了,这个是他给你的。让你出来马上打电话给他。”高欢拿出了一部当时价值18000元的摩托罗拉328C模拟手机,掌中宝。
“这是什么东西?”赵红兵在里面呆了几年,没想到手机已经进化成手掌大小了。
“手机”
“手机?”
“就是大哥大,现在改名了,呵呵”
“呵呵,那我给沈公子打个电话。”
赵红兵还没等打电话,新剃了个光头的张岳一把搂过赵红兵的脖子。“上车再说!”
浩浩荡荡百十来号人,众星捧月般的把赵红兵推上了车,喝酒去了。
席间,高欢静静的坐在赵红兵的旁边,一直紧紧的拉着赵红兵那只已经残疾的手。俩人基本没有说话,都是赵红兵在和别人说话。
或许,他俩之间已经不用说过多的话。
赵红兵一直在和席间的张岳、孙大伟、费四、富贵等人聊着天。
“张岳,你这光头造型也太招摇了吧!”
“光头省事,醒目”张岳说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大伟,你最近这两年在干嘛?”
“大伟现在除了军火和毒品不倒卖以外,基本上有啥就倒卖啥”张岳接过话说。
“我是瞎折腾”孙大伟难得谦虚了一句,在赵红兵和张岳面前,他不敢太装。
“富贵,你现在夜总会的生意还好吧?”
“不太好,太乱,不怎么赚钱,不太想经营了,准备兑出去。”
“那你准备干嘛去?”
“和我老婆一起,带着夜总会的五十多个小姐,去广东,投奔四哥(李四)去,干两年,然后再回来。那边赚钱可比咱们这里容易多了。”
“……”
赵红兵没说话,看了看张岳,张岳朝赵红兵笑了笑。
“张岳,那你出来以后做什么生意呢?”
“我比你早出来没几天,现在没事儿干,呆着呢”
“张岳,你干脆和富贵一起去广东算了!”
赵红兵看见张岳纵容富贵去广东当鸡头,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无论到了什么年代,组织卖淫嫖娼的人都会被人鄙视。赵红兵虽然自己也承认自己是个混子,但是他绝对不会干这事。听富贵说了以后,火全撒到张岳身上了。
“红兵,这活儿我干不了。富贵也不容易,他如果不带着这些小姐去广东,这些小姐早晚自己也得去广东,在咱们这,现在根本就赚不到钱。有富贵带着她们,她们还能少受点罪,起码不受欺负。到了广东,让四儿帮忙找个场子。”张岳说。
赵红兵看了看张岳,没话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费四,你出来以后干嘛呢?”
“和以前一样,开个小盘子,几张牌桌,抽点水。一天抽个3千5千的,还凑合。”费四说。
“恩……”赵红兵虽然鄙夷富贵带小姐去广东卖淫,但是却认为费四的赌场勉强能算“正事”,这很奇怪。
“沈公子说了,就等你出来呢,你出来以后跟你商量商量干什么去。他最近这大半年都快闲死了,每个月都回5、6次北京,就等你呢。”
“行,明天我就去北京,找他玩儿去。也看看他爸去,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了,他爸身体没啥大事儿。”
“那你今天快回去休息吧!收拾一下”小纪拍了拍赵红兵,大家都知道,赵红兵这几年在里面肯定憋坏了,想出去转转。
“干了,走了!等我回来再喝”赵红兵一口把酒喝了,牵着高欢的手,转头就走了。
赵红兵除了和几位兄弟喝了几杯,聊了几句以外,其它来监狱门口接他的百十来号江湖中人,赵红兵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可见,虽然在里面混了三、四年,但赵红兵的江湖地位依然很高。而且赵红兵在和江湖中人交往的时候,火候拿捏的很好。总是和和气气,和谁都能聊上几句,但除了张岳、费四这样多年的无话不谈的兄弟外,赵红兵和别的江湖中人交往总是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什么叫恰到好处?
就是说:喝喝酒、聊聊天可以,一两个礼拜见一次可以,如果有小事儿帮忙也可以,如果需要赵红兵出面说句话就能解决问题那也可以。但是,绝对不会像是和沈公子、李四一样每天都混在一起,更不会在一起办大事儿。
社会上的很多人都以和赵红兵“很熟”为荣,赵红兵在和他们交往时也表现的有礼有节有度。认识赵红兵的人,对他的评价都相当不错。
“红兵,再喝点再走!!”张岳说。
“想喝到北京找我喝去吧!”赵红兵回头笑笑。
高欢牵着赵红兵的手走了,紧紧的牵着,十年了,千辛万苦,到了今天,他俩终于能名正言顺的把手牵在一起了。高欢,可不愿意轻易的撒开。
当晚,高欢订了两张去北京的两张火车软卧的票。赵红兵后脑受过伤,乘飞机头疼,只能乘火车。
第二天一早,赵红兵就去小纪的店里去呆着去了,这二位在小纪的店里从早上一直喝到距等火车快开的时候,这时,赵红兵才想起来还要出门呢。
小纪开车带着赵红兵风驰电掣的赶到火车站时,火车已经开了。高欢早就在火车上等着,差点没气死。没办法,高欢先去了北京,赵红兵第二天才去。
在北京,沈公子携其夫人兰兰热情迎接了高欢。
“你爸爸没事儿吧?”高欢问沈公子。
“没事儿,明天就出院了,昨天我还带兰兰去了趟动物园,兰兰也是的,来了这么多次北京,昨天才第一次去了动物园。”
“沈公子认识很多动物,介绍的可好了,昨天真长见识,高欢,要么,今天让沈公子带你也去转转吧,反正明天红兵才过来。”兰兰说。
“哈哈,好呀,动物园离我以前学校近,几站路,但我毕业以后就没去过,沈公子开车带我去转转吧,再去动物园那服装批发市场看看”
“好啊,我带你去,我这人就喜欢动物!一看见动物我就开心。”沈公子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后来成了名言、警句。“还有啊,高欢,动物园那里的服装批发市场衣服档次太低,不适合你,我就带你逛一天动物园吧!”
“好!”
当天,沈公子真的带着高欢去游了动物园,一游就是一天。据说,沈公子的确学识渊博,从动物园的历史到动物的纲目种类,说的头头是道,比动物园的介绍还全,让正宗名校毕业的高欢折服不已。
“沈公子,认识你十多年,还真不知道你有这本事”。
“我说了,我这人就喜欢动物!一见到动物我就开心。”
“的确是!”高欢点点头。
第二天,赵红兵也到了,和张岳、李洋三个人一起到的。张岳也是刚出狱没事儿干,看见赵红兵来北京转了,带着老婆也跟来了。据说,赵红兵和张岳在卧铺车厢喝了一夜酒,张岳下了车还没醒酒呢。
“红兵,今天咱们玩儿什么去?”沈公子问
“问高欢吧!”赵红兵说
“我想和兰兰、李洋我们三个刚才商量了,去趟燕莎”
“……那我留在酒店睡觉了”赵红兵一听说要逛街购物就打怵。
“……那我也留在这了”沈公子一听要逛街,比赵红兵还打怵。
“呵呵,那我们三个去了,你们三个留在这里吧,对了,红兵,昨天沈公子带我去动物园了,沈公子解说得可好了,比任何导游都好!”高欢夸赞沈公子。
“那是,我这人就喜欢动物!一见到动物我就开心”
“要么这样,张岳你们三个今天去动物园吧!”
“好呀,沈公子,今天张岳咱们三个去动物园。我起码有十年没去过动物园了”赵红兵刚从里面放出来,就想瞎逛。
“……这个”沈公子两天内去了两次动物园,再喜欢动物也实在是腻了。
“怎么了?”赵红兵看沈公子好像不大愿意去。
“红兵啊,现在北京动物园里那些动物都已经老了,还是我小时候看的那些动物呢,实在没啥看头。”沈公子一时没想出什么借口,拿动物老了来敷衍赵红兵,这借口实在不怎么样。
“扯淡,我非看年轻的动物干啥?我管动物老还是年轻呢!北京动物园的动物再老能有几个比你老?你都30多了,我不还成天看你呢吗?”赵红兵看见沈公子搪塞他,开始损沈公子了。
“得,我陪你和张岳去还不成吗?”
“我不去,我喝酒喝的难受,今天在酒店里睡”张岳说。
“沈公子,咱们俩去吧!”赵红兵说
“去就去,谁怕谁!”
当天,沈公子又陪赵红兵逛了一天动物园,又把赵红兵给折服了。
“这些动物你都怎么认识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红兵,你知道,我这人从小就喜欢动物!一见动物我就开心。”沈公子说这句话时稍显苦涩,没了跟高欢说的时候的底气。毕竟,三天内去了三次动物园,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回去以后,赵红兵很是兴奋。
“张岳,今天太遗憾了,沈公子带我去了动物园,解说实在太精彩了。明天让沈公子带你和李洋去动物园,必须去”赵红兵说。
“……你他吗的说啥?!”沈公子一听这话,眼睛都绿了。
“红兵不就是让你带我和我老婆去趟动物园吗?你急啥?”
“我…………”伶牙俐齿的沈公子说不出理由拒绝,毕竟不管怎么着,他是北京人,张岳提出要他陪着去动物园,也没法拒绝。
“沈公子从小就喜欢动物,一看见动物他就开心,他喜欢去动物园,是吧?沈公子。既然你喜欢,就多去几次吧。”赵红兵笑吟吟的看着沈公子。
“……对!是!我喜欢动物!我喜欢去动物园!”沈公子恶狠狠的看着赵红兵。
第二天,沈公子又带着张岳和李洋去了动物园。
“哎,沈公子,那个狗熊是不是认识你啊?怎么你一来它就朝这边扑过来?”张岳问沈公子。
“不认识我才怪呢!算今天,我四天喂他四次了!”
“沈公子就是人缘好,连动物一看见你都特亲近”李洋说。
“恩,我马上也要成动物园的动物了。张岳,实在不行了,咱们走吧,我现在一闻动物园这味就想吐”沈公子一脸痛苦,汗水淋漓。
“不行,我还没看蛇馆呢”张岳说。
“那看完蛇咱们走吗?”沈公子用着祈求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张岳。
“看完蛇咱们再去看看斑马吧,对了,沈公子,今天咱们又看了动物,你开心吗?”
“……我……开心,我开心死了”
沈公子算是看出来了,赵红兵和张岳在监狱里面呆的时间太长了太憋屈,出来以后找乐子,这是故意逗他玩儿呢。表面上是要看动物园,实际上是想恶心他、折腾他。
没办法,谁让沈公子是赵红兵最好的朋友呢。赵红兵出狱以后,不找他玩儿找谁玩儿,不折腾他折腾谁?
故事的高潮发生在张岳和沈公子去了动物园的那天晚上,孙大伟乘飞机飞来了,赵红兵打电话把他叫来的,据说什么都不为,就为了让沈公子带他去趟动物园。
“沈公子,听说你很喜欢动物?一见动物就开心?解说的还特别的好?这不,红兵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见识见识。”
“是啊!我就喜欢动物!我一见动物就开心!”沈公子彻底明白了,不琢磨出点坏招来,说不定明天一大清早,小纪又飞过来了。
“那你今天带我去动物园吧!”孙大伟说。
“好呀,我现在就开车带你去!”已经在过去四天逛了四次动物园的沈公子看起来貌似依然饶有兴致的样子。
沈公子和孙大伟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去了动物园。
“北京动物园的历史可追溯到清朝光绪年间,当时叫万牲园…………”解说得轻车熟路的沈公子开始了。
孙大伟听的饶有兴致。
“印度象,又名亚洲象,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大象有两个种,即非洲象与亚洲象,中国的大象仅见于云南的西双版纳等地,在云南呢,咱们这没有…………大伟你看,它那牙……”
沈公子越说越起劲,每个动物他至少要介绍15分钟。
“沈公子,咱们快点吧!照这样下去,到天黑咱们也逛不完啊!”
“逛不完那就明天逛!”
“那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饿死了”
“吃什么呀?!吃就更逛不完了。”
“非洲狮子是猫科动物,号称林中之王,非洲狮颜色多样,但以浅黄棕色为多……”沈公子滔滔不绝。
“饿死我了,你快点说吧行吗?我走不动了!”
“哎呀,咱们连五分之一还没逛完呢,你就不行了?走,咱们去看孔雀去”沈公子斗志昂扬,他横下了一条心:你孙大伟敢乘飞机来专程折腾我,那我肯定要先折腾死你再说。
“真不行了,儿白”
“必须走!好不容易来一次。”
“袋鼠产于澳大利亚,是食草动物,吃多种植物,有的还吃真菌类。这东西,只会跳,不会跑……”沈公子果然渊博。
“沈公子,你爱逛你逛吧,我走不动了,我饿,我是得吃东西去”
“别呀!”沈公子抓住了孙大伟的胳膊。
“真不行了,儿白,真不行了”孙大伟央求沈公子,用力掰着沈公子抓住他胳膊的手。
“走,咱们去看蛇去,张岳就爱看蛇”沈公子窃喜,孙大伟是真不行了。
“求你了,沈公子,咱们回去吧!”
“别呀,好看的在后面呢,连熊猫馆咱们都没去呢!”沈公子说的挺诚恳,但是心中在狂笑。
“沈公子,求你,等咱们回去,我请你吃饭,你说吃啥咱就吃啥”
“咱们兄弟说那个干嘛?咱们接着逛”
“求求你了”孙大伟虽然胖,但身体虚,逛了大半天,浑身虚寒淋漓。他这身体和沈公子当然是没法比。
“别求我啊,咱们再逛三个小时,就走!”沈公子看了看表。
“沈公子,申哥,申爷,我真的走不动了,咱们回去吧!”
“唉,那就回去吧,那咱们明天再来逛剩下的,好不?”沈公子问。
“不逛了,说啥也不逛了,再逛我非死在这里不可”
“大伟,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喜欢动物,一看动物我就开心”沈公子洋洋得意。
“……我看出来了,咱们走吧!”
第五节、无奈
赵红兵、张岳等人玩归玩,闹归闹。其实聚在北京,更多的还是想谈谈将来的生意。
当时赵红兵和沈公子大概有100多万现金外加一百来万的欠条,张岳具体有多少钱二狗不清楚,总之应该不会比赵红兵和沈公子少。这个时候,他们手头都没有合适的生意。
虽然他们是在谈生意,但是在别人眼中,他们几个在北京是纸醉金迷。干大事儿的人就是这样,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具体他们在北京每天吃什么玩什么赵红兵可能早就忘了,但多年以后,赵红兵仍然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去亚运村那边的饭店吃海鲜时和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对话。
由于沈公子只有一台车,而人却有七个,沈公子的车是好车,好车就要给女人乘。所以,每次出去吃饭时赵红兵和张岳都叫出租车,习惯了私车的赵红兵和张岳虽然不适应乘破旧的夏利出租车,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是男人呢。
“师傅,这车是一公里1块6的”出租车司机提醒坐在前排的赵红兵。
“哦,看见了”赵红兵心不在焉的回答。赵红兵这样从没愁过钱的人,就算是一公里16块他也不大会在乎。
“师傅,去哪里?”
“我忘了,我再问问”赵红兵掏出摩托罗拉328C给沈公子打了个电话。
“呵呵,看起来你俩都是有钱人啊?”赵红兵放下电话后,出租车司机说。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就是爱聊,比东北人还爱聊。
“不算,呵呵”赵红兵说。
“去那吃饭的都是有钱人。您是哪儿人?”
“东北人”赵红兵浓重的东北口音早就暴露了自己是东北人的身份。赵红兵也乐于承认自己的东北人,他很少离开我市,在他以前在前线当兵的时候,东北人在部队里评价都相当不错:实在、勇敢、豪爽、幽默、胆壮心齐……多数都是褒义词。
赵红兵做一个东北人,觉得挺骄傲,到了首都来也不丢人。
“呵呵,听您的口音就知道您是东北人。”
“我们东北人在北京多吗?”赵红兵问。
“最近这两年,真不少。干什么的都有。”出租车司机师傅说。
“都是干什么的?”
“兄弟啊,看你挺实在,不瞒你说,现在你们东北女人在北京当鸡的挺多。”
“……”赵红兵没说话。相信任何一个东北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选择沉默的。
沉默的原因是: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无法反驳。但,任何一个东北人都没法说服自己去主动承认这个事实。就在几天前,赵红兵还亲耳听到张岳的小弟富贵要带着几十个女孩子去南方卖淫。
“我那天我去理发,一个你们东北的女孩子,长的挺好看的,说话也挺好,说是先帮我洗头。洗着洗着她说:大哥,咱们去里面洗吧!我说好啊,我就跟着进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进去,她把衣服脱光了………你说说,这姑娘……”
“……”赵红兵还是没说话,点了根烟。
“干点什么不好,那么年轻漂亮,非出来干这个……”出租车司机没注意赵红兵不愿意听他说这些,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赵红兵还是一言不发。
“……有些,可能是被逼的”沉默了半天,张岳说了这么一句。第二次入狱以后,张岳的脾气明显克制了许多。换在几年前,张岳听到这些不动手也得开骂了。
“哎,这位先生,你还真别不愿意听……”
“要是我说你身边的邻居姐妹出去卖淫,你乐意听啊?”张岳显然是在克制,但是嗓门还是大了一些。
“现在你们东北男的在北京混黑社会的也不少,火车站前的黑社会、桑拿里当鸡头的、迪厅里看场子的,你们东北人居多”出租车司机还在继续说着。
这回,赵红兵和张岳都选择了沉默。
但,出租车司机的接下来的一句话,把刚刚被出租车司机说得挺害臊的赵红兵和张岳都逗笑了。
司机师傅当时是这样说的:当然了,也不是东北人都这样,也不是东北男人都混黑社会,东北人好的也不少。比如看你们哥儿俩,一看就是有文化有素质的人,像你们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去混黑社会。像你们这样的人,我们首都人民还是热烈欢迎地!
张岳和赵红兵都笑了,或许是苦笑。
“唉,说实话,我们开出租车的也不容易啊!上个月,我生了五天病,五天没出车。结果,一算下来,我还赔了500块钱。一个月30天,我有25天是在挣份儿钱,剩下5天,我才是赚钱。我是真不敢生病啊”这出租车司机真是个话唠,话题一个接一个,转变的忒快。
“是挺不容易的”赵红兵说。
“你说我多累?我多忙?我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看了没,这有个瓶子,要是没时间找厕所,我就直接尿这里了。有找厕所的空,说不定又错过一个活儿……”
下了车,赵红兵还曾和张岳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这司机师傅话是多点,不过说的那些东西也挺在理的”赵红兵说。
“恩,看样子,他也挺不容易,一肚子话,就想和别人说,呵呵”
“哪里都有穷人啊!北京也有这么多穷人。”赵红兵很是感叹。
“恩,他不是说他也下岗了吗?他也是下岗没办法生活了开的出租车。”张岳说
“下岗,啥叫下岗?”赵红兵在监狱里呆的时间忒长了,忒OUT了,连下岗这么流行的词汇都不懂。
“就是失业,没工作。”
“哦”赵红兵若有所思。“那咱们俩算下岗吗?”
赵红兵这句话把张岳给问乐了。
“你上过岗吗?是有工作了然后没工作了才叫下岗呢。”
“我怎么没上过岗,我在工商行上过班!还有你,你不也在粮食局上了好几年班吗?”赵红兵说。
“……”
张岳和赵红兵都沉默了,他们都想起,在十年前,他们的确都有着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好工作”。但是,都被自己给折腾没了。现在,他们在我市已经成了混子、黑社会的代名词。如果不是斗嘴提起,他们早就忘了他们还曾有过一份“正式工作“。
“咱们都是自己犯了事儿然后不上的,那得怪咱们自己,不能怪别人。现在说的下岗,那是国家的政策。咱们是主动的,他们是被动的。”张岳说。
“咱们比他们幸福”
“对,咱们是比他们幸福,你坐八年牢,我坐四年。咱们俩人人都进去了两次,他们根本比不了。”
“哈哈”
据赵红兵说,刚出狱时他和张岳、沈公子、孙大伟这几个人在北京没心没肺的玩儿了十来天,直到那天,他才想起来,的确得干点正事了。第一,他听见出租车司机评价东北人的话,觉得挺不舒服,凭啥说东北人都是黑社会啊?我赵红兵虽然已经从监狱里几进几出了,但是我赵红兵非干点合法的生意。第二,赵红兵也被这出租车司机的生活窘境震撼了,从小衣食无忧的他多少有点危机意识了。
“沈公子,你说咱们干点儿什么呢?总不能这么干呆吧。钱再多,也有用光那一天。”赵红兵咨询沈公子的意见。
“你觉得你会干什么呢?”沈公子说。
“我的确是啥都不会干。但是我知道干什么可行,而且我能知道应该找什么人来干什么样的事儿”赵红兵说。
的确是这样,赵红兵虽然自己身无长技,但是具备领导最需要具备的素质:眼光独到、统筹能力极强、善于协调各种人际关系。
“前段时间,有个省城的在咱们那做房地产的老板打电话给我,问我认识不认识做防水防漏的小建筑队,他在四中后面开发了个小区。看样子,他是想把这活儿包出去。我琢磨着,要么咱们把这活儿揽下来吧。他以前总带政府的人来咱们这吃饭,我和他挺熟的。”
“你是让红兵当建筑工人去?”张岳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每当提起小建筑队,张岳就会想起那些浑身泥泞一身汗臭的建筑工人。
张岳和赵红兵经商的思想有质的不同,张岳认为,自己是社会大哥,社会大哥一定要经营第三产业,比如经营经营夜总会,放放高利贷什么的。已经有了这样的江湖地位再去干那些吃苦力的活儿,容易被社会上的人瞧不起。赵红兵则不一样,其实混到了现在,赵红兵也很在意自己的江湖地位,但他不认为从事第二产业会对他的形象产生什么影响,他认为,只要是能赚钱的活儿,就可以去做,反正又不需要自己动手。
到了今天,2008年,赵红兵搞工程之余又开始玩儿第一产业去了,每年有三个月的时间当农民。而且还自己亲自动手当农民。“这是乐趣”赵红兵说。
二狗觉得,这或许跟他们二人的出身有关。抛开赵红兵和张岳的父辈不谈,张岳的爷爷是土匪,自己不事劳作,靠打家劫舍活着,而赵红兵的爷爷那是世代赤贫,从闯到了关东就是给地主耪青,就是靠自己的汗水吃饭。
出身不同,理念上多少就会有些差距。
“红兵当然不干活儿,他也就是管理、监督。看到建筑队那些戴红帽子的了没?红兵到时候就是戴红帽子的,管人管工程的,自己不干活儿。”沈公子说。
“就算是紫帽子,我也不戴!”张岳实在是不愿意去搞建筑去。
“那给你绿帽子,你肯定就愿意戴了吧?”沈公子笑嘻嘻的说。
“滚远点”李洋开骂了。
“哈哈,不谈了,张岳不愿意干咱们不勉强。沈公子,等回去咱们联系联系小建筑队,然后再和你认识的那个老板谈谈。反正现在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赵红兵说。
“什么时候回去?”
“喝完这顿酒,回去睡一觉,明天回家!”
赵红兵做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赵红兵和高欢乘火车先到的家,沈公子、张岳等五人开车回去,所以慢一些。
赵红兵刚到下火车,手机就响了。
“红兵大哥,听说你今天回来,现在到家了吗?”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赵红兵听起来很熟悉,但还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呵呵,是啊,刚下车!”赵红兵实在想不起是谁,但他还不好意思问对方是谁。
“我是三虎子,毛纺厂的三虎子,哈哈,想起来没有?”原来,打电话的是三虎子。
“哈哈,三儿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虽然赵红兵在市里收拾过三虎子,而且赵红兵在第一次入狱时在号子里也没少和李武一起收拾三虎子。但是毕竟后来在号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不能算是朋友,但是基本和解了。偶尔遇见还点点头,打打招呼。
“就是想给你洗洗尘,红兵大哥,什么时候有空,兄弟请你好好喝顿酒”。
赵红兵刚刚放出来,不知道最近一年来三虎子都干了些什么。但他清楚,三虎子请他吃饭,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好啊,今天我就有空,喝呗!”赵红兵笑笑回答。赵红兵太了解三虎子了,他自信归拢三虎子不成问题,就算是鸿门宴,赵红兵也不怕。
“那就定下来了,今天晚上,一定过来喝酒啊!”三虎子说。
“一定”
放下电话,赵红兵给费四打了个电话。费四是赵红兵团伙中和二虎、三虎子发生冲突最多的人,对三虎子很了解。
“三虎子说要请我吃饭”
“呵呵,今年三虎子坏事儿没少干,替人要债、收钱打人、卖杜冷丁,手下小弟上百号,全市现在他折腾的最凶了。”
“他不是开了个洗毛厂吗?”
“早几吧黄了”
“呵呵,那他找我吃饭啥意思?”
“这段时间你和张岳一前一后出来了,他一直就怕你们俩,估计是怕你们出来抢他生意吧。”
“恩,我看也是。”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不用,你和他们哥儿几个仇不小,你去了打起来怎么办。我给王亮打电话,我俩过去。”
“当心点”
“没事儿”
当晚,赵红兵和王亮准时去赴宴了。王亮夹克衫里揣了把枪。
“揣枪干嘛?”
“打起来怎么办?”王亮很谨慎。
“三虎子敢吗?”赵红兵笑笑。
“有备无患”
“……”赵红兵乐了,没说话。王亮是李四的小兄弟,对赵红兵没的说。
一大桌十多个人,三虎子在,但二虎没到。
宴席上,三虎子频频举杯。
“红兵大哥,几年没见,兄弟真挺想你的。”三虎子说出这话让赵红兵觉得十分肉麻。
“三儿啊,咱们认识有十年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啥话你就说吧。”
赵红兵喝的有点不耐烦了,他觉得和三虎子喝酒真没劲。但这顿酒赵红兵是不得不来,如果赵红兵不来,三虎子该说了:“我请赵红兵喝酒,他根本不敢来,就怕我把他怎么样”。这话要是说出去,赵红兵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肯定受不了。
“没啥话,就是时间太长不见了,想和你聊聊”
“……”赵红兵笑笑没说话。
“红兵大哥,出来以后想做什么生意?”
“没想好呢,现在钱比以前还不好赚。”
“我现在也没啥生意可作,偶尔帮人讨讨债什么,混个糊口钱,不容易啊。”三虎子说
“恩,不错,不错”赵红兵敷衍了两句
“要是我们办事儿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红兵大哥的朋友,红兵大哥多多担待啊。”
“那得看你得罪谁了,你要是得罪我兄弟我还是得让你练倒立,像在号子里一样,哈哈”赵红兵半开玩笑说。
虽然三虎子在社会上最近挺嚣张,但是赵红兵对他还是该损就损,该骂就骂。
“哈哈,红兵大哥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啊。”
“说吧,三儿,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怎么还越来越墨迹呢?”
“红兵大哥,你也知道,咱们这圈子就这么小,在社会上能说了算的大哥就那么有数几个。假如有个老板欠我朋友二十万块钱,我朋友找我去帮着要。回头这老板找你兄弟张岳了,让张岳跟我说,给十万这帐就算结了,你说我怎么办?”
“给十万那不是很给你面子啦?”赵红兵继续半开玩笑着说。
“……红兵大哥,这有点……”
“你要是觉得你能拼过张岳,那你就跟张岳拼一把呗。我和张岳的确是兄弟,但他干什么我可管不着。”
“红兵大哥你这话说的,都是社会上玩儿的,我没事儿和张岳拼一把干啥?”
“你就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吧?!”
“我的意思是,要是以后我和你的兄弟或者朋友有了冲突,你该说句话就说句话,别不给我们兄弟留活路。兄弟这边也不容易,你看看在座的这些兄弟,就靠着这个活着呢。要是连让我们兄弟活命的钱都不让赚了,我们这些兄弟也真没法儿活了,只能豁出去干了。是吧,红兵大哥。”
喝了一晚上,三虎子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他的意思就是:以后如果和你赵红兵狭路相逢,你赵红兵如果欺人太甚,我非把你一起给做了。拦我三虎子财路的,不管是谁,我三虎子肯定和他拼了。
赵红兵又笑了,饶有兴味的盯着三虎子看了半天。
三虎子被赵红兵看得直发毛。
“三儿啊,给你讲个故事”
“……”三虎子没答话。
“这世界上有一种神鸟,从南海飞到北海,不是梧桐树它不会停下来休息。不是甜美的泉水它不会喝。不是竹结的食物,它不会吃。当有一天它在天上飞翔时,看见下面有只猫头鹰,这只猫头鹰刚刚弄到了一只死老鼠。当神鸟飞过时,这猫头鹰死死的抓住死老鼠恶狠狠的朝它叫,吓唬它,以为它要抢那只死老鼠呢。三虎子,你说这猫头鹰可笑不?”
“呵呵……来,咱们喝一杯”。三虎子讪笑了几声,转移了话题。三虎子再没文化,也听出来了,赵红兵这是损他呢。
“喝吧”
换了别人说话这么损,三虎子早就翻脸甚至动手了。但是这次损他是赵红兵,曾经归拢了他无数次的赵红兵,三虎子实在不敢翻脸。
赵红兵和三虎子的区别,的确也有如庄子给惠施讲的故事里的神鸟与猫头鹰的区别一样,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赵红兵从来就没想过要抢三虎子的饭碗,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赚钱,倒是三虎子挺紧张。
喝完酒以后,王亮对赵红兵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虎子也是个硬茬子,我看你那么说他,我还真怕他翻脸。”
“他翻脸能怎么样?”
“那要一旦动手怎么办?这一晚上,我一直挺紧张的。”
“老亮,你跟了四儿那么久,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三虎子敢碰我一指头吗?他今天动了我,明天张岳就杀了他,张岳不杀他费四也剁了他,费四不剁他你四哥也得从广州回来崩了他。他三虎子有几个胆子?几条命?”
“大哥你说这道理我懂,但是我还是有点紧张”
“没事儿。”
套用黄健翔的一句话说就是:红兵大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或许三虎子真是想摆一桌鸿门宴,但是就凭着赵红兵这气度、胆量,三虎子他们是真不敢动手。当然,如果赵红兵被三虎子那句“我们兄弟也豁出去干了”这句话吓得软了,说不定三虎子还真就敢动手了。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人类有这通病,谁也别说谁。
“敌愈强,我则更强”的人比较少见,具备这性格的人通常会成大事,无论从事什么行业。
当晚,赵红兵又接到了一个请他喝酒为他洗尘的电话。
是丁小虎打来的。
第六节、1994年原浆白酒
丁晓虎在请赵红兵喝酒是有原因的。因为,赵红兵曾经请他喝过两口酒。
丁晓虎和赵红兵的交情始自号子里,他俩关在一起。那年,丁晓虎在斗殴中手持枪刺扎翻了两个人,入狱。
春节,赵红兵弄到了满满一大茶缸白酒,原浆,70多度。在监狱里能喝上这么一大茶缸白酒,忒不容易了。沈公子究竟花了多少钱让赵红兵在号子里面喝上酒,这个二狗也不清楚。但是二狗多年以前在天涯看那个著名的“周公子大战易烨卿”贴中看到周公子提到价值1万3千美元的拉菲受到易烨卿的质疑时,周公子说:我说的是价值,不是价格,这个酒是不卖的。二狗笑了,二狗想起了赵红兵那年春节在号子里喝的那一缸白酒。就是号子里的这一缸70多度的散白酒,可能价格和价值都超过周公子过年喝的那瓶拉菲。同样,这个酒在号子里也是不卖的。
尽管这个酒只是我市1994年出品的价格7毛多一斤的原浆白酒,不是法国1986年的拉菲。
谁过年不喝两口酒?
赵红兵盘腿坐在铺上身体倚着墙,怀里抱着这个大茶缸,微笑着。赵红兵爱喝酒,除了老婆他就对酒最亲了。
“过年了,兄弟们,每人来一口!”赵红兵对号子里的几个兄弟说。虽然平时赵红兵偶尔也能喝上酒,但赵红兵多数都是自己喝,很少给别人喝。这天是春节,赵红兵想让号子里的每个兄弟都能喝上一口酒。
如果是在外面,赵红兵绝对不和别人用同一个杯子。
监舍里的每个兄弟都喝了一口,满眼都是感激。
丁晓虎是最后一个。
“红兵大哥,我能在监狱里喝上一口酒,这是我的荣幸,能认识你,更是我的荣幸!”丁晓虎喝了一大口,对赵红兵说。
赵红兵始终觉得丁晓虎这孩子比较可爱,看着丁晓虎冒充成人说这些话,赵红兵觉得挺有趣。
“晓虎,没喝够吧!没喝够就再多喝一口”赵红兵笑着看着丁晓虎说。
“谢谢红兵大哥,今天我喝你一口酒,等我出去天天请你喝酒!”丁晓虎比赵红兵还好酒。
“哈哈!”赵红兵觉得太有趣了。赵红兵在外面什么时候缺过酒喝?
“出去以后,我跟你混吧,红兵大哥!”丁晓虎端着杯子,说的一本正经。
“混啥混,跟我有啥混的,你快喝吧!”
“反正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行啊,你快喝吧!”
“那我干了!”丁晓虎一口把一大茶缸原浆全喝了。
包括赵红兵在内的监舍的人全看傻眼了:我操!这酒赵红兵还一口没喝呢就被你丁晓虎喝光了!
丁晓虎一口把这酒喝光了,自己也觉得不妥:对不起,红兵大哥,忘了给你留了。
赵红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据赵红兵日后对丁晓虎说:如果不是看丁晓虎这孩子当时太小,早一脚把他踹飞了。
其实二狗知道,赵红兵还是比较欣赏丁晓虎,所以没真踹他。
“红兵大哥……等咱们都出去,我请你喝酒”
“……”倚在墙上的赵红兵看着那个被丁晓虎喝的一滴不剩的茶缸,一肚子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啊……”
“没事儿!”赵红兵气得说不出话,倒头蒙上被子睡了。
后来,在赵红兵和丁晓虎在号子相处的日子里,俩人关系相当好。
只要赵红兵对别的犯人说一声:“你别得瑟!”。丁晓虎肯定冲上去就是一通组合拳。
“操,我没让你打他啊,我只是让他别得瑟!”
“他在你面前得瑟那他就是找打呢!”
“操!你快歇会儿吧!”看着丁晓虎,赵红兵头疼死了。
赵红兵算是明白了,又一个小号的张岳出现了,纯粹浑人,浑不吝。虽然是对赵红兵绝对的赤胆忠心,但是犯了浑,赵红兵也劝不住。
几年后,赵红兵和丁晓虎先后出狱,丁晓虎早出来几个月。
丁晓虎始终记得那两句话:“今天我在监狱里能喝上酒,那是我的荣幸,能认识你,更是我的荣幸,等出去以后,我请你喝酒。”,“红兵大哥,出去以后我跟你混了。”
虽然赵红兵和丁晓虎的交情已经很厚了,早就不需要喝几顿酒来加深感情了。但是丁晓虎还是要履行诺言。
“红兵大哥,还记得那年过年,我一口把你一茶缸白酒喝了吗?”
“操,我当时气得差点没踹你,你还好意思提?”赵红兵也没忘这事儿呢。
“那时我就说了,等你出来我要请你喝酒。结果,你一出来我还没等见到你,你就去北京了,我才找到你。咱们今天一定得多喝点”
“少喝点吧,我老婆回来了,我喝多了回家肯定要被她归拢。”
“谁敢归拢你我削死谁!”丁晓虎没听清楚赵红兵说要被谁归拢,瞪着眼睛敲着酒杯咬着牙说。
“我老婆要归拢我!”
“……哦,那……”
“咱们都少喝点吧!”赵红兵总是这样,在没喝酒之前总是挺矜持,推说不能喝或者是建议少喝。但是二两酒下肚以后,谁不让他喝他跟谁急。
“红兵大哥,给你介绍我的两个朋友,从小跟我一起玩儿到大的,这是先儿哥,这是大耳朵。都是我们西郊的。”西郊混子的质量全市闻名,丁晓虎和他的这两个朋友更是西郊混子中的极品。
“红兵大哥,你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认识你,我们兄弟俩敬你一杯!”先儿哥和大耳朵站了起来。
“呵呵,坐下吧!别那么拘束,肩膀齐为兄弟,别那么客气!”赵红兵说。
“好,肩膀齐为兄弟,听你的!”这俩小子一口干了3两3的白酒。
“……”赵红兵一咬牙,也把酒干了。
“你出来以后,我们就跟着你混了”
“跟我混啥?有啥混的?要么你们去跟张岳玩儿去吧,我给你们介绍,张岳在社会上比我玩儿的好,真的,你看他的那几个兄弟,各个开着车挂着粗金链子,要么跟费四玩儿去,他混的也不错,你们跟我玩儿也玩儿不出来什么。”
“张岳混的是好,费四也挺有名,但是社会上谁不知道,他们都是你的兄弟。”
“不算是我兄弟,我们都是朋友。”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跟你混了!我绝对不去做别人的小弟,就给你当小弟心甘情愿”
“…………”
“红兵大哥,出来以后,想做什么生意?”
“没谱呢,沈公子说包个小区防水防漏的工程,我也不认识做这个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