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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往事:黑道风云20年

_12 孔二狗 (现代)
  高欢的目光停在那部林肯车上不动了,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可以确定的是,她根本就看不见车里的人。
  “高欢看见咱们了?”小北京问赵红兵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但她可能认识这车是咱俩的,毕竟这林肯全市就是咱这一部”小北京一提起这林肯车,就美滋滋的。
  “你就会穷得瑟”
  这时,赵红兵看见有人拉了拉高欢,拉她进了酒店,走进酒店门口时,高欢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消失在人丛中。
  “走吧,红兵”
  “等会儿”虽然高欢已经走了进去,但赵红兵还希望多留一会,这里离高欢更近一些
  “你要是想捣乱,咱们俩现在就下车,我知道这酒店里有消防栓,我一会拿下来全喷那小子身上”
  “扯淡”
  “那你非留这不走干嘛”小北京知道赵红兵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就会多难过一会。
  “走吧”赵红兵说
  临走时,赵红兵又看见了高欢的妈妈,那个曾跪下求他放过她女儿的女人。那天,高欢的妈妈穿了一身红,兴高采烈。
  据说,婚礼的那天,高欢在给客人满酒时不住的落泪。客人都说:看把这孩子幸福的,激动成这样。
  从那天起,赵红兵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每天都醉,到了一年多以后再见到高欢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喝酒手就哆嗦的重度酒精成瘾的地步。赵红兵酗酒成瘾的那两年,被小北京、张岳等人戏称为“赵酒颠”,二狗认为十分贴切,因为那时的他不喝酒连觉都睡不着,而且,只喝酒,不吃菜。
  几年后,赵红兵终于和高欢再次走到一起的时候赵红兵才知道,那天高欢真的知道他就在酒店对面的车里。
  “我知道那天那部车里一定是你”
  “为什么”
  “我通知了你最好的朋友张岳,我通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来。再说,我认识那车,沈公子天天开着那车招摇过市,他总不能闲着没事儿来看我结婚吧。”小北京那时的绰号已经改成了〈家有仙妻〉中的沈公子。
  “那你为什么看我们的车看了那么久?”
  “我以为你会下车来,跑到我面前,抱住我说:她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走,谁敢抢她我就杀了谁”
  “抢走以后呢?”
  “抢走以后,再像那年一样,你带我走,我们还去那年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在那里终老”
  “……我那天没有下车是不是很让你失望”
  “有点……呵呵,不过我清楚你是怎么想,你不想打乱我的生活,你希望我能按着父母的意愿平平静静的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向我的车跑过来呢,如果你跑过来,我一定会带你走的。我当时已经几次动过念头想下车了”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上高中时跟你私奔,上大学时上街游行,惹的事儿够多了。如果结婚的当天当着上百人的面我再主动悔婚,我的妈妈一定没有脸面再活下去”
  “别说这些了,现在你是我的,永远你都是我的。你是我最宝贵的财产,只是在别人家暂时保管了两年,现在我这是收回了属于我的财产,不是吗?”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呵呵,是啊,人家曹雪芹在200年前都这么说了,孽是我造的”
第五节、老板,给我上一盘菜刀
  赵红兵和小北京回到饭店时,大概是中午1:00左右。
  他俩刚一进饭店,就看见饭店的经理潘大庆正在一楼和客人吵架。赵红兵的饭店分两层,一楼约有30几张桌子,是散客。二楼是十几个包间。小北京觉得潘大庆干净利索是个人才而且对他忠心耿耿,所以在饭店开业时就找来了潘大庆做了饭店的营业经理。
  “小潘,怎么和人家客人吵起来了?”小北京快步走上前去问了一句
  “申经理,他们是来找茬的。”潘大庆看样子挺委屈。
  “找茬?”小北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饭店开业三年多,来这里找茬的他还真没见过,认识他的客人都叫他申爷。先不说这饭店是他和赵红兵合开的,就凭他和张岳、李四这两个江湖大哥的关系,在赵红兵入狱的这段时间里也没人敢来这里闹过事。更何况,如今赵红兵还出狱了。
  小北京认真的端详了这一桌客人,这一桌有六个人,各个年龄看起来都是20岁出头的样子,嘴唇上还是一抹绒毛,连胡子还没刮过呢,而且这六个人中还有三个还戴着眼镜。
  “这几位小兄弟,请问有什么事儿吗?”小北京挺客气。
  “我们要找老板,你是老板吗?”
  “我是”
  “我们是菜刀队的,我姓袁,大家都叫我袁老三”说话的这个人也戴着一副眼镜,而且是高度近视镜,讲话文质彬彬。
  二狗几年以后第一次见到袁老三是在电视上,全市第一届卡拉OK大赛。那时的袁老三已经不戴眼镜了,他摘了眼镜以后长得特像台湾歌星张宇,当时他唱了一首〈用心良苦〉,二狗还以为是张宇来我市开演唱会了呢。
  在九十年代初,袁老三所率领的菜刀队是我市年轻一代的混子中最有名气的几个团伙之一,他们这个菜刀队队员的家庭条件都不错,要么有钱要么有势。他们出来混社会不是为钱,而是为了混个名声。据说袁老三初中时学习成绩非常好,是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但在高一时在电影院由于抢座位被赵山河毒打了一顿后,一向心高气傲的袁老三立志要成为全市最有名的混子,从此,袁老三荒废学业,纠集同校另外九位不爱学习的同学组成菜刀队,专门和社会上成名已久的混子对着干,把事儿惹大了就让家长出面摆平。虽然他们这个团伙自称为菜刀队,其实却是我市九十年代的太子党。社会上的混子多数家庭条件一般,知道了他们家庭背景后,多数不愿意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三年下来,家里有钱有势且智商较高的他们也算是闯出了点名头。
  “菜刀队?呵呵,久仰,那请问几位小兄弟有什么事儿吗?”小北京看着这几个小毛孩子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还是表现的很客气,毕竟小北京是生意人。
  “今天我们几个来这里吃饭,都没带钱,我说要赊帐,你们店的经理不同意”
  “您看那儿”小北京指了指吧台后面写的“本店概不赊欠”六个字
  “我看见了,我跟你们服务员说了,让我们付现钱也行,但是必须给我上一道菜”
  “什么菜?”
  “我想让你给我上一盘菜刀!”
  “请看菜谱,我们这饭店没这道菜”小北京笑嘻嘻的说。小北京早就看出了这几个人就是来找茬的,他怎么会怕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就是想和这几个小子贫几句,气气他们。
  “我知道你们这菜谱上没这道菜,但是我就点了这道菜,菜刀你们饭店总该有吧,你是不敢上这道菜吧!”据说,菜刀队这几个人每次去饭店找茬时都用这招。
  “小兄弟,您这话是怎么说的,不存在敢和不敢的问题。但是这菜可贵啊!”小北京继续贫,找乐子。
  “多少钱?”菜刀队的人还没遇上过这样的硬茬子,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一盘六个,一共1500块”小北京脑子转得不慢,他想平均每个人是250元,乘以6就是1500元,他说1500块是在骂他们六个是250。
  “不贵,你上吧”菜刀队这些人还没见过真敢给他们上菜刀的。
  “那你得先把钱给我,我们饭店菜刀一共也没几把”小北京挺贪财
  “把钱给他,看他上不上”袁老三的一个兄弟点出1500块钱。
  “清蒸还是红烧啊?”小北京继续贫。他身后站着的一直心情沉郁的赵红兵都被他逗乐了。
  “随便你!快点上”
  “得,那就凉拌吧!这个又快又省事,这菜我自己给你做去,你们等着啊”小北京抓起了桌子的钱,扔到了吧台上,转身就进了后厨。“你们哥儿几个这不是有钱吗?”
  两分钟后,小北京端着一个饭店里最大的盆走了出来,盆里歪歪斜斜的放了六把菜刀,菜刀上还被小北京浇了点酱油,放了点蒜末。
  “您哥儿几个的菜来喽”小北京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几乎是唱着说,他别提多开心了,好久没这样机会让他打架了。
  “这饭店是不是赵红兵开的?”袁老三看到这盆沾满了酱油和蒜末的菜刀楞了楞神,忽然问起了赵红兵。
  “是啊”
  “赵红兵呢?”
  “我是赵红兵”一直在小北京身后倚着柱子站着的赵红兵说话了。他现在心情不好,看着眼前这群捣乱的人也没说什么,他也有点懒得搭理眼前的这群毛孩子。
  “找的就是你”
  “恩?”赵红兵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茬,挺纳闷。
  “不是都说你混得牛逼吗?我们今天就是来撅棍的”袁老三说。撅棍是我市九十年代混子常用语,是指一个团伙或个人把一位成名已久的混子打败然后一举成名的一种混社会的方式。
  “你们走吧”赵红兵今天心情实在糟糕,不想与这群他眼中的毛孩子过多纠缠,这么多年,赵红兵还真没见过这样赤裸裸的找茬的人呢。以前的混子打架无论如何也有个借口,多少都有点仇怨,他才入狱四年,外面的孩子就已经开始在这样毫无仇隙的前提下找茬打架了。
  “走?行啊,你让他把我们那钱拿回来,今天的饭算你请我”袁老三说。他们今天就是来找赵红兵的茬的,不重挫赵红兵一次他们不罢休。
  “那不可能”小北京斩钉截铁的说。
  事后赵红兵说,其实按他的意思是把这刚才那1500块钱还给这群孩子,让他们快点走算了。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袁老三他们说着就站了起来,每个人都从那个沾满了酱油和蒜末的盆子里拿起了一把菜刀。
  “你们要干嘛?”赵红兵双手插在袖管里,面无表情的说。现在的赵红兵脾气不是一般的好,看着眼前这群来找茬的小流氓,居然还能耐心的问他们要“干嘛”。
  “干嘛?干你!”袁老三拿起菜刀就冲了上来。
  赵红兵还挺纳闷,他们打架怎么不用三棱刮刀、枪刺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几把破菜刀就算被砍上个几十刀也砍不死人啊?赵红兵可能不清楚,现在的混子虽然想成名的越来越多,但是有杀人的胆子的却是越来越少。三棱刮刀和枪刺这样的武器在那时已经越来越少了。
  没等赵红兵动手,小北京已经抓住了袁老三持刀的手腕,脚下一绊,手一扭,“嘎巴”一声轻响,袁老三的胳膊被小北京扭脱臼了。
  另外一个戴眼镜的也冲了上来,没头没脑的朝小北京砍了下去,小北京故伎重演,一抓一绊一扭,又把“眼镜”的胳膊也给扭脱臼了。
  几乎在“眼镜”上来的同时,菜刀队的第三个人冲了上来,颤抖的手抡着菜刀朝小北京砍了下去。赵红兵注意到一个细节,他砍人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小北京抓起“眼镜”的胳膊一挡,随后顺势一脚把他踹飞出去两三米。
  被小北京扭脱臼了胳膊的两个人痛苦的蹲坐在了地上,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不停的掉。菜刀队的另外三个人看到小北京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了三个 ,自知不敌,居然抛下了同伴转身就跑!
  这时潘大庆也冲了上来,拿着擀面杖朝蹲坐在地上的袁老三和眼镜的头部连续猛击。
  潘大庆也就是打了三五下,眼镜居然求饶了,“大哥,别打了,大哥,别打了”
  “大庆,别打了”一直没动手的赵红兵喊停了,他觉得和这些小孩子打的确没什么意思。
  “你们走吧!”赵红兵说,说完转身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懒得看这所谓的“菜刀队”一眼。
  “有空过来吃饭啊”小北京说。
  事后,二狗曾经听到过赵红兵和李四的一段对话。
  “现在的混子怎么这么不经打,小潘打了他两下就求饶了,那个戴眼镜的走的时候我看见他哭了”赵红兵说。
  “红兵,你看看现在是什么社会。现在已经不是谁狠谁猛就能“戳”得出去的时代了,现在的混子都是谁家有钱有势谁就“戳”得出去。”李四说
  “四儿,当年和咱们打架的那些,土豆、老五、二虎、路伟什么的,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谁打架服软了?就算是黄老邪,被我和小申打成那样也没说过一句熊话啊”
  “那些小混子都以为出名很容易,自己没什么本事却学人家打架,其实就是给家里糟践钱呢”
  “成名有什么用?成名以后国家给发工资还是给补贴啊?”赵红兵很难理解那些小混子的心理。
  “哈哈,国家送他进监狱”
  “真是纳闷儿”
  “有什么纳闷儿的,你不把成名当回事,人家可都把成名当回事”
  “我可没想过要成名,他们想成名总得是那块料儿啊”
  “你不想成名但是名气可不是小啊,现在满大街的小混子都想能像你一样成为江湖大哥。如果说前些年咱们总打架那时候,每10个人中有1个混子,现在则是10个人中有4,5个都是混子,什么样儿的都敢出来混了”
  “谁是江湖大哥,这是啥好事儿啊?”赵红兵始终不认为他社会大哥的头衔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的混子和咱们那时候的想法不一样,咱们小时候最大的理想都是当兵,有当兵的机会连大学不上都可以,甚至那时候咱们当兵的最大理想就是荣立军功后壮烈牺牲,咱们打架从没为过钱,全是为了斗气。你看看现在那些混子,成天就想打架出名,欺软怕硬,打完人还要再敲诈勒索人家。我开游戏厅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刚开的时候捣乱的也不少,王宇王亮他们小哥俩儿带着几个兄弟和那些混子动过几次手,你看现在还有谁去我那捣乱?”李四说
  “王宇王亮他们哥儿俩真是不错的小兄弟,耿直、仗义。但是我看你那游戏厅里基本全是那扑克机,我上次去你游戏厅看见有人一夜在那你就输上万,人家输急了不会……”
  “现在钱毛了,钱都不值钱了,我要是还继续开台球室现在都该饿死了,我饿死倒没什么,我老婆孩子呢?王宇这样的从18、9岁就跟着吃饭的小兄弟呢?以前我一个月给王宇100块钱让他帮我看着台球室,现在再给他100块还行吗?现在100块在你那饭店两个人吃顿饭都不够。现在我为什么能混得出去?因为我不是有俩钱嘛!”
  “恩…………”赵红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红兵这时应该感觉到,由于他入狱四年,的确短时间内很难和当今社会接轨,他开始时觉得李四和张岳的生意都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希望他们早早停手。但是当他听了他们说出自己的道理时,赵红兵又觉得他们的行为可以理解。
  这就是二十多年来总在日新月异的中国,四年的时间在欧洲、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可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在中国,四年的时间早已经翻天覆地,沧海桑田。这样的变迁不仅仅是物质生活的,更是精神生活的。
  在小北京赶走了菜刀队的那天晚上,蒋门神风风火火的来到了亚洲饭店。
  “张岳进去了,勾疯子的小舅子报案了”
  “他们不是拿刀吓唬你们吗?怎么被捅了两刀以后又去报案了?”赵红兵没想到现在的混子打完架还去报案。
  “快去拿点钱把张岳保出来啊!我现在找不到李洋,只能来找你了。听刑警队的朋友说,张岳现在正在挨打呢!”
  “小申,拿钱,走”
第六节、刀疤
  张岳是被赵红兵和小北京从刑警队抬出来的。
  据说,抬出来时,张岳已经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了,白皙秀气的脸上全是警勾的黑色鞋油和鲜血的混合物,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他那大口大口的白色呼气在气温已经零下的东北室外格外明显,每呼吸一次,就有或多或少的血沫子从口鼻中流出。这证明,张岳还活着。
  经检查,张岳光肋骨就断了七根。
  “我要杀了勾疯子和他小舅子”这是张岳说的第一句话
  “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见到严春秋,再见到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这是张岳说的第二句话。
  打张岳的人是严春秋,1992年的严春秋是个刚转入刑警队的小警察,是个嫉恶如仇的小警察。他在学生时代不是个好学生,更不是个好混子,但是他工作以后绝对是个好刑警。唯一的缺点,就是滥用暴力,尤其喜欢对张岳和赵红兵滥用暴力。
  在其后的十年里,我市栽在严春秋手里的暴徒不计其数。十年后,在严春秋的追悼会上,市刑警队的所有刑警都落泪了,大家都说:严春秋这一辈子,绝对能对得起他头顶的国徽和胸口的警徽。
  据说那天严春秋和张岳的对话极其简单。
  “你叫张岳?你还认识我吗?”严春秋认出了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就是六年前曾在六中教室毒打过他的张岳。
  “操你妈”张岳从心底鄙视从背后拍黑砖的严春秋。张岳这个人就是这样,他瞧得起的人无论说他什么,他都愿意接受,比如赵红兵。他瞧不起的人,他绝不愿意多废话一句,比如严春秋。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简单了,单手被铐在暖气管子上的张岳被严春秋手中的电棍和脚上的警勾皮鞋连续重击超过100次。张岳每挨一下都骂一句“操你妈”,枯燥的很,但是每一句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严春秋是神经,每一句都能刺激得严春秋如同疯狮。
  严春秋不信打不服张岳,但他还真的没把张岳打服。在任何情况下,张岳都绝对不会向他鄙视的人低头。在审讯室的门被严春秋的同事砸开拉住严春秋后,手挂在暖气管上瘫坐在暖气片旁边的张岳棱着眼睛盯着严春秋,从牙缝中崩出的还是那三个字“操你妈”。据说当他在说“操”字的时候,从嘴里喷出了一个大大的鲜血的气泡,当他说到“你”的时候,气泡破了。
  这时的严春秋,已经没有勇气再向张岳踢出一脚。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理由很简单,是勾疯子的兄弟先掏出的刀,勾疯子的小舅子也的确欠债,而且是富贵捅的勾疯子的小舅子,张岳根本没动手。最重要的是:严春秋在审讯时使用了暴力手段,证据确凿。如果张岳追究起来,恐怕刑警队和严春秋都脱不了责任。九十年代初我市持械斗殴案件极多,这件事象征性的交了点罚金也就过去了。
  1993年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寒冬的最后一场雪。
  夜色中,张岳、蒋门神、富贵、表哥、马三等一行五人行色匆匆的走在卖淫一条街上,每人手里都提着一卷或长或短的报纸,当然,手里都提着报纸并不代表着他们都有爱读报的好习惯,报纸里面,全是枪刺、藏刀等管制刀具,今天他们得到消息,勾疯子他们在卖淫一条街尽头的一家杀猪菜饭店吃猪头肉,不仅勾疯子的兄弟们全在,而且勾疯子的小舅子也在。
  路灯下白雪反射的光照在张岳的脸上,张岳的脸更显惨白、毫无血色,这是因为他刚刚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足足三个月没见阳光。跟在张岳身后的四个人是张岳手下的四位核心人物,各个都服过大刑,各个都有拿起刀就杀人的胆子。虽然他们四人各自也都有小弟,但是张岳都没叫,张岳得到消息后只给他们四个人打了传呼。
  因为张岳知道,这一仗必是恶战,如果已方有一个人在恶战中犯了怂,那么可能影响整个战局。他对他手下的这四个人都很有信心,坚信他们四个都绝对不会犯怂。兵在精而不在多。
  这场血战,是张岳三年来第一次亲自动手参与的一战,也是张岳真正奠定江湖地位的一战。
  “服务员,叫里面的勾疯子出来,外面有人找”富贵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饭店的吧台,对服务员说了一句以后转身出了饭店。
  三分钟后,勾疯子带着11、2个兄弟走出了饭店,手里也各个都拿着军匕、管叉等家伙。
  “我是张岳,你小舅子欠的钱什么时候还”
  “现在手头没钱”
  “那好,我要你小舅子的人”
  “扯淡”
  勾疯子说着就脱下了棉袄,用力的摔在了雪地上,棉袄里,连件背心都没有,完全是光着膀子,在路灯和饭店照出来的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上起码至少有10处刀疤,长蜈蚣似的刀疤痕迹起码有三条。
  据说,打架前先脱光膀子是勾疯子的习惯性动作,无论春夏秋冬,他都会做这一动作。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曾有很多勾疯子的粉丝也学着勾疯子的样子在每次打架前都脱光膀子赤膊上阵以显示其气势,但自从这次勾疯子被张岳彻底打垮以后我市的混子再打架时已很少有人再做同一动作。
  二狗再次见到有人在打架前脱光膀子已是在七年前的春节期间,那次是二狗在我市的一家著名烧烤店和几个朋友喝酒时与临桌的7,8个混子发生了口角,继而发生了大规模的斗殴。当时二狗已经喝了至少一斤52度的白酒,神智已经不大清楚,只模糊的记得二狗和几个朋友与对方说好去烧烤店外开战,然后就踉跄的走了出去,二狗刚走到烧烤店外,就看见眼前那位混子脱掉了身上的羊毛衫,露出一身刀疤,甚是骇人,目露凶光盯着二狗。二狗虽然总吃败仗但从没怕过打架,从不露怯。看到对方脱光了膀子露出刀疤后二狗觉得不服,也想脱光膀子露出刀疤和他比一比,当时已深度醉酒的二狗思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确有一道刀疤,而且只有一处刀疤,这处刀疤就在二狗的小鸡鸡上,那是2000年夏天二狗作包皮切割手术时留下的,幸亏当时的包皮切割方式不是环切,否则二狗身上就没刀疤了。二狗把手按在了腰带上,准备掏出来吓唬吓唬他。但是要么是二狗当时酒喝得太多要么就是还没喝太多,忽然想起:“如果二狗的小鸡鸡勃起以后刀疤会不会显得长一些?”二狗正在踌躇是不是等小鸡鸡勃起以后再掏出来时,眼前的那个光着膀子的混子一脚袭来,端端正正的踹在二狗的小肚子上,二狗被一脚蹬飞,躺在一个雪堆上再也站不起来。幸好二狗的几个朋友极其彪悍,手持烧得通红的烧烤店用的火钩子和火铲子将对方全部打跑,二狗才没有遭到进一步的毒打。
  二狗想脱裤子都没用,勾疯子脱光膀子能有啥用?勾疯子不懂这个道理,但张岳懂。
  张岳看着脱了光膀子的勾疯子,笑了笑。
  的确,张岳有他笑的道理,他打的架肯定不比勾疯子少,但是身上只有张浩然当年捅在他大腿上的一道刀疤,而且,当年捅他的这个人,已经被他杀了。
  张岳没有说话,慢慢的拉下了裹在枪刺上的报纸,扔在了地上。他身后的富贵、蒋门神等人也拉下了裹在武器上的报纸,富贵拿的一把军匕、蒋门神拿的是一把管叉、表哥和马三拿的都是砍刀。
  九三年前后,不知是由于国家公安部还是我市公安局的管制,猎枪那两年在我市大规模减少,多数都被缴了上去。而枪刺和三棱刮刀也越来越少,除了张岳、勾疯子这样的专业混子以外,已经很少有人再能拿出枪刺这样的致命武器了。据说张岳他们当时也有枪,都是从河北白沟的黑市上购得,但威力并不十分大。而且九三年前后枪案极少,不再像八十年代中后期猎枪泛滥。基本公安局要求逢枪案必破,所以那天大家都没带枪。最歹毒的武器就是张岳手中的那把枪刺了。
  张岳眯着眼睛,挑衅的扬了扬手中的枪刺。张岳眯着眼睛时一点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撇着嘴咬着下嘴唇磨牙棱眼的时候,每当张岳的表情变成这样时,他肯定就是想杀人了。
  勾疯子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的确是没人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张岳动起手来肯定是个真疯子。
  那天,张岳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皮篓,离对面光着膀子的勾疯子约有四米的距离,勾疯子手里攥的是一把警匕。
  一阵北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积雪,吹进了所有人的眼睛。
  “上!”张岳一声令下,伴随着这阵狂风,张岳身后的四人跟着张岳齐齐挺着刀掩杀过去。
  张岳这边,张岳冲在最前面。勾疯子这边,勾疯子冲在最前面。这两个成名已多年的大混子,都已经多年没亲手打过架了。但这次两个团伙间的血战,依然又是这两位大哥都冲在了最前面。大混子就是大混子,面对对方极盛的气势都毫不畏惧。
  勾疯子几年前就能和李老棍子、赵红兵等人齐名,足以说明他也不是易予之辈,他的身手敏捷程度应该远远超过张岳,出手极快。
  冲在最前的勾疯子和张岳短兵相接后,先中刀的是张岳,勾疯子一刀捅在了张岳的大腿上,后来知道,这一刀,距离张岳的私处仅几厘米,勾疯子随手抓住了张岳的皮篓的领子,同时,张岳也抓住了勾疯子的头发,一枪刺扎在了勾疯子肋骨上,张岳刺出这一枪刺时大腿刚刚中刀,剧痛之下加上手有些失准,并没有扎到勾疯子的要害。
  惨绝人寰的一幕出现了,身着黑色皮篓手持枪刺的人抓住光膀子的人的头发,光膀子的人抓住身着黑色皮篓的人的领口。两个人在呼啸的北风中,漫天的雪花下对捅,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
  这已不再是武力上的对抗,而是精神上的较量。两个人中谁士气更盛,胆色更强谁将取得胜利。
  谁先手软谁将倒下。
  根据张岳回忆说,勾疯子的确是他见过下手最狠最黑的对手。
  张岳第一刀没有刺中勾疯子的要害,第二刀是结结实实的扎在了勾疯子的肚子上,这时的勾疯子气势也极盛,他的第二刀也扎在了张岳的肚子上,只不过张岳的皮篓又大又厚灌足了风,勾疯子的警匕刀刃又不长,只伤及了张岳的皮肉,没有伤到张岳的内脏。
  两人对刺的第二刀时士气相当。只不过勾疯子主动解去了盔甲,而张岳则穿着厚实的皮篓,勾疯子是吃了主动解甲的亏。
  但据说,当对刺第三刀时,胜负已分,因为勾疯子的手明显软了,他怕了眼前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秀气年轻人。因为,当张岳的第二刀扎向勾疯子时,勾疯子拼命躲闪,而当勾疯子的第二刀扎向张岳时,张岳根本连看都不看只顾奋力朝对方的要害扎去。
  张岳这完全是不顾自己死活就是要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劲头,只要对手是个正常人,谁能不怕眼前这个棱着眼睛的恶魔?拼命时从不躲闪这是张岳继承了他家这独有的血统,这是天生的,常人无论经过怎么样的训练,都绝对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张岳的第三刀又结结实实的扎在了勾疯子的肚子上,而被张岳这不要命的气势压倒的勾疯子,手颤抖着送出了第三刀,这一刀,连张岳的皮篓都没能扎破。
  张岳捅出第四刀时,据说勾疯子已经放弃了进攻,两条胳膊护在胸前,只求张岳下一刀不捅在他的心脏和肺叶上。
  勾疯子和张岳都有杀掉对手的胆子,但是勾疯子却没有不顾自己死活的勇气。
  他败,就败了这一点上。毕竟,精神病证只是个他杀人不偿命的执照,绝对不是让他有金刚不坏之身的执照。
  张岳的第四刀扎在了勾疯子挡在胸口的胳膊上,就是勾疯子这放弃了进攻只求不死的防守,使张岳没能真的杀了他。
  在张岳刺出第四刀的同时,他自己的头部被钢管重重一击,当场倒地。倒地的张岳依然死死的抓着勾疯子的头发,胡乱的又刺出第五刀,扎在了勾疯子的大腿上。被张岳吓破了胆的勾疯子依然把双臂拦在胸前,只求不死,再无还手的勇气。
  张岳扎出第五刀后,手腕被钢管重重的一击,手中的枪刺落地。
  从张岳和勾疯子双双抓住对方到张岳刺出五刀后枪刺落地,加起来最多不超过3秒,但胜负已分。
  从张岳身后窜出的富贵上去只一刀就放倒了勾疯子手下那个手持钢管的兄弟。按道理说,一刀根本就放不倒一条大汉,主要原因是,对方已经吓得腿软。富贵刀法好,稳、准、狠。
  手持砍刀的蒋门神等三人跟着富贵冲了上去,群龙无首的勾疯子的十来个兄弟四散逃去,他们亲眼目睹了张岳的疯劲,谁都不愿意当第二个勾疯子,他们今天才见到真的有比他们老大勾疯子还要疯的人。蒋门神等人不依不饶,追着砍了上去。
  勾疯子的小舅子拉起捂着肚子的勾疯子转身向饭店里面跑,结果又被富贵一刀扎进了后背,勉强跑进了饭店的勾疯子和他小舅子等几人回头抵挡了几下,关上了饭店的门,在里面死死的倚住,再也不敢出来。
  这一战,张岳惨胜,胜得血腥,胜得悲壮。此战过后,江湖中再也无人敢和张岳动刀子,因为大家都知道,跟张岳拼刀子的下场就是勾疯子的下场,又有几个人能像勾疯子那样命大,肚子被扎了两枪刺还不死?
  恶人多长命,勾疯子被送到医院后抢救了一天一夜活了过来。勾疯子那满是刀疤的身上,又多了五处刀疤。
  张岳的手腕骨折,大腿被扎了一刀,并无大碍。但是留下了个后遗症,就是头部被钢管砸的那一下,从那以后,张岳经常头晕,莫名其妙的呕吐。
第七节、嫁给他是我今生最大的梦想
  当时张岳已经在市中心买了两套房子,装修得很是气派,一套给父母住,另一套准备做自己和李洋结婚的婚房,两套房子是同一个单元的门对门。张岳的伤并无大碍,不用住院,但是毕竟手腕缠着绷带而且腿上有伤,不愿意回家被家里人看见,所以就住在了赵红兵的家中。
  赵红兵自从出狱以后一直独自一人住在家中,很是冷清,每日都在自己的饭店里喝得伶仃大醉后被小北京开车送回来往床上一扔,早晨起床口干舌燥头疼如裂。如今终于张岳过来小住一段时间,赵红兵很是开心。赵红兵和张岳从来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在张岳在他家住的这三个月里,他俩每日晚上都在家喝酒聊天,有时还要加上从饭店赶过来的小北京。他们谈论的内容涉及理想、人生、文化、信仰等等等等,可谓无所不包。
  那年的二狗正在看每天晚上热播的万梓良版电视连续剧《陆小凤》,由于家长总催二狗早点睡,所以二狗总借口去找赵红兵帮忙解代数题去隔壁看电视。在看电视的过程中,听到过无数次张岳与赵红兵的对话。这两个极其刚强倔强且有思想的男人的对话对日后二狗的世界观影响甚深,至今,赵红兵和张岳在那几个月的对话仍仿似萦绕在二狗耳边。
  在22岁以前,二狗认为张岳说的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在22岁以后,二狗认为赵红兵才是真正懂得做人的哲学。
  现在二狗节选较有代表性的三段
  1, 关于张岳与混子之间的冲突
  “你和勾疯子那一仗,非打不可吗?”
   “是!”
   “为什么?”
   “与天斗争其乐无穷,与地斗争其乐无穷,与人斗争其乐无穷。”
  “毛主席说的斗争的意思不是说打架吧?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打架也是斗争的一种方式。红兵你也已经出狱半年了,你看看我们现在的社会,还有人每天说五讲四美三热爱吗?谁有病才说呢!现在谁有钱谁是老大,人们更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你看,现在连社会主义的老大哥苏联不也解体掉头奔向资本主义了吗?这就说明金钱至上是世界发展的趋势。我用我的方式获取我的金钱,我认为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我和你思考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苏联武力如此强大,足可以和美国抗衡,不一样解体了吗?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它外强而中干,整体缺乏持之以衡的正确的理想和信仰。你的武力是强大,全市现在敢和火拼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但是你想过苏联的下场吗?”
   “武力解决问题,简单直接且有效,你看看现在伊拉克欺负科威特,谁劝萨达姆他都不听,美国一动手,萨达姆不就老实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还有,你知道我在监狱里自己脑中不断重复的一首词是哪一首吗?
   “张岳,你说说看”
   “自幼曾功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洲? 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我操,反诗啊!”
   “我们是同学,你了解我。我在咱们班学习成绩排名的考过第二名吗?哪次不是第一名?咱们的老师和同学哪个会想到我会坐牢?我就是那潜伏爪牙忍受的老虎,两年的牢狱生活我已经受够了,现在我出来了,我要快意恩仇”
  2,关于张岳不断的触犯法律
  “你想过这次再被那姓严的抓到吗?”
  “想过”
  “那你怎么还敢接连的惹事儿?”
  “姓严的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他”
  “非要把这事儿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吗?”
  “是那姓严的先惹的我”
  “那姓严的打你的确是他的不对,但是你也的确是触犯了法律才让他有打你的借口,你难道想以一人之力与我们国家的司法体系斗争吗?你杀了严春秋以后你不也是得死吗?”
  “姓严的太他妈的嚣张,此仇不能不报”
  “和大怨,必有余怨,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右介而不责于人,故有德司介无德司彻。夫天道无亲,恒与善人。张岳,你别忘了当年你也打过严春秋“
  “你说的我不大懂,解释一下”
  “意思是说大的恩怨结束了或许还会有新的恩怨,怎么样才能妥善处理呢?真正有道德的人决不把事情的责任全部归咎于对方,而是友善的待人并诚恳的自责。而没有道德的人总是记得对方的过错,从不检讨自己的过错。所以人应该向有道德的方向去努力,有道德的人总会得到好报。这是《道德经》上的话,当年我爸爸探监时,送给了我这本书”
  “红兵,你现在张口闭口就《道德经》,这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几千年了已经”
  “正是因为已经几千年它还存在,还有人信奉,就足以说明它是有一定道理的”
  “现在谁信仰那玩意啊?就连咱们国家现在不也是信仰的是马克思主义吗?那不也是人家西方的东西吗?”
  “即使是马克思主义,那也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中国的传统文化几千年历史,你要对咱们的文化有自信。你对自己国家的文化都没自信,怎么对抗西方文化的糟粕啊。再说,你现在是在中国,在和中国人打交道,你不用中国人的处事哲学怎么行?”
  “红兵你还对抗西方的腐朽文化呢?你又回到咱们上小学那会儿了?又红又专的”
  “扯远了,总之,我觉得你总要选择一个更好的处理问题的办法”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是更好的处理问题的办法”
  “我不是说了嘛,《道德经》,这本书我已经背下来了,现在送你了,20多年来我爸就送过我这一本书”
  “呵呵,那我翻翻看看,不过我觉得这东西没啥大用”
  “呵呵,耐心点,看看吧”
  3,关于张岳的生意
  “张岳,听说你刚出狱时帮人家要帐,拿起一把剔骨钢刀就把欠债的人给绑了然后又捅了人家?”
  “是”
  “是不是有点过份? ”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是被你捅的人都没得罪你啊?”
  “欠人家的钱不还就是我的敌人”
  “我看欠钱的未必都是阶级敌人吧!劳苦大众也不在少数吧!”
  “呵呵,我可没想过要与人民为敌”
  “那就好,刚出狱时你没钱,干这个我可以理解。但你现在已经够有钱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干这样的事儿?”
  “我现在是有钱了,生活是没问题了,但是我还不是全市最有钱的,我还不如你和小申有钱,四儿可能现在也比我有钱,你知道我的性格吧!我干什么都要干成最好的。再说,我停手不干了,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们怎么办?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你说说看”
  “以后你再要帐能不能不动刀动枪?你手下的兄弟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我希望你能不去亲手动刀动枪”
  “那如果有人欺负到我头上呢?”
  “欺负你?呵呵,别开玩笑了。如果真的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帮你”
  “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在讨债时动刀”
  赵红兵和张岳在几个月中类似的对话太多,二狗仅列出比较有代表性的三段。其它的对话结构大多类此。都是赵红兵以朋友交谈的方式希望能拉回已经走在悬崖边上的张岳。
  这时的赵红兵,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纯粹的墨者了,他的脑中已经融入了许多道家的思想。九十年代的赵红兵,对待朋友是一如从前的墨者一贯风格,但在处理具体的问题时,更多的采用老子的思维方式和理念,中华传统思想的宝库已在赵红兵面前打开,赵红兵仅仅管中窥豹背下了一本《道德经》,就已足使他在我市九十年代初的那个血雨腥风、风雨飘摇的江湖中胜似闲庭信步。
  一生清廉的赵爷爷没给赵红兵留下几个钱,但是却在去世前教会了赵红兵做人的方式,这才是赵爷爷留给赵红兵最大的遗产。
  赵红兵总希望能够消除张岳的戾气与匪气,但是他,只做到了一半。正向前面的对话一样,张岳听进去的大概只有一半。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北京曾评价说:没有红兵那几个月的苦劝,张岳肯定连95年都活不过去。小北京对张岳也没少劝过,但张岳可能连5%都听不进去,因为他心里总认为,只有赵红兵才是他的大哥,小北京只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好兄弟。
  在张岳住在赵红兵家中的几年里,二狗经常能看到李洋去赵红兵家找张岳。
  二狗发现,每次在赵红兵和张岳两人谈话或者开玩笑时,李洋总是一言不发,抱着张岳的胳膊痴痴的看着张岳。二狗依稀记得,18,9岁时的李洋的贫嘴功夫根本不亚于小北京。
  当一个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时,总会变得很小鸟依人,无论她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李洋对张岳的爱,坚定而执着。
  据说,十个月以后,李洋在和张岳结婚前曾与她的闺蜜高欢有过如下对话
  “你知道张岳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吗?”
  “当然知道,男人中的男人”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知道张岳现在在干些什么吗?反正我们学校里,从学生到老师到校长没一个人不知道张岳的大名的”
  “我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果一个女人不让她的男人去做他喜欢做的事,那这个女人一定不爱这个男人”
  “你真的嫁给他?你想过嫁给他的后果吗?”
  “想过,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已经想过了”
  “那你还决定嫁给他?”
  “嫁给他是我一生最大的梦想。我一定要圆了我的这个梦想,就算我穿上了婚纱以后第二天,他就死了,我也心甘情愿为他守寡”
  “你怎么这么傻呢?唉,其实女人都一样。你是不是能经常见到红兵?他还好吗?”
  “恩,不太好,总是醉酒”
  “他现在怎么这样呢?”
  “因为你吧”
  李洋终于把这句谁都不敢说出的话说了出来,高欢心头又是一震。
  “你和张岳结婚,红兵会来吗?”
  “当然来,这还用问,你会来吗?”
  “……我会”
  李洋和张岳结婚后六年,张岳被枪决。留下了李洋和一个儿子,李洋守寡至今。
  “能和张岳结婚一年,我已经死而无憾了。我们结婚六年,我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我这辈子,太满足了”李洋现在经常这样说。
  小北京每次看到张岳和李洋腻在一起,都是非常羡慕。
  1993年,小北京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玩世不恭的小顽主了,已经是个28岁的成年男人了。
  他又想起了三姐。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第八节、碧云天、黄花地
1993年春夏之交某个周日的一天,赵红兵的三姐来到了“亚洲饭店”。
  “小申东子,红兵呢?”美女就是美女,岁月根本就没在三姐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比之几年前,更是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三姐喜欢把小北京称之为小申东子,因为这样听起来比较像日本名字,读法是“小申--东子”,子不是轻声,是三声。
  “昨天晚上张岳我们三个人喝多了,他俩现在还在家睡着呢,就我命苦,一大早就来了。三姐你干嘛来了?是不是想我了?”小北京笑嘻嘻的说,他知道三姐来这里肯定是有事,不可能是没事来找他聊天。
  “恩,想你了”三姐美目盼兮,笑吟吟的说。
  “…………”小北京早就琢磨好了三姐骂他以后他该说的词,但他万万没想到三姐居然说想他了。小北京和三姐认识了6、7年,三姐可是从来都没对他说过一句绵绵的情话。几乎每次对话都是以三姐抽小北京一下为结束。小北京听到三姐这句“恩,想你了”这句话时浑身骨头都酥了,一向贫嘴的他居然不会说话了。
  “……三姐,你……”二狗发现小北京不仅忽然结巴了,而且脸还有点泛红。认识小北京这么久,二狗头一次知道他也会脸红!
  “恩,我真的想你了。”三姐说得一本正经。
  “三姐,你现在看中央三套的《新白娘子传奇》呢吗?我特爱看,我觉得你长的特像白娘子,就是你眼睛比她大,也比她年轻”幸福来得太突然,小北京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紧岔开话题。
  “呵呵,是吧,医院里的同事也这么说”三姐依然笑吟吟的看着小北京
  “三姐,那你觉得我长的像许仙吗?”小北京痴痴的看着三姐。
  “像……法海”三姐把像字拉了长声说,然后又突然说出了法海俩字。
  “我哪儿长的像法海啊?”小北京觉得挺冤枉,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帅哥,而且他认为他在全市长得仅次于赵红兵,那是因为赵红兵和他是兄弟,他就不跟他争了,第二也就第二了。
  “长得是不怎么像,但是你行为挺像”三姐咬着嘴唇笑着说
  “我怎么像了?”
  “法海不就是爱拆散人家婚姻吗?你不就成天琢磨着我离婚吗?”
  “我也就是想想,我又没采取什么实际行动。我还特喜欢白娘子那歌词,有缘千里来相会,三姐你看我家在北京,离你不止千里,这咱们俩不也相会了吗?”小北京觉得三姐语气有点不对,刚才还在说想他呢,这一会儿功夫在三姐又说他是法海了,小北京不是一般的郁闷。
  “咱们俩是无缘对面手难牵吧”
  “三姐,我就是要牵你的手”小北京伸出了手作势要抓三姐的手。
  “去!”三姐轻笑着打了小北京的手一下,“你们这里的包间还有没定到的吗?我晚上要请同事吃饭,我这不是要走了嘛”三姐继续说。
  “三姐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小北京这一惊可不轻,他之所以在这里赖了六七年不回北京,除了因为他和赵红兵的关系以外,还有很大的原因是留在这里能够隔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能见到一次三姐。他现在早已不奢求别的了,只求能经常见见三姐再贫上几句。
  “你三姐夫要调动工作到省高法了,我也得跟着去啊。”三姐说得挺轻松。“要么怎么说想你了呢,以后再见你的机会不多喽,再也听到不到你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了”三姐说完这句,似乎也有点伤感。
  “…………”小北京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坐在吧台上木然良久。
  “三姐,那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好半天小北京才缓过神来。
  “瞎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死了,逢年过节我当然还会回来的”
  “我也要去省城,反正这里有红兵,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小北京认真的说,可能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是真想让我离婚啊!你是真想当法海啊!”三姐故作嗔怒。
  “我和法海不一样,法海不爱白娘子,但是我……”小北京话说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毕竟小北京一直没恋爱过,没恋爱过的男人想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不是一般的艰难。
  “……我毕竟是结婚的人了,有丈夫,有家庭,我爱我的丈夫也爱我的孩子”三姐也同样很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尽管这句话她早在七年前就想说,但是毕竟小北京没对她正式表白过什么,有些话她也说不出口。她觉得小北京现在年龄也不算小了,该成家立业了,总这样单恋着她也不是一回事。
  “我不管”
  “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小北京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昂,有点萎靡不振。
  “如果一个女人背叛了她爱的并且爱她的丈夫和孩子和别人在一起了,那这个女人还值得爱吗?”
  “……不值得”小北京沉思了一下说。
  “明白了吧!既然她可以背叛今天的丈夫,也可能会背叛明天的老公,是吧!”三姐就是想和小北京讲明白这个道理,想让小北京彻底死心。
  “恩,你说的对。三姐你说人这东西有来生吗?”
  “或许有吧”
  “那你下辈子嫁给我好吗?”小北京恨不相逢三姐未嫁时。
  “会考虑的,但不一定,更有可能的是我还会选择今生的丈夫”三姐这人一向特诚实,从不说谎敷衍别人。
  “三姐,晚上带同事过来吃吧!最大的单间留给你”听完三姐这席话,小北京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是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呵呵,那我晚上过来”
  当天晚上,三姐和她医院的同事来到了亚洲饭店。
  三姐点的菜中,又有她最喜欢吃的“地三鲜”,虽然“地三鲜”这菜在东北任何一家饭店都会做,但是没有一家比亚洲饭店的厨师做得更好。
  地三鲜这道最简单的菜是那天晚上最后上的。
  “这菜怎么这么难吃啊!”三姐所有的同事都把这地三鲜吐了出来。的确,这地三鲜的土豆和茄子都糊了,而且一盘子菜里有半盘子都是油。
  只有三姐柔声说,“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说完这句话,三姐把头转了过去,瓜子脸上不多的面部肌肉有些抽搐,眼眶有些发红。她知道,这地三鲜一定是从来不下厨房的小北京做的,否则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厨师能做得这么难吃,小北京知道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地三鲜。
  小北京对她六年多的单恋,全在这盘难吃至的极地三鲜里,很苦,极苦。那晚,三姐在同事惊诧的目光下,她自己一个人吃光了这盘地三鲜。
  三姐有着美好的爱情并且爱吃地三鲜,但遗憾的是,并不是来自小北京的爱情和小北京做的这个地三鲜。
  经过几年的锤炼,书法已经练得有一定造诣的小北京在三姐走后的某天很忧伤很黯然的在宣纸上写下了“碧云天,黄花地 西风紧,北燕南归,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一副大字,行书,挂在了一个包间里。
  “申爷这字写的真不错”张岳赞叹。张岳那时候伤已经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是没敢回家,整日和赵红兵混在一起。
  “字还行,就是意境差了点。现在是春天,他写这东西明显描写的是秋天。”赵红兵还不忘挖苦小北京。
  “就你有文化!”小北京正郁闷着呢,回头嚷了一句
  “呵呵,别朝我吼,你要是朝我喉能喉出老婆来,我让你吼一辈子都没事儿”赵红兵笑着说。
  “就你赵酒颠有老婆!”小北京像是吃了枪药。
  “……唉,喝酒去吧!”赵红兵一想也是,他嘲笑小北京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强。他也就是在一段时间内有过女朋友,现在也跟人家结婚了。
  小北京酒量不小,但是那天也喝多了。平时都是赵红兵喝多,他没事儿,那天是赵红兵还能勉强明白点事儿,小北京和张岳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再喝点儿!”小北京说
  “你看看几点了,咱们饭店的服务员都下班了,再喝下去谁收拾桌子谁扫地?”赵红兵难得那天没喝多。
  “去巴黎夜总会继续喝吧,那里现在才开场,我给富贵打传呼,让他开车来接咱们过去”张岳说。巴黎夜总会是我市的第一家夜总会,由于张岳那时是江湖中人,所以经常去那边玩。
  “张岳你给富贵打传呼,让他撒楞地开车过来”赵红兵说。
  虽然张岳在外面是社会上首屈一指的江湖大哥,但是在这兄弟几个面前,还是像当年一样。
  当晚九点多,张岳、富贵、表哥、赵红兵、小北京等五人去了巴黎夜总会。
  说起这个巴黎夜总会,二狗不得不佩服1993年我市人民的改良能力。因为二狗总以为夜总会是灯红酒绿的较为高档次高消费的场所,没想到夜总会这东西一到了我市,马上变味,变成了集演艺吧、迪厅、酒吧、妓院为一体的场所,更为独到的是,如果是晚上十点左右去了这个夜总会,那么肯定会认为自己是走错地方了,因为每晚10点,这里居然还表演一场二人转!你绝对会认为你是进了我市的二人转小剧场,而不是夜总会!
  尽管每次进去都会给人以感觉是进了农贸市场,但不可否认的是该夜总会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其装修得也是十分豪华的,不但灯光音响一流,而且还在角落里放了几个涂满了fuck you之类英文字母的大汽油筒子,看起来貌似很狂野,但一端详就会发现那汽油筒子上的fuck you全写成了fake you,颇为扫兴。但是细想一下也宽慰了,因为往汽油筒子上喷字的这哥们儿虽然英文差点,但是显然汉语拼音还是很好的。Fake这汉语拼音的读音和英文 fuck很是接近。
  该夜总会的名字叫“巴黎”,但是进去了以后就会发现极具乡土气息,因为老板就是我市一个乡下的铁矿矿长投资的。“巴黎”不但有二人转等东北特色,而且里面销量最大的酒水就是我市本地生产的1块5一瓶的啤酒!当然了,这啤酒在这里卖3块钱一瓶,有超过80%的人来这里一不喝红酒二不喝洋酒三不喝鸡尾酒专喝这外面卖1块5一瓶的啤酒,十分接近大众消费。总之,这里就差没卖我市七毛钱一斤的原浆白酒了。
  这足以证明我市人民在1993年不喜欢装逼,全是整实在的。二狗又想起八年后我市第一家肯德基开业的时候,二狗亲眼见到了黄老破鞋(即黄老邪)和另外两个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迈着欢快的步伐兴高采烈边走边聊进了这家肯德基,二狗还听见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这家饭店咋样啊?”
  “不知道啊,没来过,这不是新开的嘛”
  “这是饭店吗?”
  “咋不是呢?肯定是!你没看人家正在那吃着呢吗?”黄老破鞋见多识广
  “不像!”
  “服务员!点菜!”这三位刚刚坐下,就听见其中的一个胡子拉碴的人喊服务员。
  “服务员!快点!点菜!”黄老破鞋不耐烦了
  “先生您请到这里来点”一个KFC服务员站在柜台后朝他们招手。
  “你们这饭店菜也太少了,唉,将就一下吧!你这有啥酒水啊?”黄老破鞋点完三个鸡腿汉堡后问服务员。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酒水”
  “啥玩意?没酒?没酒你们开啥饭店啊!”黄老破鞋有点恼火了,挺不情愿。
  “先生不好意思,真的没有”
  “唉,那拉倒吧!”黄老破鞋拿着汉堡悻悻的离去了
  十几分钟后,肯得基里面的人都听见了“哥俩好!八匹马!六个六”的划拳的声音。
  众人惊愕之下转身望去,赫然发现黄老破鞋等三人每人左手抓着一个鸡腿汉堡,右手边放着一瓶52度白酒边划拳边对瓶吹呢!
  “先生,不好意思,您能安静一下吧!”店长说
  “你这里写着禁止划拳行令了吗?”黄老破鞋义正严词。
  “……没有”店长的确是被黄老破鞋给问楞住了,估计全中国第一拨来肯德基喝酒的就是黄老破鞋他们了
  “那我们划划拳咋的了?不行啊?”黄老破鞋更加理直气壮了
  “………………”
  “我们肯德基这里没有自带酒水来吃的”店长是个小姑娘,被黄老破鞋问了一楞以后又想出了点新词来撵黄老破鞋他们。
  “谁想自带酒水啊?你们这里没卖酒的呀!这酒我跑了大老远才买回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啊!”黄老破鞋看起来还挺委屈。
  “………………”
  “你们这是饭店吗?”黄老破鞋不依不饶
  “当然是”
  “全中国有不卖酒的饭店吗?”
  “我们这不是中国的,我们这快餐店是美国的”
  “爱哪国就哪国,在中国开就得遵照着中国的规矩!我就在你这喝了,你爱去哪儿去告就去哪儿去告!”黄老破鞋说完这句,再也不看店长一眼,继续划拳开喝了。
  “…………”店长无言以对。
  俩小时后,黄老破鞋等三人醉熏熏的离去,光荣的成为了人类历史上在肯德基喝多的第一人。
  当二狗听完黄老破鞋最后那句“在中国开饭店就得按照中国的规矩”时,对黄老破鞋景仰不已,过去十几年对他的恶劣印象一扫而光。脊梁啊!骨气啊!现在每当二狗去肯德基吃饭的时候看到桌子上面垫着的“肯德基和传统洋快餐的区别、肯德基更加接近中国人口味”的宣传资料,总觉得肯德基特虚伪,如果KFC真的想中国化,那么起码就应该在我们东北地区加上“鸡腿堡+署条+鸡翅+二两白酒”这样的套餐以更好的实现本土化战略。
  二狗举以上黄老破鞋与肯德基之战这个例子的目的是想论证两件事儿。
  1、我市人民向来都不在吃喝玩乐这几个方面装逼,连黄老破鞋都不装还有谁装?
   2、“巴黎夜总会”的确十分迎合我市人民的口味,本土化战略十分成功,营销方面远比肯德基灵活,生意也更为火暴。
  正是这次张岳、赵红兵等人去这家“巴黎夜总会”引发的一系列血腥残杀,使张岳真正拥有了实业。
第九节、富贵出手必伤人
  张岳、小北京、赵红兵等五人到了巴黎夜总会的时候,小北京已经路都走不稳了,满口胡话,印象中小北京上次喝多还是赵红兵和高欢分手那次。
  据说张岳等五人进夜总会大门时煞是风光,来自全市各行各业的小混子不停的跟这几位大哥打招呼。
  “张哥,来啦”和张岳打招呼的最多,混子们都以认识张岳为荣。
   ”富贵哥最近去哪了?”认识富贵的也相当不少。
   “红兵大哥来玩儿了?”跟赵红兵打招呼的混子并不多,因为认识赵红兵的多数都是一些老混子,年轻一代的混子根本没机会认识赵红兵。93年我市的青少年混子对赵红兵这个名字已经有了接近图腾崇拜式的膜拜,枪击二虎及逼李老棍子跳楼等一系列事迹已经作为传奇传颂。全市的人都认为,赵红兵家里肯定有个小型弹药库,他和他那兄弟几个各个都是拿起枪就敢开的硬茬。其实二狗知道,那时的赵红兵最厉害的武器恐怕就是他饭店后厨的那几把菜刀了。
   “申爷,今天有空了?”和小北京打招呼的多数都是一些他饭店的常客。
  张岳等五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夜总会二楼的一个小包间,既可以避免被人打扰又可以看见二人转等节目,刚进了包间小北京就呕吐了起来。
  “富贵,表哥,扶申爷去洗手间”张岳吩咐。
  “张岳,怎么是个人就认识你啊”赵红兵很是纳闷张岳怎么认识那么多人。
   “和我打招呼那些我多数都不认识,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没几个能叫出名字的”
   “呵呵,早就听说你混得不错。这里怎么这么吵啊?”赵红兵一时不大习惯这个气氛。他入狱前全市连一家迪厅都没有。
   “咱们那申爷呢?还没吐完呢?”张岳想起了刚去洗手间的小北京。
  这时,雄壮的军乐响起,夜总会的节目开始了。赵红兵听到军乐特别有感觉,附下身向一楼中心的舞池望去。只见军乐声中四个一身银灰色短裤束胸的衣着暴露的模特托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迈着正步走进了舞池,这几个模特的正步踢得极为规范,如果不是穿的这么少再换上一身军装,说不定还真有人会以为这就是咱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仪仗队呢。
  我市人民就爱搞这些土不土洋不洋的东西,夜总会演出之前先出国旗、奏国歌,也就是我市人民能想得出来,二狗认为这纯属恶搞,在全国人民风行恶搞之前的十年,我市人民已经开始恶搞国旗、国歌了。赵红兵看得津津有味,他也觉得这四个青春靓丽的女模特手托一面五星红旗很是有趣。
  当赵红兵煞有兴味的看着一楼的刚上台的几个模特时,忽然听见全场“哄”的一声笑炸了。赵红兵定睛一看,这几个模特身后,跟着一个消瘦但结实的身影,这个人光着膀子,面带微笑,腰杆笔直,趾高气昂,踢着比这几个模特还规范的正步,意气风发有板有眼的跟在这几个模特的身后向场中心走去。
  这人正是已经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北京!事后小北京回忆说,好久没听到军乐了,酒后一听到军乐就按捺不住兴奋,激发了表演欲,刚在洗手间吐完的他借着酒劲就跟着这几个模特走上了台去。
  “申爷,好样的!”
   “申爷!牛逼!走的好!”
   “申爷,你实在……是……太牛逼了”
   认识小北京的人都开始起哄了,因为他们都觉得小北京这正步走得实在是太有板眼了。
  受到了大家鼓励的小北京依然面带微笑,继续跟在这四个模特身后一丝不苟的踢着正步。小北京一向热衷于表演,但是赵红兵出狱前他一直忙于饭店的经营,很少有机会出来玩。这次来到了如此热闹的场合,不登台表演表演他也就不是小北京了。就算把小北京放到国家大剧院,小北京肯定也敢表演,他一向自认老子天下第一。
  “哈哈哈哈,那不是小申吗?”赵红兵看见了跟在模特身后一本正经踢着正步的小北京,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他怎么今天醉成了这样”张岳一看也乐坏了。
  这时,军乐结束,小北京以军人最标准的立正姿势站在已经立正了几位模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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