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用力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他非常可能看错。”
“……”
对方干脆地表示肯定,反而让近内无话可说。
近内的情绪焦躁不安。
身旁的喜子突然掩住嘴开始呜咽了起来。近内用力地搂住她的肩膀,原本是要她别哭,却造成了反效果。喜子一头埋进他胸前,放声大哭。
“不过这样说来省吾他在案发后还去了学校。如果他在这之前真的先前做了那种事,应该会怕得不敢回学校吧。”
“因为收录音机还留在原地。”
“……”
大竹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了近内的辩驳。
“凶手总不能将收录音机藏在讲桌下丢着不管,这样一来明天一上课就露馅了,得在那之前处理掉录放音机。对凶手而言这是用来混淆行凶时间的手法,只要在声音响起的八点二十分左右,在其他地方制造不在场证明,有了不在场证明后再到学校收回收录音机就好。却没料到回来时学校已聚集很多人,而无法顺利拿走。”
“……”
近内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不小心,烟灰掉落腿上。
“不过,还是有问题。”
近内努力辩解道:
“省吾没有杀害浅沼的理由,他们可是好朋友啊,省吾怎么可能下得了手?你们找不到任何动机吧。”
“是的,理由的确还不清楚,不过我倒是能猜得出可能的原因。”
“是什么?”
“就是十日晚上,贯井直之遇害的十日晚上。”
近内惊讶地看着大竹。
“那天晚上八点半左右,有人看到省吾从秋川学园往车站方向走。”
“怎么可能?”
喜子全身僵硬地望着大竹。
“之前您说过他在家里睡觉吧,不过有个在车站附近咖啡店工作的女孩表示,晚上八点半左右看到省吾。省吾好像经常会在放学路上绕到那家店,所以女孩记得他的长相。她当时还觉得怎么这么晚还看到省吾。”
“那个,其实……”
近内慌张地地探出身子。
“关于那件事……当天晚上省吾的确不在家,但我们之所以没据实以告,并不是您所认为的原因。那是我们擅自……不,应该这么说,那件事都是我们夫妻不好。因为才刚发生杀人案,省吾正好又不在家,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不,与其说是自作主张,不如说是我们不希望孩子无端遭到怀疑。刑警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
大竹举起双手,示意近内不用继续说。近内以拖鞋踩熄掉到地板上的烟蒂用力摇着头说道:
“刑警先生,你们该不会因为……我们夫妻胡乱说了那些话,就断定省吾是凶手——”
“不是这样的。我可以体会也充分了解您疼爱儿子的心情。我只是老实告诉您我们查到了这目击证词而已。”
“……”
近内紧握双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焦急得坐立难安。
“只是若硬要找出省吾可能这么做的原因,我认为这是可能的动机,如此而已。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目前一切都还不清楚,我们掌握的线索也还相当少。”
近内闭上双眼。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闭起双眼听着自己的呼吸。
省吾。
近内在心中呼唤。
省吾,快回来!快给我回来!回来亲口说你未曾做过这些事情。
——喂,这条毛巾可以用吗?
省吾的声音不经意在近内耳边响起。
(录入注:我擦,第16章呢?怎么从第15章就直接跳到了第17章!!!当然不是没有第17章的内容,而是编错序号了~~)
17
“我可以打通电话吗?”
近内准备从沙发上起身,他如此询问大竹。
“电话?当然可以,请问要打到哪里?”
“省吾的朋友家。我想他说不定在对方家里。”
“朋友?这样啊,请问是哪位朋友?”
“他班上有位坂部同学,是叫坂部逸子的女孩子。”
“老公……”
喜子双眼圆睁地盯着近内。
“哦?女同学吗?不要紧,请打吧。”
近内向大竹点头示意后,起身走进会客室后上到工作室。他拿起桌上的学校名册,将分机切换到书房专用,看着名册拨打号码。
“喂,这是坂部家。”
不是逸子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我是逸子的同班同学近内省吾的父亲,请问您是坂部太太吗。”
“我就是。您是近内同学的爸爸吗?我经常听小女提起近内同学呢。”
“省吾平常承照顾了。不好意思,冒昧请教一下,省吾今天曾到府上打扰吗?”
“您是说来我们家里吗?”
“是的。”
“没有,那个……他没来过。”
“他没去过吗?”
“不好意思,您以为现在几点了?”
“啊,不是的,您说得对,我太失礼了。真抱歉。”
“您为什么认为近内同学会在我们家呢?”
坂部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不安。
“关于这点,我想冒昧请教一个稍微私人的问题。”
“……请说。”
“坂部太太,您经常因为工作不在家吧?”
“……您这是意思呢?”
“我知道这么说非常失礼,我的意思是逸子经常单独在家吧。”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小女已经长大了,的确经常一个人在家,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些?”
“这个……请别太惊讶,我想省吾可能偶尔在府上过夜。”
“这……”
坂部太太哑然失声。
“您说什么?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不是的,我不是开玩笑的。真的很不好意思。请问逸子在吗?”
“……近内先生,您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是的,我很清楚。您可以让我跟逸子说几句话吗?”
“……”
坂部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请稍等。”
“谢谢您。”
近内等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坂部太太质问逸子的声音。近内紧咬着下唇。
接着听到有人拿起话筒,传来了逸子细微的声音。
“喂……”
“是逸子吗?”
“是的。”
“省吾昨天在你家过夜吧?”
“……没有。”
“我不是生气,我只希望你对我说实话,这很重要。昨晚我打电话过去时,省吾在你家吧。”
“……”
“拜托你,你能不能帮帮省吾呢?昨晚,还有十日晚上,省吾都在你家吧?”
话筒那端隐约传来啜泣声。
“逸子,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说实话。不然省吾可能得蒙上杀人的不白之冤。拜托你,帮帮他吧,告诉我真相。”
“……来。”
她哽咽地说着。
“什么?你刚说什么?”
“他来过……”
逸子边哭边说。
“过夜了吗?”
“……对。”
“昨天和十日晚上吗?”
“对……”
“今天呢?省吾不在你家吗?”
“他回去了。”
“什么时候?”
“中午左右。”
只听到逸子愈来愈激动,接着突如其来地挂断了。
近内握着话筒闭上眼睛,忍不住感叹地“啊”了一声。
他缓缓、轻轻地放下话筒,手掌贴在电话上好一会儿。
“电话结束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近内惊讶转过头,发现大竹站在楼梯口。
“不好意思,我擅自上来了。这就是您写小说的地方啊。”
近内赶紧对着张望着房间的刑警说明自己方才电话里的内容。
“刑警先生,省吾十日晚上在坂部逸子家里,我已经向逸子确认过了。”
“十日晚上省吾在坂部逸子家吗?原来如此。”
“请您确认一下。这样一来省吾便和贯井的案子无关了。”
“好的,我会确认这件事。您电话结束了吗?”
“嗯?是的。”
“其实我想借个电话,刚才呼叫器响了。”
“不好意思,这里有点乱,我马上切换到楼下的话机。”
“楼下吗?也好,我到楼下打。”
近内切换电话后,和大竹一起走下楼梯。后者朝走廊的电话走去,近内则自行回到客厅。
过了一会儿,大竹神情凝重地走到近内对面坐下。
“已经知道省吾八点二十分左右在哪里了。”
“……”
近内抬起头,不自觉地和喜子对望了一眼。
“省吾去找喜多川勉。”
“那么省吾他……”
刑警摇头道:
“现在不知道省吾在哪里。”
“可是……”
“省吾在八点十五分左右去找喜多川勉,在他房里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
“据说那段时间里他一直看时间,还说接下来要去其他地方,而且还问了喜多川好几次时间。”
“这……”
不可能吧,近内心里这么想,视线在两名刑警脸上游移。
从八点十五分只待了十分钟,这么一来,不就符合了刚才大竹所说的凶手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推测吗?
“这可不太妙呀。”
大竹摇头叹息道:
“这状况看来对省吾很不利,喜多川勉家距离秋川学园非常近,搭电车只需一站,就算徒步,走快一点也不用二十分钟。”
胡说,近内咬紧牙根,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老公……”
喜子紧紧握住近内的手。
18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在那之后近内和大竹完全不曾交谈。省吾没回家,也查不出他到底在哪里。喜子给众人换过好几杯茶,近内面前的烟灰缸堆满烟蒂。他和喜子疲惫得不得了,精神持续极度紧绷的两人,此时几乎都快虚脱了。偶尔有几通打来找大竹的电话,铃声一响起就像利刃刺进近内心脏。然而事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
早上七点多,不知道是第几通打来找大竹的电话。
回到客厅时,大竹站在原地对近内说道:
“找到省吾了。”
“咦?”坐在桌前的近内猛然抬起头来来。
“在哪里?省吾在哪里?”
喜子跟在一旁拼命追问!
大竹抿着嘴角,眉头深锁。
“请跟我走一趟。”
“刑警先生。”
近内本能察觉到大竹这句话不太对劲。
“刑警先生,省吾怎么……”
大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开口道:
“他过世了。”
“……”
近内站起身紧一大竹,他只觉自己听错了。
“我们希望能够避免这种状况,所以才拼命调查省吾的下落,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都怪我们办事不力……”
喜子整个人摇摇晃晃,近内赶紧扶住妻子,但连自己的双腿也完全使不上力。
“这……这实在……刑、刑警先生,请问……”
大竹和目黑从两侧扶着近内和喜子。
“学校后方有个工厂,据说省吾是从工厂供水塔上跳下来。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大竹的声音突然变得好远。近内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切感觉都消失了。
省吾从供水塔上……
近内望着还在继续说明的大竹,只见他嘴巴一张一阖,却完全听不到声音。窗外的光线斜射进室内,映在墙上。
——喂,这条毛巾可以用吗?
近内感觉省吾就在身后说着这句话。
19
当近内抵达工厂时,省吾已经被抬到担架上,正好要被送走。
那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省吾,据负责调查的刑警说明,省吾跳下来时是头先朝地。
喜子吵着要和省吾一起走,所以她和担架一起上了车。近内则留在现场,观察省吾临死前的环境。
工厂厂房北侧有个储存地下水的供水铁塔。塔下有大型帮浦设备,旁边是道狭窄像条曲线的铁梯,通往上方储水塔。储水塔旁边最上层还有以栏杆简单围起来的小平台。
近内在刑警陪同下爬上那块小平台。他站上去后,脚下发出咚咚声,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省吾就这样从这里朝着下方,头下脚上地跳下去吗?
陪同近内的刑警或许是担心他做什么傻事,始终拉着近内的手臂。
“省吾将鞋子整齐地排放在这里。”
“鞋子?”
他回问后,刑警轻轻点头。
“已经拿下去了,是一双蓝色运动鞋。”
“……”
近内脑中浮现省吾将收录音机放在玄关,低身穿上运动鞋的模样。那时省吾瞪着近内问:
“你以为人是我杀的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敌意。
鞋子排整齐……
近内低声自语,他试图在脑中描绘出省吾走上这里,脱了鞋子将其排列整齐的模样,但完全无法想像出那个画面。
近内望着远方,可以看见工场对面秋川学园里的建筑物,操场上有几名学生正在踢足球。一阵风吹过脸颊,让他睁不开眼。
“可以了吗?”
刑警拉着近内手臂问道。
“该下去了。”
近内点点头,跟在先走下楼梯的刑警身后。
近内到了铁塔下方的地面。地上白色粉笔线描绘着先前省吾倒在此处的轮廓,头部部分染了一片黑色血渍。
他蹲在轮廓上方,轻轻将手掌放在黑色血迹上,接着在原地仰望上方。储水塔旁边的小平台,看起来既遥远又渺小。
“近内先生。”
近内听见后面传来有人叫他的声音,一转过头看到大竹手上提着一只塑胶袋,里面是那双蓝色运动鞋。
近内站了起来,盯着刑警手上的运动鞋,并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塑胶袋。
省吾穿上运动鞋的景象烙印在他的眼底,他紧紧闭上眼,并将运动鞋贴着额头。隔着塑胶袋那股干燥触感的另一侧,传来了省吾的体温,近内持续了好一会儿这个动作。
接过运动鞋后,大竹向近内递出手帕。近内摇摇头婉拒,而以手掌擦了一下额头。
“钞票现在正由总部保管。”
近内听不懂大竹的话中含意,疑惑地回看后者。
“金额一百万圆的钞票,我们在省吾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找到的。”
“……”
“那是贯井直之从银行领出的钱,我们找了很久。一百万刚好是一半金额,我想另一半应该也能很快找到。”
一百万……
对,时枝先前说过的那笔钱,近内隐约地记起了这件事情。
这表示已经确定省吾的罪行了吗?
而这是省吾为了这桩罪行,对自己的惩罚……
近内体内不知为何涌起一阵笑意,他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近内先生?”
大竹讶异地直盯着近内。
近内笑了,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个不停,然而笑到最后却成了眼泪滑落脸颊。
不!不是这样的!
近内无声地呐喊着。
不对!不是这样一这些都是鬼扯,省吾根本没做这些事。一切都错了!
近内甩掉大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他再次仰望供水塔。
储水塔另一端的天空,飘过一朵朵小小的浮云。
20
在隔天的省吾葬礼之前,近内前往设置调查总部的警署。
喜子从昨天就将自己关在省吾房间里,无论近内跟她说什么她都不应声。报纸大篇幅报导这件事,但近内将送来的报纸直接丢进垃圾桶。他没打开电视,对响个不停的电话也相应不理。一些担心近内的编辑和作家朋友陆续来访,纷纷表示愿意出力帮忙各种琐事,但他全都婉拒了。
近内认真地思考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的话语和容貌在脑海中来来去去,让他无法沉淀思绪。
近内心想,这一切都不对劲,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状况让他产生这个想法。
对近内来说,省吾的死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近内在警署玄关向值勤的警员表示希望见到调查总部的大竹。他坐在玄关旁长椅上等候一会儿后,就看到摸着花白头发走过来的大竹。大竹认为能够静下心谈话的地方比较好,因此领着近内到了警署后方的建筑物。两人来到铺设了榻榻米的小房间,房间角落还堆着棉被、毛毯。
“这里也是我们平常暂时休息的地方。”
大竹一边替近内倒茶,一边说明。
“您请随便坐吧。”虽然大竹这么说,但近内还是端坐在榻榻米上,和大竹面对面。大竹也配合近内,端坐以对。
“刑警先生。”
听到近内开口,大竹端起茶杯,静静地颔首。
“我还是无法相信。”
“我能了解您的心情。”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近内摇头否定。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凶手绝对不是省吾,他什么都没做!”
“近内先生……”
“省吾最近的确不太寻常,不过我实在无法想像省吾这孩子会连续杀害两个朋友。”
“近内先生。”
大竹放下一口也没喝的茶杯。
“我懂。我虽然懂您的心情,但一切状况都表示确实是令郎所为。我非常能体会您的悲伤,身为人父当然会有这种情绪。”
近内用力地摇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然而近内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些想法传达给大竹。
“您认为是省吾杀了浅沼英一吗?”
“我很遗憾。”
“贯井直之也是他杀的吗?”
“……”
大竹没作声,静静凝视着近内。
“省吾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我们已经找到剩下的一百万了。”
“剩下的一百万?”
大竹点点头又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后,将目光转回近内。
“贯井直之在十日当天从银行领出两百万。不过发现贯井的尸体时,那两百万已经消失了,现在才找到。”
“是省吾口袋里找到的钱吗?”
“那是其中一半。省吾口袋里有一百万钞票,剩下的一百万则塞在浅沼英一的书桌抽屉里。”
“英一的书桌?”
大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
“所以总共是两百万。而十日晚上八点左右,有人目击两名少年逃离贯井直之遭到杀害的工厂用地。”
“您是说那两人是省吾和英一吗?”
大竹颔首。
“不过省吾当晚在坂部逸子的家,就算有人目击在车站附近看到省吾,那也一定是对方看错了。省吾那种打扮的少年到处都是,所以只是目击者觉得看到省吾,但那其实并不是他。”
“不,近内先生……”
“请你问问坂部逸子。只要问过她就知道是对方看错了,省吾那天晚上在坂部逸子家呀。”
“我们已经问过了。”
“咦?”近内讶异地看着大竹。
“我们已经问过她了。”
“既然问过,那为什么?”
“坂部逸子她说十日晚上并未见到省吾。”
近内睁大双眼。
“怎么可能?”
“不仅十日当天,坂部逸子还说省吾从未在她家过夜。”
“胡说!”
近内往前探出身子,靠近大竹说道:
“她在说谎,省吾那天确实在她家过夜的。”
大竹摇了摇头。
“真的。这是逸子告诉我的,是她本人亲口说的。省吾怎么可能从来不曾在她家过夜,这都是胡说八道!”
“请您冷静一点。”
大竹举起双手,试图安抚近内。
“不,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我亲耳听见的。”
“我知道。”
“您知道?”
“这也是逸子说的。逸子说她接到您的电话时,说了省吾十日和十二日晚上都在她家过夜。”
“既然这样?”
“不过她当初是因为想帮助省吾,才说那些话。”
“……”
“她认为说出省吾和自己在一起就能帮助他,所以才这么告诉您。您曾经到学校见过她吧,当时您还拜托逸子希望她能帮助省吾。”
近内不可置信地看着大竹。
“您在电话中也这样告诉逸子,请她帮忙省吾吧,还说要不然省吾会被当成杀人凶手。这些都是您在电话中跟逸子说的吧?其实我当时也在您背后听到那通电话的内容。”
“胡说……不,我当时不是这个意思。不是那样的,难道您认为我教唆逸子为省吾制造不在场证明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这么想。只不过在逸子听来,她或许认为是这个意思。逸子很喜欢省吾吧?”
“不对!”
近内勉强挤出声音,紧握着双拳。
太蠢了,我怎么蠢成这样?
坂部太太!近内心想,一定是逸子母亲要逸子说自己是受人之托。当时逸子在电话中边哭边说的绝不是假话,那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
大竹继续说道:
“我们确定省吾和英一从贯井直之遇害现场离开的理由并不只这件事情。”
“……”
“事实上浅沼英一还委托喜多川勉替他制造不在场证明。”
“咦?”
“当初我们去见英一时,他说十日晚上到勉家玩,但真相并非如此。勉一开始不肯老实说,最后终于承认是受英一之托。”
“受托?”
“英一在案发隔天的十一日拜托勉说十日晚上自己和省吾都去他家玩。”
“和省吾?”
“是的,因此所有证据都已经齐全了。我很了解您不想承认省吾是凶手的心情,不过您无法否认省吾在十日晚上从学校徒步前往车站,并且持有一百万圆现钞的事实。”
“……”
“我们推测省吾因为惧怕共犯英一,所以才杀害他。为了不让自己有嫌疑,还利用了收录音机制造了不在场证明。省吾在十三日晚上八点之前就在学校,八点十五分左右到喜多川勉家里,大约九点再回到学校打算回收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收录音机。不过他看到警察已经抵达现场后,大概只得死心,苦恼了很久后才决定这样了结。”
近内无力地摇着头。
“那么这笔钱到底怎么回事?”
“钱?”
“就是贯井直之身上的两百万,那到底是什么钱?”
“这一点我们目前还不清楚。这笔钱对一名中学生来说,金额实在太大,连他父母也不知道这笔存款。只是贯井直之家里本来就有钱,我想那或许是他自己的存款。至于他为什么在那一天从银行领出一大笔钱,原因还不知道。但是即使如此,情况仍旧没变,不管那笔钱的意义为何,都改变不了发生的事。”
近内闭上眼。
不对,他对自己说。因为他的确听到省吾的声音。
——喂,这条毛巾可以用吗?
省吾在逸子身后这么问,那是省吾开朗、温柔的声音。以这种语气说话的人绝不可能连续杀害两人。那是省吾的声音……
过了好一段时间后,近内在大竹的目送下走出警局。
在警局门口的行人道上,近内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
他突然盯着那根烟。
近内紧紧捏住手上那根还没点的烟,香烟在他手中被压烂,露出里头的烟丝。近内注意到人行道旁有个方形垃圾桶,他丢掉掌中粉碎的香烟,同时也将口袋中那包烟揉成一团,整包扔到垃圾桶。
21
因为省吾的自杀,整个案件告一段落。时间大概过了一个月。
那一天刚好是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近内泰洋比往常时间提早准备外出。家里在这一个月里堆积了厚厚的灰尘,从喜子回娘家之后近内就几乎不曾打扫过。当喜子说要回娘家时,近内并未挽留她,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走到玄关准备穿鞋时,走廊上的电话铃声响起。虽然觉得麻烦,近内还是回到家中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近内。”
“好久不见,我是蜂须贺。”
话筒那端传来的声音,是近内熟识的杂志编辑。
“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没见了。其实我这几天打过好多通电话,您似乎都不在。我想您上午应该还在休息,不好意思在这时候打扰。”
“不要紧,这阵子我的作息跟一般人没两样。”
“真的吗?这样很好,比较健康。”
“也不知道称不称得上健康。有什么事?”
“其实我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请您接下下个月的一篇短篇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工作。”
近内以手指梳拢头发,对着电话那头的蜂须贺苦笑。
“是的,我听说您目前暂时休息,不过我想您差不多可以重新出发了。”
“谢谢你,但我现在还没心情工作。唉,我还真是没用。”
“没这回事,请别这么这么简单就拒绝啊。对了,今天有空吗?还是您要出门?”
“我待会儿有点事,正准备出门。”
“那真是不好意思,百忙之中打扰您。您大概几点回家?”
“时间?还不确定。傍晚左右应该会回来。不过就算你过来,我现在这个状况还是没办法写稿。”
“这和工作无关,我毕竟很久没见到您了。那么傍晚之后我就到府上叨扰。”
“那好吧。”
“那就到时候见了。”
蜂须贺说完后挂断了电话。听着他一贯强人所难的口气,近内心想着真拿他没办法地穿上鞋子。
近内锁好家门,往车站出发。已经是七月下旬,炙热的阳光提醒他此时正是炎热的夏日。
从那天开始近内戒了烟,至今已经经过了一个月。他以往一天要抽四到五包的烟,现在一根也不碰。他决定除非解决省吾的事,否则他再也不抽烟。
对近内而言,案子还没结束。
他不清楚警方在那之后有什么行动。其实警方对案情应该尚有未能完全解决的部分,但近内无法得知他们是否继续追查,恐怕是没认真查下去了。
有段时间媒体大肆报导这起案子。这桩发生在名校的中学生凶杀案,令人震惊不说,同时也是勾起社会大众强烈兴趣的上好题材。虽然警方并未公布省吾的名字,但近内身边无人不知,报导中提及的“少年”就是近内省吾。
但经过一个月后,这些喧嚣就像砂堆上的流水消失无踪,对人们来说这个案子已经是过去式。
近内出示月票,穿过私铁车站的剪票口。
啊,差不多该换新的了……近内看着月票上一个月的期限,突然察觉到这件事。
22
近内站在秋川学园的那排银杏树下。
结束了结业式的学生全身洋溢着暑假即将开始的欣喜地通过近内面前,他睁大双眼看着一个个擦身而过的学生。发现近内的学生彼此轻轻咬着耳朵地快步通过。近内几乎每天到学校报到,几乎所有学生都认识他了。
在一群学生中出现了身材痩高的植村。植村一看到近内就直接走到他身旁,同时皱起眉头。经过他身边的学生拉高着嗓门喊“老师再见。”植村只有回应学生的招呼时,才稍微舒展眉头。
“近内先生。”
植村先开口,语气隐含阻挡他往前走的味道。
“您好。”
“您这样让我很为难,要我拜托多少次您才了解呢?”
植村夸张地深深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的本意不是要给您添麻烦的。”
“不,光是您站在这里,坦白说就已经让我们很困扰了。”
“为什么?我既未曾打扰上课,也没对这些孩子提出什么要求。”
“我们收到一些家长的投诉,要我们对您的行为采取行动。”
“采取行动?”
近内反问植村的同时,目光仍紧紧跟随着每个放学的学生。
“孩子们都很害怕。有些家长让孩子将投诉信带来学校,也有家长打过好几次电话来学校。班会时也有学生提到,每到放学时间就看到您站在这里,感觉很不舒服。”
“……”
“可以请您别这样吗?别再到学校来了。”
“我只是想多了解省吾的事而已。”
“我能体的心情。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不是徒增无奈吗?”
“无奈?我不这么认为。”
植村摇摇头说道:
“我班上的学生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大家很努力要忘掉那件可怕的案子。”
“不好意思,我还不能忘。”
“在那之后,学生之间再也没有不良行为,一切恢复原状。不但没有无故缺席的人,整个班上也像以前那样活泼开朗。”
“那只是表面上看来恢复原状而已。”
“不瞒您说,我们老师之间也有人提议不如交给警察处理。”
“警察?”
近内看着植村。
“有人认为若要请您停止这种行为,不得已之下只能报警。”
啊,近内突然拉长脖子望向一群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