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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第45届 - 钟表馆幽灵 - 绫辻行人

_12 绫辻行人 (日)
  江南心想。这就是“沉默女神”在……,他甚至忘记自身的危险,连地动声也从耳畔消失,一瞬间,心迷神荡,陶醉在那美妙动听的钟声里。
  ……你们静听,
  那美妙动人的临终曲调,
  沉默女神唯一的一次歌声,
  沉默了长达九年的女神,现在正要演唱她那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歌声”了。
  在塔的顶部悬挂着和钟表机械毫无关联的三口钟,钟上连撞击用的拉绳也没有。要让这样的“沉默女神”歌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动摇整个建筑,将钟塔推倒!
  纱世子站在大厅中央,回头仰望着正在鸣响的钟。这时她突然大声喊叫着,彷佛跳舞似地扬起两臂,然后倒在地上。
  “伊波女士!”鹿谷喊道,“伊波……”
  纱世子仰面躺着,一个飞速下落的东西朝她的胸口砸下来。鹿谷和江南同时惊叫起来。地面的塌陷声,叮叮当当的钟声,现在又加上什么东西下落时发出的异样声音,各种响声混合在一起。
  那迅速下落的物体是一根黑色的长棒。实际是从钟盘上摘取下来并一直放在机械房中的大指针。它从天井的方洞中掉了下来。
  “啊——!”那根黑色的凶器,深深地扎在纱世子的胸上,并且左右晃动着。江南转过睑,叫道:“太惨了!”
  “不能待在这儿,走吧,江南!”鹿谷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快,赶紧逃!”
  两个人从“新馆”后门逃到外边。江南紧紧跟在鹿谷后边,在荒芜的草坪上拚命奔跑。这期间,钟塔仍旧随着地面的震动而颤抖着,三口钟继续响着玲珑悦耳的声音。
  他们一会儿跑到森林前边。回头看去——
  那巨大的黑色钟塔已开始倾斜。
  大团的飞尘暴土,彷佛从地下翻滚腾起,冲向空中。塔身慢慢朝着后院正中央倒下去。那正好是钟塔钟盘上的十二点钟所对着的目标,也就是古峨伦典和他最爱的两个女性安眠的骨灰堂方向。
  那是悲伤之曲,祈祷之歌,
  江南想起诗的后半部分,
  同那罪孽深重的野兽尸骨一并,
  奉献于我等墓前以慰我灵!
  钟塔在“沈默女神”的哀曲祝歌中,正向他们的墓碑前跪倒。
  钟塔的崩塌动作,似乎停止了瞬间,旋即从中腰往上的部分像是往下滑动似地向一侧错离,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下子坍塌下来。女神的歌声消失,而塔身的倾倒仍然在继续,并且在过午的灿烂阳光下,逐渐加快速度,仿佛要把已倒塌在地的上半身压瘪似地倒了下来,一会儿便一动也不动了。
  一九九二年八月五日被处死刑。
  于是一直流逝在“旧馆”内的虚假时间总算结束,荒唐至极的梦想也宣告破灭!
  尾声
  “直到最后,我还是半信半疑呐!”
  鹿谷门实把热水瓶的开水倒进碗面中,对江南说道。江南一直两手托腮,瞅着他的手。
  “但是我已想到过,除非把钟塔本身弄倒,否则没有办法让那几口钟响起来。伊波女士也曾说九年前建塔时,中途换过承建单位。所以……。”
  “你要是早些告诉我,我就用不着那么惊慌失措了嘛!”江南有点埋怨情绪,他说,“差一步,我们就没命啦!”
  “算啦,别说啦!”鹿谷不好意思地搔着头说,“不过,真没想到伊波女士会遭到如此下场!”
  “实际上,你不是已经预料到她会有这一天吗?”
  “哪儿的话。过去的事啦,我又不是算命先生。”
  鹿谷皱起眉头,反驳了一句,然后坐倒沙发上。桌上的烟灰缸里依旧堆满了烟蒂。不一会儿,他抓起了碗面的盖子。
  “还不到时候吧?”江南说。
  “嗯,大约有三十秒钟吧!”鹿谷不在意地说,“你在‘旧馆’的时候,顿顿吃这种快餐食品?”
  “嗯!”
  “肯定会有人有意见吧?一定会说这面条太难吃,又一点儿也不止饥!因为那里的时间走得快,三分钟等于二分三十秒嘛!”
  现在的时间是八月十三日星期天晚上。地点是上野毛“绿庄”公寓四零九号房间。
  上一周,江南几乎每天都要接待神奈川县警察署的刑警们的来访。他想鹿谷方面肯定也会反反覆覆遭到同样的询问。其实他可以说出整个案件的真凶是已死的纱世子就完事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不愿把鹿谷抛在一边,自已去这样做。他只是反来覆去地说明钟塔倒塌时的情景。他既不知道刑警们怎样理解他的话,也不晓得当局以后会对这桩案件下什麽结论。事到如今,他对这些已不那麽感兴趣了。
  “我想那钟塔之所以倒塌,大概是有这类装置,” 鹿谷狠吞虎咽地吃完泡面,便开始解释起来。他彷佛猜透了江南想提的问题。
  “你在脑子里能想像出一种由薄铁板制成的巨大而扁平的箱体吗?往这箱体中填满细沙,放到地下的平台上。那石砌的钟塔就坐落在这上面。”
  “ 噢?那它下边呢?”
  “箱体下面有用水泥做成的巨大而坚固的洞穴。将箱底的活盖一打开,沙子便会自动流下去。流尽之后,箱体禁不住巨塔的重量,便自已垮下来。这样就会引起整个塔基下沈,于是失去平衡的塔身只好倒下去。——可能就是这个装置吧。或许警察经过调查已经弄清是个什么样的构造了。”
  “那么打开底盖的装置是连接在大指针上啦?”
  “我想是这样的。控制墙上有色玻璃之间的沙子往下流的装置也是连在钟的机械上。可能等墙内沙子一流完,开关便会自动把箱体底盖打开。大概如此吧!”
  “说起来,建造如此危险的建筑物,建筑公司竟然放于承包下来!”
  “中间不是更换过公司嘛!这个建筑物最后究竟建成什么样子,他们先是秘而不宣,只让公司建造地基部分。然后再找其他公司建造塔身部分。简而言之,可能是这么个作法吧。当然具体实施时,还会有详细分工。以古峨伦典为后盾的建筑部门,肯定是总动员,一起上马的。”
  “设计师中村青司没有表示不愿意吗?”
  “怎麽说呢,也许他什麽都知道,也可能完全上了伦典的当。譬如说告诉他只进行这种设计,并不真的去建造等……”
  不管说什么,中村青司本人已于四年前死去。参与古峨伦典的荒唐“计划”,并应追究责任的人均已不复存在。
  “可是——”
  江南把一周来一直翻来覆去思考的一个问题提了出来,“古峨伦典到底为什么要在九年之后,把自己亲手建造的钟塔又推倒呢?”
  “这可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啊!”鹿谷点起一支烟,闭上眼睛,彷佛在心中回忆起当时那种凄惨可怕的情景。
  “‘一九九二年八月五日’,这是伦典认为‘时间终结’的日子。是啊,他可能抱着这样的幻想:时代也好,永远也好,还有他自己,一定要在这个宅院中生活到最后一分钟。待时间终结,三个人真的迎来死亡,进入长眠的时候,那就敲响丧钟来为全家送终……”
  “那么‘罪孽深重的野兽尸骨’又是什么意思呢?”
  “占卜师准确地预测到他妻子和女儿的死期。他让这个占卜师住在钟塔里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的意图所在。塔倒,住在塔中的人也必将被压在底下,丧失性命。”
  “这么说‘野兽’中也包括由季弥吧?”
  “一点不错!”鹿谷徐徐睁开眼睛,深深地吸进一口烟。
  “岂不等于说,十年后聚集在时计宅院的学生以及害死他们的凶手,都作为‘罪孽深重的野兽尸骨’,被贡献在伦典和永远的墓碑前了吗?”
  江南心想:难道他果真预见到十年后的情况,所以才……。
  想到这儿,江南又慌忙地摇摇头。
  他觉得不可能有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因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个自由的“现实”世界,同伦典那疯狂的心所描绘的荒谬的“梦幻世界”毫不相干。可以把这一切说成是命运开的玩笑。是的,这样说就足够了。
  “可是,鹿谷先生!”江南问,“您把真相告诉给警察了吗?”
  “你指伊波女士是凶手这件事?”鹿谷满脸不高兴,噘着嘴回答说,“还没哪!”
  “您是想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这要看你和福西君的想法。你们要是觉得仅仅这样还气不平,可以去警察署或什麽地方嘛!”
  福西君眼下虽然仍旧住在医院里,但身体恢复很快。不过,他到现在为止,有关自已被从塔上推下来的情况,好像只对鹿谷一个人说过。
  福西已经知道自已一下失去那麽多好朋友,他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呢?江南由此联想起自已三年前那副沮丧的样子,独自摇了摇头。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可怕的往事,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江南想改变一下心绪,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我去给您煮一杯咖啡吧。”
  他刚转过身要往厨房的长桌那儿去时,突然发现里边墙上的八角钟的钟摆正在摆动。心想可能上次见面后送去修理过,要不就是那钟自已赶在什麽点上又走起来了。
  他不由地从上衣袋中掏出怀表,仔细地核对着这一大一小两只钟表的时间。当他准确无误地看清楚自已现在已生活在“正常”的时间当中时,心情才变得愉快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注视他的鹿谷,说道:“福西康复后,咱们三个人去江田岛玩一趟吧!我认识那儿的一家蛤蜊铺子,味道美极啦!”
  这位年长的朋友,一句话没说,只是从厚厚的双唇之间,微微露出他那被烟薰得黄黄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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