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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2 曾国藩 (现代)
荆州。国栋此来,不求富贵,只求大人收留我做个学生,早晚得听大人咳唾。”
曾国藩摸着胡须,微微一笑:“足下读先贤之书,想来一定有高见。”
“晚生读圣贤书,谈不上高见,却也有点心得。”杨国栋并不谦让,放胆而谈,“某以
为程朱之学,以‘不欺’二字可以尽之。不欺人,尤贵不欺己。今人不欺人者,千不得一,
不欺己者,万不得一。某知之二十年,试行二十年,而终不能做到,故千里来京,求教于大
人。”
曾国藩听了很高兴,说:“足下功夫犹未到家,知而不行,非真知也;若一旦真知,自
然能行。朱子讲先知后行,阳明讲知行合一,二位先贤讲的都有道理。朱子说:‘义理不
明,如何践履?’又说:‘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阳明说:‘知是行
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又说:‘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
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先贤这些至理名言都说得深刻,足下好好领会,身体力行,必然大
有长进。”
杨国栋闻之大为折服,伏拜于地,说:“大人指教之言,真药石也。”
曾国藩扶起杨国栋,二人纵谈朱陆异同及阳明学派之利与害,大为畅快。曾国藩破例收
下杨国栋,并在朋友之间称赞杨国栋学问根基深厚,悟性甚好。遇到曾国藩称赞时,杨国栋
也并不怎么感谢。别人问他,他说自己是来求学的,并不是来求名的。有人前来拜访,杨国
栋总拒而不见,国藩渐渐地对杨国栋敬重起来。
杨国栋在曾府住了三个月。一日,忽然不辞而别。四处找寻,都不见他的踪迹。曾国藩
很觉奇怪。一连几天寻不到,也就算了。后来,杨国栋这个人也被曾府逐渐淡忘。
这一天,曾国藩与朋友游琉璃厂,在一个古玩摊上见到几轴字画。曾国藩拿起一看,大
吃一惊,原来都是自己平日收藏的旧物。正在疑惑不解时,又瞥见一个荷叶砚台。国藩拿起
荷叶砚台,心中暗暗叫苦。这个砚台,不琢不雕,其形天然作一片荷叶状,砚面青翠发亮。
更稀奇的是,砚面能随四时天气变化而变化,晴则燥,雨则润,夏则荣,冬则枯,就像一片
真荷叶。天雨时,砚上自有水滴如泪珠,用来磨墨,无须另外加水,写出来的字,格外光
亮。此砚本是汤鹏家的祖传之宝。汤鹏与曾国藩原是很要好的朋友。汤鹏自负才高,目中无
人。一次与曾国藩为一小事争论起来,竟勃然大怒,骂曾国藩不学无术。曾国藩恼火,与他
绝了往来。后来,倭仁知道此事,指责曾国藩不对,说一个研习程朱之学的人,不能有这样
大的火气。曾国藩心悦诚服地接受。第二天便主动登门向汤鹏道歉,又设宴邀请汤鹏来家叙
谈。汤鹏大为感动,二人和好如初。汤鹏病危时,向曾国藩托付后事,并将这个祖传古砚送
给他。曾国藩十分喜爱这个砚台,通常不用,珍藏于箱底。“这砚台和字画怎么会到这里来
呢?”曾国藩心中甚是诧异。问摊主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摊主说是从一个名叫杨国栋的那
儿买来的。曾国藩骇然,忙问杨现住何处,答住在西河沿连升店。曾国藩立即命家人到连升
店找杨国拣。店主说杨早已离开,不知去向。曾国藩无奈,只得将家中所有现银拿出,凑足
八百两,将砚台和字画赎回来。为此事,曾国藩足足有半个月心里不快,自己埋怨道:真是
瞎了眼,将一个窃贼留在家里,不但看不出,还视之为奇才而加以敬重。
为顾全面子,他命令家中人谁都不要向外人谈起此事。
偶尔一天下雨了,曾国藩命荆七取出古砚来,磨墨写字。
又怪了,古砚并不像过去那样,遇雨溢水。曾国藩叹息着,把砚台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却发现似乎没有过去那种沉甸甸之感。他起了疑心,遂命家人全部出动,翻箱倒柜寻找。结
果汤家祖传古砚找出来了,字画也找出来了。原来,赎回的竟全是赝品,真的并没有丢!他
惊呆了,马上要荆七到琉璃厂去找那个古玩摊主,但早已不见了。曾国藩大惑不解:究竟谁
是骗子呢?说古玩摊主是骗子,他怎么会知道我家珍藏的东西?说杨国栋是骗子,他为什么
不将真物窃走?
此时曾国藩在这里邂逅杨国栋,真个是他乡遇故知,又能解开多年的疑团,岂有不去之
理?曾国藩叫荆七先回去告诉郭嵩焘、刘蓉,说今夜不回船了,明日一早再来接。
杨国栋带着二人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一个山坳口,指着前面一片竹篱茅舍说:“这就是
寒舍。”
曾国藩见茅屋前一湾溪水,几株垂柳,环境清幽安静,说:“足下居此福地,强过京师
百倍。”
说着进了屋。谁知这茅舍外面看似简陋,里面却大不一般。厅堂四壁刷着石灰,显得明
亮雅洁。墙上悬挂着名人字画,屋里摆的尽是精致的上等家具。坐在这里,并未感到是荒山
野岭,仿佛来到繁华市井中的官绅家。
刚坐下,杨国栋对里屋喊:“阿秀,端茶来敬献二位大人。”
话音刚落,从里屋出来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子,托着一个黑漆螺钿茶盘,步履轻盈地走
进客厅。那女子大大方方地把两碗茶放在几上说:“请二位大人用茶。”
说罢莞尔一笑,转身进屋了。彭玉麟看着这女子极像梅小姑,尤其是那莞尔一笑的神态
和清脆的越音,简直如同小姑复生。他不由地多看了阿秀两眼。彭玉麟的瞬间表情,杨国栋
没发觉,曾国藩却注意了。杨国栋说:“这是小妹国秀,老母瘫痪在床已经几年了,恕不能
起身招待。”
曾国藩说:“足下那年突然离去,使我挂牵不已。”
杨国栋说:“学生那年贸然拜访大人,蒙大人错爱,留在府中。三个月来,跟随大人,
所学竟比我寒窗十年还多。大人恩德,学生没齿不忘。那年突然离去,原是出于一桩意外的
事情。”
阿秀又出来,摆出各种时鲜果品。曾国藩发现彭玉麟又看了阿秀两眼,心里忽然冒出一
个念头。杨国栋继续说:“那天我正在前门大街上办点事,正巧遇到从老家来的仆人。他一
把抓住我,说:‘相公,我在京城里找你半个月了,今天终于碰到,快跟我回家。’我忙
问:‘家里出事了?’仆人说:‘相公有所不知,老爷在家,为祖上的坟地和谢家打起官司
来,被官府锁在牢中,急等你回家。’我一听慌了神,说:‘我现在礼部侍郎曾大人家,曾
大人这两天在园子里当值,过两天曾大人回来后,我跟他说明,再离京回家。’仆人说:
‘老爷现在狱中,天天盼你回家,再等得几天,不知回去后还能不能见到老爷。’老仆说着
掉下眼泪。我心想:他是我家的仆人,都如此着急,我还能再等吗?不如先回去,两三个月
后再回京跟大人道歉。我连忙回府收拾行李。我原本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几样假货。那是在
大人家住的时候,闲来无事,有一天,我照大人家藏的字画临摹了一张。自己看着,觉得也
还像,顿时兴起,要跟世人开个小玩笑。一连几天,我早出晚归,逛琉璃厂,与那些古董商
人闲扯,从他们那里套得了不少造假古董的技艺。我用重价买了几张明代年间出的纸,又买
了一支古墨,关起门来,用心临摹、炮制,将大人家藏字画,每幅都精心临摹了一份;又特
别喜爱大人家的古砚,也照样仿制了一个。我于是把这几种东西带上,留下一张‘急事暂
别’的纸条,来到仆人所住的西河沿连升店。”
曾国藩听得极有兴趣,微笑着插话:“现在我明白了,那张黄山谷的字是你自己临摹
的。”又说,“这张纸条不曾听府里人谈起。”
“当时放在书案上,也可能后来被风吹走了。我来到连升店,仆人问:‘相公身上也带
了钱没有?’我身上一文不名。仆人也只剩下十几两银子,这点钱,主仆二人无论如何到不
了家。仆人看到包袱里的字画,说:‘相公,目前是救老爷要紧,你这几张字画就变卖了
吧!我知道你舍不得,到如今也没有法子了,救得了老爷,日后还可以再买。’我心里好
笑。不过,他这一说倒提醒我。看来这几幅字画临摹得还可以,至少眼前的仆人是骗过了。
如果能被哪个好古董而又不识货的人买去,虽然有点缺德,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
问:‘紧急之间,卖给谁呢?’‘有人买,隔壁就住着一个卖字画的摊主。’仆人当即叫来
一个中年汉子。我心想:正好检验一下我仿古的本领如何。便煞有介事地向那个汉子吹嘘,
说是祖传下来的真迹,目前要救老爷,只得忍痛卖掉。那汉子早几天便与仆人混熟了,因而
对我所讲的毫不怀疑。他眯起眼睛将那几幅字画和古砚细细鉴赏一番,问我:‘你开个价
吧!’我说:‘这几幅字画和古砚,论价不会低于一千五百两银子,现在急要钱用,我没工
夫再找别人,你给七百五十两吧!’那汉子和我讨价还价,最后开出五百两。我心里想:好
笑,这几样东西十两银子都不值,经过这样的瞎吹胡闹,居然就值几百两银子了,便一手从
汉子手中接过五百两银子,一手将那几样冒牌货给了他。”
曾国藩想:这个杨国栋真是摹仿古物的奇才,贩卖古物的人被他骗了不说,连我这个古
物的主人都让他给骗了。这种以假乱真的本事,天下怕难找出第二个。原先的那股疑惑,早
已被冲得干干净净。彭玉麟也暗自诧异惊佩,笑着说:“杨兄,凭你这个本事,走遍天涯海
角都不愁没钱花。”
“彭统领取笑了。这种小技只可偶一为之,哪可做立身之本。我带上银子,急急忙忙和
仆人赶路。谁知到家后,亲父已瘐死狱中。谢家因有人做大官,结果我家花了几千两银子也
没打赢官司。谢家人平素口口声声讲孔孟程朱,却原来是这样的狼心狗肺。”说到这里,杨
国栋望着曾国藩苦笑一下,“不怕大人见怪,我一气,从那时起,就不再读孔孟程朱的书
了。程朱之书说的都是诚,不诚无物。其实,这世上哪来的诚!谢家讲诚,就不会有我老父
瘐死狱中;我若讲诚,便没有主仆二人回家的盘缠。我过去二十多年,都被它误了。原来悟
出的‘不欺’二字,竟是完完全全地欺骗了自己!”
曾国藩正色道:“程朱讲的都是对的,只是世人没有照着做罢了。足下不过因偶尔受
挫,便愤世嫉俗以至如此,大可不必。”
“大人说得有理。”杨国栋说,“不过这几年,学生倒学了不少真本事。老父死后,我
也不愿意再在老家呆下去,便带着老母幼妹来到黄州府投靠母舅。母舅原是典州知府衙门的
书吏,早几个月,被长毛杀了。我们在苏仙观旁起几间草房,母亲和妹妹长年住在这里,我
到处云游,见什么学什么。不瞒大人说,我早两天刚从广东回来,在广东还跟着洋人学会做
火药子弹哩!”
曾国藩眼睛一亮,说:“以足下的灵慧,自然是学什么精什么,想必足下现在一定精于
军火制造。”
“精于谈不上,不过造出来的火药子弹,也不比洋人的差。”
曾国藩大喜:“足下大才,目前正可施展良机。不知足下还愿像五年前那样,和我相处
在一起吗?”
“大人乃当今最为有才有德之人,在广东时,我便知道大人正统率湘勇,以灭长毛为己
任。国栋多时便想前去投奔,怎奈老母罹病,不忍赴兵凶战危之地。今日天使我重遇大人,
国栋愿像五年前那样,为大人执鞭随镫。”
“伯母卧病在床,确不便远离,你过两年再来找我也行。”
“今日若不遇见大人,我这几年确不准备远离老母。但我听七哥所言,学生犯了不赦之
罪尚不自知。我万万没想到,那些赝品居然蒙过了大人之眼,骗去了大人的八百两银子。学
生负罪深矣。因此,为报大人之恩,为赎学生之罪,我决定跟大人去江宁,我可以为大人造
火药子弹。”
曾国藩大喜道:“军中正缺足下这种能人,明日我们就一道登船吧!”
彭玉麟也笑道:“有杨兄参战,湘勇如虎添翼。”
栋国栋说:“大人,我前月从一农夫手中买了一匹好马,为抵学生之罪,我将此马送给
大人。请大人随我到后院观看。”
自从王世全把王氏祖上宝剑送给曾国藩后,曾国藩便渴望有一匹与剑相匹配的马,自己
虽不能骑着它冲锋陷阵,但作为水陆两支人马的统帅,没有一匹像样的马,总是一件憾事。
曾国藩和彭玉麟来到后院,只见马厩里果然拴着一匹高头大马。杨国栋把它牵了出来。那马
浑身火炭,无一根杂毛,来到坪中,昂首长鸣,甩颈趵蹄,吓得树上的鸟雀乱飞。曾国藩赞
叹:“好一匹龙马!那农夫怎来的如此好马?”
杨国栋说:“我当初也感到奇怪,便问那农夫。农夫说此马原为一个长毛丞相所有。长
毛占领黄州时,亲兵牵出去溜达。农夫杀了亲兵,盗了这匹马,藏在家中,等长毛走后才拿
出来卖。见到的人都说它是关云长的赤兔马,我也就叫它赤兔了。”
曾国藩说:“谁见过关云长的赤兔马了?那都是罗贯中胡凑瞎编的。我看它浑身就像熟
透了的枣子样,就叫它枣子马吧!”
彭玉麟说:“好个枣子马!既入俗又脱俗。”
杨国栋也笑着说:“就叫枣子马!”
曾国藩快乐地说:“好!我收下,就算抵了你假冒古董的罪。”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看看天色已晚,阿秀已摆上满满一桌菜,杨国栋请曾、彭入席。杨
国栋指着当中一个大碗说:“这是用黄州猪肉烧的东坡肉。”
曾国藩笑着对彭玉麟说:“刚才还说没有口福,口福就来了。这真叫做‘人有旦夕祸福
而不自知’。”
酒席上,大家开怀畅谈,十分欢悦。杨国栋说:“小妹喜欢自制酒令,前一向编了一个
酒令故事,可惜才力有限,竟没编完。”
“想不到令妹还有这种才能,真令我们钦佩。杨兄不妨说说,也好助酒兴。”彭玉麟兴
冲冲地说。
“我于诗词曲令素来生疏,两位大人都是才学渊博的前辈,我正要求助,使这个酒令故
事成为全璧。小妹用身旁现有的古迹编了一个这样的故事:那年东坡谪居黄州,闲来无事,
常与秦少游、佛印禅师和黄州太守喝酒谈天。一日,东坡兴起,提出自制新酒令取乐,要求
是先举一件落地无声之物,接着说出两个古人,一问一答,讲出一件事,答句必须是现成的
两句作归结的诗句。东坡自己先说一令:“笔毫落地无声,抬头见管仲。管仲问鲍叔,因何
不种竹?鲍叔曰:只须两三竿,清风自然足。’秦少游想了一下,接着说:‘蛀屑落地无
声,抬头见孔子。孔子问颜回,因何不种梅?颜回曰: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佛印禅
师不加思考,也来一令:‘天花落地无声,抬头见宝光。宝光问维摩,僧行近云何?维摩
曰:遇客头如鳖,逢斋项如鹅。’轮下去应该是黄州太守作,但黄州太守作不出,其实是小
妹自己想不出了。”
曾国藩说:“令妹咏絮之才,古今少有。这几个酒令作得太好了,故事也编得高雅。我
看不是她不能为黄州太守作一首,而是想考考你这个做兄长的才华如何吧!”
说完大笑。杨国栋也笑道:“大人说的也对。她问我,也自然就是考我,我作不出,但
小妹自己至今也还没作出第四首,并说有人能代黄州太守作出,她就服了他。”
曾国藩对此本亦感兴趣,有时间多想想,他也能够为黄州太守作一首,但他另有想法。
他转过脸对彭玉麟说:“我素来不懂酒令,雪琴你于此道有研究,今日我们就请道台屈尊,
权当一下黄州太守。”
彭玉麟对阿秀很有好感,情愿为她续完这个故事,便不推辞。彭玉麟从佛印禅师的结句
“鹅”字上得到启发,想起骆宾王童时作的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
拨清波。”顿时有了。他对杨、曾说:“我想起一个,不知像不像黄太守的口气。”
曾国藩笑道:“你只管念去,像不像由我来评判。”
彭玉麟念道:“雪花落地无声,抬头见白起。白起问廉颇,为何不养鹅。廉颇曰:白毛
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好个‘雪花’‘白起’!”刚一念完,杨国栋就高兴地说,“天衣无缝,我看当年那
个黄州太守绝对作不出这么好的酒令,真要胜过东坡、佛印的才气了。”
玉麟不好意思地说:“什么东坡才、佛印才,都是令妹的才。”
阿秀在里屋听见彭玉麟的酒令后,很高兴遇到了知音,出来大大方方地给彭玉麟满斟一
杯酒,慌得他忙起身道谢。阿秀笑吟吟地说:“彭统领帮了小女子的大忙。”曾国藩看在眼
里,喜在心头。
吃完饭后,杨国栋送曾、彭到客房休息。等杨国栋走后,曾国藩悄悄地问玉麟:“雪
琴,你对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杨国栋的妹妹阿秀?”
玉麟脸红了,说:“涤丈,你是知道的,我多年来都不愿成亲,怎么会一见阿秀就喜欢
呢?”
曾国藩说:“你的举止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一个钟情重义的真正男子,但你今
天看阿秀的眼神非比寻常。我猜想,这女子或许像你逝去的梅小姑,你是因为喜欢梅小姑而
喜欢她,是吗?”
曾国藩对世态人情的洞悉,一向为彭玉麟所钦服。这个猜测,竟如同看穿了他的肺腑,
彭玉麟只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曾国藩说:“雪琴,你的品性为人和我十分接近,我和你虽
名为堂属之分,实同兄弟之谊。如果你听我一句劝告,不固执独居的话,阿秀便是你合适的
人选。这女子,我虽然没有和她交谈过,看她今天走路说话,是一个端庄的淑女,且生在这
样一个家庭,必然灵慧而懂诗书礼义。我去跟杨相公提,如阿秀尚未许字的话,我为你作
伐,结秦晋之好如何?”
彭玉麟低头不语,曾国藩知已默许,随即走进杨国栋的卧室。杨国栋正在灯下收拾行
李,见曾国藩来,忙起身让座,说:“大人尚未安歇?”
“我想冒昧问你一句话,请别见怪。”
“大人只管说,学生哪有见怪之理。”
“请问令妹字否?”
“大人问阿秀的事,真令我做兄长的心焦。小妹自幼聪颖,老父爱她如掌上明珠,从小
教她诗书字画。谁知小妹读了几句书后,心气高傲得很,不管谁为她提亲,都一概不允,说
要得天下一真正名士英雄才嫁。老父去世后,从金华流落至此,人地生疏,再加上我常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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