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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冈嶋二人《巧克力游戏》

_3 岡嶋二人(日)
  “贯井身上带了这么多钱?”
  时枝拿起记事本翻了几页。
  “贯井直之在前往案发现场的空地之前,先到银行领了一笔钱。连他父母也不知道他的活储账户户里,有超过两百万的现金。”
  “一个中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不知道。最近的小孩子身上的钱多到让我们这些大人都吓一跳。例如过年的压岁钱,很多孩子收到的数目动辄十几万圆甚至更多。尤其像秋川学园这种,该怎么说,上流阶级吗?这个说法或许不太恰当,但这个学校的学生家长都是颇有地位的人物。”
  时枝的语气酸溜溜的,让近内听了有些不是滋味。
  “因此我想平常的零用钱应该也不少,听说很多孩子上下学都有黑头车接送,这些孩子的零用钱八成比我们这些上班族还多。近内先生家里每个月给孩子多少零用钱呢?”
  “这……”近内答不上来。
  “这些事都是内人打理,我……”
  “这样啊。”
  时枝意有所指地看着近内。他转回之前的话题。
  “贯井身上的两百万现金怎么了?”
  “关于这点,”
  时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笔钱现在下落不明。”
  “凶手抢走了吗?”
  “目前的推测是这样。”
  接着时枝将双肘撑在桌上,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尚未公开。”
  “另一个消息?”
  “贯井从银行领了那两百万圆后,前往了地下钱庄。”
  “地下钱庄?”
  近内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是去借钱。不过地下钱庄看他是个中学生,加上金额又大,根本不可能借他,就将他打发掉了。”
  “金额太大是指多少?”
  “他好像打算借四百万。”
  “……”
  近内哑然失声,他直盯着时枝,认为后者根本就是在开玩笑。
  一个中学生到银行领出两百万圆,接着到地下钱庄还想再借四百万。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您或许很难相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
  时枝似乎看透了近内的想法,再次强调。
  “也就是说虽然贯井没借到四百万,但他还是带着两百万巨款到案发现场。目前还无法确定他是一开始就打算到那里,还是要去其他地方,却从出了银行就被雨人盯上遭到袭击。总而言之原本在他身上的两百万的确不翼而飞。”
  贯井直之是遭到勒索吗?近内思索着。但就算是勒索,对一名中学生要求两百万圆,不,加上他原本想借的金额,一共是六百万圆的巨款,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
  贯井究竟为了什么需要这么大笔钱?
  “这是这件案子最大的谜园。就算凶手的动机是为了钱,但还是无法解释被害人为何带着这笔巨款。他的家人对这件事也毫无头绪。”
  时枝看似得意地说完后,一口气喝光了咖啡。近内则点燃了另一根烟。
  “对了,还有一件被害人的随身物品不见了。”
  “除了那笔钱之外?”
  “是的。他的家人说,贯井出门时带了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
  近内低头想了一下。
  笔记本?
  “什么样的笔记本?”
  “一般学校用的笔记本。至于内容,目前还不清楚。银行行员也有印象,对方记得领一大笔钱的年轻男孩腋一着一本笔记本。”
  “也没找到那本笔记本吗?”
  “是的。因为现场到处都找不到,警方认为是凶手带走了。”
  近内想起省吾烧掉笔记本的那一幕。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近内摇了几下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他吸了一大口烟,再缓缓地吐出来。
  “时枝,你调查过贯井了吗?”
  “虽然尚未彻底调查,但我已经和他的家人稍微谈过了。”
  “唉,虽然他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但我对他在学校的状况一无所知。贯井直之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一点的确令人好奇。简单说,他在班上是非常出色的聪明学生,从一年级开始便经常名列前茅,他的导师也很遗憾他居然惨遭不幸。”
  近内眼前浮现了植村修长的身影。
  “他只有体育一科成绩不太理想,或许是不太擅长运动。但班上同学也对贯井的聪明才智另眼相看,他的人缘不错,每到星期假日,就有很多朋友打电话给他。”
  “电话?”
  “是啊,现在的小孩动不动就爱讲电话,加上读私立学校,大家都住得很分散,要约出去玩也得靠电话联络。话说回来,他们也实在太常讲电话了。我家小学五年级的女儿也是,简直是电话狂,成天抱着电话讲个不停,怎么讲也讲不听。”
  “嗯……”
  不过,近内心想,有很多人打电话真的代表他很受欢迎吗?不过也不会有人特别打电话给遭到其他人漠视的同学,只是到底要在电话里说些什么?或者对现在的孩子来说,打电话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游戏?
  “也就是说他在班上很受欢迎,也没有树敌,是吧?”
  “这一点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贯井的妹妹说了一件令我有点好奇的事,只是我不确定是指他在班上树敌。”
  “妹妹?”
  “是的,他有个妹妹,今年是秋川学园的中学一年级。这是我们掌握到的独家消息,他妹妹曾看见贯井全身发抖。”
  “发抖?”
  “是的,据说案发前一晚,也就是六月九日,星期日。那天贯井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精神不正常?”
  “不,这是他妹妹的形容。”
  时枝说着笑了起来,拿起铅笔戳着记事本页面,抿了抿嘴。
  “怎么样不正常?”
  “他全身不停发抖,还不停骂着可恶、可恶。”
  “可恶……”
  “之后还抱着头啜泣,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的话?”
  “他妹妹听到的是,‘都是杰克害的。’这句话。”
  “都是杰克害的……”
  近内低声复述了一遍。
  “不过,还不知道这和隔天发生的案子是否有关。”
  “……”
  到底是什么意思?近内思索着,杰克是谁的绰号吗?
  时枝砰地一声合起记事本。
  “这就是目前所知道的所有状况。近内先生对于令郎同学发生这样的不幸,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唉,我觉得很难过。”
  “持有大笔现金的中学生遭遇这种不幸,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
  听到时枝预设了答案的问题,近内不禁皱起了眉头。以往发生一些和社会问题相关的案件时,报社也会请近内发表评论,而这种时候记者提问的语气就和时枝刚才的发言差不多。
  记者在发问之前都已经预设了自己要的答案,就等着这个答案出现,就算再勉强也要引导出自己期待的回答。近内最怕这种状况。
  “在这件事中我不只是旁观者,我受到了相当大的震撼,无法客观以对。很抱歉,刚才向你请教那么多,我却没心情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时枝一脸理解近内心情似地点了点头,但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近内看着时枝翻开新的一页,摆出随时做笔记的架式,他再次为自己打电话到报社一事感到后悔。
  10
  “省吾呢?”
  回家之后,近内对迎面而来的喜子劈头就问。喜子拿出拖鞋后,望了天花板一眼,看来儿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有两通电话。”
  “哪里打的?”
  近内走进客厅,一面问着。
  “不是找你的!是找省吾的。”
  “找省吾的?谁打来的?”
  “两通电话都没报名字,一通是女孩子,一通是男孩子打来的。”
  “……”
  近内猜想一通是坂部逸子,另一通是浅沼英一。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有其他可供推测的材料。
  近内在沙发上一坐下,才发现自己全身疲惫。在喜子泡茶时,他又点起一根烟,同时在脑中回想起先前听时枝说的那些事。
  “那些朋友打电话来都说了些什么?”
  “不晓得。他故意压低声音不让我听见,而且两通电话都很短,只是男生打来的那通讲得稍微久一点而已。”
  “省吾吃饭了吗?”
  “吃了。我拿托盘端了饭菜放在他房门口。刚去看过,托盘已经不见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端的饭菜,但喜子说起来还是难掩气愤。
  二楼突然传来关门声,近内和喜子同时抬起头,近内更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两人一到走廊,刚好遇到下楼的省吾,一手提着大型录放音机。
  “你要出去吗?”
  近内问了,省吾却没作声,只是瞪着他。
  “不要净做些蠢事!”
  省吾不屑地说道。
  “蠢事?什么意思?”
  “装什么傻?你去过学校了吧。”
  “……”
  站在近内身后的喜子惊讶地“咦?”了一声。
  原来朋友打来的电话就是讲这件事情。坂部逸子或浅沼英一也可能是两人都来电告诉省吾,近内去学校打探消息。
  “省吾,你是不是知道贯井同学的案子的内情?”
  “谁知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废话,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别偷偷摸摸的。”
  省吾边说边走向玄关。
  “喂,你要上哪儿去?”
  “去哪都随便我吧。”
  “不行,你讲清楚你要去哪里。”
  “不要。”
  “省吾!”
  省吾哼了一声就走下玄关,将收录音机放在门边,穿上运动鞋。
  “省吾,你十日晚上去了哪里?”
  省吾停下穿鞋的手,抬头看着近内。
  “你认为人是我杀的吧。”
  “乱讲,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你明明就这么想!”
  省吾扯着嗓门大喊。
  “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你开什么玩笑。明明以前从来没去过学校,却在贯井那白痴一被杀之后就跑去,太明显了吧。”
  省吾穿好鞋,拿起录放音机。
  “省吾,不是这样。我去学校是因为接到老师的电话,想多知道一些你在学校的状况。”
  “少废话。”
  省吾身子一转打开玄关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近内连忙走下玄关套上拖鞋,跟在省吾身后,喜子也随后奔出玄关。
  “省吾!”
  省吾快步走向大马路。近内追在后面,一下子就上气不接下气。
  “省吾……”
  眼看省吾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近内压抑着心悸,愣在原地。
  “老公……”
  喜子追了上来,拉住近内手臂。
  “老公,你去过学校了?”
  近内不回答喜子的问题,只是望着省吾离开的方向,最后决定放弃转身回家。
  进到屋里,喜子又问:
  “你去学校了?为什么?”
  近内直接上了楼,走到省吾房间。
  “我问你呢。”
  喜子也跟在后面。
  近内打开省吾房门走了进去,里面依旧凌乱不堪。他先打开省吾书桌抽屉,杂乱的文具下塞了一本色情杂志,抽屉深处还有一包烟,其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近内接着打开其他抽屉,只发现大量没用的杂物。
  “老公,你在做什么?”
  近内默不作声地接着翻找衣柜,柜子里不分脏衣服或新买的内衣裤全塞成一团。他翻出所有衣物,看过衣柜后又转向床铺,一口气掀开被子,检查完枕头更抬起床垫查看。
  “你到底在做什么!”
  喜子不耐烦地大吼。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不是在找东西吗?”
  “我也没找什么。”
  这当然不是真的。
  至于正在找什么,近内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只想找过一遍后,确定没有那件东西。
  彻底翻过整个房间后,近内心想,我真是太蠢了。他害怕搜出两百万现金,也在心中祈祷千万别让他找到,却还是硬要搜省吾的房间,真是愚蠢至极。
  “你认为人是我杀的吧。”
  脑中又想起了省吾的声音。
  不,我从未这么想。胡扯,不是这样……
  房间里看来并没有类似的物品,近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失常感到悲哀。
  他全身虚脱,瘫坐在地板上。
  “老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子不安地低头看着近内。这时玄关门铃响起,喜子走出房间,还频频回头望着近内。
  近内疲惫的双眼突然停在书桌下方,他发现窗边地板上掉了一张烧焦的小纸片。他伸长手捡了起来,是一张稍厚的纸片,看来像笔记本的封面。大概是昨天省吾烧毁的那本笔记本的一小角,一边有被撕破的痕迹,另一头则完全烧毁,表面隐约浮现签字笔的字迹。
  “克力”
  只看得出这样。
  克力,不正是“巧克力游戏”里的几个字吗?
  近内不自觉地就将其联想在一起。
  六月十日,贯井直之带着一本笔记本出门,银行行员也已确认此事。
  不对、不对、不对。
  近内企图甩掉自己这愚蠢的胡思乱想,他用力地摇了几下头,然而心中的不安却没有散去。
  他听见喜子上楼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喜子便一脸惶恐出现在房门口结结巴巴地说:
  “老公,警察来了……”
  11
  近内和喜子在会客室中与两名刑警面对面坐着。顶着花白头发的年长刑警自称大竹,另一名体格健壮的年轻刑警则叫目黑。
  大竹一听到近内的职业是作家后,立刻一脸好奇地环顾着会客室。
  “近内太太,您不用麻烦了,我们马上告辞。”
  面对端上茶水的喜子,大竹刑警微笑地说道:
  “这还是我头一遭和小说作家面对面接触呢。请问,写小说时果真都会关到到饭店里吗?”
  “这倒不是。的确有人这么做,但我一定得在自己的书桌上,否则写不出来。”
  近内拿起桌上的香烟,这到底是今天的第几根烟了?他总试着戒烟,却一次也没成功。
  “哈哈,原来是这样,您都在书房工作吗?”
  “是的,楼上就是我的工作场所。”
  “楼上吗?从这个楼梯上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近内心想,这刑警还挺容易亲近的。他好奇地频频望着边桌上一些没什么价值的摆饰,或是发现墙上近内自己画的蹩脚素描,一脸佩服地摇头晃脑。接着又来回抚摸沙发把手上廉价的雕刻,发现茶几上的桌上型打火机刻有出版社名称时,还莫名其妙地特别指给同事看。
  “两位是为了贯井同学的案子而来吗?”
  近内眼看始终没进入正题,主动起了头。
  “啊,是的。”
  大竹将打火机放回茶几上,伸手摸了几下额头。
  “这个案子真让人不舒服,死者居然只是个中学三年级的学生。这种案子最令人难受,我自己也有小孩,所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不舒服。”
  相较起喋喋不休的大竹,年轻的目黑则不发一语,只是拿着警察手册看着近内和喜子。
  “我们去学校问过了,省吾今天似乎请假了,他身体不舒服吗?”
  “不……”
  近内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喜子就插嘴道:
  “他说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们还是让他休息两、三天。”
  近内抽着烟,一面以眼角余光看着妻子。
  “这样啊,是感冒吗?”
  大竹晃着头问道。
  “大概吧,稍微发烧而已,应该不需要看医生……”
  “是吗?那他正在休息吗?”
  “啊,这个……”
  喜子连忙摇头否认。
  “他身体看来没什么问题,刚才说想活动一下筋骨,所以到附近走走了。”
  “原来出去了?”
  “是的,刚刚出门了。”
  “这样真是太可惜了,我还希望能见省吾一面,有些事情想当面请教他。”
  近内将刚点起来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熄。
  “请问要问他什么事情?”
  听近内一问,大竹赶紧摆摆手。
  “没什么重要的,我只是认为若想了解过世的贯井直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请教他的朋友。”
  “说得也是。”
  “省吾跟直之感情很好吧。”
  “这个嘛,说起来真是惭愧,我不太了解孩子的朋友。”
  “没这回事。每个家都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跟什么人交情好,做爸妈的都是这样的。”
  近内露出难为情的笑容。大竹跟着笑了,喜子也遮着嘴笑了出来,只有目黑不为所动。
  对近内来说,方才的笑容是个尴尬的微笑。
  “对了,近内太太,省吾常在家里谈起学校的事吗?”
  喜子立刻点点头。
  “会啊。我不知道其他人家怎么样,省吾什么大小事都会说。有时候我反倒认为这孩子应该也要有些自己的秘密才好。”
  “是吗?这样真的不错,真的。”
  真是够了,近内看着不自觉地跟着大竹频频点头的喜子,不禁这么想。他十分了解喜子此刻的心情,正因为太了解才觉得此刻的她可怕。
  “省吾对于直之发生这种事情,曾说过些什么吗?”
  “这个嘛,我觉得他跟贯井同学没什么特殊交情。只听他说过贯井同学脑筋很好,其他事就几乎没听他提过了。”
  “是吗?我们也听了不少大家称赞直之的话,都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据说他从一年级开始就名列前茅。”
  “是啊。因为省吾的成绩很糟糕,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觉得他难以亲近呢?”
  “别这么说,省吾的成绩并不差啊。我们请教过导师植村老师,其实省吾的成绩都在中上,只是最近有点退步。”
  “……”
  喜子没作声,僵着脸挤出敷衍的笑容。
  就在近内再次伸手拿起香烟时,大竹的提问方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对了,省吾曾在十日晚上外出吗?”
  “不,他一直在家里睡觉。”喜子答道。
  一旁的近内点起烟,他早就料到喜子会这么回答。只是虽说已有预感,却还是吓了一跳。
  “请问十日那天晚上有什么问题吗?”
  或许是心理作用,近内觉得喜子的语调似乎拔尖了起来。
  “没事、没事,这只是形式上的问题。我们正在调查直之那天是不是外出和人碰面,想藉此进一步确认他当天的行踪。如果有朋友知道他当天去了哪里,和谁见面,对案情将大有帮助。对了,要是方便的话……”
  大竹坐直了身子接着说道:
  “可否让我们参观一下省吾的房间呢?”
  “……”
  近内和喜子一瞬间都无言以对。
  12
  大约二十分钟后,两名刑警离开了近内家。
  他们在离开前依照希望参观了省吾的房间。来到凌乱不堪的房间时,大竹和先前在会客室时的一样,非常积极地观察房间的各个角落,相较之下目黑就一副进行例行公事的态度。
  大竹看到电脑时,认真地盯了好一会儿,接着又将蓝色条纹冲浪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喜子在一旁提心吊胆地说房间很乱,大竹却直摇手说,“没这回事,男孩子的房间都是这样的。”
  两名刑警离开后,近内和喜子回到客厅不约而同在沙发上坐下,两人都没作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近内又拿起一支烟,尽管嘴里都是烟味,胸口也闷闷的,他还是点了烟。
  他试图思考,却因为脑里塞了太多状况,无法好好厘清思路。愈是想静下心来,那些杂念就愈是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消失、飞散,形成了无底漩涡。
  近内仿佛听到从某处传来了水流声,哗啦哗啦地时而清晰,时而远离。究竟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他环顾四周,但这个行动却毫无意义。
  他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多了。
  省吾今天也不打算回家吗?他带了一台大型收录音机,要去哪里呢?
  这时,喜子突然“唔”地双手掩面,弯着身子颤抖了起来,不停地啜泣着。
  “可是……”
  她哽咽着:
  “可是,我只能那样说呀,不然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
  近内看着妻子,就像是看着自己,他在妻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模样。
  “我怎么说得出,那天晚上省吾出去后就一个晚上没回家?我只能那样说啊,不然你说该怎么办?”
  “……”
  近内答不上来。他虽然想说些什么,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一个劲地抽着味道不怎么样的烟。
  “说来说去,都是你不好。”
  喜子抓着裙摆,将话题转到近内身上。
  “都怪你跑去学校!”
  “怎么……”
  “就是你多事跑到学校,才害省吾遭到质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莫名其妙。我才不是为了贯井的事去的,是你说省吾最近怪怪的。”
  “所以你现在怪到我头上吗?”
  喜子泪流满面地望着近内。
  “不是,我并没有责怪任何人。”
  “我曾经叫你为了省吾的事去学校吗?”
  “不……”
  “那为什么要瞒着我去?”
  “我并不是刻意隐瞒。”
  “事实就是如此,你之前根本没告诉我!”
  “不是这样,我只是出门在路上正好想到,顺便绕过去而已。我出门前压根没这个打算。”
  “骗人。”
  “真的。”
  “鬼扯,你认为省吾杀了贯井吧?”
  “胡说八道!”
  近内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先动了手。喜子按着挨了一巴掌的脸颊,趴倒在沙发上,哭得更激烈了。
  近内惊讶地盯着自己的手。自从和喜子在一起后,他从未对她动手过,这股疼痛也一样留在近内身上。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近内此时想起必须整理稿子,但现在完全提不起劲工作。
  他接着又抽了两根烟,最后像死了心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时,走廊上传来电话铃声。
  趴倒在沙发上的喜子倏然起身。
  “我接就好。”
  近内说完后从客厅走到走廊,接起电话。
  “这是近内家。”
  “请问省吾同学的爸爸在吗?”
  “我就是。”
  “不好意思,我是今天中午和您见过面的秋川学园三年A班的导师植村。”
  “您好,我才是冒昧打扰,不好意思。”
  植村电话中的语气听起来来比在办公室时来得客套许多。
  “我想通知您,有位家长希望找各位家长讨论一下。”
  “讨论?请问是什么事?”
  “我稍早也向您说明过,这一个月来班上孩子们的状况突然变得很糟糕,其他家长对此也相当忧心。因此有位家长向我提议,如果能让各位家长见面,说交换情报或许不太恰当,但也许能更深入了解自己的孩子。”
  “原来如此,这想法不错。”
  “那么您也会出席吗?”
  “我会参加,请告诉我时间、地点。”
  “第一次就要邀请到所有家长有点困难,如果近内先生方便出席的话,目前暂定邀请三位家长。”
  “您说的三位是?”
  “白天时我跟您说过的和近内同学感情比较好的两个学生,也就是喜多川同学和浅沼同学的家长都会来。”
  “原来如此。那么是什么时候?”
  “可能有点急,不过您明天晚上方便吗?”
  “晚上?”
  “是的。因为各位白天都在工作,很难抽出时间,所以想请各位晚上八点先到学校会合。”
  “我知道了,明天晚上八点在学校。那么直接到教职员办公室就可以吗?”
  “是的,我会在办公室等各位。而且那个时段学校没有其他人,应该可以畅所欲言。”
  “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出席。”
  放下电话,近内发现喜子站在身后。
  “什么事?”
  近内应了一声,回到客厅里。
  “我今天听植村老师说,不单省吾,最近还有好几个学生也经常无故缺席,还有人顺手牵羊,出现了偏差行为。”
  “除了省吾还有别人?”
  “所以有人提议家长碰个面,讨论一下这些孩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讨论吗?不过……”
  喜子一脸愁容。
  “我最讨厌这种聚会了。”
  “我去就好了。”
  “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吗?”
  “杂志的稿子差不多都结束了,只剩下几篇杂文,我会找时间解决。”
  “是吗?”
  喜子似乎也不希望近内参加讨论,不过他已经决定出席。
  近内忽地想起某件事,开口问喜子:
  “家里有没有名册之类的东西?”
  “名册?”
  “就是会列出学生地址、电话的资料,有吧?”
  “有是有……”
  “你找一下给我吧。”
  “你要那个做什么?”
  “我想先知道省吾班上的状况,你就拿来给我吧。”
  喜子一脸疑惑地走出客厅。不久后她拿着一本蓝色封面的名册回来,“拿去。”她将其放在近内面前的桌上后,转身进了厨房。
  近内翻开名册,找到三年A班。名册上不但写了住址、电话,也列出了监护人姓名和职业。
  他看著名册上的文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贯井直之,再来是浅沼英一,还有喜多川勉、菅原玲司,以及坂部逸子。那个叫留美的女孩应该是松平留美吧,没有其他叫留美的学生了。
  等一下……
  近内又回头看了一次坂部逸子的部分,监护人一栏写着“坂部妙子”
  单亲家庭——
  逸子母亲的职业栏上写了一家旅行社的名字。
  近内想起一事,又走到了走廊里的电话边,照着名册拨打坂部逸子家的号码。
  “喂。”
  “请问是坂部府上吗?”
  “是的。”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声音。
  “是逸子同学吗?”
  “呃,我是。”
  “你好,我是白天和你在学校见过面的近内省吾的爸爸。”
  “……”
  对方听来似乎倒抽了一口气。
  “喂?”
  “是。”
  “冒昧请问你,省吾今天曾到府上打扰吗?”
  “……”
  她没作声。
  电话那头传来有人呼唤逸子的声音。
  ——喂,这条毛巾可以用吗?
  声音虽然很小,但毫无疑问就是省吾。
  “喂?”
  “他没来过。”
  逸子说完后就匆匆挂断电话。
  原来如此,近内点点头,慢慢地挂上电话,喜子站在他身后。
  “你打电话给谁?”
  “省吾的朋友。”
  “朋友?不过坂部同学不是女生吗?”
  虽然她嘴上问近内打给谁,不过似乎将先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是啊。”
  近内说往工作室走,喜子则跟在身后,直盯着在会客室沙发上坐下的近内。
  “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坂部同学?”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省吾可能在她家。”
  “怎么可能?这……不会这样吧。”
  “我只是在学校听同学说省吾和坂部同学感情很好而已。”
  “可是,老公,他们才中学三年级而已啊。”
  “是啊。”
  他没说出在电话里听到省吾声音的事,反倒问喜子:
  “坂部同学没有父亲吗?”
  喜子一脸疑惑地在近内面前坐下。
  “我也不太了解。听说是离婚了,不过我不清楚详细的状况。”
  “我看名册上的监护人职业栏写着一家旅行社的名字。”
  “听说她是公司干部。”
  “是吗?这么说来应该很忙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以前听说过她一个月中有一半时间都外出旅行。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
  近内说完后起身,上了通往书房的阶梯。
  “老公……”
  喜子在后面叫住他,他却没应声,迳自进了书房在书桌前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
  近内摸了一把脸思索着。
  坂部逸子的母亲今天大概也不在家,这么一来,此刻坂部家只有逸子和省吾两人。
  ——喂,这条毛巾可以用吗?
  省吾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近内不经意地伸进口袋,摸到一小角纸片,他掏出来放在桌上,是笔记本封面烧焦的一小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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