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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7 曾国藩 (现代)
字,“奠”字下是身穿一品命服的老太太遗像。只见她端坐在太师椅上,慈眉善目,面带微
笑。幔帐两边悬挂着儿女们的挽联。上首是“断杼教儿四十年,是乡邦秀才,金殿卿贰。”
下首是:“扁舟哭母二千里,正鄱阳浪恶,衡岳云愁。”
左右墙壁上挂满了祭幛。领头的是一幅加厚黑色哈拉呢,上面贴着四个大字:“懿德永
在”。落款:正四品衔长沙知府梅不疑。接下来是长沙府学教授王静斋送的奶白色杭纺,上
面也有四个大字:“风范长存”。再下面是一长条白色贡缎,也用针别着四个大字:“千古
母仪”,左下方书写一行小字:“世侄湘乡县正堂朱孙贻跪挽。”紧接县令挽幛后面,挂的
是湘乡县四十三个都的团练总领所送的各色绸缎绒呢。遗像正下方是一张条形黑漆木桌,上
面摆着香炉、供果。灵堂里,只见香烟袅袅,不闻一丝声响。
过一会儿,一位年迈的僧人领着二十三个和尚鱼贯进入灵堂。他们先站成两排,向老太
太的遗像合十鞠躬,然后各自分开,缓步进入幔帐,在黑漆棺材的周围坐下来。只听见一下
沉重的木鱼声响后,二十四个和尚便同时哼了起来。二十四个声音——清脆的、浑浊的、低
沉的、激越的、苍老的、细嫩的混合在一起,时高时低,时长时短,保持着大体一致。
谁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哼些什么:既像在背诵经文,又像在唱歌。这时,一大捆一大捆
檀香木开始在铁炉里燃烧。香烟在黄金堂里弥漫着,又被挤出屋外,扩散到坪里,如同春雾
似地笼罩四周的一切。整个灵堂变得灰蒙蒙的,只有一些质地较好的浅色绸缎,在附近的烛
光照耀下,鬼火般地闪烁着冷幽幽的光。换香火、剪烛头、焚钱纸、倒茶水的人川流不息,
一概浑身缟素,蹑手蹑脚。灵堂里充满着凝重而神秘的气氛。
灵堂东边一间厢房里,有一个六十二三岁、满头白发的老者,面无表情地颓坐在雕花太
师椅上,他便是曾府的老太爷,名麟书,号竹亭。曾家祖籍衡州,清初才迁至湘乡荷叶塘,
一直传到曾麟书的高祖辈,由于族姓渐多略有资产而被正式承认为湘乡人。麟书的父亲玉屏
少时强悍放荡,不喜读书,三十岁后才走入正路,遂发愤让儿辈读书。谁知三个儿子在功名
场上都不得意。二子鼎尊刚成年便去世,三子骥云一辈子老童生,长子麟书应童子试十七
次,才在四十三岁那年勉强中了个秀才。麟书自知不是读书的料子,便死了功名心,以教蒙
童餬口,并悉心教育儿子们。麟书秉性懦弱,但妻子江氏却精明强干。江氏比丈夫大五岁,
夫妻俩共育有五子四女。家中事无巨细,皆由江氏一手秉断。江氏把家事料理得有条有理,
对丈夫照顾周到,体贴备至。麟书干脆乐得个百事不探,逍遥自在。他曾经自撰一副对联,
长年挂在书房里:“有子孙,有田园,家风半耕半读,但将箕裘承祖泽;无官守,无言责,
世事不闻不问,且把艰巨付儿曹。”现在夫人撒手去了,曾麟书似乎失去了靠山。偌大一个
家业,今后由谁来掌管呢?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巴望着大儿子回来。曾府有今日,都
是有这个在朝廷做侍郎的大爷的缘故。丧事还要靠他来主持,今后的家事也要靠他来决断。
就在曾麟书坐在太师椅上,独自一人默默思念的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重
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这是麟书的次子,名国潢,字澄侯,在族中排行第四,府里通常
称他四爷。
“爹,夜深了,您老去歇着吧!哥今夜肯定到不了家。”
“江贵已经回来五天了。”老太爷睁开半闭着的双眼,眼中布满血丝,“他说在安徽太
湖小池驿见到你哥的。江贵在路上只走了十六天,你哥就是比他慢三四天,这一两天也要赶
回来了。”
“爹,江贵怎好跟哥比!”说话的是次女国蕙。她双眼红肿,面孔清瘦,头上包着一块
又长又大的白布,正在房中一角清理母亲留下来的衣服,“江贵沿途用不着停。哥这样大的
官,沿途一千多里,哪个不巴结?这个请吃饭,那个请题字,依我看,再过半个月,哥能到
家就是好事了。”
麟书摇摇头说:“你们都不知你哥的为人。这种时候,他哪会有心思赴宴题字,莫不是
出了什么意外吧!”麟书无意间说出“意外”二字,不免心头一惊,涌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来。
“哥会遇到什么意外呢?虽说长毛正在打长沙,但沅江、益阳一路还是安宁的呀!江贵
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国潢没有体会到父亲的心情,反而把“意外”二字认真地思考了一
番。
“你们不知道,江贵对我说过,他这一路上,胆都差点吓破了。”接话的是个二十七八
岁的青年,他是麟书的第四子,名国荃,字沅甫,在族中排行第九,人称九爷。他也是一身
纯白,但却不见有多少戚容。国荃放下手中帐本,说:“江贵说,他从益阳回湘乡的途中,
遇到过两起裹红包头布,拿着明晃晃大刀的长毛,吓得他两腿发抖,急忙躲到草堆里,直到
长毛走过两三里后才敢出来。”
“团勇呢?团勇如何不把那些长毛抓起来?”国潢是荷叶塘都的团总,他对团勇的力量
估计很高。
“四哥,益阳还没有办团练哩!”搭腔的是麟书的第三子国华,族中排第六。这位六爷
已出抚给叔父为子,他虽然也披麻带孝,但却跷起二郎腿在细细地品茶,与其说是个孝子,
不如说是个茶客。他略带鄙夷地说,“四哥总是团勇团勇的,真正来了长毛,你那几个团勇
能起什么作用?省城里提督、总兵带的那些吃皇粮的正经绿营都打不赢,长毛是好对付的?
我看长沙早晚会被长毛占领。”
曾府少爷们的这几段对话,把挂名为湘乡县团练总领的老太爷吓坏了。他离开太师椅,
在房子里踱着方步,默默地祷告:“求老天保祐,保祐我的大儿子早日平安归来。”老太爷
喃喃自语多时,才在大女儿国兰的搀扶下,心事重重地走进卧室。
①都,清朝行政区划名,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乡。
二波涛汹涌的洞庭湖中,杨载福只身救排——
就在曾麟书默默祷告的第二天午后,岳阳楼下停泊了一只从城陵矶划过来的客船,船老
大对舱里坐着的一主一仆说:“客官,船到了岳州城。今天就停在这里,明天一早开船。现
在天色还早,客官要不要上岸去散散心?”
舱中那位主人打扮的点点头,随即走出舱外,踏过跳板上岸,仆人在后面紧跟着。走在
前面的主人约摸四十一二岁年纪,中等身材,宽肩厚背,戴一顶黑纱处士巾,前额很宽,上
面有几道深刻的皱纹,脸瘦长,粗粗的扫把眉下是两只长挑挑的三角眼,明亮的榛色双眸中
射出两道锐利、阴冷的光芒,鼻直略扁,两翼法令长而深,口阔唇薄,一口长长的胡须,浓
密而稍呈黄色,被湖风吹着,在胸前飘拂。他身着一件玄色布长袍,腰系一根麻绳,脚穿粗
布白袜,上套一双簇新的多耳麻鞋,以缓慢稳重的步履,沿着石磴拾级而上。此人正是曾麟
书焦急盼归的长子,早些天尚官居礼部右侍郎,兼署吏部左侍郎曾国藩。一个多月前,曾国
藩奉旨离京赴赣,充任江西乡试正主考官。行抵安徽太和小池驿,突然接到江贵送来的母死
凶信,便立即改道回家,火速由水路经江西到湖北,昨天又由湖北进入湖南。跟在后面的仆
人名唤王荆七,近三十岁,人生得机灵精神。
“大人。”王荆七轻轻地喊一声。
“又忘记了!”曾国藩威严地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已不是侍郎,而是回籍守制的平
民,懂吗?”
“是!”荆七一阵惶恐,连忙改口,“大爷,前面就是岳阳楼,你老上去吃点东西吧!
这些天来,你老没有好好吃过一餐饭。”
曾国藩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自从见到江贵后,曾国藩就处于极度悲痛之
中。昨天船进洞庭湖后,心情才开始平静下来。但当他抬头凝望眼前这座号称“天下楼”的
岳阳楼时,不禁又双眉紧皱起来。前次游历,是在道光十九年初冬。那时的岳阳楼,是何等
的雄伟壮观,气概不凡!登楼游览,酒厅里高挂的是范仲淹传诵千古的《岳阳楼记》,楼下
是烟波浩淼的八百里洞庭。散馆进京的二十九岁翰林曾国藩,反复吟诵着“先天下之忧而
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警句,豪情满怀,壮志凌云:此生定要以范文正公为榜样,干一番
烈烈轰轰、名垂青史的大事业!而眼下的岳阳楼油漆剥落,檐角生草,黯淡无光,人客稀
少,全没有昔日那种繁华兴旺的景象。曾国藩感到奇怪。他心里想,或许是今日的心情大异
于先前了吧!
曾国藩上了二楼,拣一个靠近湖面的干净座位坐下,荆七坐在对面。刚落座,酒保便满
面堆笑地过来,一边擦着桌面,一边客气地问:“客官,要点什么?”不等回答,又接着
说,“小楼有新宰的嫩黄牛,才出湖的活鲤鱼,池子里养着君山的金龟,螺山的王八,还有
极烈极香的‘吕仙醉’。李太白当年喝了此酒,在小楼题诗称赞:‘巴陵无限好,醉杀洞庭
秋。’……”酒保正滔滔不绝地说得高兴,荆七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在嚼些什么舌头!看
看这个。”说罢,扬起系在腰上的麻绳。
酒保一看,立即收起笑容:“小的不知,得罪,得罪!”随即又说,“客官不吃荤的,
小楼也有好素菜:衡山的豆干,常德的捆鸡,湘西的玉兰片,宝庆的金针,古丈的银耳,衡
州的湘莲,九嶷山的蘑菇。”
这些菜名,曾国藩听了很觉舒畅。寓居北京十多年,常常想起家乡的土产。他对酒保
说:“拣鲜嫩的炒四盘来,再打一斤水酒。”
“好嘞!”酒保高声答应,兴冲冲地走下楼去。很快便端上四大盘:一盘油焖香葱白豆
腐,一盘红椒炒玉兰片,一盘茭瓜丝加捆鸡条,一盘新上市的娃娃菜,外加金针木耳蘑菇
汤。红白青翠、飘香喷辣地摆在桌上。曾国藩喝着水酒,就着素菜,吃得很是香甜。喝完
酒,酒保又端来两碗晶莹的大米饭,曾国藩吃得味道十足。不仅是这些日子,他仿佛觉得自
从离开湖南以来,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还是家乡好哇!”曾国藩放下筷子,
感慨地说。刚放下碗,酒保又殷勤地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茶,说:“客官看来是远道而来,
不瞒二位,这茶是用道地的君山毛尖泡的。”见曾国藩微笑地望着自己,酒保心中得意,
“客官有所不知,君山上有五棵三百年的老茶树。当中一棵,是给皇上的贡茶,左右两边两
棵是抚台大人和知府老爷送给亲戚朋友的礼品。左边第二棵是茶场老板的私用,右边第二棵
则是小楼世代包下的。不是小的吹牛,这碗茶在京城,怕是出一百文也买不到,小楼规矩,
每位客官用完饭后,奉送一碗道地的君山茶。”酒保边说边利索地收拾碗筷,擦干净桌面,
下楼去了。
曾国藩呷了一口茶,虽比不上京师买的上等毛尖,但也确实使人心脾清爽。他没有想
到,破败的岳阳楼上却有这样好的饭菜和能说会道的酒保,心情舒畅多了。他端起茶碗,向
窗外的湖面眺望。阳光照在湖水上,泛起点点金光。远处,一片片白帆在游弋。极目处,有
一团淡淡的黑影。曾国藩知道,那就是君山。近处,沿湖岸停泊着一个接一个木排。这些木
材大半出自湘南山区,扎成排后顺着湘江漂流,越过洞庭湖,进入长江,再远漂武昌、江
宁、上海等地。放排的人叫做排客。排客们终年在水面漂浮,把家也安在排上。排上用杉树
皮盖成小棚子,家眷就住在里面。曾国藩正颇有兴趣地看着楼下几个排上人家的生活,不料
湖面陡然起风了,满天乌云翻滚,像要下雨的样子。刚才还是明镜般平静的湖面,顿时波浪
翻卷。风越刮越大,波浪也越卷越高,湖面上的木排随着波浪在上下起伏,几个离岸边不远
的木排在迅速向湖边靠拢。大雨哗哗而下,雨急风猛,温顺的洞庭湖霎时变成了一条狂暴的
恶龙。曾国藩坐在楼上,浑身感到凉飕飕的。他有点担心,这座千年古楼,会不会被这场暴
风雨击垮?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他看到离岸边约百来丈远的湖面上,一个小排被风浪打得左右摇
晃,却一步也不能前进。一个汉子死死地扶着排后舵把,另一个汉子急得这边跑到那边。猛
地一个大浪打来,木排上低矮的杉树皮屋垮了,一个木箱被水冲到湖里。两边跑的汉子纵身
跳到水中去抓木箱。木排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吓得蹲在排上,紧紧地抓着一根缆绳。一个
四十余岁的妇人急得在排上前后乱窜。又一个大浪打过来,小女孩被卷进了湖中。“不得
了!”曾国藩喊了一声,放下茶碗,猛地站起。荆七也赶紧站起,紧张地倚着窗口观望。正
在这危急时刻,湖边木排上跳下一个年轻人,冒雨迎浪向湖中游去。只见那青年一个猛子扎
入水底,刚好到排边又露出头来。他轻捷地游到手脚乱抓的小女孩身边,把她高高托出水
面,游到排边。曾国藩到这时才舒了一口气。那青年上了木排,用手指指点点,排上的汉子
拿来一大捆粗绳。青年接过绳子,走到排头,将绳子一头系在排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复跳入湖中,用自己一人之力在前面水中拉排。那木排居然跟着年轻人前进起来,湖边观看
的人一齐喝采。曾国藩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木排缓缓地向岸边移动,平安地来到岳阳楼脚
下。排上那两个汉子上得岸来,扶住年轻人,纳头便拜。
曾国藩对那个年轻人见义勇为的品德和罕见的神力感慨不已,对荆七说:“你去请那位
壮士来,我要见见他。”
一会儿,荆七带上一个人来。曾国藩见来人身穿一套粗布衣裤,头上包着一块黑布,四
方脸,粗黑的眉毛,大而有神的眼睛,鼻梁端正,两颊丰满,心中甚是高兴。他站起来,伸
手指着对面一方座位说:“壮士请坐!”
“在下与老爷素不相识,岂敢冒昧。”
“壮士刚才救人救排的举动,乃英雄豪杰的作为,令鄙人钦佩不已。壮士不必客气,坐
下好叙话。”
曾国藩待年轻人坐下后,又吩咐荆七:“叫酒保速来几盘荤菜,外加一斤‘吕仙醉’。
再上一盘素菜,半斤水酒。”
须臾酒保端上酒菜来。曾国藩叫荆七满满地给客人倒一杯酒,然后自己举起酒杯来,
说:“鄙人因重孝在身,不能用烈酒荤腥,借这水酒素菜,聊陪壮士喝两杯。”
年轻人并不多谦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壮士真豪侠之士。”曾国藩又叫荆七筛酒,问:“请问壮士尊姓大名,何处人
氏?青春几何?”
“在下姓杨名载福,字厚庵,长沙县人,今年三十岁。”
曾国藩频频颔首,不待杨载福发问,便自报了姓名,说:“鄙人在武昌一官员家教公子
读书,上月老母不幸去世,现回湘乡为母亲办理后事。”
“原来是位饱学先生,载福失敬了。”杨载福说着站起来重施一礼。
曾国藩连忙叫他坐下,又劝他喝了一杯酒。
“杨壮士舍己救人,品德高尚,且气力之大,鄙人从未见过第二人,壮士能赏光应邀,
鄙人很是感激。请问壮士,你这般神力是如何练出来的?”
“承老先生夸奖,实不敢当。”杨载福放下杯筷,恭敬地答道,“载福生在放排人家。
父亲经营一辈子排业,只因生性仗义疏财,家中并未落下积蓄。载福小时,家父曾请了一位
先生教我读书识字。怎奈载福不上进,所爱的是跑马射箭、使枪弄棒。家父想到排上常年要
请武师保镖,不如干脆让我弃文就武,于是请来南北武林高手,教我武功。我在师傅们的指
教下,略有长进,十八岁便开始随父闯荡江湖,见过一些世面,也会过不少强盗英雄。前年
家父弃世,便自己单独放起排来。”
曾国藩一边听杨载福讲话,一边细细地端详他。见他双眼乌黑发亮,正应相书上所言
“黑如点漆、灼然有光者,富贵之相。”左眉上方一颗大黑痣,又应着相书上所言“主中年
后富贵”。对于相书,曾国藩既相信又不全信。他喜欢相人。
一方面将别人的长相去套相书上的话,另一方面,他又看重这人的精神、气色、谈吐举
止,尤重其人的为人行事。将两方面结合起来,去判断人之吉凶祸福。眼前这位杨载福,凭
着他多年的阅历和相人的经验,两方面都预示着前程远大,只可惜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得
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应当指点他。曾国藩待杨载福说完后,问:“目今兵戈已起,国家正
要的是壮士这等人才。不知壮士肯舍得排业,去投军么?”
杨载福答:“家父从小就跟载福说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也常想,倘若这点
能耐能被在位者赏识,为国家效力,今后求得一官半职,也能告慰先父在天之灵了。”
好!有志气!”曾国藩高兴地说,“鄙人与湖南巡抚有一面之交,我为你写封荐书,你
可愿去长沙投奔骆大人?”
“愿意!”杨载福站起来,爽快地回答,“尽管长毛正在围攻长沙,别人都说长毛厉
害,但载福不相信,我偏要在炮火之中进长沙。”
荆七从酒保处借来纸笔,曾国藩写了几句话,用信封封好,交给杨载福。杨载福郑重地
接过信,藏在贴身衣袋里,然后对曾国藩倒身一拜:“老先生在上,受载福一拜。今生若有
个出头之日,定然不忘老先生的大恩大德。载福这就到排上去料理一番,三五天之内即赴长
沙投奔骆大人。”
说罢昂首下楼而去。曾国藩即命荆七与酒保会帐,然后也离开了岳阳楼。
三摆棋摊子的康福——
曾国藩从岳阳楼上下来,想起无意间结识了一位本事出众的江湖好汉,又给他指引了出
路,心中甚是快乐,一个多月来母丧的悲戚暂时淡忘了一些。看看离天黑尚有个把时辰,便
信步来到岳州城的闹市区。只见三街六市,人来人往,百行百业倒也齐全。十字路口一家当
铺门前围着一堆人,地上摊开一张纸,纸上画着横竖交叉的格子,上面布着几颗黑白棋子。
原来是街头对弈!曾国藩年轻时有两个嗜好:一个是吸水烟,一个是下围棋。后来,水烟戒
了,对围棋的兴趣却始终不减。只是在公事忙时,尽量克制着少下。自从六月份离京以来,
两个多月没有下围棋了,今日一见,如同故友重逢,饶有兴趣地驻足观看。
棋局上首坐的那人,在二十三四岁左右,脸色苍白,满脸胡须犹如一丛茅草,衣裤皱皱
巴巴的,像有半年未换过了。
他的脚边用石块压着一张纸,上书:“康福残局。胜一局收钱十文,败一局送钱二十
文。”原来是个摆棋摊子的。曾国藩正想走开,却想起看了这样久,却一直不见二人动过一
子,感到奇怪。再细看一眼,只见康福执黑,执白的人一枚子举在半空多时,不能将它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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