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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的游戏)冰与火之歌1-4

_32 乔治·R.R.马丁(美)
望族,或仅有私生子之名.其死藉藉无名,但这些都不重要。一切皆成过去。长城之
上,我们都是一家人。”
“今口傍晚,夕阳两沉,低垂夜幕之下,你们便将宣誓。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否言
效命的守仅人弟兄。你们的罪名将被洗清,债务业已勾销,同样,你们必须抹去从前
的家族忠诚,抛开旧时仇恨,忘却过往的情爱恩怨。你们将于茁重获新生。“
“守夜人为王国效命。非为国十说道:非为贵族.亦非为豪门荣辱不论财富.不论光
荣的亦不论儿女情爱说道:一切只为王国安泰及其子民平安。守夜人不娶妻,不生子,我
们以责任为妻,以荣誉为妄的而你们则是我们惟一的儿子。”
“你们已经听过?誓言内容。在发誓前请仔细考虑,一旦穿上黑夜,便永无退
路。背离职守是惟一死刑。”熊老暂停片刻,然后继续,“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想离开?
如果有,现在就走,我们绝不会因此而看轻你。”
无人移动。
“很好,”莫尔蒙道,“傍晚时外,你们回到这里
织首席的面宣誓。你们中有信仰旧神的吗?”
琼思站起来。“有的,大人。”
当着赛勒达修士和你们所属组
“我想你或许情愿跟你叔权术,在心树之下宣背。”莫尔蒙说。
“是的,大人。”琼思道。圣空的诸神与他无关。先民的血液依旧流淌在交塔克家
人体内。
他听见葛兰住背后低语:“这里没有神本林罢,对不对?我从来没发现。,’
“你阿,就算一群野牛迎面冲来,等它们把你踩进雪里,你也没发现。”派普俏声
回答。
“我会啦,”葛兰坚持,“我大老远就会看见它们。h
莫尔蒙倒是证实了葛兰的疑虑。“黑城堡无需神木林。鬼影森林早在安达尔人
将七神带道狭悔前的黎明纪元使已耸立在长城之外.至今依然。出此向北半旦格你
会找到一片龟梁本,或许也会找到你的神。”
“大人,”琼思惊讶地回头,看见脚胖的山姆威尔-塔利站?起来,将满是汗水的
手掌在衣服上抹/抹。“我能我能不能跋他一起去?到心树下宣誓?’’
“塔利家族莫非信奉旧神?”莫尔蒙问。
“4\是的,大人、”山姆用尖细而紧张的声音四答。琼恩划道官员们很叫他害怕、
熊老尤基。“我在七神的荣光照耀下,任角陵的圣堂里举行/命名仪式。我父亲如
此.他的父亲亦如此,千年来塔利家族世代如此。,’
“那么-你为何要抛弃令尊和你家族长久以来信仰的诣神呢?’花瑞米-莱克
爵士很好奇。”如今我以守夜人军团为家.”山姆信咨旦且地说,“七神从未回应我的祈祷,或
许旧神会呢。”
“那就这样,小子。“莫尔蒙说。山四和琼思返身坐下。“依照我们的需求,以及你
们自身的能力和技巧,你们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波文-马尔锡前跨一步,交给
他一张纸。总司令摊开纸说道:“霍德,加入工匠,”他开始念,只见霍德但硬而激动地点
了点头,“葛兰,加入游骑兵。阿贝特她加入工匠。派晋尔,加入游骑兵的”派普看看琼
思,兴奋地摇耳朵。“山田园尔,加入事务官。”山姆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忙掏出一
块丝巾擦干额头。“梅沙,加入游骑兵。颤利思,加入事务官。陶德的加入游骑兵。琼
思,加入事务官。”
事务官?一时之问琼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尔蒙一定是念诺了。他
正准备站起来申诉,告诉他们弄错了…-却看见艾里沙爵士正审视着自己,双眼闪
亮犹加黑昭石块,他顿时恍然大悟。
熊老眷起纸。“你们各自的首席长官会介绍你们的职责所在。弟兄们,愿天上请
神眷顾你们。”总司令向他们微微额首致意,便即离开。艾里沙爵士因他一道的脸上
挎着一抹法线的微笑。琼恩从没见教头这么开心过。
“游骑兵跟我来。”等他们走后,杰瑞米-莱克爵士喊。派普慢慢站立,眼睛却盯
着琼思,双耳通红。葛兰开心地嘻笑,丝毫未察觉有何不对。梅沙和陶德走到他们旁
边,跟随杰端米爵士离开圣堂。
“工匠。”生着灯笼下巴的奥赛尔-亚威克随即宣布,然后霍德和阿贝特也跟他
走了。
琼恩满心嫌恶地环顾四周。只见伊蒙学士的盲眼正朝他看不见的光源望去,修
士正在那里整理祭坛的水晶。山姆和戴利思还半在板凳头.一个胖子,一个欲手
还有仙。
总务长波文-马尔锡搓搓他的胖手。“山姆威尔,你去帮伊蒙学士管理鸟笼和图
书室。开特已被凋去犬栏照顾措狗、你就住他那问屋,以便随时照顾学士的起居。希
望你好好工作,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对我们更是弥足珍贵。”
“戴利恩,我听说你在不少高官老爷面前夜演过,也见过一点世面,所以我们派
你去东梅望协助卡特-派克。等商船前来交易时,你的本领或许能派上用场。近来胯
牛肉和咸鱼的价格高得惊人,橄揽油的品质则是烂得吓人。你到了之后先找波卡
斯,他会交代你如何与两船交涉。”
马尔围微笑着转头望向琼思。“琼思,莫尔蒙司令特别要你当他的私人事务官。
你将唾在他卧室楼下的那问房里的住在司令塔里面。”
“请问我的职责又是什么?”职思尖锐地问,”是不是要帮总!了令打理三餐,伺候
他更衣,为他打热水洗澡?”
“没有错。”马尔锡听了琼思的口气,皱起眉头。“除此之外的你还要替他跑腿,
他房问生火.每天换洗床单和毛毯、以及承担总司令要你做的其他事情。”
“你当我是下人么?”
于”‘不过或许我们铝看/你。u
琼思竭尽所能地克制自己,方才没有掉头离去。难道他就要像女孩子家
天切奶油,缝衣服度过一生?“我可以离开吗?”他僵硬地问。
“去罢。”被文-马尔锡回答。
戴利思和山姆与他一道离去。他们默默地走回广场,踪恩掐头看看阳光下闪耀
的长城,融化的冰水仿如干百根纤细的手指向下流淌。他恼怒至极,恨个得立刻就
把整匝长城融个粉碎,管他世界死活。
“琼恩”山旭威尔-塔利兴奋地说,“等等我们,你看不出他们的用意吗?”
琼思大怒转头。“我只看出这是艾里沙爵士摘的鬼。他想羞辱我,这下他可遂心
愿了。”
戴利思看了他一眼。“山姆,叫你我这种人当当总务不成问题,但雪诺大人厉害
看呢。”
“废话,不论使剑、骑马我都比你们行,”琼思火冒三丈地反击,“这大不公平
了[”
“公平?”敷利恩噬之以鼻。“当年那小团脱得精光,活像刚打眼胎里出生一般等
着我,还是她把我从窗户里拉进去的。你倒是告诉我什么叫做公平?”
“当个事务官没什么可耻的。”山姆说。
“你要我洗一辈子老头的内衣裤吗?”
“这老头可是堂堂守夜人军团总司令,”山困提醒他,“而你则会日夜跟他相处。
没错,你是得帮他倒酒,换洗被单,但你也会替他送信,随他参加会议.打仗的时候
当他的侍从。你会跟他形影不高,大小事务你都会知情,甚至能施加影响…“更何
况总务长说是莫尔泵特别指定要你的2”
“我小时候,每当父亲开庭理事.总是坚持要我参加:每次他去高庭提利尔大人
输诚,也一定带我去。直到后来他改带狄肯,把我丢在家里。只要狄肯跟着他,他便
懒得管我是否出席会议。他的目的是把自己的‘继承人’带在身边,你懂吗?让他察
言观色从中学习。琼恩,我敢打暗莫尔蒙司令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他干嘛这么做?他
想训练你作总司令接班人哪!”
琼恩完全楞住了。的确,以前在临冬城的时候,艾德公爵便常要罗柏出席各种
会议。难道山姆说的是真的?人家总说在守夜人部队里,即便私生子也可升至高位。
我又她;想这样。”他嘴硬地说。
“我们没有人想来这里。”山姆又提醒他
突然问琼恩-雷诺觉得羞愧交加。
无论他算不算懦夫,山姆威尔“塔利都份个男子汉一样有了接受命运的勇气在
长城守军里,想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得证明白已有什么样的本事,琼恩
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斑扬-史塔克的那天夜里,他曾这么说,你还不是游骑兵,
你只是个稚气来脱,身上还残留看夏天气味的小鬼。据说私生子成长得头5上她
人都快,在长城上的你苦不快快成长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琼思一声长叹。“你说得没铝。是我太孩子气了。”
“那你会留下来蹬找一起宣誓哆?“
“旧神正在等着我们哪。”他坦自己挤山一丝微笑。
他们于当日下午出发。长城沿线三百里没有一座城门,他们得牵马走进穿适冰
层的狭窄隧道。路径曲折婉蜒说道:黑暗巾冰冷的冰墙无时无刻不向他们迫近。他们经
过三道拦路铁栏,每次都得停下脚步,让波文-马尔福取出大串钥匙,打开锁住栅栏
的厚重铁链。等候总务长开门时,琼思感到无比庞然的重量朝他压来。这里的空气
阴冷赛过墓穴,且更为凝滞。等他们终于抵达长城山上,重见午后的阳光,顿时感觉
到一股奇异的舒畅。
面对突如其来的强光.山姆眨眨眼,但忧地环顾四周。“野人…—他们不会—
他们不敢跑到高长城这么近的地方来的是不是?”
“从来不敢。”琼思翻身上马。等波文-马尔锡和护送他们的游骑兵都上了马,琼
恩把两根手指伸进嘴巴,吹声Ug自,白灵从地道里应声奔出。
总务长的坐骑嘶叫着退开。“你要带这野兽一起去?”
“是的的大人。”琼思说。白灵拾起头,似乎在体验塞外的空气。然后,只一眨眼功
夫他便冲了出去,驰骋过野草蔓生的广阔平原,转瞬问消失在远方的树林里。
一进森林,他们就恍加置身另一世界。从前琼恩常跟父亲乔里和罗相一道外
出打猎。对临冬城外的狼林了芳指掌。鬼影森林在样貌上大致相同,但却有种极端
殊异的氛围。
这或许就是一种感觉罢。想到已经越过世界的尽头,一切便都不一样了。同样
的影子,此地更显阴暗,同样的声音,此地更觉不祥。树与树之问靠得很近,巡蔽了
渐落的斜射阳光。地表的薄雪在马蹄下碎裂声音脆如断骨。朔风吹拂,落叶沙沙作
响,原有无数根冰谅手指沿着背脊缓缓而上。长城已在后方,前路一片迷离,诸神才
知通往何方。
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夕阳已没入树梢。这是森林深处的一小块空地,九棵鱼
梁木长在一起,粗略组成一个圆。琼思深吸一口气.抬头发现山姆也睁大了眼睛。即
便在北方,即便在狼林,你也找不到这种白色的树会两三棵长在一起.九棵简直闻
所未闻。林地铺满落叫;上层血红.下面则是腐朽的黑色。宽而平滑的树干如枯骨般
苍白,九张脸向圆心凝视,眼睛部位于涸的树汁红硬宛如宝石。波文-马尔锡命令他
们将马匹留在回阂之外。“这是神圣之地,我们不可亵渎……
走进树丛后.山姆威尔“塔利慢慢地转头审视每一张脸。它们全都不一样。“远
古沾神,”他俏声说,“他们正看着我们呢。”
“对啊。”琼思单膝跪下说道:山姆也跪在他身边。
在最后一线日光沉落西天,灰暗的白昼转为黑夜的时刻,他们齐声念出誓言。
“倾听我的誓言,做我的见证。”他们的朗诵充斥暮色中的树林,“长夜将至,我
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
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说道:抵御寒冷的烈焰说道:破
唬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铲土国的坚盾。我据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
夜如此,夜夜皆然。”
森林一片寂然。“你们跪下时尚为孩童,”波文-马尔锡肃穆地吟诵,“起来吧,守
夜人的汉子。n
琼思伸手拉山姆起身。随行的游骑兵凑过来微笑恭喜,惟独满脸皱纹的老林务
官戴文例外。“大人,咱们最好赶紧上路,”他对被文-马尔锅说,“天男了,这儿有些
味道我不喜欢。”
突然她白灵轻步穿道两棵色梁本跑了回来。白毛红眼,琼恩不安地想,就像这
丛材……
狼嘴且叼丁东西,黑黑的。“他咬了什么?”波文-4尔锡皱眉问。
“白灵,来我这儿。”琼恩单腺跪下。“把东西带过来。“
冰原狼快步跑到他身边。琼恩听见山姆威尔-塔利猛抽一口冲气
“陪神慈悲,”戴文喃喃地说,h一只手。”
第二卷 列王的纷争 序 幕
彗星的尾巴划过清晨,好似紫红天幕上的一道伤口,在龙石岛的危崖绝壁上空汩汩泣血。
老学士独自伫立在卧房外狂风怒吼的阳台上。信鸦长途跋涉之后,正是于此停息。两尊十二尺高的石像立在两侧,一边是地狱犬,一边是长翼龙,其上洒布着乌鸦粪便。这样的石像鬼为数过千,蹲踞于瓦雷利亚古城高墙之上。当年他初抵龙石岛,曾因满城的狰狞石像而局促不安。随着时光流逝,他已日渐习惯,如今他视他们为老友,三人并肩,惴惴不安地凝望天帷。
老学士向来不信预兆,话虽如此,但活到这把年纪,克礼森还真没见过如此璀亮的彗星,更没见过这番混杂鲜血、烈焰与落日的骇人颜色。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石像鬼朋友可否目睹,毕竟它们早在他到来之前便已安居于此,而在他身殒之后亦将长存。如果石像会说话就好了……
真是荒唐。他倚靠雉堞,手指摩擦着粗糙的黑石表面,下方恶浪袭岸。会说话的石像鬼?天际的预兆?我老了不中用了,难道这就是老来疯?难道一辈子辛苦挣来的智慧,就这么和青春一并逃窜无踪了么?思及他在旧镇学城所受的训练,颈上戴的锁链,他的学士生涯,现在却满脑子迷信宛如农汉,情何以堪?
可是……可是……如今这颗彗星连白天都清晰可见,而苍白泛灰的蒸汽不断自城堡后方龙山的地热口升起,就在昨天早上,有只白鸦从旧镇带来他早已预期,却始终恐惧的信息:夏日将尽。凶兆纷起,再否认下去只是自欺欺人。但这一切究竟预示着什么呀?他简直泫然欲泣……
“克礼森师傅,有人造访。”派洛斯轻声道,彷彿不愿打扰克礼森的沉思。他若知道此刻老学士脑中的愚蠢思想,恐怕就会大喊吧。“公主想看看白鸦。”由于她的父亲已经称王,向来讲究礼数的派洛斯便改口称她为公主。即便他父王的领土只是汪洋中的一座孤岛,但毕竟是个国王。“她的弄臣也跟来了。”
老学士转身,背离晓色,一手扶住翼龙石像。“扶我坐下,然后请他们进来。”
派洛斯挽着他的手,引领他进入书房。克礼森年轻时也曾步履轻盈,但如今年近八旬,双脚早已孱弱不稳。两年前他摔碎了一边臀骨,之后便没有完全复原。去年他的健康状况持续恶化,旧镇的学城便送来了派洛斯,刚好在史坦尼斯下令封锁龙石岛的前几天……名义上是协助他处理日常事务,但克礼森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他死之后,派洛斯将取而代之。对此他并不介意,总得有人接下自己的棒子,只没想到这么快……
他让年轻人把自己安置在书桌边,桌上堆满了书籍纸张。“带她进来吧,别让公主久等。”他虚弱地挥挥手,催促徒弟赶快行动,他自己早已是个无力匆促的人了。他的手满是皱纹斑点,在干薄如纸的皮肤下,几可见密布的血管和干枯的骨骼。这双手如今竟这般颤抖,曾经它们是多么灵巧、多么稳健啊……
小女孩跟着派洛斯一起进来,羞怯一如往常。在她身后拖步轻跳、古怪横行的,则是她的弄臣。他戴着一顶老旧锡桶做的玩具头盔,顶端捆了两根鹿角,上面挂着牛铃,随着他的蹒跚脚步而发出不同声响:铿啷当、碰咚、铃铃、嗑啷啷。
“派洛斯,是谁一大早来拜访我们?”克礼森问。
“师傅,是我和阿丁。”她天真无瑕的蓝眼睛朝他直眨,只可惜她的脸蛋并不漂亮。这孩子不仅有她父亲突出的方下巴,而且很不幸地继承了她母亲那双耳朵。除此之外,她年幼时曾感染灰鳞病,险些丧命,后虽逃过一劫,却留下可怕的残缺:半边脸颊直到颈部下方,皮肤全部僵硬坏死,表面干裂,层层剥落,夹杂着黑灰斑点,抚触起来宛如硬石。“派洛斯说可以让我们看看白鸦。”
“当然可以。”克礼森回答。他怎么忍心拒绝她?难道她失去的还不够多吗?她名叫希琳,就快满十岁了,而她是克礼森学士所见过最哀伤的孩子。她的哀伤是我的耻辱,老学士心想,另一个我失职的永恒烙印。“派洛斯师傅,有劳你把鸟儿从鸦巢里带过来给希琳公主看看。”
“这是我的荣幸。”派洛斯是个谦恭有礼的年轻人,年方廿五,却严肃得像个六旬老翁。假如他多些幽默感,多些活力就好了,此地就缺这个。阴沉之地需要愉悦,而非肃穆。龙石岛是一座海中孤寂的堡垒,地势乃是湿冷荒原,终年为暴风恶水环绕,背后又有火山烟影,阴沉自然不在话下。但职责所趋,学士便必须毅然前往,所以十二年前克礼森随公爵来到龙石岛,为之效命,尽忠职守。然而他从未真心爱过龙石岛,也始终没有找到归属感。近来,红袍女每每妖魅般浮现梦中,使他骤然惊醒,却惶惶不知身在何处。
弄臣转过他那肤色不一、斑纹满布的头,看着派洛斯爬上高耸的铁梯行往鸦巢,头盔上的铃铛随之作响。“海底下,鸟儿生鳞不长羽,”他说,喀啷啷啷,“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即便以弄臣的标准而言,补丁脸依旧是个失败的角色。很久很久以前,或许他能轻易引来哄堂大笑,但大海夺走了他的能力,同时也夺走了他大半神智和所有记忆。他体态肥软,时而莫名地抽搐颤抖,又时而连话都说不清。这小女孩是现在唯一还会被他逗笑的人,大概也只有她在乎他的死活。
一个丑陋的小女孩和她可悲的弄臣,再加上我这个油尽灯枯的老学士……任谁听了都会为我们三人的故事掬一把同情泪。“孩子,过来陪我坐坐。”克礼森招手示意她靠近,“天才刚亮,你应该在被窝里睡得香甜,怎么会跑来找我呢?”
长年恶梦缠身
“我刚作了恶梦,”希琳告诉他。“我梦见龙要吃我。”
克礼森学士记得小女孩长年恶梦缠身。“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温柔地说,“巨龙已死,再也无法复生。孩子,它们都是石雕。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座岛是强大的瓦雷利亚自由城邦最西边的前哨站。建造这座城堡的是瓦雷利亚人,虽然他们的伟大技艺业已失传。为抵御外侮,他们在要塞的每个城墙交会处都筑起塔楼。瓦雷利亚人刻意将这些塔楼雕凿成恶龙形状,好让城堡看来更加骇人。他们之所以舍弃普通的城垛,而改用千百尊狰狞石像,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伸出自己斑驳干瘦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粉嫩的小手。“所以啰,没什么好怕的。”
希琳却不为所动。“那天上飞的又是什么东西?上次黛拉和梅翠丝在井边说话,黛拉说她听到那个红衣服的女人跟妈妈说那是‘龙息’。假如龙会呼吸,那不就是它们活过来了吗?”
这该死的红袍女,克礼森学士苦涩地想,难道成天在母亲耳边进谗言还不够,现在竟连她小女儿的清梦也不肯放过?他一定要把黛拉好好训诫一番,警告她不许再危言耸听。“好孩子,天空中的东西叫彗星,就是有尾巴的星星。它迷失在天空里,不久就会消失不见,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你等着瞧吧。”
希琳勇敢地点点小脑袋,“妈妈说白鸦代表夏天要结束了。”
“我的好小姐,的确如此。白鸦只会从旧镇的学城飞来。”克礼森的手指轻抚颈间锁链,锁链由不同金属串接而成,分别代表他在不同领域获得的成就。学士颈链是学城的标记,是他组织的象征,多年前他英气焕发,深感骄傲地戴着它,如今却日觉沉重,冰冷的金属紧贴皮肤。“它们比同类来得高大,也聪明得多,生来就接受训练,负责传递最重要的信息。白鸦带来的消息说,学城已召开‘枢机会’,根据王国各地学士所做的天象观测和报告,宣告长夏的终结。这个夏季长达十年两个月又十六天,是人们记忆中时间最长的一次。”
“天会变冷吗?”希琳生长于夏日,自然不知严寒为何物。
“早晚会的,”克礼森答道,“倘若诸神慈悲,或许还会赐给我们一个温暖的秋季和丰盛的收获,好让我们为即将来临的寒冬做好准备。”民间普遍认为长夏之后的冬季将更为漫长,但老学士觉得没必要吓唬女孩。
补丁脸摇响铃铛。“海底下天天是夏天哟!”他吟诵起来,“美人鱼发梢有海草,银色海草织礼服,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希琳咯咯直笑,“我也想要一件银色海草织的礼服。”
“海底的雪往上下,”弄臣又说,“雨干得像枯骨哟。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真的会下雪吗?”女孩问。
“会的。”克礼森回答。虽然我希望多年以后才开始下雪,而且不要持续太久。“瞧,派洛斯这会儿可不把鸟儿带来了么?”
希琳高兴地叫出声来,就连克礼森也承认这只鸟确实难得一见。它羽白似雪,身形大过雀鹰,洁亮的黑眼珠证明它并非白子,而是货真价实,血统纯正的白鸦。“过来。”他出声召唤,白鸦振翅飞起,灵窜入空,翅膀啪啪作响地飞过房间,停歇在他身畔的书桌上。
“我去帮您准备早餐。”派洛斯道,克礼森点点头。“这是希琳公主。”他告诉白鸦,鸟儿白色的头上下摆动,好像在鞠躬似的。“公主!”它嘶声叫道,“公主!”
女孩张大了嘴。“它会说话耶!”
“会几句,我不是说过吗?这些鸟儿很聪明。”
“聪明鸟儿聪明人,聪明的傻瓜弄臣。”补丁脸说,叮叮当当,“噢,聪明的聪明的聪明的傻瓜弄臣!”他唱起了歌,“影子来跳舞啊,大人,跳舞啊大人,跳舞啊大人!”他一边唱,一边单脚站立,然后又换另一只脚。“影子来居住啊,大人,居住啊大人,居住啊大人!”每唱一句,他就扭一次头,鹿角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白鸦厉声尖叫,振翅飞离,停在通往鸦巢的楼梯铁栏上。希琳似乎越发显得瘦小。“他一天到晚唱这个,我叫他别唱了,可他不肯,我好害怕啊。叫他别唱了吧。”
你要我怎么叫他别唱呢?老人暗忖,曾经,我有机会让他再也唱不了歌,可……
当年,只因雷加王子无姐妹可娶,老国王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他那时还不像后来那么疯癫——便派史蒂芬公爵渡海物色王子妃人选。至今依然令人怀念的史蒂芬公爵,便是在狭海对岸的瓦兰提斯找到了当时年纪尚幼的补丁脸。“这是我所见过最杰出的弄臣,”就在公爵徒劳无功,准备动身回国的前两周,他写信给克礼森,“他年纪虽小,却手脚灵活,活像只猴子;他的头脑机灵,即使与宫中廷臣相比也毫不逊色;他不仅会变戏法、说谜语、耍魔术,还可以用四种语言引吭高歌。我们已经为他赎得自由,打算带他一道回来。劳勃一定会喜欢上他,等日子一久,或许史坦尼斯也能从他那儿学到欢笑。”
想到那封信,克礼森不禁悲从中来。史坦尼斯终究没有习得笑容,补丁脸这孩子则根本没有教他的机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证明了“破船湾”之称果真名副其实,公爵的双桅帆船“傲风号”驶进城堡视线范围时,他的儿子就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船撞上暗礁,然后被海水吞噬。超过一百名的桨手和船员,就这么和史蒂芬·拜拉席恩公爵夫妇一道葬身海底。船难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潮水涌来,都会在风息堡下的海滩留下一具具肿胀的尸体。
我想立刻让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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