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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11 曾国藩 (现代)
更欢喜,病都好了几分,也间或可以下床走动了,吩咐家里作准备,迎接哥回来。又是粉刷
房子,又是做新衣——全家人每人做一套。孙儿们读书不长进,就骂他们:‘过几天大伯回
来,看你们有脸见?’儿子们哪件事没做好,就教训:‘等你大哥回来后,我要告诉他!’
好了半个月,又因兴奋过头,躺倒在床上,口里整天念道:‘不要让我就走了,我宽一就要
回来了,让我再看看宽一吧!’”曾国藩忍不住又小声抽泣起来,国蕙也伤心得说不下去。
家人送来两杯热茶,兄妹接过。喝一口茶后,国蕙继续说:“到了六月初十上午,娘的病突
然恶化,痰涌上喉,不能开口,满弟赶紧到镇上请来金太爷。金太爷也没办法,只让灌参
汤。灌下一碗参汤后,又拖了两天。十二日点灯时分,看看不济,爹把全家人叫到娘跟前。
娘这个望望,那个瞧瞧,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死劲用手指柜子。大家都不明白她老人家的意
思。我想,娘是不是要看看她平素爱穿的衣服,连忙从柜子里把娘的几件好衣拿出来,送到
娘的面前。娘用手轻轻推开。四弟妹以为娘要把家里的钥匙亲手交给哪位媳妇,急忙从柜子
里捧出一大串钥匙来,娘死命摇头。还是爹懂得娘的心思,他知道全家人都在,唯独缺了
哥,娘见不到哥,想再摸摸哥寄回来的家信。爹亲手从柜子里取出哥这些年寄回来的一大捆
家信,放到娘的枕边,娘双手摸着摸着,慢慢地咽了气……”
曾国藩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捂着脸,又失声痛哭起来。他想起与母亲最后诀
别的那一天——
那是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曾国藩散馆进京。天尚未明,在“哇哇”的啼哭声中,
次子纪泽降临人世,曾国藩心里高兴极了。长子祯第二月因痘夭折,夫人欧阳氏一直心里难
受,现在她有了安慰。尤其是母亲,抱孙心切,见添的又是一个孙子,笑得合不上嘴。吃罢
早饭,全家人送曾国藩上路。母亲不顾劝阻,一定要送他。老人家牵着他的手,沿着山路,
顶着北风,一直送出十里之外。他那时已经二十九岁,做父亲了,而母亲却仍把他当作小孩
子,像以往每年送他到衡州城里读书一样,一路叮咛不止。母亲噙着眼泪,嘱咐他要爱惜身
体,好好在京城做官,今后遇到机会,要回家来看看老父老母。曾国藩走出两三里外,回过
头来一看,母亲仍站在路边小山头上,北风吹动着她的花白头发,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
多少年来,这情景总在曾国藩脑中萦绕,牵动着他的无穷无尽的乡恋。今天,儿子特意
回来看母亲了,母亲却已不能睁开双眼,看一看做了大官的儿子。老天爷呀!你怎么这样狠
心,竟不能让老母再延长三四个月的寿命,由远归的游子陪伴她老人家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
日子呢?!一刹那间,曾国藩似乎觉得位列卿贰的尊贵、京城九市的繁华,都如尘土烟灰一
般,一钱不值,人生天地间,唯有这骨肉之间的至亲至爱,才真正永远值得珍惜。他泪如泉
涌,痛不欲生,不顾一切地扑向棺材,喊道:“娘呀!儿子回来晚了!儿子对不起你老人家
呀!”
整个灵堂又是一片哭声,曾国藩的弟妹们哭倒在棺材旁边。大家思念老太太生前的盛
德,更为国藩的纯孝所感动。极度的悲恸,乌云般地罩住曾府灵堂,一大滴一大滴泪珠雨水
似地洒在棺木旁,洒在遗像前……
叔父骥云过来,把曾国藩扶起,大家也跟着站起来,止住眼泪。厨子进来禀告,夜饭已
准备好。大家簇拥着曾国藩来到一间被称作“白玉堂”的大厅里。待他坐定后,一家人重新
施礼。
麟书招呼大家坐好,吃个团圆饭。曾国藩刚落座,突然想起康福来,连忙打发荆七去
请。康福进来,见是国藩家人团聚,高低不肯坐。曾国藩拉着他,说:“贤弟,今天这餐饭
一定请你和我全家一起吃。”
待康福坐下后,曾国藩将如何在岳州城结识他,后来又如何被长毛抓去,多亏他搭救之
事简单说了一遍,家人无不感慨唏嘘。九弟国荃满斟一杯酒,走到康福面前说:“好汉,你
是我们曾府的救命恩人,我以曾氏全家人的名义,敬你这杯薄酒。”
康福慌忙站起,连声说:“不敢当!这要折了小人寿的!”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吃罢饭,大家劝国藩去休息。曾国藩说:“十多年来,我未在母亲前尽一天孝,病中,
我也没有侍奉过一天汤药。这两个月来,都是你们在操劳。我今夜回来,怎么能不守灵就去
睡觉呢!你们置我于何地?岂不怕乡亲们耻笑吗?”
大家见他说得有道理,又已到三更天了,于是留下满弟和其他几个仆人在灵堂,其余的
便都各自去睡觉。
重新出现在灵堂的时候,曾国藩已经换了孝服,裹着白包布,通体素白。他恭恭敬敬地
在母亲遗像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洗净双手,给每个香炉插上香,给每根蜡烛剪去烛芯,然后
在灵堂四壁前走了一圈,看看这些挽联祭幛是哪些人送的,又细细地看了看各种挽幛的料子
如何,用手摸摸搓搓。看过后,把国葆喊过来,要他指挥仆人们,把自己沿途带回的署江西
巡抚陆元烺、江西学政沈兆霖、湖北巡抚常大淳的挽联高高挂在显眼的地方。
曾国藩手捻胡须,认真地欣赏这三副地位最高的人送的挽联,无论文字书法,都可名列
前茅,尤其是常大淳的那副,用苍劲的魏碑体写就,墨色光润,笔力饱满。曾国藩看着,禁
不住念出声来:“星使从柴桑归来,闻慈母一笑登天,想岳轴千寻,魂依苍昊;皇诰自阙前
颁下,忆家门屡蒙异数,怅烟云万里,望断青山。”
“真不愧衡阳才子,意好,字好,堪称双绝。”他在心里称赞不已。
他在灵桌边坐下来,望着眼前母亲的遗像,呆呆地想着,仿佛母亲就坐在对面,自己还
是三十年前的小书生,在书房里用功累了,跑到厨房,一边帮母亲摘豆子,一边听母亲讲故
事。母亲最爱讲的故事,就是生自己那夜的情景。
八蟒蛇精投胎的传说——
那是嘉庆十六年的时候,曾国藩的曾祖父竟希公还健在。
这年十月十一日深夜,竟希公忽然看见一条巨蟒在空中盘旋,慢慢地靠近家门,然后降
下来,绕屋宅爬行一周,进入大门。
竟希公清楚地看到这条蟒蛇身子有吊桶般大,头进到院子里很久了,才见尾巴渐渐收
入,浑身黝黑有光,斑纹耀眼,长长的信子从嘴里伸出来,上下颤动,嘶嘶作响,蹲在院子
里,两只晶亮透红的眼睛直瞪瞪地望着他。竟希公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醒过来,却原来
是南柯一梦!竟希公感到蹊跷,睡意全无,遂披衣走出屋。但见明月在天,秋风飒飒,四周
阒静。他信步走着,突见空坪上分明爬着一条大蛇,居然左右蠕动,似要前行,竟希公又吓
了一跳。再定睛看时,并不是蛇,而是白果树边那株老藤的影子。竟希公从藤影又联想到刚
才的梦,越发觉得稀奇。正在凝思时,老伴喜滋滋走过来,说:“孙子媳妇生了,是个胖
崽!”
竟希公这一喜非比寻常,赶忙走进长孙的堂屋。儿媳妇正抱着长曾孙。红烛光下,婴儿
白里透红,头脸周正,眼睛微微闭着,似笑非笑的,煞是逗人喜爱。他猛然醒悟了:“这孩
子莫不就是刚才那条蟒蛇投的胎!”他立即把这个不寻常的梦告诉全家,又领着他们去看院
子里的藤影。大家都说蟒蛇精进了家门。竟希公喜极了,对身旁儿子玉屏、孙子麟书说:
“当年郭子仪降生那天,他的祖父也是梦见一条大蟒蛇进门,日后郭子仪果然成了大富大贵
的将帅。今夜蟒蛇精进了我们曾家的门,崽伢子又恰好此时生下,我们曾氏门第或许从此儿
身上要发达了。你们一定要好生抚养他。”
从那时起,院子里那株老藤也受到了格外的保护……
就在黄金堂门外的大坪中,借着烛光,曾国藩看见那棵分别十二年之久的古藤,依然青
翠如故,心中甚是欣慰。他记得母亲还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曾国藩七岁那年的正月,母亲带着他到外婆家去拜年。小小的渔划子里坐着母亲、他和
妹妹国蕙,远道来接的江贵打着双桨,在清澈见底的涓水上,慢悠悠地划着。天气很好,两
岸山坡上树叶枯落、茅草发黄,草木丛中时见一闪而过的羚羊、麂子和野兔水中一群群游鱼
历历可数。他第一次出远门,心里特别高兴。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岸边的山坡,追寻着野
物;一会儿又把手伸到水中,试图捉起一两条小鱼。每当他的小手接触水面时,母亲就显得
很紧张,唯恐他掉到河里去。行到一段急流处,船头扬起的水花,在阳光照耀下,如同珍珠
般发光。曾国藩很欢喜,伸手去抓水珠。正在这时,母亲看到一条大蛇向船边游来。
“蛇!”她惊叫一声,脚一滑,倒在船边。船猛然一歪,国藩掉进水中。母亲惊呆了,立刻
就要往水里跳,江贵拦住她。江贵正要下河,却见国藩两手死命地抓住一根树干,急得哇哇
大叫。船划过去,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拉了上来,江贵说:“表弟福大命大,将来必定大有出
息。”
母亲疑惑地说:“明明看见一条大水蛇游来,怎么会是一段树干呢?一定是那条水蛇变
成树干来救宽一的命,宽一本就是蟒蛇精投的胎。”
到了外婆家,母亲将这段险情一说,大家都说母亲讲得有道理,并恭贺她今后一定会得
到皇上的封诰。
九刺客原来是康福的胞弟——
远处几声鸡叫唤起曾府雄鸡的共鸣,天快要亮了,曾国藩披衣走出黄金堂。黎明前的夜
空,显得更加黑暗。土坪古藤下,一个黑影在跳跃。那是康福在练拳。康福步伐灵活,拳脚
有力,曾国藩看着,心中很是羡慕:能像康福这样有些武功在身就好了,平日可以用来强
身,缓急之间还可以自卫。正在遐想时,康福猛然喊道:“大爷低头!”
曾国藩赶紧把头低下,只听见头顶上“嗖”的一声,一样东西飞过,接着便是“嚓”的
一声,身后木柱上牢牢钉住一把明晃晃的飞镖。康福说声“有刺客”,便一个箭步奔来,从
柱子上拔出飞镖。借着黄金堂里射出的烛光,他看到雪白的飞镖上刻着一个“禄”字,心里
猛地一惊:“糟糕,难道是弟弟来了!”荆七和灵堂里另外几个家人闻讯赶出,忙将曾国藩
扶进屋。康福纵身跃上墙头,只见远处一个黑影在奔跑。他跳下墙,向黑影追去。约跑出四
五里路远,康福追上那人。这时天已渐渐发亮。康福看清了,刺客果然是自己的胞弟康禄!
康福非常惊奇,便在后面喊道:“兄弟,你停下来,我是你哥康福!”
康禄在前面边跑边答:“哥,我早就看出是你了。这里不能说话,曾家的人会追上来。
前面拐弯处有一大片树林,我们到里面去。”
又跑出四五里路远,康禄、康福一先一后进了树林。兄弟二人停下,在林中对坐。康福
问:“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谋刺曾大人?”
“我慢慢跟哥细说吧!”康禄借着熹微的晨光,凝视着阔别多时的兄长说,“哥离家一
个多月后,洞庭湖涨大水,屋也垮了。我不知哥在何处,便和另外两个邻居结伴离家外出谋
生。在外打短工,卖苦力,也难得一饱。有时想起自己空有一身本事,真冤枉了,莫说做一
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求得温饱都做不到,这样活着真受罪。半个月前,我在浏阳城外
遇到一支人马,个个背刀拿枪的,威风凛凛,头上包着红黄包布。我想:这几天风传长毛打
过来了,这不就是长毛吗?看他们挺胸昂首多神气!我有武功,只要参加进去,定然会比别
人立的功劳多,日子过得会比现在舒心。不过我转念一想,爹一向教导我们,为人要堂堂正
正,不义之财不能取,损人之事不能为,假若长毛真如官府所说的杀人放火,强抢虏掠,即
使日子过得再好,我也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为了试一下他们,我装病躺在路旁。这时又一
支队伍过来,立时有几个长毛走出队伍,来到我身边说长道短。有的说这人病了,有的说这
人或许是饿的。一会,从队伍中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看装束,像是他们的头领。那人
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扁瓷瓶子,从瓶子里倒出几粒黑丸子,放到我的口里,又从身旁一个
小长毛手上拿过葫芦,将葫芦中的水倒进我口中。说也奇怪,我本没病,但吞下这几粒黑丸
子,觉得心里蛮舒服。那人和气地问我:‘小兄弟,好些吗?’我点点头。他又说:‘小兄
弟,如果你能走路,最好和我们一起走段路,我们今晚就宿在前面不远的屋场里,在那里埋
锅做饭,你吃点热汤热饭,病就会好的。’我心里想:都说长毛凶恶,这个长毛为何这样和
善可亲?我跟他们一起向前走。旁边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小长毛对我说:‘这是我们的金一
正将军罗大纲。’我说:‘罗将军真好!’他说:‘我们太平军中的好人多得很。’我同那
个小长毛聊天,得知他是全家投奔太平军的,太平军要杀掉贪官污吏,推翻朝廷,让人人有
饭吃,有衣穿;太平军中凡男子都是兄弟,凡女子都是妹妹,大家都信上帝,都是上帝的儿
女,人人平等。这些话说得我心痒痒的,心想:倘若天下今后是这样的,那岂不是真正的太
平了吗?这样的军队好,我决定投靠他们。我从他那里懂得许多新道理。到了宿营地,我见
他们不抢不烧,也不威吓当地百姓。吃完饭,我找到罗将军,要跟他们一起干。罗将军爽快
地答应了,问我有什么本事。我说棍棒刀枪,样样都会,并当场表演几手。
罗将军见了哈哈笑,立即说:‘好小子,你的本事很高,你这几天暂时跟着我,等立了
功,我升你做旅帅、师帅。’我们到达长沙,先头部队已经包围好些天了。罗将军要我送封
信给浏阳征义堂。五天后我回来了。罗将军说他这几天到益阳、宁乡去了一趟,在路上捉了
清妖一个大头头,名叫曾国藩。我忙说:‘曾国藩我知道,是个大官。’罗将军问:‘你认
识他?’我说:‘没见过面,只听说过他。他现在哪儿?’罗将军说:‘可惜,他已逃走。
他死了娘老子,一定回湘乡老家去了。我现在忙着打仗,没有空;若有空,我要追到湘乡去
杀了他,也算是一个大功劳。’我自思这是立功的好机会,便向罗将军讨了这桩差使。昨晚
我来到白杨坪,打听到曾国藩也是昨天到的,正在灵堂上守灵。灵堂里***通明,人来人
往,不便动手。我一直匍匐在高墙上,等待时机。好不容易等到曾国藩出了灵堂,我赶忙放
出一镖。谁知镖一出手,便发现了哥哥你!我心里很纳闷,哥怎么在这里?既然是哥哥在
此,我便不发第二支镖。倘若不是因为哥哥在,曾国藩今天就没命了。哥,你怎么来到曾府
的?”
康福便把这一路来的经过大致说给弟弟听,并劝告弟弟:“兄弟,我看曾国藩不是那种
残民害国的贪官污吏,他是一个有学问、会识人的好官,你和我一起投靠曾国藩如何?”
康禄正色道:“哥,你这话差了。曾国藩是贪官是清官,你也不清楚,姑且不谈。这满
人所建的清王朝,却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坏朝廷。这点,哥以前也对我说过。曾国藩替满人效
力,压迫我们汉人,你说该杀不该杀?我看哥还是就此和我一道投奔太平军,到罗将军麾下
去杀贼立功。以哥的本领,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在太平军中当将军、总制。”
兄弟俩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康福担心时间一久,会引起曾府的怀疑,便说:
“自古以来,兄弟不同道的多得很,既然为兄的不能劝说你,那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只是
有一点,不论在哪边,我们都要谨遵父命,不做伤天害理、辱没康氏清白家风的事。”
“哥说的是。我走了,哥多珍重,后会有期。”
说罢,兄弟分手。康福直到看不见弟弟的背影后,才转身跑回曾府。
旅途劳累悸栗,加之熬了一夜,又添上这一番惊吓,曾国藩病倒了。就在曾国藩病卧床
上的时候,省垣长沙已陷于猛烈的炮火之中。
(第一章完)
第一部 血祭 第二章 长沙激战
一城隍菩萨守南门——
咸丰二年二月,从永昌突围出来的太平军将士,在天王洪秀全“上到小天堂,凡一概同
打江山功勋亲臣,大则封丞相、检点、指挥、将军、侍卫,至小亦军帅职,累代世袭,龙袍
角带在天朝”的诏命鼓舞下,北上荔浦、阳朔、桂林、兴安,从全州出广西境,一路惊天动
地地杀进湖南。两个多月时间里,相继攻克永州、道州、江华、永明、宁远、蓝山、嘉禾、
桂阳州、郴州等府州县,驻守在永州堵防的湖南提督余万清、游击瞿我谦,在太平军未到之
前便弃城逃命。道州知州王揆一、永明知县常连亦仓皇出逃。江华知县刘兴桓、训导欧阳
高,桂阳州知州李启诏被活捉杀头。巨大变动,震动湖南全省,也震动了朝廷。咸丰帝急命
钦差大臣大学士赛尚阿、钦差大臣原广西提督向荣火速追击。待到太平军攻下郴州后,赛尚
阿才赶到永州,而向荣又与赛尚阿意见不合,称病居桂林按兵不动。湖广总督程矞采则奉命
进驻衡州。朝廷又调广东高州镇总兵福兴带兵三千协助程矞采。为了要福兴卖命,又赶紧提
拔他为广西提督。清廷料定太平军会从衡州北上,准备在衡州与郴州一带采取南北夹攻的战
术,将太平军消灭在湖南。
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洞察清廷阴谋,改道走永兴、安仁、茶陵、攸县一路,七月底
的一个夜晚,在攻克醴陵后,西王萧朝贵、翼王石达开率领五千先锋队,神不知鬼不觉地一
举全歼驻长沙城外二十里的石马铺一千官军。次日清晨,军威凌厉的太平军将士来到长沙城
下。仅在太平军来到城墙边一顿饭工夫前,城里才得到消息。因丢失数州县被革职尚未卸任
的前巡抚骆秉章,火速下令紧闭七门。长沙城在明代时曾有九门,由北向东向南向西依次
为:湘春门、新开门、小吴门、浏阳门、黄道门、德润门、驿步门、潮宗门、通货门。
清初新开门、通货门堵死,便只剩下七门了。其中湘春门俗称北门,黄道门俗称南门,
德润门俗称小西门,驿步门俗称大西门,潮宗门俗称草场门。这时,萧朝贵、石达开来到了
南门外。一年多以前尚是紫荆山烧炭佬,今天已坐太平军领袖群第三把交椅的三十二岁汉子
萧朝贵,伫马察看南门外地势。见妙高峰拔地而起,林木繁茂,如同一座巨大的营垒扎在南
门外,但山上却无一兵一卒。朝贵心里冷笑:“清妖用兵如此,岂有不败之理!”他要亲兵
传令,将大营设在妙高峰上,立即构筑炮台,加紧攻城部署。
就在这个时候,位于长沙城北又一村附近的巡抚衙门里,紧急军事会议正在召开。骆秉
章虽被革职,但新巡抚张亮基刚卸下署云贵总督的职位,尚奔走在昆明至长沙的路上,他只
得照旧管事。骆秉章在官场中浮沉二十来年,知道倘若长沙城保不住,那就不只是革职的
事,而是要杀头的。他深恨太平军来得太快,若晚来十天半月,张亮基进了长沙,他就可以
避开这个是非之地了,现在只得硬着头皮来应付。参加会议的有布政使潘铎、按察使岳兴
阿、长沙知府梅不疑、长沙县令陈必业、善化县令王葆生。还有一位罗绕典,安化人,本是
湖北巡抚,现丁忧在籍。因这几个月多事,罗绕典又是有名的干员,骆秉章便请他到长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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