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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119 曾国藩 (现代)
作为嘉祥曾氏宗子,所居也太简陋了,雍正爷的赐匾都不能悬挂,未免使人太酸楚。我再送
你四十两银子,你把房子修缮一下,再添一套新衣服,平时也好体面地会见外来的客人。”
先以为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现在又得到一千零四十两银子,五经博士在大失望之后得了
一点小满足。
这一夜,曾国藩在嘉祥书院里想了很多很多:嘉祥县曾氏后裔如此衰微,宗圣公在天之
灵何能心安!湘乡曾氏现在虽说有天下臣民第一家之称,但世人哪里知道,这“第一家”其
实是空的。且不说个中的辛酸苦辣,就说目前的剿捻战局,前途未卜,倘若河防之策再不能
取胜,这第一家便要立即中落了。杀人攻城得来的荣耀毕竟是短暂的,这中间有着许多偶然
性,家族传之长久的兴旺,靠的是礼义诗书!
曾国藩这样想着想着,便更加挂念武昌城里的九弟。河防的成败,很大程度取决于新湘
军在鄂北豫西对捻军的作战。
然而,曾国藩此时做梦都未想到,正是这个曾经给他带来巨大荣耀的九弟,眼下与湖广
总督官文彻底闹翻了,终于导致河防之捷成为画饼一张。
曾国藩第三部——黑雨
七武昌城里,巡抚和总督大开内战——
三个月前复出的湖北巡抚曾国荃,与他的大哥截然不同。
皇家刻薄寡恩的本性,功臣鲜有善终的历史教训,以及四哥反复讲述的白云观丑道人的
恳切规劝,都不能使他大彻大悟。
他依然是目空一切,我行我素,不把称雄皖豫多年的捻军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朝廷的宠
臣官文放在眼里。新湘军的失败使他愤懑,不久又传出彭毓橘被肢解、悬首示众的消息,更
使他暴戾失常了。
彭毓橘是他的表弟,年纪相仿佛,性格也相投,攻打金陵时出力最多。当萧孚泗、朱洪
章、刘连捷等人都不愿再赴战场的时候,彭毓橘慨然应邀为他组建新湘军。现在遭此下场,
曾国荃怎能不伤心,不暴怒?就连奉父母之命暂回湘乡料理家务,路过武昌住在抚署的曾纪
泽,也为表叔的惨死而伤心。
这天深夜,粮道丁守存悄悄进了抚台衙门,秘密会见了曾国荃。
“九帅,杏南将军之死,是由于断粮的缘故。”丁守存向曾国荃透露了一个重要情报。
“粮台为什么不供应军粮?”曾国荃顿时怒火冲天,对着粮道吼道。
“九帅息怒。”长着一副黄瘦马脸的丁守存轻轻地说,“粮台本来贮存一百万斤粮食,
只因官中堂原招募的五千鄂勇被九帅撤了,欠饷一时无银兑现,官中堂命卑职将粮台所有粮
米调出来,按每勇二百斤发放了。杏南将军出兵前,粮台想方设法为他筹集四万斤粮,先想
随后就再运去,谁知粮路给捻匪断了,假若彭将军再多带二万斤,都不致于军心涣散而招此
败。”
“你说的这事有根据吗?”曾国荃两眼恶狠狠地盯着丁守存。
“卑职这里有官中堂的亲笔批示。”丁守存从靴页里抽出一张纸来,双手递给曾国荃。
丁守存并不是曾国荃提拔的人,他为何对曾国荃如此忠心呢?
原来,他不是为了讨好曾国荃,而是要报复官文。两年前,丁守存利用职权贪污了一万
两银子,被人告发,官文将他臭骂了一顿,声言立即参劾。丁守存吓得磕了几百个头,求朋
告友,凑集了一万银子赎罪。官文仍不松口。无奈,丁守存变卖了部分家产,给官文送了一
万银子的礼,官文才许他一个暂不参劾、戴罪效力的机会。因此,丁守存恨死了官文。
正因新湘军初战失利恼羞成怒,又找不到借口推诿责任的曾国荃,这下子抓到了一个大
把柄。待丁守存走后,叔侄俩计议半天,决定先不作声,派人分头搜集官文这些年在湖广的
劣迹,然后再重重地参他一本,以报今日之仇,以雪当年不救援三河之恨!
曾国荃的举动瞒不了官文的耳目。他不敢明目张胆得罪这位杀人如麻的曾九帅,便使了
一个法子,给皇上上了一个折子,说鄂北捻情严重,请赏曾国荃以帮办军务的名义带兵离开
武昌,驻扎襄阳。谕旨很快下来,如官文所请。
曾国荃过去一直带兵在前线打仗,对官场了无所知,又不熟悉本朝掌故,不知帮办军务
一衔究竟有多大,应不应该专折谢恩。于是写信给大哥。曾国藩来信告诉九弟,不必疏谢。
又解释说,近年如李世忠、陈国瑞等降将皆得帮办,刘典以臬司、吴棠以道员亦得之,本属
极不足珍之目,本朝以来亦无此等名目,以后公牍上都不要署此衔。曾国荃接到大哥这封
信,犹如一点火星掉进油锅,立即燃起了熊熊怒火。他恨官文不但要把他排挤出武昌,并且
把他列为道员、降将一类人来奚落。他气得一剑砍掉了书案一角,高叫:“我堂堂炎黄子
孙,岂能仰鼻息于傀儡膻腥之辈!”
吓得曾纪泽忙说:“九叔,隔墙有耳!”
“怕什么!”曾国荃怒斥侄儿,“老子早就想和他们干一场了。你给九叔我草拟一篇参
折,也让他们知道曾九爷是不好欺侮的!”
曾纪泽的文章做得好,在父亲的指导下,也有意识地读过不少名奏章,但自己独立拟
稿,这还是第一次。他关起门来咬了几天笔杆子,冥思苦想,写了一篇近三千字的长奏,列
举了官文几大罪状:贪庸骄蹇、欺罔徇私、宠任家丁、贻误军政、笼络军机、肃党遗孽。最
后这一条虽证据不充分,但性质严重,便也加上去了。曾纪泽写好后,自己觉得有点惴惴不
安,拿给九叔看。曾国荃却非常满意:“写得好!看来你这几年在父亲身边长进不小。就这
样吧,叫文案房安排誊抄,明日拜发。”
“九叔,官文是太后、皇上的亲信,且官居大学士,非一般人可比。为慎重起见,先抄
一份送到济宁州,让父亲看看后再拜发如何?”
“你父亲自从咸丰八年复出后,胆子是越来越小,顾虑则越来越多,事事谨慎,处处小
心。这篇奏疏如给他知道,那一定发不出去,不如不告诉他,今后即使有麻烦事,也省得牵
连到他的头上,由我一人负责算了。”
奏疏拜发了。曾纪泽仍不放心,他自己誊抄一份,派人送往济宁州。
曾国荃这份弹劾大学士的奏章,立即在朝廷和各省督抚中引起轩然大波。官文做官的诀
窍,除先前彭玉麟所指出的不管实事外,还有一个,那便是善于笼络京官。京官地位重要,
但俸禄并不高,因无地方实权,额外收入很少,全靠地方大员接济。官文自咸丰五年出任湖
广总督以来,就十分重视对京官的联络。每年入夏的冰敬,入冬的炭敬,比哪省督抚都要丰
盛,而且送的面广,上上下下都满意,遇到端阳、中秋、重阳、年关这些佳节,他则有选择
地分送各部要津。朝廷派下的大小钦差来到武昌,他的礼数最周,招待最好。官文哪来的这
多钱?还不是两湖的民脂民膏!所以尽管民怨沸腾,官文的位子却是铁打的,湖督一席,一
坐便是十三年。曾国荃拼死拼活打下金陵,只挣个伯爵,他在武昌悠闲自在,也得了个果威
伯的美名。这便是官文的本事!
朝廷各部对曾国荃一到武昌,便参劾总督的行为普遍不满,尤以军机处为甚,因为奏折
中有“军机处故意与鄂抚为难,凡有寄谕,从不径寄,而由督署转递”的字样,触到了军机
处的痛处。军机大臣胡家玉面禀太后,说曾国荃将军事失利的责任推给官文,居心不良,所
奏情事多有不合,宜驳回。慈禧太后命兵部派员到武昌密查核实。
济宁州里,曾国藩接到曾纪泽的禀帖,将奏疏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老九的使气任性,
办事孟浪,使他深为痛心。他顿足叹息,预感此事将招致严重的后果。必须给老九明确地指
出:不能走得太远!他提笔作函:
官秀峰一事业已奏出,但望内召不甚着迹,替换者不甚掣肘,即为至幸。弟谓命运作
主,余素所深信;谓自强者每胜一筹,则余不甚深信。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
强,必须多出贤子弟;一身之强,当效曾、孟修身之法与孔子告仲由之强,可久可常。此外
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刚
不可。
又给纪泽写了一封信,严责儿子不但不去劝止九叔,反而拟此言辞尖刻的奏蔬,为之推
波助澜,太不懂事了。
刚好这时李鸿章来徐州视察军务,曾国藩打发赵烈文到徐州去跟李鸿章商量。李鸿章一
听,也觉得老九莽撞了。他沉思良久,对赵烈文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由恩师出面打圆
场,密保官秀峰,并以兄长的身分批评九帅作事草率,尽量把事情化小。不知恩师意下如
何。”
赵烈文回济宁后,向曾国藩转述了李鸿章的主意,并认为这是个可行的办法。曾国藩从
心里来说并不愿意这样抑荃扬官,但考虑到老九非官文的对手,倘若官司打败,调离湖北,
新湘军便不再存在,全盘计划将会打乱。为了河防之策的顺利执行,从剿捻大局出发,只得
出此下策。几天后,一封密保官文的奏折由济宁州发出了。
接到大哥的信后,曾国荃的头脑开始冷静了点,原拟的第二份参折暂时搁下未发。曾纪
泽则遵父命离开武昌南下,跳出这个是非***。
不久,来武昌调查督抚纠纷的钦差回到京师,将曾国荃所列官文各条一一驳回。都察院
的御史上书,奏官文为肃党余孽事既不成立,曾国荃则为诬陷,例应反坐。其他各省督抚中
也有人上奏,说曾国荃侍功傲物,打仗失败,应予惩治。
慈禧太后对此事颇感为难。她既需要官文这样忠实的家奴,也需要曾国荃这样能斗的鹰
犬。眼下捻军势力强大,国事未安,曾氏兄弟和湘淮军是她依赖的柱石。但官文无过受辱,
朝野物议甚烈,不压一压曾国荃也难平众怒。她想给曾国荃一个“降二级处分”,犹如当年
曾国藩为杨健请入乡贤祠所得的结果一样。
这时,接替杨岳斌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给朝廷来了一份词气亢厉的奏疏,称赞曾国荃
劾官文一疏,是当今天下第一篇好文章,第一等好事,人心大快,正气大张,并以自己在湖
南抚幕多年的身分为证,指责官文贪劣庸碌,不堪封疆重寄,请求太后、皇上撤官文之职,
以昭朝廷公正之心。左宗棠正处在平回民之乱的前线,他这封奏折的分量,远胜他省督抚和
都察院的御史。曾国藩密保官文的奏折此时也到了慈禧的手中。慈禧是个精明的人,她深知
曾国藩不早不迟,恰好这时来封保官的折子,无疑是在为弟弟弥缝,希望这件事不要水火不
容地闹下去。曾国藩的这个态度很使慈禧欣慰。她想:倘若曾国藩和弟弟站在一边,坚决与
官文为敌,那就更麻烦了;曾国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慈禧决定按督抚不和的处置成例来个
和稀泥。于是将官文内调京师,以大学士掌管刑部,兼正白旗蒙古都统,调李鸿章为湖广总
督。因苏抚一职暂不能离开,遂调湖南巡抚李瀚章暂署湖督,由刘昆接替李瀚章。对曾国荃
则未加任何指责。一场大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正当曾国藩为九弟平安度过险境,湖督一职落入湘淮军手中而欣喜的时候,赖文光、张
宗禹趁着清廷官场这场内耗的大好时机,在禹州大败郭松林部,然后挥师北上,率领五万铁
骑,轻而易举地突破由豫军守卫的朱仙镇至开封府一带的防线,昼夜急驰,挺进鲁西。苦心
经营半年之久的河防大计,一夜之间便付之东流。消息传来,曾国藩在济宁州一病不起。
曾国藩第三部——黑雨
八若许当初亲骑射,河淮处处是高楼——
新湘军的再次大败和河防之策的彻底破产,给官文抓到了报复的把柄。官文现在处于极
为有利的形势:京师本来就有一大批曾氏兄弟的反对派,他们之中一部分出于正统观念,认
为一家兄弟两人手握重兵,位居督抚,且功盖天下,不是国家之福,尽管有裁军自抑之举,
仍是隐患。这中间有满人、蒙人,也有不少汉人。一部分是嫉妒眼红。这中间多为满蒙亲
贵,自己无能,却又不让别人发挥才干,便以汉人宜防的祖训,不断地提醒规劝太后、皇
上。现在曾氏兄弟军事失败了,这两部分人自觉地结合起来,要求朝廷乘机制裁他们一下,
以示天威而杜异心。官文本人位高权重,钱多势大,他并不买曾国藩密保的帐,指使、收买
一批言官上书弹劾,要求朝廷收回钦差大臣之命,罢曾国藩的两江总督之职。就这样,短短
的半个月内,曾国藩一连接到军机处寄来的两道严责上谕和御史穆辑香阿、阿凌阿等五人措
词强硬的参劾抄件,面临着带兵十多年以来,直接针对他而来的最险恶的政治形势。五十六
岁的曾国藩,在经历过一番极度的痛苦之后,头脑异乎寻常地冷静下来。
他反复对河防之策进行自我检讨,又重新翻阅《明史》,细心研究明末官军对付高迎
祥、李自成的办法。高、李的部队是继黄巢之后,最有成就的流动作战的军队,明朝官军将
领们,包括能干的杨嗣昌都无法对付,大明王朝最终就栽在李自成的手里。这中间只有一个
人最有本事,那就是孙传庭,而孙传庭的制胜之策便是围堵。捻军也是流寇,而自己所采取
的沙河、贾鲁河、淮河沿线包围的战略,与孙传庭的办法是一致的。曾国藩坚信河防之策是
正确的,决不能因一次失利而予以否定。但现在朝野一片聒噪,似不给他以总结教训再决胜
负的机会。对于这个现象背后的一切,曾国藩洞若观火。他不再像咸丰初年初出茅庐时的一
味蛮干,硬拼到底,也不再像打下金陵后成天如同履薄临深,为防功高震主而不顾一切地自
我裁抑,他这次要跟朝廷软顶一场。
曾国藩用的依然是老子以退为进的办法。他借病重难速痊为由,上疏太后、皇上,请开
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之缺,并请另简钦差大臣接办军务,自己以散员留营效力,不主调
度。又附片奏河防失败,剿捻无效,请将一等毅勇侯封爵注销,以明自贬之义。
奏疏拟好后,赵烈文、汪士铎、薛福成等人都劝他不必如此。担心朝廷会像咸丰八年那
样顺水推舟,全部接受。曾国藩执意拜发。他并非意气办事,他有自己的深沉思考。
捻军势力仍很强大,一日不平息,太后、皇上就一日不会安宁。自从僧格林沁死后,绿
营、旗兵再没有一支部队可以独任此事,平捻,非湘淮军莫属。淮军五万精兵,天下无出其
右,湘军陆师力量虽弱些,而二万长江水师却仍然是一支强大的力量。所有这些军事力量,
其实就是他和李鸿章的私家武装。因此,朝廷目前要完全抛开他是不可能的。就是起用李鸿
章为钦差大臣,湘军水陆两支人马也不会服服贴贴听李鸿章的话,还得他点头才是。这便是
曾国藩对自己力量的信心所在。即使退一万步讲,朝廷绝情绝义,不顾后果将他开缺,他也
不再留恋,立即挈眷回荷叶塘。他甚至后悔,早知有今日,不如当初打下金陵就与老九一起
辞官回家为好。
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位女主,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她主持朝政已逾六年,比起“叔嫂合
谋”的三年前来,显然要成熟多了。她曾经下过大力气对朝中的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军
机大臣,以及各省的督抚一个个地作过深入的研究。其中,对曾国藩所下的功夫最多。自道
光十八年点翰林以来,三十年间曾国藩每年做的事情及年终考评密语,宫中都完整地保存
着。慈禧全部调来审阅。再加上这几年的直接交道,尽管从来没有见过面,关于这个为保卫
她儿子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书生出身的汉大臣的一切长处短处,心性品行,她已有了
一个基本认识。她知道,曾国藩要求开缺江督、注销侯爵云云,都不过是对朝廷的批评和御
史的参劾表示不满而已。在慈禧的心目中,这个年老的湘军统帅和他所统辖的湘军一样,已
经暮气深重,不能再留在前线了,希望只能寄托在年富力强的李鸿章和方兴未艾的淮军身
上。按慈禧的意思,军机处拟了一道上谕:
年余以来,曾国藩所派将领驰驱东、豫、楚、皖等省,不遗余力,歼贼亦颇不少,虽未
能遽蒇全功,亦非贻误军情者可比。御史穆辑香阿等人之疏着毋庸议。曾国藩着回两江总督
本位。湖广总督、暂署两江总督李鸿章着授为钦差大臣,专办剿捻事宜。朝廷赏功之典具有
权衡,该大臣援古人自贬之义,请暂注销候爵,着无庸议。
上谕到了曾国藩手里,他心中甚为不快。太后、皇上虽作安抚,实际上仍认为他剿捻无
能,逼令他离开前线。他不服气,又上一折:
钦差大臣关防已赍送徐州交李鸿章祗领。钦奉谕旨,饬臣回本位。臣自度病体不能胜两
江总督之任,若离营回署,又恐不免畏难取巧之讥。请仍在军营照料一切,维系湘淮军心,
庶不乖古人尽瘁之义。
为表示自己的决心,曾国藩将朝廷颁发的两江总督和一等毅勇侯两颗铜印封起来,另刻
木质关防一颗: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一等侯行营关防”。并将此事附片上奏。
慈禧太后看完这道奏折后微微一笑,命军机处再拟旨:
曾国藩请以散员仍在军营自效之处,具征奋勉图功,不避艰险之意。惟两江总督责任綦
重,湘淮军饷,尤须曾国藩筹办接济,与前敌督军同为朝廷倚赖。该督忠勤素著,且系朝廷
特简,正不必以避劳就逸为嫌,致多顾虑。
这道上谕,肯定了他的功绩,表示了对他的倚重,曾国藩看后略觉心舒。但他意犹未
足,于是三上奏折,请开两江总督、协办大学士之缺。
十天后,上谕以日递五百里的速度送到济宁州曾国藩行营:
曾国藩当体仰朝廷之意,为国分忧,岂可稍涉嫌虑,固执己见!着即懔遵前旨,克期回
任,俾李鸿章专意剿贼,迅奏肤功。
显然,慈禧为曾国藩三请开缺的举动而愤怒了。双方都未在原定的基调上后退一步。赵
烈文、汪士铎等人都来劝说,就此罢休算了。曾国藩也觉得骑虎难下。最后,他下了狠心,
与其这样以失败之员重回江宁,赧颜见江东父老,不如干脆让她全部开缺,回荷叶塘做老农
算了。辞职毕竟不是谋反,再有人从中挑唆、搬弄,也不至于到达杀头灭门前功尽毁的地
步;只要不到这一步,他就不怕。正拟第四次再辞江督时,内阁又递来一道上谕:“曾国藩
着补授大学士,仍留两江总督之任。”
慈禧太后终于让步了,曾国藩也就不再固请了。他收拾行李,带着幕僚们打马重回江
宁。一路上心事重重,很少说话。在徐州城外,路过有名的折柳长亭时,曾国藩在轿中隐隐
见长亭粉壁上题满了诗,打头的一行字大些,写的像是“中兴将帅咏”几个字,他吩咐停轿。
曾国藩走出轿步入亭中,抬头细看,粉壁上写的是十首七绝,总题叫“中兴将帅咏”,
每首咏的是一个带兵将领。他一首首看着,前八首像是咏的赛尚阿、乌兰泰、吴文镕、江忠
源、何桂清、胡林翼、胜保、僧格林沁,看到第九首时,他的心跳了起来,那诗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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