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哈!……那,你觉得我做的饭菜味道怎样?”
任何国家的厨师都有很强的自尊心。
“啊,我觉得味道是不是有点重……”
“太油腻了。”菩萨律师低声说。
“我想吃点鳗鱼、酱汤面等清淡一些的来清清口。”
“真没有办法……”厨师蹲在地上变得垂头丧气。
“那是,因为日本的肉和菜都没有味道。”
“啊,嗯……”
第六部分:“菌类食品”的东行(纳豆) “新潮尼泊尔”料理
一下被说到了痛处。确实,如果在老挝、柬埔寨、尼泊尔等所谓的发展中国家旅行,你会切身感受到食物是多么好吃。这并非是烹饪方法的原因,而是食物本身特别有味道。地瓜是地瓜的味道,豆子是豆子的味道,洋葱有洋葱的味道,西红柿有西红柿的味道,有记忆深处的蔬菜原本的色香味。
因为是发展中国家,农药、化学肥料、基因操作、单一栽培等这些把耕地当做生产农作物工厂的现代农业方法比较落后,也正因为如此,真正的味道才得以保留。
肉也是一样。在大地上飞来跳去,以蚯蚓和地里的虫子为食的鸡,味道纯正浓厚,连舌头上都会跳动着美味的快感。
这些国家的人,如果在日本进行烹饪情况会如何呢?
我自己也时常有这样的体验。
即使把正宗的香料碾碎,严格按照正宗的烹饪法来做鸡肉咖喱,却怎样也做不出正宗的味道。即使香料纯正,但鸡肉和蔬菜却没有味道,从肥得不自然的肉食鸡身上冒出的黄色油脂抹杀了一部分香料的香味,结果使味道变得不纯正了。就连起陪衬肉味作用的蔬菜,也有些呛嗓子。
“也就是说,不得不放入大量的黄油、奶油、腰果、酱来掩盖味道。”
厨师“扑通”一下坐在我身旁,“呼呼”地歪着岩石般的脑袋,这是印度人表达“嗯”“是的”时的动作。我感觉,这动作就像拳击家在头部偶然受到撞击而双眼出血时打出的刺拳。
“可如果太油腻,会远离健康主题,客人也不会光临。”
“这我可受不了。我说厨师,你可要认真听伊藤先生的建议。”
我受到了菩萨律师和善财君的支援鼓励。
“要想经营好菜馆,重要的是要有一批回头客。”我转换了问题说,“饭菜必须要清淡爽口,日本人评价饭菜时,肯定有人会说‘很清淡,很好吃’。正因为清淡爽口才不会吃腻。另外,还有日本人和印度人味觉的差异……”
东亚的人,觉得从蛋白质分解出的氨基酸味道好吃,比如日本料理的高汤、酱油、酱等。
但是,从南亚到西亚及欧洲,“美味”由油脂及香料中的香味构成。肉的香味也来自于油脂。另外,面包涂上黄油会更好吃,因为面包和油类很投缘。
这位厨师之所以要用黄油等来弥补素材的不足,也许是因为在他脑子中认为油脂代表美味。在日本料理或中餐的餐馆中,则用化学调味料弥补不足。
“东南亚的料理,就像字面表达一样,兼具了东亚、南亚料理的特点,如使用鱼酱的咖喱等,这对我们是一个启示。意大利菜之所以在日本和泰国都受到欢迎,是因为它兼备腌沙丁鱼、西红柿等氨基酸的美味。”
“我也喜欢泰国菜、意大利菜,会做冬阴公汤和比萨饼。”厨师说。
最近,在印度也有泰国菜流行的迹象,在德里等大都市,比萨、汉堡等快餐店早已成了年轻人经常光顾的地方。印度人的饮食生活已发生了巨大变化。
“这不错,总之要少用油。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亚洲各地代表性美食调配成尼泊尔-印度风格,目标就是‘新潮尼泊尔’料理——香料的香味具有异国风情,同时又让舌头感觉很亲切。”
第六部分:“菌类食品”的东行(纳豆) 思考菜单
即使是吃同等量的肉,比起大块,女性们更喜欢能一口吃下的肉串上的小块肉。
所以要有“串”,就是在马来西亚或印度尼西亚能吃到的烤串。把在调味汤中浸泡好的羊肉或鸡肉串在一起,用炭火烤。
蘸的调味汁要做到品种多样,味道丰富,如印度风味的酸奶、泰国风味的鱼酱油、正宗马来风味的椰奶等,这样客人才不会觉得单调。
中国的“腰果鸡块”也可以作为参考。
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腰果产地,素食主义者用腰果来代替肉类,作为零食也非常普遍。
和肉放在一起的时候,一般是把腰果做成糊状,作为咖喱的调味汁,不过也可以尝试在香炒鸡肉时加炸腰果。腰果口感非常好。
辣萨木汤(南印度的酸辣汤)中,有和冬阴公汤非常相似的辣味元素,所以如果用它煮虾,就能做成“印度风味冬阴公汤·大虾”。
用酸味调料拌好虾仁,然后用越南的生春卷皮包起来炸,应该也很好吃,也可以做印度饺。
对了对了,既然我们要做健康食品,必须在海鲜上下功夫。在日本吃到的海鲜类咖喱没有什么好的。西北印度,原本自古以来就是不吃鱼的地区。
在印度的沿海地区,在鱼身上涂抹调味料后直接烧烤,或包在香蕉叶子中烤,这样做出来的鱼也非常好吃。
在马来西亚,把晒干的小粒牡蛎做成咖喱的底汤。干牡蛎,只要稍微烤一下,就会让人吃上瘾,不过,能不能像中餐中的“炖干鲍鱼”那样做成牡蛎咖喱呢?
尽管味道过重,很难调配香料,不过如果做好了,有可能成为这个店的招牌菜。
“印度的传统料理也深受许多女性的喜爱,如菠菜奶酪咖喱有利于健康,本应比现在更有名才对。”
虽然嘴上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但一种空虚感却在话语上簌簌滑过,这种空虚感犹如托在手掌中的沙从指间落下去的感觉。
这里是以“尼泊尔料理”为招牌的店,老板是尼泊尔人,厨师也是尼泊尔人(尽管本人觉得是印度人)。
可是,这些菜中,看不到我热爱的尼泊尔的一丝影子。
把印度菜和藏系菜罗列在一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即使在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市内的一流饭店中也不过如此。但是,难道没有能成为“主心骨”的东西吗?没有能挺直胸脯说这就是尼泊尔菜的东西吗?
加把劲,尼泊尔!
我在自己的记忆中使劲搜索着。
第六部分:“菌类食品”的东行(纳豆) 喜马拉雅山的纳豆
我想尽量深入到处处都是雄伟景观的喜马拉雅的山坳内部,可又觉得申请游山许可太麻烦。
于是我就从加德满都坐上了往东行驶的汽车,过了约两个小时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下了车。虽说是镇子,但只有在沿山谷一侧的街道上才密集着房屋,沿着岔道走了两三分钟后,就全是连绵不断、坡度陡峭的小山丘。
松树、樱花树、花丝、山茶树。在日本随处都能看到的树木编织成了一片绿林,还有堆积白石建成的梯田。我向正在干农活的人们打招呼:“你们好。”
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镰刀和镐,双手合掌,害羞似地冲我微笑着。他们的相貌让我感觉像日本人,使我有种行走在信州附近山道上的错觉。
沿着路越往上走,红色土墙上顶着稻草房顶的房子就越多。尼泊尔的山村都位于通风好的山梁处,清冷的大气中,融会着瑞香娇艳的味道。
往北边眺望,会看到宛如布匹褶皱的层峦叠嶂的丘陵。或许在每一个山丘上都有人在生活。而且,裹着一层神秘光彩的玻璃工艺品似的丛峰,清晰地浮现在那遥远的苍穹中。在右手能隐约看到的也许是萨嘎鲁嘛塔峰,高峻得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山。
不知从什么时候,孩子们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似的聚集在一起,把我团团围住,每个人都用充满稚气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还反复做着把手放到嘴边的动作。
“你们看,我这儿有奶糖。”
我预想到也许会碰到这种情况,于是提前在加德满都买了些吃的,当我把糖袋递给孩子们时,响起了一阵欢声。孩子们沉醉于在深山里很难吃到的浓郁甘甜之中,露出了满足的表情,我也被他们勾起了食欲,想到这里,我也摆出了把手放到嘴边的动作。
孩子头好像在说:“快,跟我来。”他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被邀请去了农家院子中的向阳处,一位老婆婆正在簸簸箕。少年对她说了些什么,听上去既不是标准的尼泊尔语,也不是加德满都盆地人们所说的尼泊尔语。不过,大体能猜测出他们的对话。
“奶奶,这位大哥给了我们糖吃。”
老婆婆那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堆起了微笑。“哎呀,那太谢谢了。”
“大哥说他肚子饿了。”
“稍微等会儿。”
老婆婆走进了屋子。我也被少年拉着手,走了进去。
婆婆把柴火塞进了地炉里,沉睡状态的火苗马上燃烧了起来,昏暗的屋子里跳跃着斑驳的火影。
在架在火撑子上的沙锅前,婆婆手脚麻利地做着饭,同时还跟我聊天。尽管她的语言我听不懂,但这个时候的问题一般都是固定的。
“你,是从哪来的?”
“日本。”
“日本?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村子,走着要用几天?”
“走着可到不了?”
“那要坐几天汽车呀?”只有汽车这个词清楚地传到了我耳朵里。
“这个……”在尼泊尔山区行驶的汽车时速顶多二十公里,如果坐汽车,中途有些地方还需步行穿过山坳,假设无视国境,经过阿萨姆等地方到达泰国,则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从那里起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了。
“坐汽车也到不了。”
看着摇头的我,老婆婆显出满脸诧异的表情。正如我对村民感到的亲切感一样,估计她看到我的相貌也觉得亲切。在尼泊尔,山谷不同语言就有差异,所以语言不同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她的表情好像在说:“走着和坐汽车都到不了的地方,这个世界上存在吗?”
过了没多久,盛在黄铜盆中的饭菜被端了上来,有杂谷粉烙薄饼、炒蔬菜,用手指撕下一块饼,然后裹上菜,放到了嘴里。
薄饼是荞麦粉做的,味微苦的鞑靼荞麦饼。
菜是白萝卜叶腌的,像腌过头的米糠酱菜似的酸味,和辣椒的辣味互相争执不下。味道过于复杂,不能简单地说“好吃”,但是要说“难吃”,还有种无法割舍的味道。最关键的是,有种留在舌头上一直不散的美好凝重的味道。
“纳豆……”
第六部分:“菌类食品”的东行(纳豆) 纳豆菌的周游路线
“纳豆,纳豆!”
我就像早晨沿街叫卖纳豆的小贩一样扯着嗓门喊了一声。
“什,什么?伊藤先生。”善财君被吓了一跳。
“纳豆,别忘了纳豆,那才是代表尼泊尔的味道。”
要想强调健康性,纳豆才堪称健康食品之首。
因为纳豆有显著的整肠作用,对美容的大敌——便秘有奇效,深受女性青睐。
纳豆还是能溶解血栓的惟一食品,据说对动脉硬化、脑中风、心肌梗塞有奇效。因为能分解活性氧,还能有效地预防癌症。
另外,纳豆还能有效地预防女性内分泌异常、更年期障碍、骨质疏松、早年性痴呆等症状。
纳豆的这些作用,全是纳豆菌所赐予的。纳豆菌在通过吞噬大豆蛋白来繁殖的时候,产生出的无数酵素和维生素,具有神奇的药效,而且还能产生出氨基酸的美味。
不论用任何语言赞美都觉得不够的纳豆菌!
后来,我进行过详尽的调查。
一提到纳豆,很多人认为是日本独有的,但几乎完全相同的东西,在东喜马拉雅——云南——日本沿线都有。
尼泊尔的纳豆,叫“KINEMA”,云南及泰国北部的纳豆叫“TOANYO”,另外还有其他各种叫法。总之,只要煮好的豆子能遇到使其发酵的“菌”,纳豆就产生了。
有人从基因学的角度对纳豆“家谱”进行了调查,比较了刻在众多国家的纳豆丝上的DNA。
通过比较得知,各地的“菌”都是一种叫枯草菌的同类同族。
最古老的菌是“KINEMA菌”,产生于一亿六千万年前。
在一亿三千万年前,从KINEMA菌中分离出了TOANYO菌。
据说七千万年前,从TOANYO菌中分离出了日本的“纳豆菌”。
也就是说,在恐龙昌盛的侏罗纪,在尼泊尔的海边,诞生了这种极具个性的“菌”。在那个时候,印度是乘着地幔内地流在印度洋中漂流的陆地,当时还没有印度和亚洲激烈撞击而鼓起的喜马拉雅,在尼泊尔的南部,是一望无际的广漠海洋。
伴随着大陆的移动,“菌”也在慢慢地,慢慢地向东一点点行进,经历了三千万年才到达泰国。后来登上恐龙族帝王地位的“霸王龙”,正是在这个时候诞生的。
“菌”继续向东移动,改路向北,足足用了六千万年,终于到达了当时还和大陆相连的日本。此时,白垩纪已接近尾声,恐龙由于预感到即将灭亡而狂暴无比。
“菌”或许栖息在食草恐龙所吃的羊齿类植物上,或许搭乘在恐龙的身体上,因此才完成了这漫长的旅途。
总之,他们从尼泊尔出发,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定居在了日本。
“菌”并没能马上遇到自己的依托物——煮豆,这期间经历了难以置信的漫长岁月,直到人类开始了农耕。不过,我猜测,“菌”和纳豆最初的相遇也应在尼泊尔附近。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大豆的野生品种乌豆,就是原产于喜马拉雅区域。
尼泊尔的纳豆“KINEMA”,是尼泊尔的原居民喜马拉雅-蒙古人种的喀拉塔族自古以来就有的食物。可以推测,在二千多年前进入到喜马拉雅南麓的塔拉尔,积极吸收了印度-阿利亚文明的释迦族也是喀拉塔族的一个分支。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释迦牟尼岂不也吃过纳豆!
纳豆里面含有大量能使人脑聪明的卵磷脂,如此说来,佛教的强大或许也是纳豆力量所赐予的。
这些先暂且不论,只要条件具备,“菌”就会吐出黏黏的酵素丝,以迅猛的速度不停地繁殖。据说一粒纳豆上栖息着三亿至四亿的纳豆菌,那庞大的数目,正好相当于从尼泊尔到日本的纳豆之路上的总人口。从这里,让我联想到《华严经》的思想——“微尘中存在着宇宙”。
如果“菌”具有灵魂,那这一切在它看来肯定是一部宏伟剧目,纳豆的经历,让我联想到《华严经》中描写的少年善财童子,而少年的身影和我的朋友善财君重叠在了一起。
第六部分:“菌类食品”的东行(纳豆) 纳豆咖喱
他虽是个荒诞不经的家伙,可并非是非法居住,而是在尼泊尔办理了复杂的手续后才来日本的。他克服了语言和文化的障碍,经历了各种艰辛,依然保持着自己独立的个性,在日本这个异国他乡一步一个脚印地生活着。
现在,两个善财,就像对照的镜子一样,相对而坐。
在我头脑中无休止反复的玻璃屏幕中,覆盖着冰雪的崇山峻岭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每处都有人居住的绿色丘陵连绵不断,一望无际,在那布满常绿树的山峦中,弥漫着瑞香甜甜的香味,在远处与日本相连。
巨大的恐龙发出了高音双簧管似的咆哮,在大千世界中回响着。
以龙为祖先的释迦族出家人,大跨步地快速走在塔喇伊平原上。从塔喇伊平原来到日本的厨师,正“哦!哈!哦!哈!”地重复着印度式的举重姿势。
思绪万千的我的影像也被映照在屏幕之中了。
而且,这些全部都被黏黏地编入了纳豆吐出的连锁丝中。
“纳豆,纳豆!”
我又提高了嗓门。“做纳豆咖喱吧,我们要强调尼泊尔才是正宗纳豆的发源地。”
从尼泊尔到泰国北部地区,把纳豆做成类似咖喱的汤汁,浇在米饭上,这是最普遍的吃法。但是——
“纳豆?哎呀,纳豆呀,太臭了。”厨师说。
“在日本这叫臭饭,在拘留所我就吃过,我可受不了。”
不论是印度系的厨师还是善财君,好像都对山岳民所热爱的纳豆没有感情。
但是,我却知道。在日本的尼泊尔人中,有些人由于过于怀念家乡的味道,自己制作尼泊尔纳豆。据说把煮好的豆子包在枇杷叶子中使其发酵,就能做出最接近尼泊尔味道的纳豆。
“好主意,纳豆咖喱是名古屋的专卖食品。”
菩萨似的律师突然睁圆了睡眼朦胧半闭着的眼睛。
“名古屋的咖喱店全日本第一,堪称咖喱王国。原本名古屋人就富有进取心,信长、秀吉、家康等都出生在名古屋(周边),纳豆咖喱也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名古屋被发明的……”
尽管如此,却没有普及到其他的地区,菩萨律师仿佛也被卷入了纳豆宇宙的连锁网中。
“我喜欢的是,把爪哇咖喱粉、佛蒙特咖喱粉、S&B咖喱粉混合在一起,把洋葱、土豆、大蒜三种主料煮在一起(不需要肉),滴上酱油,放入一下子能被搅起的纳豆……如果在米饭上再放上炸虾,那就太完美了,把这份菜加到你们的菜单中吧。”
第七部分:饺子的原理(饺子) 纳豆和饺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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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亲朋好友到家开饺子宴是中国的习惯。主人和客人一起动手,包成百上千个饺子,杯盏交错,一片热闹场景。大家一起做,一起吃,由此大家可以更好地交流。饺子的繁体字“餃”字,原意是“吃了后交往”,“饺子”的发音和“交子”(相交生子)相似。总之,饺子是一种喜庆祥和的食物。
◆纳豆和饺子
“纳豆臭。”
这是我的故乡——中国贵州省——形容脚丫子捂得特别臭时的表达方式。
我来日本已六年了,和日本人结婚也已五年,即使是现在,每次碰到日本人,只要听说我是中国人,他们就会问:
“能吃生鱼片吗?能习惯纳豆吗?”
第一次被人这样问时,我能理解对方为什么问生鱼片,但却吃惊于问我关于纳豆的问题。因为,我甚至想说:
“日本竟然也有纳豆。”
在贵州及云南等中国西南地区,纳豆有时拌米饭吃,有时做汤或炒菜时的调味品,是一种必不可少的食物,和生活密不可分,甚至连“臭脚丫子味”都用纳豆来比喻。
几乎所有日本人都认为纳豆是日本独有的东西,与之相似,几乎所有的中国人认定有一种食物只有中国才有,不是别的,就是饺子。我以前一直认为只有中国才有饺子。
但是,据从事写作工作又贪吃的丈夫说,饺子起源于蒙古菜系或土耳其菜系,其后普及到全世界,出现了藏饺、沙俄饺、意大利饺、印度饺,后来传到了中国。
纳豆在东南亚也有。前些日子在泰国旅行的时候,吃到了清迈特色菜纳豆咖喱,夹杂在香料中独特的味道,一下刺激了我的食欲。对我来说,那是在异国他乡闻到的故乡的味道。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那些传播了纳豆及饺子,却没有留下姓名的人们的足迹。
(伊藤亚琴:《朝日新闻·地球通信》,一九九八年一月十八日)
第七部分:饺子的原理(饺子) 饺子心得(图)
http://lz.book.sohu.com/data/upload-pic/64/1121654164.jpg
二○○一年十月。
“美国军队终于开始了对阿富汗的空袭,战争爆发了。”播音员兴奋的语调。
“什么战争爆发了,难道忘了,战争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
“好像是对客布尔的误炸,有二十名平民被炸死……”
“不是客布尔,而是喀布尔!日本人为什么要模仿白人的说法,非要说成客布尔。”
我关掉电视,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大的怒火,一股那时不知该向谁发作的愤怒。
阿富汗是我一直想去的一个国家,确切地说,我曾经手拿没有盖图章的护照进入过阿富汗境内。
但是,我却不知道和平时期古老祥和的阿富汗。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贫困旅行者们肯定都会携带一本导游书,那就是《行走在亚洲》(深井聪男著,山和溪谷出版社),书中对阿富汗有如下的描写:
那里和我们的生活相差甚远,正因为如此,才是一个具有非凡魅力的国家。
荒凉的草原和沙漠,白雪茫茫的兴都库什山脉,在满是沙土的丘陵地带突然出现的神秘湖泊,躲藏在高山岩石后的小村子和部落,以及在村子和部落之间来回迁移的游牧人民。
在我们无法想像的严酷的自然和大地上,国教伊斯兰教完美地融合了进去,其中有让我们这些游人信服的东西。
独特的生活节奏、文化、娱乐、饮食等,都充满了巨大魅力。剧场的喧哗、悠然挪着步伐的骆驼、葡萄干的甘甜,所有这一切都是这个国家所独有的风情。
对于一个旅行者,这难道不是最诱人的风景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阿富汗必须要忍受战争之苦!
“别这样哭丧着脸,连我都感觉不舒服。”
“……”
“对了,你去买些韭菜和肉馅,我在家和面。”
“包饺子?”
“嗯。”
这是被妻子操纵的丈夫的义务。要是吃了好吃的饺子,心情也会变开朗,因为我是“饺子教条主义者”。
第七部分:饺子的原理(饺子) 饺子心得
一皮要手擀
二馅以肉和韭菜为基调
三必须是水饺
四深信饺子中有祈祷的力量
在饺子的老家中国,饺子是面食的一种。
另外,正如拉面的主角不是叉烧肉或笋,而是面条本身一样,饺子也是吃面皮的一种食物。如果饺子皮没有至高无上的地位,饺子则无从谈起。另外,手擀的饺子皮最好。
把韭菜切碎,加上肉馅,拌入盐、胡椒、香油,做好饺子馅。如果放羊肉,则接近于最正宗的饺子,不过在日本很难买到,而且有人不喜欢羊肉味,所以用猪肉就可以了。
把醒了一个多小时的面用擀面杖擀成皮,包上馅。
在开水中煮熟,完成了。
超级美味。
吃煎饺时很快就会感觉饱,但如果是水饺,即使饭量不大的人,也能吃四五十个。肉和韭菜做的馅味道纯正,既爽口,又浓厚,总也吃不够。
煮好的饺子放在嘴里,舌头顿时有种润滑的感觉,美妙无比。
咬上一口,小笼包似的美味汤汁会迸得满嘴充满香味。
如果一次做多了,可以留着做煎饺,能得到两种快乐。
可以蘸日式的醋酱油,在中国,一般蘸加入了大蒜和辣椒的黑醋。
如果蘸上用香料炒好的西红柿吃饺子,那就立刻变为了尼泊尔风味的饺子。如果蘸上酸奶加蒜泥,就成了在丝绸之路草原上吃到的土耳其饺子的味道。
如果有酸奶的干酪,就是阿富汗饺子的味道。
第七部分:饺子的原理(饺子) 在坎塔拉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
“重大事件,苏联军开始向阿富汗发动攻击了,苏联军终于跨过了国境,战争打响了。”
播音员兴奋的声音。阿富汗内部分为亲美派和亲苏派,苏联军介入了两派之间的争斗。
这个新闻,是我在巴基斯坦的拉合尔听到的。
阿富汗是我一直特别想去的地方,但是那个时候已经停止发放签证。尽管如此,我抱着能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想法,去了位于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的省会城市帕峡哇鲁。
扼住开伯尔山口的帕峡哇鲁,是《西游记》中从中国去天竺取经的玄奘(三藏法师的原型)曾经过的古代坎塔拉国的首都。
这个坎塔拉的首都,到处充满了火药味。因为有数以万计的阿富汗难民涌到了这里。
坎塔拉作为佛教的发源地,在日本也有很高的知名度。但是,对佛祖的赞美声在这里已经消失了许久。现在,只有朗朗念诵《古兰经》的声音响彻在迷宫似的大街小巷中。
市场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小到凉鞋和锅碗瓢盆,大到来复枪和手枪,人山人海特别喧闹。分不清是士兵还是市民,走在路上的许多男子都斜挎着弹带,肩上背着枪。
“安拉,是最伟大的神。”
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一位留着浓密长胡须的老人正在街头演说,有二三十个男人围着他。
“圣战万岁!除了安拉,不存在任何其他的神!”
针对苏联侵略阿富汗这件事,老人正在演说伊斯兰的圣战论。听众有时会对演讲做出呼应,高高举起拳头,大声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