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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33 曾国藩 (现代)
各衙门官员,在这里为曾国藩等置酒饯行。
曾国藩在众人簇拥下,来到石鼓嘴边。因为尚在丧期中,他仍着往日常穿的黑布旧棉
袍,只是由于过度兴奋,脸上泛着红光,显得神采焕发。他双手抱拳,向四方围观人群不停
地拱手,算是对他们表示问候、答谢。山上山下发出一阵阵轰动,许多人在高喊:“曾大
人!曾大人!”曾国藩径直向旗杆边的方桌走去。方桌前早已铺好一块蒲垫。曾国藩跪在蒲
垫上,望天拜了三拜。
这时,一个团丁牵了一头水牛过来。这水牛虽然骨架庞大,但皮褐肉瘦,步履蹒跚,显
然是一头已精疲力竭的老牛了。昨天,曾国藩临时决定,要在湘江边举行隆重的血祭仪式,
吩咐国葆买一头牛来。国葆懂得血祭仪式的重要,在附近农家用高价买来一头油光水亮、高
大精壮的水牛。当国葆将牛牵到大哥面前时,曾国藩抚摸着牛背,很是满意,随后叹了一口
气,对国葆说:“换一头不能耕田的老牛吧!它还在出力之时,杀了可惜。”
于是换成了现在的这头羸牛。昨夜,这头牛被清水洗了三遍,又喂了些精饲料。清早起
来,脖子上又套上一条彩绸。
这头老牛并不明白此行是在奔赴杀场,因受过昨夜的精心款待,今晨一反平日奄奄待毙
的神态,居然扬起四蹄,欢快地走到石鼓嘴下。队伍中走出十个穿戴鲜艳、年轻力壮的团
丁,他们来到老牛身边。八个人蹲下去,二人一组,分成四组,都用手促住牛的四只脚,前
面两人,一人捏住一只角。只听见牵牛的团丁发出一声口哨,十个人同时一声吆喝,将老牛
掀翻在地。牵牛的团丁迅速从腰中拔出一把短刀来,朝老牛的喉管猛地一刺,鲜血从喉管喷
出。一个小团丁赶快跑过来,用木盆将血接住。老牛在地上四蹄乱踢,全身痛苦地抽搐着,
两只榛色大眼珠鼓鼓地望着苍天,嘴里发出一声声悲惨凄厉的吼叫。它挣扎一番,慢慢地气
竭力尽,终于平静地躺在沙砾上,再也不动弹了。
国葆过来,双手捧着牛血,走向跪在方桌边的大哥身边,曾国藩站起来,神色异常庄重
地接过血盆,将它举过头顶,缓缓地走到旗杆边,跪下,默默地祷告,然后站起,将牛血淋
在旗杆上,看着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洁白的旗杆流向土中。最后,他将木盆猛地一摔。随着木
盆落地声,锣鼓声、军号声、鞭炮声一齐响起,直震得地动山摇,水波晃荡。
陆传应率领文武官员们走过来,向曾国藩敬献美酒一杯。
曾国藩接过酒杯,用手指弹出几滴落在地上,然后一饮而尽。
随之一阵欢快的唢呐声响起,陆传应后面,两个大汉抬着一面黑底金字横匾走过来,那
匾上漆着八个大字:“国之干城,民之瞩望”。曾国藩喜出望外,双手捧过,立即有亲兵过
来接了去。曾国藩拱手向陆传应道谢:“陆太守,衡州父老所送的金匾,国藩担当不起,请
太守转达一万湘勇的谢意。国藩亦将勉力为之,不负众望。”
陆传应说:“祝大人此去旗开得胜,早平逆氛,造福社稷。”
陆传应说完后,王世全也捧着一杯酒走过来说:“大人,世全受东洲书院、石鼓书院四
百学子的委托,向大人敬一杯酒,祝大人一路捷报频传,凯歌高奏。”
曾国藩笑着说:“国藩与全体湘勇深谢东洲、石鼓两书院学子的美意。”
从世全后面也走出两个青年学子,抬着一块蓝底白字横匾恭恭敬敬地送给国藩。国藩看
时,那匾上也是八个字:“剪灭邪教,卫我孔孟”。曾国藩也高兴地收了。
锣鼓军号鞭炮声又响起,曾国藩与衡州官员、东洲石鼓两书院学子,以及衡州城里昔日
的亲朋好友和半年来新交的各界人物,一一告别,满怀着壮志将酬的豪情,迈着稳重的步
伐,向停泊在江边的拖罟走去。
正在这时,一骑飞马从北边奔来,踏过青草桥,直向石鼓嘴冲去。快到欢送的人堆边
时,马上的人高喊:“曾大人接旨!”
曾国藩此时正走在跳板上,猛听得“接旨”声,赶紧停下脚步。飞马已来到江边,马上
坐的是巡抚衙门的聂巡捕。聂巡捕跳下马来,对曾国藩说:“请大人接旨。”
曾国藩回到岸上,望北跪下。聂巡捕摊开圣旨,高声念道:
“前任礼部右侍郎曾国藩轻信一面之辞,为革职降级业已亡故之前湖北巡抚杨健请入乡
贤祠,实属大干律令,部议革职严办。朕思曾国藩将统率湘勇北上剿贼,改为降二级留用。
钦此。”
聂巡捕念完后,江岸所有为曾国藩送行的人莫不惊愕万分,一齐望着跪在地上的着国
藩。只见曾国藩脸色铁青,两眼冷漠。他机械地说了声“谢旨”,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
来,整整衣袍,昂首向跳板走去。
拖罟缓缓启锚,水师按预定时间启程了。望着渐渐远去的衡州府城,曾国藩对此时忽然
接到这样一道圣旨百思不解。
即使那份奏请完全不当,也不至于受这般重的处分,何况那份奏请用辞极为稳当:“名
宦以吏治为衡,乡贤当以舆论为断。”既然原籍舆论尚可,以一故巡抚而入乡贤祠,又干了
哪条律令呢?更何况其孙今日有功于国!昨日王闿运书房密言浮现在曾国藩脑海里,莫非是
出于王闿运所指出的那个缘故?
想到这里,曾国藩从头寒到了脚。在一万湘勇喜气洋洋,充满着升官发财的热望时,曾
国藩的心头却蒙上一层浓厚的阴影。
五定下引蛇出洞之计——
征湘军首领石祥祯是翼王石达开的胞兄,今年二十八岁,长相酷肖翼王,英俊雄壮,是
太平军中一位杰出的青年将领。
他手下三个副手,个个勇敢忠诚,三万将士能征惯战。这是一支真正的雄兵。这次过洞
庭南下,除服从于整个西征战略部署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为战死在长沙城下的西王萧
朝贵报仇雪恨。
曾国藩从衡州出师的当天,石祥祯带领三万将士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攻下岳州府,知府
贾亨春弃城逃亡,巴陵知县朱燮元投井自尽。接着华容、湘阴等县相继攻克。整个湘北,大
半都在征湘军的控制下。
大半年来隐藏在连云出的周国虞三兄弟和幸存的六七十号征义堂骨干,在失败中总结教
训,明白了溪涧之水只有汇入江河才能掀起波澜的道道,当他们听到太平军重回湖南,在湘
北一带闹得热火朝天的消息后,遂一致决定投奔太平军,接受太平天国的领导,加入拜上帝
会。石祥祯、罗大纲等热情接纳了这批迷途知返的兄弟,并请周国虞参加征湘军的领导。
周国虞对湘北地形很熟悉,指出湘鄂交界之地的羊楼司地势险峻,宜在此处打埋伏。石
祥祯欣然接受这个建议,并由此而拟定了一个作战方案。
离开长沙半年之后,统率连同夫役在内,水陆约二万人马的曾国藩,在朱张渡码头登
岸,从小西门再次进入长沙城的时候,正是征湘军控制湘北,对长沙和全省形成巨大压力之
际。湖南巡抚骆秉章必须依靠这支力量,他亲率文武官员数十名到小西门外迎接,只有鲍起
豹借口军事紧急未来。朝廷终于准许了曾国藩的所请,以塔齐布为长沙协副将,取代清德的
地位,鲍起豹认为这是对他的一次重大打击。当前天在湘潭舟次接到这个上谕抄件时,曾国
藩也的确认为这是他与鲍起豹较量的一次大胜利。这个胜利,将降二级处分的那层阴影大为
冲淡。“皇上对我毕竟还是相信的。”曾国藩心里想。
只在长沙停歇两天,曾国藩便率领湘勇分别由水陆两路向岳州进发。离城只有三十里
了,探马报,岳州城三万长毛已卷旗退出城去。曾国藩一行兵不血刃地进了岳州城。真个是
旗开得胜!全体湘勇莫不高兴万分。
第二天清早,先锋王錱、李续宾带着一千号勇丁,兴冲冲地沿着岳州到武昌的大道进
发,两天行军途中未见半个征湘军影子,必定是望风而逃!从王錱,李续宾到每个勇丁无不
都是这样看的。这夜,他们宿营羊楼司,连夜间巡逻的人都没派一个。半夜时分,罗大纲,
周国虞率领五千征湘军从四周山里冲出,他们举着灯笼火把,持着刀枪,呐喊着向羊楼司镇
上奔来。湘勇毫无准备,睡梦中被惊醒,许多人连衣裤都找不到,王錱、李续宾不敢恋战,
慌忙率部南逃,在羊楼司丢下了一两百具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埋伏在岳州城附近的石祥祯、曾天养、林绍璋率领二万五千征湘军,趁
夜重新杀进岳州城,藏在城里的周国材、周国贤等三百人与之配合,点火烧屋,杀死守城门
的官勇,打开城门。驻扎在城里的湘勇也没有提防这一着,仓卒应战,打不了几下,便纷纷
败逃。曾国藩在康福的保护下仓皇逃出城外,幸而宿在洞庭湖上的彭玉麟、杨载福闻城内有
变,匆匆率水师前来接应。曾国藩慌乱地上了船,朝长沙方向奔去。在鹿角附近,与从羊楼
司败下的王錱、李续宾相会,湘勇水陆两支人马夺路逃命,直到过了湘阴后才喘过气来。
将到长沙了,曾国藩不好意思进城,把船停泊在水陆洲附近,陆勇在域外扎营住下来。
清点人数,共死散五百多人,哨官、哨长也丢了十余名。曾国藩虽气恼,但并不灰心。他总
结教训:失利在于虚骄轻敌。曾国藩不理睬城内官场中的闲言碎语,在城外整顿队伍,下次
再跟征湘军决个雌雄。
岳州城原知府衙门里,征湘军首领们在大吃大喝,庆贺与湘勇开战的首次大捷。周国虞
说:“可惜让王錱、李续宾这两个妖头跑了。若捉住,非取出他们的心肝来祭死去的弟兄们
不可。”
石祥祯说:“曾国藩这个老贼奸诈。他若和王錱等人一同出城,这次要让他来个出师授
首。”
林绍璋说:“听说曾国藩手下尽是一批书生在带兵,难怪老子刀一举,便吓得他们屁滚
尿流。来日再打几仗,叫他们全军死在湖南境内,确保武昌包围战不受干扰。”
罗大纲一直未开口。他在湖南多年,对湖南地形民情都较为熟悉。进入湖南之初,石祥
祯就委托他在军事决策方面多出主意。待大家兴奋心绪稍微平息下来后,他把几天来所设想
的一个计划,讲了出来:“这次初与湘勇交锋的胜利,对全军是个很大的鼓舞。不过,我想
曾国藩等人并非蠢才,这次失败,也会给他们以教训。与这个老贼打交道,还须谨慎为
是。”
石祥祯对罗大纲的话深表赞同:“骄兵必败。大纲说得对,要切诫将士不要因这次胜利
而骄傲。”
“现在,曾国藩又退到长沙。”罗大纲接着说:“我们要对长沙形成一个包围之势。紧
靠长沙南面的第一个城市是湘潭。
湘潭物产丰饶,城内粮食堆积如山,只有长沙协右营五百人驻扎在那里,兵力很弱。且
湘潭居水陆要冲,占领湘潭,不但可以得粮饷,压长沙,还可以阻止曾妖头南逃衡州。”
“大纲这个主意好,占领湘潭好比关住了南门。”周国虞很赞成这个计划。
石祥祯也点头说:“很好,你再说下去。”
罗大纲说:“以偏师攻取湘潭后,大军再继续南下,逼近长沙,在长沙附近,再与曾妖
头决一死战。”
石祥祯说:“曾妖头战败后,无颜进长沙城,但如果大军进逼,他也会顾不得脸面而进
城了。长沙城易守难攻。前年攻了八十余天攻不下,旷日老师,不是办法。”
曾天养说:“要吸取西王攻长沙的教训,这次要想办法将曾国藩这条毒蛇引出洞。”
“引蛇出洞。好主意!”石祥祯很赞赏这个点子。
林绍璋说:“军事瞬息万变,难以在事先都料定好。我看偏师取湘潭之策,可以立即执
行。国宗爷,就让我带一万人马把湘潭拿下来吧!”
“行!限你七天拿下湘潭。”石祥祯果断答应。他想,如果曾国藩带兵去救湘潭,毒蛇
不就出洞了吗?
次日,林绍璋带着一万人出发了。一路晓行夜宿,衔枚疾进。过汨罗镇时,驻扎镇上的
绿营都司早已逃跑。林绍璋没有在汨罗停留,继续南下。第四天夜晚,部队宿在桥头镇。
为不惊动长沙,决定翌日转而西行,过湘江,沿小路继续南下。在离宁乡县城三十里的
地方,林绍璋叫一名军帅带三千人奇袭宁乡,并吩咐拿下县城后,即驻扎在城里,不再赶到
湘潭。林绍璋带着余下七千人,翻过嵇茄山,从小道前进,过靳江,进驻姜畲市。第六天下
午,仿佛从天而降似地出现在湘潭城下。长沙协右营守备崔宗光,做梦都没想到西征军会越
过长沙来打湘潭。五百营兵平素骄懒惯了,这下都慌慌张张地爬上城头。这五百少爷兵如何
是七千征湘军的对手,到掌灯时分,湘潭城便告易主。
在湘潭攻下的同时,石祥祯带领大队人马从岳州南下,迅速收回湘阴。
湘潭失守的消息传到长沙,骆秉章急忙来到水陆洲拖罟上,请曾国藩派勇夺回。曾国藩
对此则另有想法。他想征湘军既然分兵占领了湘潭,北边一定兵力空虚,不如趁此机会冲过
去,越过洞庭湖,赶到武昌城下。救武昌,是皇上屡次上谕中都强调的大事,湖南的长毛实
力雄厚,让骆、鲍去与之周旋。如果救援武昌成功,这个功劳就将震动天下。他将北进的想
法提出,跟身旁的谋士们商量,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反对最力的,则是在衡州城里搭船
来到长沙的东洲书院学子王闿运。王闿运到长沙后,即去岳麓书院会友,前几天才又来到曾
国藩船上。他对曾国藩说:“冲出洞庭,救援武昌,自然是明公的出师宗旨,但目前此策不
宜采用。湘勇初败,军威尚未复振,此次北进,倘若能冲出去诚然好。只恐冲不出去,前被
麇集岳州的长毛拦截,后被占领湘潭的逆贼堵住,形势则危矣。南下先救湘潭,胜则明公为
朝廷复一城池,战功立见。万一有失,则可退至衡州府,尚可徐图再进。向南向北,还望明
公三思。”
陈士杰也进言:“王壬秋此言极是。我听人说,占据湘潭的贼首林绍璋有勇无谋,轻率
大意。我军拼命进攻,湘潭必可克复。”
塔、罗、彭等人都赞同王闿运的分析。于是曾国藩派塔、罗率五营陆勇,彭、杨率五营
水勇前去收复湘潭。
早有细作报告给驻扎在汨罗镇的征湘军老营,石祥祯召集众人计议。祥祯说:“曾妖头
老奸巨猾,并不离开水陆洲,如何是好?”
曾天养说:“一定要把他引出来,择一有利之地,一鼓聚歼。”
国虞说:“此去向南百余里,离长沙城六十里左右,有一处名叫靖港的地方,为沩水入
湘江口,水流湍急,船易北下而难南进;且对岸铜官山,山深林密,便于伏兵,设法把曾妖
头引到此处,定叫他有来无回。”
“如何引他来呢?”石祥祯问。
是的,如何引蛇出洞呢?
六利生绸缎铺来了位阔主顾——
这天上午,长沙城内利生绸缎铺里,走进一位客人。此人年在二十岁左右,身穿一件簇
新天青底酱色团花贡缎袍,头戴一顶黑亮呢帽,帽额上嵌着一块晶莹透亮的红宝石。他面色
微傲,器宇昂扬,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仆人。绸缎铺里的帐房先生见来人这身打扮和气概,知
道不是贵公子,便是阔少爷,赶紧起身上前去迎接:“少爷来了,请坐,请坐!”
帐房将来人带进旁边一间客厅,一边张罗着倒茶递烟,讨好地笑着,试探问:“少爷尊
姓,是来看货的?”
一个仆人答:“这位是隆之清隆老爷的侄公子。”
“哦,原来是隆少爷,失敬失敬!”帐房满脸尽是谄笑。
隆之清的父亲曾在朝中当过户部员外郎,后外放江西臬台,当了十几年的地方官,为家
里积蓄了万贯家财。隆之清也做过几任小官,四十岁便致仕,在家乡铜官山下建起一座大宅
院,管理着几百亩水田和分布在长沙、湘潭、湘阴等地的十余家店铺。长沙各大商号都知道
铜官隆家是个财大气粗的阔主顾。
隆少爷跷起二郎腿,端着茶杯问:“孙老板呢?”
“孙老板有点小事出去了。”帐房向门外望了一眼,见铺里几个伙计都在忙着应付顾
客,便起身拱手,“隆少爷宽坐片刻,敝人亲自去叫孙老板来。”
趁着等老板孙观臣的空闲,隆少爷将客厅浏览了一遍。房间不大,布置得倒也整洁雅
致,没有一般店铺客厅的粗俗气味,显示出老板书香门第的出身。正面墙上的装饰,尤其引
起隆少爷的注意。这里悬挂着三幅字画:正中是一幅水墨画,画的是满山大大小小的竹子,
竹杆挺挺,枝叶森森,竹林上飘浮着两三朵闲云,旁边蜿蜒一溪山水,林间飞跃着三四只杜
鹃鸟,整个画面情趣清幽,生机盎然;右上角题了四个字:苍筤谷图。隆少爷脱口说了声:
“好一幅墨竹!不亚于板桥手笔。”
画的左右两边是两幅字。隆少爷本无心细看,却瞥见上首那幅字的落款是“涤生曾国
藩”五字,下首那幅的落款是“湘上农人左宗棠”七字,顿时生了兴趣。
他先看曾国藩的字,是一篇七言古风,题作《题苍筤谷图》:
我家湘上高嵋山,茅房修竹一万竿。
春风晨锄劚玉版,秋风夜馆鸣琅树。
自来京华昵车马,满腔俗恶不可删。
苦忆故乡好林壑,梦想此君无由攀。
钱塘画师天所纵,手割湘云落此间。
风枝雨叶战寒碧,明窗大几生虚澜。
簿书尘埃不称意,得此亦足镌疏顽。
还君此画与君约,一月更借十回看。
再看左宗棠的字,也是一篇七言古风,也是十六句,也题作《题苍筤谷图》:
湘山宜竹天下知,小者苍筤尤繁滋。
冻雷破地锥倒卓,千山万山啼子规。
子规声里羁愁逼,有客长安归不得。
画师相从询乡里,为割湘云人湘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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