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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115 曾国藩 (现代)
“少荃,你来得正好。”李鸿章这几句假话当然瞒不过曾国藩,但现在他不计较这些
了。“明天就在这里举行交接督篆的仪式吧!”
“明天?恩师一切都准备好了?”李鸿章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
“准不准备好,都容不得我再呆在江宁了,催行的上谕昨天又来了一道。”曾国藩苦笑
着,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
“僧王新殒,捻战无主帅,圣虑焦灼,中外倚恩师为砥柱。恩师受命誓师,天下人心方
可安定。”李鸿章说,态度是诚恳的。
“少荃,我这根砥柱是建在你和你的淮军之上,有你和淮军作为基础,砥柱方可立于中
流。”曾国藩目视李鸿章,右手已习惯地抬起来,在胡须上来回梳理着。
“恩师言重了。”李鸿章诚惶诚恐地说,“当初恩师让门生招募淮军,就已预见了这一
步。如今淮军能够供恩师驱驰,这不只是门生个人的荣幸,更是整个淮军的荣幸。”李鸿章
说到这里,似乎动了真情,眼角有点红了。
这几句话使曾国藩感到欣慰。是的,自己当年的选择是不错的,李鸿章毕竟争了气,把
淮军训练出来了。这就是他的大过人之处,眼下这个世界,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少荃,我跟你说句真心话,你千万不要误会。”曾国藩安详地望着英俊豪迈的门生,
平静地说。
“不知恩师有何赐教?”李鸿章却不安起来。心想: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老头子的
手里,少不了有一顿严厉的训斥。他作好准备,现在这个时候,不管老头子说什么,哪怕完
全不是事实,也要全部接受过来,决不还嘴,决不分辩。
“少荃,我要趁这个机会向太后、皇上辞去两江总督的职务,由你来正式担任。”
曾国藩的眼光分明昏花多了,但在李鸿章的眼里,这昏花的眼光背后依然埋藏着昔日的
犀利、阴冷!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不明白老师的弦外之音,赶紧说:“恩师,门生
奉圣命暂且护理督篆,两江一切举措,悉遵恩师旧章。待恩师凯旋,门生跪迎郊外,恭还督
篆。若有自作主张之处,那时当听任恩师杖责。”
李鸿章毕竟是聪明人,这番对话,虽没道中窾要,却也的确消除了曾国藩心中的某些顾
虑。他微笑着说:“少荃,你领会错了,我不是怕你在署理期间改变我的章程。我有哪些不
妥当的地方,你尽可修改。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忝为乃父同年,又曾和你一起探讨过为文之
道,你能超过我,我岂不高兴!”曾国藩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郑重地说,“此事我
已考虑很久了。我近来精力越来越不济,舌端蹇涩,见客不能久谈,公事常有废搁。右目一
到夜晚,如同瞎了一般。
左目视物,亦如雾里看花。两江重地,朝廷期望甚大,不能由我这样的老朽尸位,江督
一职迟早要让贤。我带兵前敌,粮草军饷都出自两江,且两江乃淮军的家乡,让别人来接这
个位子,你说我如何能放得心?我环视天下督抚,只有你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李鸿章终于明白老师的意思了,他以坚决的口气说:“恩师只管放心前去,切勿存后顾
之忧。粮糈银钱,门生自会源源不断地提供,决不会使恩师再有当年客寄虚悬的局面出现。
至于刘铭传、潘鼎新、张树珊、周盛波,门生已严厉训诫过他们,要他们恭恭敬敬地服
从恩师的调遣。若有不服之处,请恩师以军纪国法处置,门生决不会有丝毫异议。老三、老
四一向敬恩师如同父亲一般,将代我监视淮军。军中情况,他们都会随时向我禀报。淮军就
是湘军,就是恩师的子弟,恩师尽可驱使。两江重地,非恩师不可镇压。漫说恩师精力过
人,就是真的累了病了,凭恩师的威望,两江亦可以坐而治之。前代有汲黯卧榻而治。汲黯
算得什么,他都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何况恩师!”
李鸿章真会说话,说得曾国藩舒心起来,顾虑也去掉了,上午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少荃,明天上午交印仪式如期举行,后天一早我登舟北上!”
第二天,隆重的交接督篆的仪式过后,曾国藩又与江宁藩司以及其他高级官员将公事作
了最后交代。下午,又与幕府人员作了长谈。一直忙到深夜,才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着
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发觉自己划着一只木船在登山,弄得浑身大汗淋漓,船却一步未动,
急得双腿乱蹬。
“夫子,你怎么啦!”欧阳夫人吓得忙挑灯照看,曾国藩这才醒过来,全身衣裤已湿透
了。看看钟,还只是寅初。换过衣服后,曾国藩再也不能入睡了。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坐船出
征了,乘舟登山之梦,岂不是预示着此次北上征捻将会极为不顺?曾国藩想到这里,心情又
沉重起来。
刘松山、易开俊、张诗日等人统率的八千湘军陆师,潘鼎新、张树珊、周盛波统率的三
万淮军都已先后开赴前线,约定六月上旬在徐州会合,等待曾国藩来后再作军事布置。鲍超
新建的霆军,则还要过几个月才能上战场。曾国藩的老营由黄翼升亲自统率三千长江水师护
送,这三千水师今后就作为亲兵留在曾国藩身边。对于湘军,曾国藩最信得过的便是他亲手
创建的水师,而保留下来的水师现在又起大作用了。
一清早,李鸿章在督署举行盛大的饯行宴会。李鸿章的性格与乃师大为不同。他爱讲排
场,出手阔绰,喜欢热热闹闹、如火如荼。他永远记得在安庆怀宁酒楼,恩师为他东下上海
所举行的酒会,以及在那次酒会上所作的非同寻常的谈话。今天,由他来作主人为恩师北上
饯行,李鸿章踌躇满志,心里充满了自豪感。他要以加倍的隆重来报答恩师的大恩大德,也
要以豪迈的姿态向众人表示:从他今天正式坐定这把交椅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更有声有色。
生性俭朴的曾国藩不习惯这种豪华的场面,何况他心底深处抑郁不乐,他只动了几筷子,喝
了两口酒后便离席了。
此时,下关码头已按李鸿章的布置,摆开了异乎寻常的送行仪仗队。这里彩旗飘舞,鼓
乐齐备,临时扎起的牌坊一座接一座,手执刀枪、盔甲鲜明的卫队一排挨一排。最为起眼的
是一字儿安放在江边的百门西洋大炮,一律炮口指着江面。西起九洑洲,东至草鞋峡的江面
上已不见一只民船。装饰一新的水师战舰雄赳赳地等待出发,那只特大号的“长江王船”的
桅杆上,高高飘扬着硕大无朋的帅字旗,猩红哈拉呢上那个星绣“曾”字,两里外都可以看
得清楚。
曾国藩带着黄翼升、赵烈文、薛福成等文武僚属,在李鸿章、彭玉麟等人陪同下来到码
头边。纪泽、纪鸿兄弟也来为父亲送行,罗兆升、纪琛夫妇带着不到半岁的幼子也来了。
他们遵父命回湖南原籍。今天是大大吉日,又有许多人送行,罗兆升觉得这时和岳父一
道离江宁最是风光。他们夫妇受全家人所托,代表家人送父亲大人到扬州,然后再转船西上。
在一片热闹的鼓乐声中,曾国藩向送行者频频挥手致意,然后踏过跳板,上了王船。就
在水手缓缓起锚的时候,只见江边指挥楼一面红旗对空挥舞了一下,顷刻间,百门西洋大炮
齐鸣,江面上腾起无数朵冲天浪花。那响声,直欲震破碧空;那波浪,如同要翻卷长江。北
上的官兵们为此壮观场面激动地鼓起掌来,曾国藩也为门生的精心杰作而感动,却不料王船
舱中那个幼小的生命,被这震天撼地的响声吓得大哭大闹起来。三姑娘纪琛急得从奶妈手里
接过来,自己拍打着儿子,口里喃喃地念道:“好崽,不要怕,娘在这里!”
炮声接连不断,越来越响,婴儿越哭越厉害。罗兆升气得直跺脚,心里骂道:“该死的
大炮,还不早点停下来!”
曾国藩在一旁也急了。他很喜欢这个小外孙。每天回到后院,他都要逗逗亲亲,而过
去,他的众多的儿女,一个也没有得到父亲这样的慈爱。直到最近半年来他才体会到:含饴
弄孙,自有人生真乐趣!眼看着小外孙哭得气绝而止,又转而手脚抽搐,他心里害怕了:
“纪琛,你赶快抱孩子上岸去!”
立时便有两个亲兵过来招扶。纪琛一家连同奶妈匆匆出舱,上了跳板。曾国藩忽然想起
了什么,对着跳板大喊:“让孩子全好后再回湖南,听见了吗?”
炮声终于停住了,王船缓缓地向下游驶去。曾国藩坐在船舱里,脑子里乱哄哄的。“小
儿惊风,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可爱的小外孙,难道就这样被礼炮声送回去了吗?
北上督师的两江总督,一如荷叶塘的普通田舍翁,为小外孙的不幸焦虑万分。他哪里知
道,此刻,他所钟爱的,并对之寄与莫大期望的外孙子,已在母亲的怀抱里慢慢僵硬了。
曾国藩第三部——黑雨
三国宝被陈国瑞抢去——
曾国藩到达徐州后,各路将官早已在此恭候。他将出发前与彭玉麟、李鸿章等人仔细磋
商,出发后在舟中又与黄翼升、赵烈文等人反复斟酌后所制定的剿捻计划作了布置。这个计
划,曾国藩称之为“文武结合”。
武的方面,他改变了僧倍林沁以动制动、节节尾追的被动局面,建立以静为主、动静配
合的战术。他重点防守五镇:江苏徐州,由他本人亲自坐镇;山东济宁,由刘铭传驻防;安
徽临淮,由刘松山驻防;河南周家口、归德两镇,分别由张树声、周盛波驻防。另有四支游
军:潘鼎新、易开俊、张诗日统率的三支陆师,再加上李昭庆率领的一支马队,负责短距离
追剿,救援急难之处。曾国藩又令山东巡抚阎敬铭、河南巡抚吴昌寿、安徽巡抚乔松年、江
苏巡抚李鸿章各以本省绿营防守兖州、沂州、曹州、陈州、庐州、凤阳、颍州、泗州、淮
安、海州等地。这些地区素来是捻军活动频繁的区域,在军事上有很重要的地位。这个战
术,曾国藩以一句话概括,即变尾追之局为拦头之师,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寇。
文的方面,主要在查修圩寨。曾国藩责令各省巡抚在捻军经常出没之地修筑圩寨,设立
圩长。遇捻军来时,须将所有人丁、牲畜、粮草都集中到圩寨中,由民团把守,实行坚壁清
野,使捻军得不到一点给养。又制定查圩法,对圩寨进行彻底清查。把与捻军关系深的人列
入莠民册,按册稽捕捉拿正法。其他的列入良民册。五家具保结于圩长,有事则五家连坐。
圩长具保结于州县,有事则圩长连坐。以此来切断捻军与百姓的联系。曾国藩派薛福成代他
巡视各处,监督州县执行。薛福成临走之时,曾国藩向他交底:“你生在书香之家,长期受
诗礼薰陶,我怕的是你姑息纵容,执法不严,不怕你专擅自主。当年胡文忠分送给九帅一副
对联: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把严慈之间的关系说得最是恰当。乱世当用重典,除暴才
能安良,此治国不易之法。我授与你生杀予夺之大权,你尽管放心去用。”
薛福成受此器重,气血大涨。他带着一批像他一样的年轻书生,在捻军的家乡蒙县、亳
县一带,雷厉风行地清查圩寨,大开杀戒,有的一个寨一次就杀十多人。薛福成这一手的确
厉害。蒙、亳一带百姓人人自危,再也不敢与捻军有联系了。从此,捻军不能回家乡,变成
东奔西闯的流亡大军。
文的方面收获甚大,武的方面却不如人意。几个月来,湘淮军与捻军交战四五十次,基
本上无胜仗可言,而济宁城外刘铭传与陈国瑞的械斗,又更使曾国藩气愤不已。
陈国瑞是僧格林沁手下第一员大将,十五岁在家乡湖北应城投太平军,后又投降清军,
被总兵黄开榜看中,收为义子,先后隶属于袁甲三、吴棠部,后归僧格林沁。陈国瑞身长不
及中人,然勇悍冠绿营旗兵,打仗时常着红盔红甲,被人称之为红孩儿。苗沛霖叛乱时,他
率部围剿,连战连胜。苗沛霖退寨固守,陈国瑞扎营于外。营外炮子如雨,营中陈国瑞饮酒
如常。忽然,一发炮子将他手中酒杯击碎,士卒劝他避一避。他抓起一把椅子,端坐营房
外,高声大叫:“我是陈国瑞,有种的向我开炮吧!”寨里连放数十炮都不中,吓得不敢再
打。从此,陈国瑞的名声更大了。
僧格林沁死后,他以处州镇总兵身分护理钦差大臣关防,驻扎济宁。借格林沁虽败,但
他并不认为自己不行,对于刘铭传的进驻济宁,怀着不满情绪。而这个淮军将领刘铭传,也
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刘铭传生长在民风强悍的淮北平原,自小便养成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霸之气。十八
岁那年,附近一个土豪到他家里敲榨勒索,他父亲一时拿不出钱来,跪在土豪面前求情。
土豪踢了他父亲一脚,又臭骂了一顿,限他三天交齐。临出门时,又狠狠地抽了几鞭
子。他父亲和两个兄长倚门哭泣。刘铭传回家得知情况后,气得大声训斥两个哥哥是孬种:
“岂有父受辱而子不报仇之理!”说罢跨马外出寻找那个土豪。
在一条大街上,刘铭传遇到了仇人。他指着骑在马上的仇人痛骂。刘铭传个头不高,那
人欺负他是一个未成年的大孩子,对他的责骂毫不在意,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对他说:
“你也不要骂了,敢用这把刀来杀我,就算有种。”说完,对着身后十多个爪牙哈哈大笑。
刘铭传听了,二话不说,拍马向前,冷不防从那土豪手里抢过刀,顺势一刀,将他砍下马
来,然后从从容容下马割了首级,再上马,扬起仇人的头颅,高喊:“我已为父亲报了大
仇,也不要这条命了,有本事的,上来跟我比试比试!”
刘铭传的气概把土豪的爪牙们全都镇住了,谁也不敢上前,吓得四处奔逃。那时淮北已
大乱,强者聚众纠徒,据寨为王,大家见刘铭传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胆量和本领,便都来
投奔他。就这样,他很快拉起了一支人马。李鹤章、李昭庆在家乡办团练,与刘铭传往来密
切。李鸿章回籍招募淮军,第一个便看中了他。
刘铭传一贯以老子天下第一自居,根本不把败军之将陈国瑞放在眼里,完全以一派接管
大员的身分,神气十足地将五千铭军驻扎在城外长沟集,传话叫陈国瑞来见他。骄暴成性的
陈国瑞怎会吃他这一套,不仅拒不相见,且存心要给刘铭传来个下马威。
陈国瑞早已垂涎于铭军的洋枪。这天半夜,他趁着刘铭传不在营房的机会,亲自指挥五
百个弟兄突入长沟集,杀死二十多个淮勇,抢走了三百多条新式洋枪。陈国瑞还溜进刘铭传
的卧房,取走了挂在墙上那支价值二百五十两银子的法国造特制长枪。又见案桌上摆着一个
特大的古色古香的铜盘,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很稀奇,也把它扛在肩上,兴冲冲地带
走了。
第二天一早,长沟集的铭军怒火冲天,刘铭传不仅为死人丢枪而愤恨,更为丢失古盘而
痛心。这个古盘不是寻常之物,它是一件真正的国宝,刘铭传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传奇般地得
到它。
那是同治三年四月,刘铭传攻下苏南重镇常州,住进原太平军护王府。这天后半夜,刘
铭传从西大街妓院远香楼回来。嫖妓晚归,毕竟不太体面,他不叫醒门房,绕着围墙,选了
个冷僻之处翻墙而进。跳下墙后,发现这里是马厩。几匹高大骏马正在吃夜草,一盏昏黄的
马灯悬挂在柱子上,马伕不知到哪里睡觉去了。他走过马厩边,突然听见一个悦耳的金属撞
击声传过来。他好奇地停住脚步,仔细一听,又是一声。这下他听清楚了,是从马厩里传出
的。他径直向马厩走去。他惯常骑的黑旋风见主人进来,吃得更欢快了,头一摇,又发出一
个悦耳的声音。刘铭传看清楚了,这声音正是黑旋风嘴上的铁笼头,撞击槽子里的金属物品
而发出的。槽子里会有什么东西呢?他伸手摸去,在草料中摸出一块黑黑的铁盘来。这铁盘
相当大:长约四尺,宽二尺多,高一尺多,成长方形状。用手摸摸,盘底部还铸着几行字。
他觉得有趣,便把它扛回房间。
次日,刘铭传把铁盘洗干净,盘底部露出几行字。文字古奥,他认不出来。恰好潘鼎新
来,刘铭传请举人出身的潘鼎新鉴别。潘鼎新将铁盘左看看,右瞧瞧,又把盘底上的字细细
琢磨了半天,突然拍着刘铭传的肩膀叫道:“省三,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宝贝!”
刘铭传吓了一跳,笑着说:“琴轩大哥,你不是逗我吧!”
“谁逗你?”潘鼎新正色道,“你这个楞头青,你是捧着个金菩萨,还把它当作黄泥巴
人哩!”
“真的?”刘铭传大乐起来,“琴轩大哥,这家伙宝在哪里?”
“这个盘子,你若是问别人,哪怕他是博学通人,也不一定知道。今天算是你走运,碰
上我了。”潘鼎新得意地说,“道光三十年,我在国史馆承修大臣传,偶尔看到道光十七年
的大事记上载有这样一件事:三月陕西宝鸡虢川司出土一件青铜古盘,盘底有铭文一百十一
字,记叙虢季子白奉周王命征伐猃狁,大胜,在周庙受赏等事。此盘是迄今为止出土的最大
的西周青铜器皿,正拟送入大内珍藏,却突然被人所盗,下落不明。”
“丢了?”刘铭传听得发呆,不觉惋惜地叫了一声。
“你这个傻瓜!”潘鼎新笑道,“不丢,哪有你小子的运气!”
“嘿嘿!”刘铭传又傻笑起来。
“自那以后,这个虢盘便杳无音讯了,不想被你得到,你好大的福气呀!是长毛陈坤书
收藏的?”
刘铭传胡乱点点头,再补充一句:“琴轩大哥,你凭什么断定它就是那个古盘呢?”
“你这个不开窍的家伙!”潘鼎新将盘底翻过来,以手指敲打着那几行刘铭传不认识的
钟鼎文,说,“这上面不是说得一清二楚了吗?”
刘铭传算是全服了,暗暗地感谢苍天赐宝。他当即捧出二百两银子来,笑嘻嘻地对潘鼎
新说:“琴轩大哥,这点银子权且作为小弟的谢礼,你可千万别将此事说出去了。”
刘铭传对此盘爱不释手,随身携带。淮军将官多不读书,谁也不知道它的价值。刘铭传
当然不会说出,心里盘算着:打完捻军后,把它运回庐州老家珍藏起来,作为传家之宝留给
子孙。谁知昨天半夜竟被该死的陈国瑞窃走了,他如何不愤怒!真恨不得将陈国瑞抓来抽筋
剥皮。
刘铭传点起二千淮军,以复仇的疯狂向济宁城冲去。陈国瑞遭前次惨败,元气尚未恢
复,抢来的三百多杆洋枪又不会用,如何能敌得过淮军如雨点般的枪子?不到一个时辰,济
宁城里四五十名绿营兵倒在血泊中,淮军的三百多杆洋枪失而复得,陈国瑞也被生擒,但虢
季子白盘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刘铭传气得狠狠地抽了陈国瑞两个耳光,逼他交出盘子来。陈国瑞并不识这个宝,拿回
去看看后,就叫人丢到杂屋里去了。一向骄横不法的陈国瑞被这两个耳光打得七窍生烟,知
道刘铭传看得重,他就偏不说。刘铭传骂道:“你这贼性不改的老长毛,不交出盘子,老子
活活饿死你!”
陈国瑞被锁在屋子里,整整一天过去了,粒米滴水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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