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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121 曾国藩 (现代)
直窥卿、云、马、韩,则无不可读之古文,也无不可通之经史。”
四子大受启发,一齐点头称是。
“刚才讲的是句子的圆润,还有遣字的准确传神。古人十分讲究炼字,有许多一字师的
故事。比如齐己早梅诗‘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改‘数’为‘一’。张咏‘独恨
太平无一事,江南闲杀老尚书’,萧楚才改‘恨’为‘幸’。程风衣‘满头白发来偏早,到
手黄金去已多’,周白民改‘到’作‘信’。这些都是有名的一字师。另外如范文正公《严
先生祠堂记》‘先生之德,山高水长’,李泰伯改‘德’为‘风’。
苏东坡《富韩公神道碑》‘公之勋在史官,德在生民,天子虚己听公,西戎北狄,视公
进退以为轻重,然一赵济能摇之’,张文潜改‘能’为‘敢’。张虞山‘南楼楚雨三更远,
春水吴江一夜增’,陈香泉‘斜日一川汧水上,秋峰万点益门西’,王渔洋分别改‘增’为
‘生’,改‘峰’为‘山’。改的都是大家名家的字,都改得好。可见即使是大手笔,也有
个千锤百炼提高的过程,何况一般人呢?除一字师外,还有半字师的故事,你们听说过没
有?”
“没有。”四子齐摇头。
“昔乾隆龚炜,为东海一闺秀改咏菊诗。诗云:‘为爱南山青翠色,东篱别染一枝
花。’龚炜嫌‘别’字硬,改为‘另’。人称半字师。”
“大人,当年靖毅公病逝时,唐鹤九送的挽联,大人为他改了两处,大家都说改得极
好。”张裕钊插话。
“我改的倒也寻常,其实是唐鹤九的联语写得好。”曾国藩平淡地说。
“廉卿兄,你把这段掌故说给我们听听吧!”薛福成入幕最晚,不知道这件事。
张裕钊望着曾国藩请示:“大人,卑职可以说吗?”
“你说吧!”曾国藩轻轻点了一下头。
“同治元年十一月,靖毅公染时疫,为国殉职于金陵城下,当时挽联极多,也不乏佳
者。唐鹤九先生有一联是这样写的:‘秀才肩半壁东南,方期一战成功,挽回劫运;当世号
满门忠义,岂料三河洒泪,又陨台星。’大人看后说,写得好是好,只是美中不足。大人提
起笔来,将‘成功’二字乙转,又改‘洒泪’为‘痛定’。顿时,大家都轻轻地叫好。”
“秀才肩半壁东南,方期一战功成,挽回劫运;当世号满门忠义,岂料三河痛定,又陨
台星。”薛福成慢慢重复一遍,说,“果真改得好极了!”
曾国藩平静地听着,无任何表示。
薛福成接着说:“请大人谈谈文章的布局。”
曾国藩喝了两口茶,上下梳过几次胡须后,慢慢地说:“谋篇布局是作文一段最大功
夫。《书经》《左传》,每一篇空处较多,实处较少,旁面较多,正面较少。譬如精神注于
眉宇目光,不可周身皆眉,四处皆目。文中线索如同蛛丝马迹,丝不可过粗,迹不可太密。
这是一种。古人文笔有云属波委、官止而神行之象,其布局则有千岩万壑、重峦复嶂之观。
此等文章以《庄子》为最,将《庄子》好好读上二三十遍,自然熟悉了。”
薛福成听了这话,有一种茅塞顿开而豁然爽朗、聪明大张之感,深深佩服总督大人学问
汪洋浩大,自己在他的面前,直有潺潺细流与长江大河之别。
“请问大人。”张裕钊在认真思考之后,恭谨地问:“常见古人诗话中谈到诗的气象。
卑职想,古文应该也有气象,而究以何种气象为好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说明廉卿这段时期来对古文的钻研进入了一个较高的境界,即从
字、句、段的思考上升到对全篇的思考。”曾国藩日渐昏花的三角眼里射出赞赏的目光。
“古人以‘气象’二字来评诗,较早的可见于南宋初期周紫芝所著《竹坡诗话》。竹坡
居士说郑谷的‘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之句。别人皆以为奇绝,他以为其气象
浅俗。后来《沧浪诗话》里多次提到‘气象’,说唐人诗与宋人诗,先不谈工拙,真是气象
不同;又说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其实不只是诗,文、书、画莫不如此。气
象,就是指面貌、神志。老夫以为,文章之道,以气象光明俊伟为最难能可贵,如久雨而
晴,登高山而望旷野,如登高楼俯视大江,独坐明窗净几之下而远眺。又如英雄侠士褐裘而
来,绝无龌龊猥鄙之态。此三者,皆光明俊伟之貌。文中有此气象者,大抵得于天授,不尽
关乎学术。自孟子、庄子、韩子而外,惟贾生及陆敬舆、苏子瞻得此气象最多,近世如王阳
明亦殊磊,但文辞不如孟、庄、韩三子之跌宕。老夫以为文章要达到这种地步,乃是最高的
境界,很不容易做到,但应成为我辈力求达到的目标。”
这一大段宏论,说得四子皆低头不言,心中自觉惭愧。隔了好久,黎庶昌想起那年吴敏
树要跟曾国藩打官司的事,不知曾国藩心里对这事究竟怎样看,有没有芥蒂,平时没有机会
问,今天可是个好机会。他笑着问:“关于桐城文派的事,吴南屏后来捐钱请大人给他除名
了吗?”
“南屏那人你还不知道!”曾国藩爽快地笑起来,“他是打死都不认输的。后来的信
中,他干脆将姚鼐比之于吕居仁。这是他的性格,我也不计较。南屏不愿在桐城诸君子灶下
讨饭吃,也称得上我们湖南人中的豪杰。不过,以姚氏为吕居仁之比,也贬之太甚了。老夫
粗解文章,实由姚先生启之。姚先生为知言君子,只是才力薄弱,不足以发之耳。他的《古
文辞类纂》一书,虽阑入刘海峰之文,稍涉私好,而大体上是站得住的。其序跋类渊源于
《易·系辞》,词赋类仿刘歆《七略》,则为不刊之典。老夫鉴于姚先生所编,不选六经、
诸子、史传之文,虽另编《经史百家杂钞》,但平心而论,姚先生之《类纂》要比老夫的
《杂钞》流传得久远。”
黎庶昌深以此言为持平之论,并对曾国藩的心胸气度看得更清楚了。他正要请曾国藩再
谈谈对桐城三祖的看法,吴汝纶又发问了:“大人,听说您要写一篇文章,提出古文的八字
诀和四象说,能让我们先知一二吗?”
“你们四人,最数挚甫不安本分,不知又从哪里刺探了老夫的机密。”就像老父亲亲昵
地指责聪明灵泛的小儿子一样,其实心里很高兴,他乐于向弟子们透露所探得的古文之骊珠。
“老夫思考得尚不成熟,就大致说说吧。八字诀,即以雄、直、怪、丽为古文阳刚美之
特征,以茹、远、洁、适为古文阴柔美之特征。我还要仿照司空表圣的办法,每个字下再给
它以八个字的详述。四象,即太阳为气势,气势中又分喷薄之势、跌宕之势;少阳为趣味,
趣味中又有诙诡之趣、闲适之趣;太阴为识度,识度有闳阔之度、含蓄之度;少阴即情韵;
情韵有沉雄之韵、凄恻之韵。若精力好,下个月老夫将这篇文章完工,那时再听听诸位的意
见。”
张裕钊说:“大人对古文的这个发现,将可与沈休文的四声说相比!”
“你们看,对面有个家伙在偷听大人的天机!”吴汝纶神秘地指了指无梁殿外的小松树
林。
“谁?好大的狗胆,我去看看。”薛福成立即起身,冲出殿外刚走几步,只见一只两尺
多长的金毛松鼠,从松树枝上跳跃着逃走了。
“原来是它!”黎庶昌、张裕钊大笑起来。曾国藩一时兴起,笑道:“你们谁有本事逮
住它,老夫放他一年假不作文章!”
张裕钊等人见曾国藩兴趣这样好,明知抓不到,都一齐向小松林冲去。
曾国藩背着双手,情趣极高地看着他们在松树林里奔跑,口里念道:“鹪鹩已翔乎九仞
兮,罗者犹倚乎泽薮。”
“大人。”耳畔突然响起一个谦卑的声音。曾国藩回头看时,远通法师已站在一旁,他
的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那小僧人两眼怯生生地望着江宁城里的头号人物,双手
托着一个黑漆发亮的木盘,木盘上摆着一支大号羊毫,一方刷丝歙砚,两卷水印硾笺。
“大人学问淹博,尤其联语精妙,久为贫僧钦敬,早就想求大人为寒寺题一联语,只是
无缘。今日万幸,贫僧恭请大人赐宝。”远通说罢,双手在胸口合十,深深一鞠躬。
曾国藩笑着说:“今日受法师款待,不容我不写了。不过鄙人对佛法素无所知,题什么
好呢?”
曾国藩在无梁殿里慢慢踱步。殿堂里异常安静,水气冲着紫沙壶盖轻轻地上下跳动,他
凝视着茶壶,瞬时间有了。遂提起笔,吩咐小和尚把硾笺展开。一会儿,水印纸上现出一个
个劲崛的字来:
万里神通,度海遥分功德水,
六朝都会,环山长护吉祥云。
“见笑,见笑。”曾国藩把笔放回木盘,谦逊地说。
“贫僧深谢了!”远通再次合十鞠躬。
“曾大人,总督衙门来了一位老爷,说是有急事要面禀。”
灵谷寺的知客僧急急忙忙走过来,边施礼边说。
“什么事?叫他进来。”
来的是督署武巡捕。他走到曾国藩身边,悄悄地说:“李制军遣弟昭庆来江宁,要向大
人禀报……”
“备轿!”不待巡捕说完,曾国藩便下令。
“大人,斋饭已备好,吃了再走吧!”远通慌忙挽留。
“打扰了,下次再来吃吧!”曾国藩边说边急步走出无梁殿。他知道,李鸿章一定是遇
到了难以独自作主的大事难事。
原来,李鸿章督师以来,采取了诱敌于绝地然后合围的战略和离间之计,大大地挫伤了
捻军的元气,把赖文光、任化邦的东捻军引诱到山东烟台一带。李鸿章认为东捻已到山重水
复的地步,准备以胶莱河为防线,将他们困死在登莱半岛。李昭庆奉命来到江宁,一来请教
此法是否可行,二来求援二十万饷银。
从灵谷寺到城里的一路上,曾国藩心里就一直在揣度着李昭庆要谈的事。前方战事时有
反复,令曾国藩提心吊胆,只有李鸿章用河防之策将捻军最终平息下去,方可洗去他打捻无
功的耻辱。如果李鸿章也失败了,后果则不堪设想。他的这种心情,就和当年在安庆挂念老
九打金陵一样。听了李昭庆的禀报后,曾国藩在心里长长地抒了一口气。他没有马上表示态
度,而是离开坐位走到挂图边,拧紧两道扫帚眉,眼睛死死地盯着山东省。
大约过两刻钟之后,曾国藩重新回到坐位上,对李昭庆说:“幼泉,回去告诉你二哥,
就说我完全赞同他的这个设想,只是要提醒他注意一点:丁宝桢是山东巡抚,他的职责只是
守山东,灭不灭捻寇不是他的事,防守胶莱尽量用刘省三部,而不用鲁军,前年赖文光就是
冲破豫军朱仙镇防线的,丁宝桢和李鹤年是一样的思想。因此,为防万一,还要在运河设第
二道防线,以潘鼎新扼守,在江苏六塘河设第三道防线,就近调鲍超、陈国瑞部防守。你今
天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回去。告诉少荃,鳖虽进瓮中,但并未到手,还有可能逃出去,不
可存丝毫虚骄。至于二十万饷银,我分文不少。”
事情正如曾国藩所估计。同治六年八月十九日,东捻军在赖文光、任化邦率领下,在海
庙口以北十几里海滩地方突破鲁军防线,过潍河、潍县、昌乐,拟再渡运河,进入豫陕,与
张宗禹的西捻会师。但在运河遇到了潘鼎新部的顽强阻挡,又加上大雨连绵,河水盛涨,东
捻军心大乱,叛徒潘贵升乘机杀害了鲁王任化邦。赖文光率残部重上山东,结果一败于潍
县,再败于寿光,二万将士战死,首王范汝增英勇牺牲。赖文光率六千人苦战逃出,准备下
江苏,在六塘河又遇到鲍超的阻挡,后来虽从陈国瑞部的缺口突破六塘河,但终于大势已
去,人少力弱。赖文光被抓就义,东捻军全军覆没。
捷报传到江宁,一洗曾国藩两年多来的屈辱。朝廷论功行赏,李鸿章授以协办大学士,
刘铭传首倡河防之策,封一等男爵,并念记曾国藩的决策之功及转战一年多的辛劳,加恩加
赏一云骑尉世职,接着又从体仁阁大学士调任武英殿大学士。不久,李鸿章、左宗棠、刘松
山等会剿西捻成功,梁王张宗禹战死徒骇河边。闹了十多年的捻军起义被完全镇压下去了。
曾国藩精神重又振作起来,正准备把整饬两江的事继续办下去时,官文却因阻击西捻失败之
罪,被撤除了直隶总督之职,慈禧太后调曾国藩接任,并着晋京陛见,两江总督一职,则由
浙江巡抚马新贻升任。
曾国藩这次欣然受命。其原因,不仅因捻乱平息,朝廷没有忘记他的功劳,更因他多年
的明友暗敌官文彻底垮台了,他今后的仕途少了一块绊脚石,曾国荃、郭嵩焘、刘蓉、刘长
佑等人东山复起也少了一重障碍。放眼今日之域中,又是湘淮军的天下!他能不兴奋吗?
曾国藩第三部——黑雨
二堂堂大清王朝,竟好比一座百年贾府——
两江治内的大小政事,曾国藩都可以移交给马新贻,唯有两件事他放心不下,要亲自交
代一番。
第一是江南机器制造总局的事,他拟亲赴上海一行。容闳得到消息,自己驾驶新制的火
轮船由沪赴宁来了。曾国藩十分高兴。他兴致勃勃地登船观赏,并命容闳向采石矶开去。
容闳开足马力,船在江面飞也似地前进,近两百里水路,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曾国藩
坐在船舱里,颇有点意气风发之感。到了采石矶后,容闳又掉过船头,开回江宁。因为是下
水,更快,一个半时辰便回到下关码头。曾国藩兴奋地说:“纯甫,这艘船比起安庆内军械
所造的黄鹄号又要强多了,简直与洋人的船不相上下。”
容闳说:“与前些年洋人的船相比,速度是差不多了,但洋人这两年造的船又快多了。
洋人的东西日新月异,学不胜学。”
“我们中国人并不蠢,只要有志气,今后总可以超过洋人的。”曾国藩坚定地说,又
问,“这艘船取的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哩,正等着大人为它命名。”
曾国藩站在甲板上,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水,凝神良久,说:“就叫它恬吉号吧!取四
海波恬、公务安吉之意。你看如何?”
“最好!”容闳欢喜地说。
“纯甫,我此去直隶,最令我挂系的就是上海机器制造总局,它还刚上轨道,并不成
熟。在中国建机器制造局,是我曾某人办的一桩破天荒的事,它也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
功,说不定今后还会招致众多非议。不过,依老夫之愚见,这个事业非要办成功不可。中国
的徐图自强,只能肇基于此。纯甫,我看重你,主要还不是因为你留过洋,与洋人熟悉,而
是看重你的能吃苦、性格坚毅。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今后不管有千难万难,你都要把
这件事坚持办下去。你尚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是可以看到成功的一天的,老夫却不一定
看得到了。”
“曾大人,卑职感大人知遇之恩,也深知此事重大,卑职一定尽力办好。”容闳办机器
制造业已经五六年了,先前是满腔赤子之心,恨不得两年三年就把美国英国的全套机器搬到
中国来,让国家立即强盛。这些年来,他在办事过程中,深感处处棘手,步步难行,多少次
都想甩手不干,但最后还是挺下来了。他本想向曾国藩吐一肚子苦水,听曾国藩这一说,便
不敢再讲了,硬着头皮把总督交给的担子担起来。
“纯甫,我知道你有难处。”曾国藩从“尽力办好”四字中,已知容闳的艰难。“老夫
活了五十多岁,经事不少,知天下事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困难之处,正可看作是激
励和逼迫。你拿张纸来,我送你两个字,作为暂时分别的留念。”
容闳忙拿出一张随身携带的棉料呈文纸,曾国藩写下两个大字:“患难”。又在旁边写
了一行小字:“余将赴直隶,书此二字送纯甫,以志相交于患难之时也。”写罢,亲手把纸
递了过去。容闳激动万分,打开从美国带回的牛皮箱,将它珍藏于箱中。后来容闳定居美
国,西方友人愿以十万美金买下这幅字,容闳毅然拒绝。这当然是后话了。
第二件是金陵书局的事。船山遗书的印装即将蒇事。道光十九年刻的《书经稗疏》《春
秋家说序》因错讹较多,而稿本王家又已不慎被烧,曾国藩便托刘昆在京师文渊阁抄出,前
几天也已送到江宁来。他又挤出时间,亲自为船山遗书的印刷作了一篇序,现在都一并交给
书局赶紧雕板,不用他操心了。只是还有一大批洋人的译书和国内耆儒的书稿,还在等待着
刊刻。曾国藩亲到书局去了一趟,见设备简陋的书局里堆放着一叠叠刻印俱佳的船山遗书,
他欣喜地翻阅着,把书凑近鼻子边,贪婪地闻着,觉得油墨喷出的气味真香。陪同一旁的欧
阳兆熊笑道:“前人说唐诗可以佐酒,你也真像要把这本书吞吃掉似的!”
“小岑兄,不瞒你说,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屏去一切世事,学当年李邺侯那样,到
深山老林里去筑一间茅屋,读尽天下书。”曾国藩说,那神情极为虔诚。
“那真是一种绝大享受,可惜你没有这个福分。”欧阳兆熊大笑,曾国藩也笑了。
离开书局时,曾国藩拉着老友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船山公的书印得差不多了,这是
一大工程,你我都实现了夙愿。
其他存局的译稿也都要刻印出来。洋人机巧之心,造炮制船的奥妙都在这些书里,要想
使中国富强起来,就非要读这些书不可。至于那些耆儒们的著作,也是一生心血所在。他们
大多清贫,无力付梓,我们不印,他们将抱恨终生,学术成果也就会湮灭,所以也得刻印出
来。马穀山若是不支持,你就写信给我,我给你汇银子来。”
欧阳兆熊感动地说:“涤生,我和你的心是相通的。你才大,干大事,我力小,办小
事,总之都要为世人做有益之事。
你放心去直隶吧,我之余生便在此书局了。只要有我在,金陵书局就不会关门,马穀山
不给钱,我卖田产店铺也要把存局的这批书稿刻印出来!”
两双已变苍老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从书局回到衙门不久,赵烈文便引着一个汉子进门来。那汉子挑着两只大木箱。
“大人,欧阳先生给你送了一担礼物。”赵烈文笑嘻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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