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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_迈克尔·克莱顿-恐惧状态

_21 迈克尔·克莱顿(美)
9 去格瑞达
 
  10月13日,星期三
  晚上9时30分
  飞机要飞行九个小时才能到达格瑞达的康塔格机场。机舱里很黑;大部分人都睡了。像以往-一样,科内尔仍然醒着,与三泳一起坐在后舱里,低声交谈。
  飞机起飞大约四个小时后,彼得·埃文斯醒来。自从南极洲事件发生后,他的脚趾一直灼痛,背部也因为在突发的洪水中受到剧烈颠簸,一直很酸痛。脚趾上的痛时时提醒他,应该坚持天天检查,看伤口是否被感染了。他起身走到后舱科内尔坐的地方,脱下袜子,检查脚趾。
  “呸,真难闻。”科内尔说。
  “怎么啦?”
  “闻闻,你得了坏疽症了,你自己先闻闻。疼吗?”
  “像火烧一样地疼。主要在晚上疼。”
  科内尔点点头:“你会好起来的。我想所有的脚趾都会保住的。”
  埃文斯向后靠了靠,心想,如果此时进行一场关于没有脚趾的谈话该有多么滑稽。不知怎么地,他的背部痛得更厉害了。他来到飞机尾部的洗手间,拉开抽屉,想找点镇痛药。只有雅维镇痛剂,他奈端药,回到机舱。
  “那是你在檀香山安排的一个智慧故事,”他说。“这故事太没水平,在特德身上不奏效。”
  科内尔只是出神地看着。
  “那不是故事,”三泳说,“昨天有三起谋杀事件。”
  “哦。他们吃人了吗?”
  “报道上是这么说的。”
  “噢。”埃文斯说。
  埃文斯径直走进黑暗的机舱里,看见莎拉坐了起来。
  莎拉耳语道,“睡不着吗?”
  “是的。有点疼。你呢?”
  “也是脚趾痛。是冻疮。”
  “我也是。”
  她朝着厨房方向点点头,问道:“那儿有吃的吗?”
  “我想应该有。”
  她起身向后舱走去。他跟着她。她说:“我耳朵也痛。”
  “我的还好。”他说。
  她翻箱倒柜地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些冷面食。她拿了一盘给他。他用匙子舀出一碟,开始吃起来。
  “你认识詹尼弗多久了?”
  “我并不真正认识她,”他说,“我只不过最近才遇到她,在律师办公室。”
  “她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我想她认识科内尔吧。”
  “确实是这样的。”科内尔坐在椅子上,说道。
  “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侄女。”
  “真的吗?”莎拉说,“她做了你多久的侄女——这无关紧要。对不起。太晚了。”
  “她是我姐姐的女儿。她十一岁时,她父母死于一次空难。”
  “哦。”
  “她很独立了。”
  “噢。”
  埃文斯望着莎拉,暗自想道,这又是一个诡计,又想,她刚刚睡醒,看上去楚楚动人,完美无瑕。她身上的那种香水使他第一次闻到就开始神魂颠倒。
  “嗯,”莎拉说,“她看上去不错。”
  “我没,呃,没有什么……”
  “没事儿,”她说,“你不必假装和我在一起,彼得。”
  “我没有装,”他说,同时向她身边靠了靠,嗅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不,你在装。”她离开他,坐到科内尔对面。“我们到达格瑞达时会发生什么事呢,”她说。
  埃文斯想,莎拉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很快表现出冷若冰霜的样子,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现在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科内尔身上,旁若无人地聚精会神地与他交谈。
  这难道是对他的挑衅吗,他想。还是对他的怂恿,让他兴奋,进而开始追求,可是他根本没有这种感觉。他感到十分恼火。
  他想拍桌子,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说,“喂——喂,莎拉,不要生气了!”或者诸如此粪的话。
  可一转念,他又觉得这样做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他甚至可以想像她恼怒的眼神。你是这样一个耍小孩脾气的人。或者类似的话。这使他渴望碰到一个单纯一点的人,就像詹尼斯那样单纯,连她的身体和声音都由你调控。这才是他现在真正需要的。
  他长叹一声。
  她听到了,瞅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坐这儿来,彼得,”她说,“来跟我们聊一聊。”说着对他粲然一笑。
  他想:我都被弄糊涂了。
  “这就是雷索卢申海湾了,”三泳说着,把电脑显示屏给大家看。屏幕上出现了海湾的画面,很快又返回到整个岛屿的画面。“它位于岛的东北部。机场在西岸,离这儿大约二十五英里。”
  格瑞达像一个浸泡在水里的大鳄梨,海岸线蜿蜒曲折。“一道山粱横亘在岛屿中间,”三泳说,“有些地方高三千英尺。岛内丛林密集,如果不沿着公路或者小路走,基本上无法进入丛林。但我们还是没法穿过整个国家。”
  “所以我们走的是公路。”莎拉说。
  “也许吧,”三泳说,“但是据说这个地区有叛乱分子——”他用手指在岛屿中心画了一个圈“——他们已经分裂成两部分,也可能是三部分,他们的具体方位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占据了靠近北海岸一个名叫帕弗图的小村子。这里好像是他们的总部。也许他们已经封锁了公路,丛林中的小路上很可能有他们的巡逻哨。”
  “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到雷索卢申海湾呢?”
  科内尔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坐直升机去。我已经安排了一架,但这里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地方。如果不行的话,就只有开车前往。看看我们能走多远。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埃文斯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雷索卢申海湾呢?”
  “海滩上有四座新的建筑。我们得攻下来,把里面的机器拆掉,让其无法运行。我们还必须找到潜艇补给船,并将其毁掉。”
  “什么潜艇?”莎拉说。
  “他们租了一只供两人研究用的小型潜艇。最近两周一直在这个地区活动。”
  “干什么?”
  “我们相信我们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整个所罗门群岛有九百多个岛屿,处于地质板块非常活跃的地带上。所罗门群岛就位于几个板块撞在一起的地方,所以这儿的火山和地震很多。是个非常不稳定的区域。太平洋板块碰撞之后,滑到奥杜韦爪哇高原下面。结果形成了所罗门海沟,一条巨大的沿群岛北边海底的弯曲凹槽。海沟很探。在两千至六千英尺之间,就在雷索卢申海湾北部。”
  “这么说,那是一个地质活动十分频繁的地区,还有一条很深的海沟,”埃文斯说,“我还是没弄明白。”
  “大量的海底火山灰及火山岩堆成坡形,因此很有可能发生水下滑坡。“科内尔说。
  “滑坡。”埃文斯揉了揉眼睛。天已经很晚了。
  “水下滑坡。”科内尔说。
  莎拉说,“他们想制造水下滑坡吗?”
  “我们是这样想的。地点就在所罗门海沟的斜坡上。很可能在五百至一千英尺的深处。”
  埃文斯说:“那会造成什么后果?海底滑坡吗?”
  科内尔对三泳说:“给他们看看那张大地图。”
  三泳拿起一张整个太平洋盆地的地图,东到智利,西至西伯利亚,北到阿拉斯加,南抵澳大利亚。
  “好了,”科内尔说,“现在从雷索卢申海湾画一条直线出去,看看能到什么地方。”
  “加利福尼亚!”
  “对。大约需要十一个小时。”
  埃文斯皱了皱眉头:“一个水下滑坡……”
  “使一个巨大的水体快速移位。这是形成海啸的最普通的方式。一旦蔓延开来,波涛将以每小时五百英里的速度横跨太平洋。”
  “简直是胡扯,”埃文斯说,“我们说的波浪能有多大?”
  “事实上,是一个系列,所谓的波列。1952年,在阿拉斯加发生的海底滑坡产生的浪高达四十七英尺。但是这次的高度无法预计,因为它的高度与海浪撞击的海岸线密切相关。在加利福尼亚的部分地区可能高达六十英尺,有六层楼那么高。”
  “噢,好家伙。”莎拉说。
  “那么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埃文斯说道。
  “会议还要开两天。波浪跨过太平洋需要一天。所以……”
  “我们还有一天时间。”
  “是的,最多一天。用一天时间登陆,赶到雷索卢申海湾,去阻止他们。”
  “阻止谁?”特德·布拉德利问,同时打着哈欠向他们走去。“天啊!我是头痛还是怎么了?喝点东西怎么样?”他停下来,盯着这些人,一个个地打量着。“嘿,发生了什么事?瞧瞧,你们这些家伙,好像我妨碍了一场葬礼似的。”
《恐惧状态》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10 去格瑞达
 
  10月14日,星期四
  早晨5时30分
  三个小时后,太阳升起来了,飞机开始下降。飞机现在作低空飞行,正经过绿色森林覆盖的岛屿上空。岛屿周边呈淡蓝色,怪怪的。几乎没见什么公路,也没有看见城镇,大部分是小村庄。
  特德·布拉德利望着窗外。“难道不美吗,”他说。“这才是真正没有遭到破坏的乐土。这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正在消失的东西。”
  坐在他对面的科内尔没有说话。他也正望着窗外。
  “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问题在于,”布拉德利说,“我们与自然失去了联系吗?”
  “不对,”科内尔说,“我认为问题在于路太少了。”
  “难道你不认为,”布拉德利说,“是白人而不是土著居民想征服自然,并让其服服帖帖吗?”
  “是的,我并不那么认为。”
  “我是这样想的,”布拉德利说,“我发现住在村子里、靠近泥土、被大自然包围的人,更具有生态意识以及自然的健康的观念。”
  “大量时间在村庄里度过吗,特德?”科内尔说。
  “事实上是这样。我在津巴布韦和博茨瓦纳拍过影片。我非常清楚。”
  “啊哈。你一直呆在村子里吗?”
  “不,稳住在旅馆里。为了保险,我必须这样做。但是我在村子里经历了许多事情。毋庸置疑,乡村生活是最好的,那里的生态是最完美的。坦白地说,我认为世上所有的人都应该那样生活。当然,我们不应该鼓励村民工业化。这正是问题所在。”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自己呆在旅馆里,而让别人住在村子里。”
  “不是,你没听我说——”
  “你现在住哪儿,特德?”科内尔说。
  “美国加利福尼亚的谢尔曼奥克斯。”
  “是个村庄吗,”
  “不是。嗯,有点像村庄,我想你会说……为了工作我必须呆在洛杉矶,”布拉德利说,“我别无选择。”
  “特德,你在第三世界的村庄里呆过吗?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布拉德利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说过,我们拍片子的时候,在村庄里度过了许多时光。我很清楚。”
  “如果村庄里的生活真有那么美好的话,那人们为什么还想离开呢?”
  “他们不应该离开。这是我的观点。”
  “你比他们体会还要深吗,”科内尔说。
  布拉德利停顿了一下,突然脱口说道:“呃,坦白地说,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么是的,我体会确实深一些。我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阅历丰富。我亲身体会到工业化社会的危险及其对整个世界的破坏性。因此,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认为我的确知道什么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当然,我也知道,对这个星球来说什么样的环境是最好的。”
  “我有一个难题,”科内尔说,“就是要由别人来决定什么对我是最有利的。他们并没有在我住的地方住过,不知道我所处的环境和面临的问题,甚至跟我不在同一个国家,但他们仍然觉得——在一些遥远的西方城市,在布鲁塞尔、柏林或者纽约摩天大楼的办公桌旁——他们仍然觉得能够解决我所有的问题,而且知道我该怎样生活。我有这样一个难题。”
  “你的难题是什么?”布拉德利说,“我的意思是,你瞧:你并非真的认为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吗?那样就太可怕了。这些人需要帮助和指导。”
  “那么,对这些人来说,你就是‘救世主’?”
  “好啊,你这样说在政治上就是不对的。你是不是希望所有这些人都像美国人,或者欧洲人那样,过一种可怕的、浪费的生活。”
  “我没有看见你放弃那种生活。”
  “不,”特德说,“我尽可能节约。我循环使用。我支持一种碳中立的生括方式。我的观点是,如果所有这些人都工业化了,会个地球增加极为沉重的负担,即全球污染。那是不应该发生的。”
  “我有自己的想法,难道你就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吗?”
  “这是个面对现实的问题。”布拉德利说。
  “这是你的现实,而不是他们的。”
  就在这个时候,三泳向科内尔招手。
  “对不起。”科内尔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想走你就走吧,”布拉德利说,“可是你知道我是讲真话的!”他向乘务员打了个手势,举起杯子,“再来一杯,宝贝。再来一杯为上路做准备。”
  三泳说:“直升机还没来。”
  “出什么事了?”
  “飞机正从另一个岛飞过来。他们担心叛乱分子有地对空导弹,所以封锁了领空。”
  科内尔皱了皱眉头:“我们着陆还要多久?”
  “十分钟。”
  “祈祷吧。”
  由于没人理睬他,特德·布拉德利便轻手轻脚地来到飞机的另一边,跟彼得·埃文斯坐在一起。
  “美不胜收,难道不是吗?”他说,“瞧瞧那水,晶莹剔透。瞧瞧那水的颜色,湛蓝湛蓝的。再瞧瞧那些美丽的村庄,点缀着大自然。”
  埃文斯凝视窗外,看见的只有贫穷。村庄里只有一间间破败的小房子和布满车辙的红泥巴路。人们衣衫槛楼,步履蹒跚。这幅景象让他感到压抑、郁郁不乐。他想到了疾病、灾难、夭折……
  “多么美丽宜人,”布拉德利说,“多么古朴原始!我等不及了,我要下去。真像度假样美妙!有人想像过所罗门群岛有这么美吗?”
  从前面传来詹尼弗的回答:“历史上大部分时间都被猎取人头的蛮人所占领。”
  “不错,如果真有其事,”布拉德利说,“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我是说,都是有关食人动物的传说。大家都清楚那不是真的。我读过一本某教授写的书。无论什么地方,从来都没有食人动物。那只是个神话。另外一个例子说白种人认为其他有色人种都是恶魔。哥伦布到达西印度的时候,他认为他们告诉过他那里有食人动物,然而那也不是真的。具体细节我忘记了。任何地方都没有食人动物。那只是神话。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埃文斯转过身去。布拉德利正在跟三泳说话,三泳确实在盯着他看。
  “嗯?”布拉德利说,“你瞪了我一眼。好,老兄,这是否表明你不同意我的观点呢?”
  “你真是个傻瓜,”三泳用一种非常惊讶的口气说道,“你去过苏门答腊岛吗?”
  “不能说去过。”
  “新几内亚呢?”
  “没有去过。倒是一直想去买一些部落的艺术品。都是些很好的东西。”
  “婆罗洲呢?”
  “没去过,但我也一直想去。那位苏丹叫什么名字来着,做了一项了不起的工作,改建了伦敦的多尔切斯特——”
  “嗯,”三泳说,“如果你去婆罗洲的话,会看到在迪雅克人的长房子里,还陈列着被害者的头骨。”
  “哦,那才是吸引旅游者的东西。”
  “在新几内亚,他们清楚一种病叫库鲁病。这种病是通过食用敌人的大脑传播的。”
  “那不是真的。”
  “加德赛克因此获得诺贝尔奖。他们吃人脑,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概是20世纪60年代或70年代的事。”
  “你们这些家伙就喜欢讲恐怖故事,”布拉德利说,“来作践世上的土著人。来吧,面对现实吧,人类不是食人动物。”
  三泳眨了眨眼睛。他看着科内尔。科内尔耸了耸肩。
  “那下面真是美极了,”布拉德利望着窗外说,“看来我们就要着陆了。”
《恐惧状态》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第七部 雷索卢申湾 1 格瑞达
 
  10月14日,星期四
  早上6时40分
  柯塔坪的天气湿热,弄得身上黏糊糊的。他们走进一间敞开的猩硝屋,门口用油漆写着几个字母,KASTOM①。字体很租糙。房子的一边是一道木栅栏和一扇大门,大门上有一个红色手印。一块牌子上写着,“NOGOT ROT。”
  【① 海关。——译者注。】
  “啊,奶油杏仁糖,”布拉德利说,“一定是当地的一种牙病。”
  “事实上,”三泳说,“红色的手印是‘禁止’的意思。牌子上写的是皮钦英语,意思是‘不准通行’。”
  “嗯。我明白了。”
  埃文斯感到炎热难耐。飞了这么长时间,他感到疲乏,对前途感到担忧。詹尼弗在他身旁不紧不解地走着,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你不累吗?”埃文斯对她说道。
  “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他向后看了一眼莎拉。她也好像精力充沛的样子,正阔步向前。
  “唉,我真是太困了。”
  “你可以在车上睡。”詹尼弗说。她对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在意。埃文斯觉得有点气人。
  天气真是又热又潮湿,让人变得很虚弱。他们到达海关的时候,埃文斯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头发也湿了。汗水顺着鼻子和下巴往下滴到他要填写的文件上。钢笔里的墨水与汗水搅和在一起。他打量着那位海关官员。他皮肤黝黑,肌肉发达,头发卷曲,身着熨烫得笔挺的白色裤子和白色衬衣。他的皮肤很干燥;看上去冷冰冰的。当他的目光与埃文斯相遇时,他笑了笑,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皮钦英语。
  埃文斯点点头。“对,你说得对。”他说。其实他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三泳翻译说:“这还不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可是你已经感到很热了。你太热是不是?”
  “他还说对了。你在哪儿学的这些英语?”
  “新几内亚。我在那儿工作了一年。”
  “做什么?”
  三泳没听到,他赶上科内尔。科内尔正在向一个年轻人招手。
  那个年轻人开着一辆“陆虎”过来了。他从车上跳下来。他的皮肤很黑,穿着T恤衫和棕褐色短裤。他的肩膀上剌满了文身。他咧开嘴大笑着,很有感染力。
  “嘿,约翰·科内尔!你好!”他用拳头捶着科内尔的胸口,并用力拥抱他。
  “他很高兴,”三泳说,“他们认识。”
  他被一一介绍给大家。他叫亨利,没有别的名字。
  “亨利!”他说道,咧开嘴笑着,并跟他们一一使劲地握手。然后他转向科内尔。
  “直升机的事有麻烦,这我理解。”科内尔说。
  “什么?没问题。我马上就给你们弄来。”他大笑道,“朋友,就在那边,”他用很浓的英国英语说道。
  “太好了,”科内尔说,“真把我们愁坏了。”
  “好的,但是约翰,说正经的,我们还是快点。”
  埃文斯觉得亨利后半部分说的是混杂英语,他们都听不懂。
  科内尔点点头。
  “我也听说了,”他说,“这儿发生了多次叛乱。参加者多为年轻小伙子?都是满腔怒火?全都装备精良。我明白了。”
  “我还是担心直升机的事,朋友。”
  “为什么?飞行员的事你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
  “怎么回事?驾驶员是谁?”
  亨利格格直乐,在科内尔背上拍了拍:“就是我啊!”
  “那行,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开始离开机场沿公路而下。公路两边是高大茂密的原始丛林。空中充斥着嗡嗡的蝉鸣声。埃文斯回头看了看,看见美丽的白色“湾流”喷气式飞机在蓝色天空的映衬下稳稳地停在跑道上。身穿白衬衣和黑裤子的飞行员正在检查轮子。他不知道他是否还会见到这架飞机。
  科内尔说:“亨利,我们听说有人被杀害了。”
  亨利做了个鬼脸:“约翰,不仅被杀了,而且被吃了。真的。”
  “我们也听说了。”
  “对。这是真的。”
  如此说来,这是真的。
  “是叛乱分子干的吗?”
  亨利点点头。“噢!新首领叫山姆布卡,像个醉汉。别问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他是个疯子,约翰。真是个疯子。带回来的所有的东西都要给这个家伙。过去好些。肯定好些,肯定好些。”
  “嗯,如果你问我的话。”特德·布拉德利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后面走着,一边说道,“过去好些。”
  亨利转过头:“你们有手机,有计算机,有抗生素,还有药品、医院等等。而你还说过去好吗?”
  “是的,过去确实好些,”布拉德利说,“更具有人性,允许更多的具有特质的事物生存。相信我吧,如果你曾经有机会亲身经历所谓的现代奇迹,你就会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在墨尔本大学拿了一个学位,”亨利说,“所以对此有所了解。”
  “哦,那好,”布拉德利说。他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咕哝道,“你早该告诉我们的,蠢货。”
  “还有,”亨利说,“接受我的建议,在这里不要那样做。不要压低嗓子说话。”
  “为什么不行?”
  “在这个国家,一些食人者认为那意味着你是妖魔缠身,他们会害怕。因此他们会杀了你。”
  “我明白了。多有魅力的国家。”
  “所以,在这个国家,如果你想说什么就要大声说!”
  “我会记住的。”
  虽然莎拉与布拉德利并肩走着,但是她没有听他们谈话。亨利是一个脚踏两个世界的人物,有时是牛津口音,有时又说皮钦英语,对此她并不在意。
  她正望着热带丛林。路上的空气闷热,没有风,风都被小路两旁的大树挡住了。那些树有四五十英尺高,藤蔓丛生。在树冠的遮蔽下,地面十分阴暗,巨大的蕨类植物长得十分茂密,像一堵绿色的固体城墙,成为人们无法逾越的屏障。
  她想:如果你走进去五英尺,你就会永远失踪。你永远难以找到出来的路。
  沿路是一些被抛弃已久的汽车残骸,锈迹斑斑,挡风玻璃已被撞碎,底盘已垮,腐化成了褐色或黄色。她还看见划破的座垫,破旧的仪表,仪表上带着时钟,速度计也摔了出来。
  他们踏上右边的一条小路,看见前面的直升机时,她惊讶得屏住了呼吸。漂亮的绿色油漆上有一道明快的白色条纹,金属桨叶片和翼间支柱熠熠生辉。大家都在对它评头论足。
  “不错,外观是很好,”亨利说,“可是我想飞机里面,发动机,可能不是很好。”他摆了摆手,“一般一般。”
  “太好了,”布拉德利说,“依我之见,我希望是恰恰相反。”
  他们打开舱门,走了进去。后面是一堆堆板条箱,还有锯木屑。他们闻到有润滑油的味道。
  “我弄到了你们需要的东西,”他对科内尔说。
  “是足够的枪支弹药吗?”
  “噢,对。你们要的所有的东西。”
  “那我们走吧。”科内尔说。
  莎拉在后舱系好安全带,戴上耳机。
  发动机响了,解你桨越转越快。直升机颤抖着飞离地面。
  “我们人太多了,”亨利说,“但愿一切顺利!祈祷吧!”
  他狂笑着,飞机离开地面,冲上蓝天。
《恐惧状态》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2 去雷索卢申
 
  10月14日,星期四
  上午9时02分
  他们下面是茂密的热带丛林,绵延数英里。在有些地方,尤其在那些海拔较高的地方,树木上薄雾缭绕。莎拉看到岛上这么多山脉,地形这么崎岖不平,感到诧异。她根本看不到路。偶尔,他们掠过丛林空地中的一个小村庄。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茫茫林海。亨利正向北飞行,他想把他们放在雷索卢申海湾以西几英里的海岸上。
  “多么迷人啊,”当飞机掠过又一个村庄时,特德·布拉德利说道,“这儿的人们都种些什么?”
  “什么都不种。这里的土地都很贫瘠,他们在铜矿里干活。”亨利说。
  “哦,那太糟糕了。”
  “如果你生活在这里,你就会觉得并不糟糕。他们在这里可以赚到很多钱。为了在矿井里干话,人们互相厮系。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杀人,每年都会发生一些谋杀案。”
  布拉德利摇了摇头:“可怕。太可怕了。往下看,”他指着下面说道,“这里的村庄实际上都是些茅草棚。难道那些古老的生活方式,那些过去做事的办法,都还在继续吗?”
  “没有了,伙计,”亨利说,“那是叛乱分子住的村庄,全都是新式的。茅草棚很大,非常了不得,最大的房子是给他们的首领住的。”他解释说,山姆布卡下令每个村庄都要建一些大的三层楼高的茅草棚,搭着梯子可以爬到三层高高的走道上去。他想让叛乱分子能从这里俯瞰整个丛林,这样,澳军到来时他们就能够看到。
  可是在过去,亨利说,人们从来没有在格瑞进镇建这样的房子。那时的房子不仅低矮而且是开放式的,主要是为了避雨和把烟排出去。没有必要建这么高,建高了会被飓风刮倒,不实用。“但是山姆布卡现在需要这样的房子,因此他就让那些年轻人搭起这样的茅草棚。现在在岛上叛乱分子的领地上可能建了六个或八个。”
  “这就是说,我们正在飞越叛乱分子的领地,对吧?”布拉德利说。
  “迄今为止,一切顺利,”亨利说着,他格格地笑了起来,“要不了多久,也许在四五分钟以后,我们就会看到海岸线——哦。该死的!”
  “怎么了?”
  他们正掠过密林上空。
  “我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布拉德利说。
  “我们飞过了。”
  “飞机向东飞得太远了吗?”科内尔说。
  “该死。真是该死。抓紧!”亨利转弯时,飞机陡然倾斜,但是不久,他们就看见了一块宽敞的空地,那儿有四个巨大的茅草建筑物,分布在一些普通的瓦楞锡顶的木房子中间。满是泥拧的空地中间聚集着六辆卡车。有几辆卡车上架着机枪。
  “这是什么?”布拉德利看着下面,说道,“这儿比其他地方都大——”
  “这是帕弗图!是叛乱分子的总部。”
  很快,空地不见了,飞机急速地飞走了。亨利呼吸急促,他们通过耳机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科内尔一言不发,紧紧盯着亨利。
  “好啦,我想我们投事了,”布拉德利说,“他们好像没有看见我们。”
  “哦,好啊,”亨利说,“太幸运了。”
  “为什么,”布拉德利说,“即使他们看见了我们——他们会做什么呢?”
  “他们有无线电,”亨利说,“他们并不蠢,这些年轻人。”
  “你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这架直升机。”
  “为什么?他们会驾驶吗?”
  “对,对!是的!因为他们也想要我驾驶。”亨利解释说,这个岛禁飞有好几个月了。这架飞机之所以能够飞行是因为科内尔认识一些重要的人。因此特别不能让其落在叛乱分子的手上。
  “噢,他们可能认为我们会向南飞,”布拉德利说,“我们也正这样做,是吗?”
  “那些叛乱分子知道得更多,”亨利说,“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什么,”布拉德利说。
  科内尔说:“环境解放阵线必须买通这些叛乱分子,才能达到在这个岛上着陆的目的。因此,这些叛乱分子就知道了雷索卢申海湾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看到这架直升机,也就知道它要去哪儿。”
  “这些家伙不蠢。”亨利说。
  “我从来就没有说他们蠢。”布拉德利辩解道。
  “但是你是这样想的。我了解你,白人。你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这样的,你就是这样想的。”
  “我敢发誓我没有。”布拉德利说,“真的。我根本没有那种感觉,你根本不了解我。”
  “是吗?”亨利说。
  莎拉正坐在中间第二个座位上,夹在特德和詹尼弗之间。彼得和三泳坐在后面一排,旁边堆满了盒子。窗外的一切,莎拉看不太清楚。似乎不太明白他们谈论的内容。她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问詹尼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詹尼弗点了点头说:“叛乱分子只要看到这架直升机,他们就知道它是飞向雷索卢申海湾的。现在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在等着它出现在这个地区。他们有无线电,到处都是他们的同伙。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只要我们一着陆就会被他们包围。”
  “我很抱歉,”亨利无奈地说,“非常抱歉。”
  “没关系的。”科内尔说,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亨利说。
  科内尔说:“继续按原计划进行,向北飞行,然后在岸边降落。”
  他的声音明白无误地表明,情况十分危急。
  在后座,彼得推了推三泳。他闻到了涂在机关枪表面的润滑油的味道。彼得想知道哪儿有紧急情况。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也就是说他们原定的二十四小时只剩下二十小时了。然而这是一个岛,应该多给些时间——
  这时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等一下,”他说。“洛杉矶现在是几点?”
  三泳说:“他们在日界线的那一边,比我们晚二十七小时。”
  “不,我指的是已经飞行的时间,实际的时差。”
  “六个小时。”
  “你能计算出到达那里需要多长时间吗?”
  “十三个小时。”三泳说。
  “我认为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埃文斯咬了咬嘴唇说道。他不知道在亨利面前应该说多少。事实上,三泳正在摆手,表示现在不要说。
  但是他们已经犯了一个错误。这是毫无疑问的。假定德雷克希望在会议的最后一天发生潮汐大浪,那么他肯定希望发生在上午。这样就可以提供一个最为明显的灾难,就会有整个下午的时间来进行讨论和接受媒体的采访。美国各大电视台将对这次会议进行报道。因此将采访与会的科学家。这样就可以创造一次巨大的媒体事件。
  因此,埃文斯认为,海啸袭击洛杉矶的时间不会超过第二天中午。
  减去十三小时海啸横跨太平洋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海啸到达洛杉矶的时间是当地晚上十一点。也就是格瑞达当地时间……下午五点。
  今天下午五点。
  他们已经没有一天的时间来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了。
  他们只剩下八小时。
  这就是科内尔紧张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尽管出了问题,他仍然要按原计划进行的原因。他很清楚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降落在靠近雷索卢申海湾的某个海滩,干别的已经来不及了。
  埃文斯心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直升机将森林甩在身后,掠过蔚蓝色水域,然后掉转方向,向东飞去。埃文斯看见一条狭窄的沙滩上散布着一片片凹凸不平的火山岩,水域边缘是红树林及沼泽地。直升机沿着沙滩,在低空盘旋一阵之后,向东飞去。
  “我们距离雷索卢申海湾还有多远?”科内尔说。
  “五六公里。”亨利说。
  “距帕弗图呢?”
  “也许十公里,那儿的路满是泥拧。”
  “好的,”科内尔说,“让我们找个地方降落吧。”
  “我知道在前面大约一公里处有一个合适的地方。”
  “行,就去那儿。”
  埃文斯估算了一下。在海滩上步行五公里,即大约三英里,最多花去一个半小时。这样他们可以在中午之前成功抵达雷索卢申海湾。那就给他们——
  “就是这里。”亨利说。
  一条看起来只有一指宽的凹凸不平的熔岩延伸到悔里,经过几个世纪与海浪的亲吻,已经磨得较为平坦,勉强可以着陆。
  “降落吧。”科内尔说。
  直升机盘旋着,准备着陆。
  埃文斯俯视着与海滩相连的稠密的丛林。他看见沙滩上轮胎的痕迹和林间的一条缝隙,那也许是一条路。那些轮胎的痕迹——
  “嘿,”埃文斯说,“我认为——”
  三泳照着他的肋骨打了一下,很重。
  埃文斯咕哝了几句。
  “怎么了,彼得?”科内尔说。
  “唔,没什么。”
  “我们马上就要着陆了。”亨利说。
  飞机缓慢而平稳地降落在熔岩上。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海面很平静。科内尔透过透明的座舱罩,打量着这个地方。
  “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亨利说。飞机降落后,他显得有点紧张。“约翰,我不想在这里呆得太久,他们也许很快就来了……”
  “对,我明白。”
  科内尔啪的一声打开舱门,然后停住了。
  “一切顺利吧。约翰?”
  “还好,亨利。很不错的一个地方。你出来给我们打开后门,好吗?”
  “哦,不,约翰,我想你们可以——”
  “滚出去!”一支枪以迅雷不及掩图之势顶住了亨利的脑袋。
  亨利嘴里咕哝着,心里畏惧着,手里摸索着,把门打开了。“可是,约翰,我要呆在里面,约翰——”
  “亨利,你是个坏小子!”科内尔说。
  “约翰,你现在就要我的命吗?”
  “不是现在,”科内尔说着,突然猛地把他推了出去。亨利跌倒在一块尖尖的岩石上,痛苦地嚎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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