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玩笑

_5 米兰·昆德拉(捷克)
后地判为我视作死敌的那伙人。最初的那些日子,我好似一个固
执己见的隐居者生活在这群佩带黑色徽章的士兵中,不愿与我的
敌人为友,拒绝使自己适应他们。那时要获准请假是很难的(随
便请假对无任何人都是不允许的,只是作为特殊的优惠他才能得
到一次准假,这就是说只准他每隔一周外出一次—
——在星期六),
但即使当士兵们成群结队涌出去,在酒吧间寻欢作乐时,我也宁
愿孤独。我常常躺在铺上,试图读点什么或学点什么,从这种特
立独行中吸取点营养。我深信我只要完成一件事:为我“不是一
个敌人”的权利,为我从这里走出去的权利而斗争。
我为了使连队的政委相信,我的到来纯属误会,不是由于社
会主义敌人我被开除出党的,而是因为我的理智主义和玩世不恭
才有这样的结果,我多次拜访了他。我再次(已经无数次)重述
了那桩荒唐可笑的明信片事件,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件事看上去
似乎不再是好笑的了。事实上,由于我戴上了黑色徽章,它听起
来反而越发可疑,仿佛某件更严重的事不想让人知道。我必须公
正地指出,政委耐心地将我的叙述听完,并对我要求得到公正的
愿望给予了意想不到的一点理解。为了了解我的案子,他确实到
某个上级那里去进行调查,但他最后把我叫去时,却嗤之以鼻地
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他们把你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你是一个
有名的托洛斯基分子!

我开始明白,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改变我在具有生杀予夺大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权的最高法庭里留下的形象了,这个值得怀疑的形象(尽管它一
点也不像我)比实际的我还要更真实。我们俩的形影关系已经颠
倒,我没有权利指责它不像我,因为我对这种不相像负有罪责,
它仿佛是一个十字架,压在我自己的身上。
可我还是不肯屈服。我的确不想承担我的不相像,成为他们
已判定我不是的那种人。
经过大约两周的时间我才适应矿井里的艰苦劳动,习惯了风
钻,即使在我睡着时也能感觉到它的震动在我身上颤抖。我不顾
一切地拼命干活。我想打破所有的纪录,很快我就如愿以偿了。
然而没有人把它当作是我政治上认错的一种表示。由于我们
全都按计件取酬(确实,尽管他们扣除了住宿和伙食费,但仍有
盈余),别的许多人,无论政治态度如何,也都很拼命地干活,
目的是能从这个无所做为的岁月里至少捞到一点划算的东西。
虽然都把我们和这个政权对立起来,社会主义集体的公共生
活中的任何形式我们仍要坚持:我们这些敌人,害人虫,也要讨
论时事(在政委警惕的目光下),每天听激励斗志的政治讲话,
把社会主义政治家们的照片和宣传美好前景的标语贴在布告栏
上。开始,我自告奋勇干这一切,但同样任何人都不把它当作我
政治上成熟的一个代表:其他人为了引起连长关注以便晚上请假
时也是很自愿的。他们都不把这种政治活动看成是政治,在他们
看来,那仅仅是当局要求他们走的一个形式。
不久我就意识到这种抵抗是行不通的,只有我自己才能察觉
“与众不同”,别人都视而不见。
在可以任意使唤我们的军士中间有一位身材矮小,黑不溜秋
的下士,他是斯洛伐克人,与其他军士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举止温
和,从不谑待士兵。大家都很喜欢他,尽管有人恶意地声称没有
什么比他的好心肠更傻的了。当然,军士们与我们差别很大,他
们有武器,还时常去打靶。一次,那位黑不溜秋的下士在射击中
—"!


玩笑
以冠军的身份载誉而归,对于来自我们几个人的祝贺(一半是出
于好感,一半是出于嘲弄),他只是略微红了红脸。
几天后,我与他不期而遇便问他是怎样成为一名好射手的。
他抬起头用疑惑的眼光盯我一眼,说:“这是我自己窍门。靶心
楣被我设为帝国主义者,于是我便变得很疯狂,几乎是弹弹命
中。”我正想让他描述他所设想的帝国主义长什么样,他用严肃、
沉思的口吻补充说:“我不知道你们大家为什么祝贺我。如果发
生战争,我要射杀的就是你们。
当这个可爱的小战士(由于他不能对我们大声呵斥,不久他
就被调走了)嘴里说出这番话时,我明白了,把我与党和同志们
连接在一起的纽带已经被彻底切断了。本来属于我的生活道路现
在已经弃我而去了。
是的。所有纽带都不复存在了。
一切都失去了:学业,为革命工作,友谊,爱情以及对爱情
的追求—
——整个富有意义的一生都失去了。时间是我惟一剩余的
东西。我前所未有地与时间密切起来。现在的时间与我过去所认
识的已经面目全非:一种以工作,爱情和努力的形式呈现出来的
时间。一种小心地隐藏在我的行动后面因而我毫不考虑就接受了
时间。现在的它则是赤裸裸的时间,是纯粹的时间,是处于最基
本、最原始状态的时间,我被迫叫它的本真名字(因为我现在度
着纯粹的时间—
——纯粹的、空白的时间),以便我无时无刻不记
住它,使它不断地出现在我眼前,感觉到它的重量。
每当音乐响起,我们耳边回荡起一首旋律,便忘记了它仅仅
是时间的一个面孔。每当管弦乐队在乐谱里的一个休止符中平静
无声时,我们便听到了时间,纯粹的时间。噢,休止符仿佛就是
生存的场所,但其长度不是由一般的标准来衡量。我正活在一个
无尽休止符中。我们不可能模仿其他部队,把皮尺一点一点地剪
去,来证明两年的限制一天天在缩短。而对于佩带黑色徽章的士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兵,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无限期的服役。二连四十岁的安布罗茨在
这里已经度过了四年了。
在那时服兵役还有一个老婆或未婚妻在家里等着,那的确是
一个悲惨的命运。这意味着要从远处堤防着她那不设防的存在;
这意味着要恐惧经常和你生活在一起,争取在她难得一次的探望
中,指挥官取消早已许诺过的假,让她在兵营门口空守。带着像
他们徽章一样黑的幽默感,士兵们常常讲一些军官埋伏伺机等待
从那些沮丧的女人身上揩点油水的故事,而这些油水按理是属于
那些禁闭在兵营的士兵们的。
然而,这些家中有女人等待的男人毕竟还有一条可以通过乐
谱里的那个休止符。无论它是多么纤细,不管它细得多么令人痛
苦,一碰即断,它总还是一条线。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线是不存
在的。我已同玛格塔没有任何关系,我收到的惟一来信是母亲写
来的..哎,那还能算一条线吗?
不,一条线不是那样。如果家仅属于父母,那它就不是一条
线;它只是过去。父母的信是来自我们正在摒弃的一个海岸的音
讯。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中,我们只是意识到启程的港口离我们已
经多远了,亲人们的真诚的爱将我们包围。是的,他们的信说,
港口带着它那全部令人慰藉、质朴的美在那里。可是归途已经看
不到了。
我逐渐接受了这个想法:我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持续性,它已
从我的手中被夺走了。我所能做的,只有放弃我一直实在地、无
法逃避地生活于其间的外在现实,去体验它的内在现实。于是我
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这种失去个性的半阴暗,开始注意起我周围
的人们—
——他们之间的相互注意相比,我是晚了些,但幸运的
是,还没有迟到与他们完全隔离的地步。
首先在半阴暗中留给我深刻印象的是昂扎,他讲一口布尔诺
街头难懂的俚语,他来到这里是原因他打了一个警察。他自己
—"!


玩笑
说,他是那位警察的老同学,因私人不和痛打了那人,但是法庭
并不从他的想法出发看待这件事,半年的监狱生活之后他便直接
来到了我们这里。他是个第一流的机械工,但对重操旧业或干别
的什么活,都显得漠不关心。他没有任何牵挂,更不要说未来,
这给了他一种无忧无虑,目空一切的自由感。
彼德利奇是我们中间惟一另一个具有内心自由感的人。如果
说我们营房中最古怪的人,是谁那就是他了。在充军者九月份的
规定聚集之后两个月,彼得里奇才来到我们中间。最初他就在一
个步兵营,但出于宗教原因,他坚决不带武器,接着当局又截获
了他写给杜鲁门和斯大林的信件,信中打着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旗
号义正严辞地呼吁遣散所有军队。当局对他的举动困惑不解,虽
然那里他是惟一不带武器的士兵,却仍然被允许参加操练。他经
受了泥泞中的行军,并且非常正确地做持枪立正姿势;他也参加
政治学习,对帝国主义战争贩子予以猛烈抨击。但是,当他我行
我素写了一幅要求全面裁军的标语,并把它张贴在营房里时,军
事法庭以兵变的罪名对他进行了审判。法官们被他那和平主义的
长篇大论搞得手忙脚乱,下命令让一组精神病医生对他进行检
查,拖延了很长时间后,撤消了对他的指控,把他调到我们这
里。彼德利奇十分高兴:他是惟一一个故意挣来黑色徽章的人,
并且以佩带它为荣。这就是他之所以感到自由的原因—
——虽然他
不像昂扎那样死皮赖脸,而是以静修和勤劳来表示他的独立。
其余的人都因恐惧和绝望而苦不堪言。瓦尔加,一个来自南
斯洛伐克的三十岁的匈牙利人,根本不关心什么民族偏见,战争
中好几个部队都参加过,在前线双方的战俘营都有他的身影。红
发彼特兰,他的兄弟逃出边境时射死了一个哨兵。斯塔纳,一个
住在布拉格工人居住区杰士卡夫的二十岁浪荡子,他的胡闹使当
地议会忍无可忍,他不仅在喝得烂醉的状态下参加“五
·一”游
行,而且还故意当着欢呼的市民在路边撒尿。巴威尔
·佩克尼,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一个法律专业的学生,在共产党二月政变的时候,曾伙同自己同
学一道示威反对共产党人。他很快就发现我和那些在政变后把他
踢出大学的人是一个鼻孔出气,一想到我们俩竟落得同样下场,
他便流露出一种恶意的满足了。
我可以讲出许多与我命运相同的其他士兵的事,但我只想讲
我最感兴趣的一个人:昂扎。我还记得我俩最初的一次谈话。那
是在井下巷道的一个断层,碰巧我们肩靠肩坐在一块,嘴里嚼着
面包口粮。忽然我的膝盖被昂扎拍了一下,说:“嗨,喂!你是
聋子还是哑巴?讲讲你落难的经过?”由于我当时的又聋又哑
(想的只是为自己辩护),我只得费力地解释(我随即便感觉到我
的话语在他听来准是多么勉强、做作)我是怎样来到矿上的。我
为什么不应属于这里。“嗨,你这个该死的杂种!你意思是我们
就属于这里?”我试图把自己要说的表达得更清楚(选择听上去
更自然的话语),可是昂扎吞下最后一口面包,打断我说:“你知
道,如果你的个子也和你的愚蠢一样高,你的头上会被太阳烧一
个洞。”这点粗俗的却不带任何恶意的挖苦话使我很难为情,我
竟然纵容自己对失去的特权忧心忡忡,不能自拔—
——而且自己特
权和自我纵容却一直坚决反对。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昂扎和我成了忠实的朋友(由于我擅长
心算,而受到了他的尊敬。在发薪日,故意少给我们的找头,由
于我的迅速计算而一次又一次的避免)。一天晚上,他说我是个
笨蛋,不应在营房里度过自己的休假,然后便拖着我与这帮人出
去。我始终还记着这事。我们这伙人还挺多,总共有八个,包括
斯塔纳、瓦尔加,再加上一个从前学应用美术的学生塞勒克(由
于他在学校坚持画立体画而也被弄到这里来了。现在,他偶尔会
被恩准用特大炭笔在兵营的墙上画满中世纪的武士,胡斯运动派
成员最后还画上链枷和镶满钉子的棍棒)。至于在那里我们选择
很少。城中心是禁止进入的,在我们可以进入的地方有很多场所
—!!


玩笑
限制我们进入。可是那天晚上我们运气不错。附近一个娱乐厅在
举行舞会,到那里去我们是允许的。我们只付了一点入场费便一
拥而进。大厅里摆满桌椅,可人却很多:只有十个姑娘,约三十
个男人,有一半是本地炮兵营的士兵。我们的出现使他们立刻警
觉起来。我们感觉得到他们盯着我们的目光,点着我们的人头。
我们在一张空长桌边坐下,点了一瓶伏特加,可是那位难看的女
服务员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宣布,这里任何含酒精的饮料在这里都
是没有的,昂扎只好给每个人要了果汁。然后他从我们每个人那
里把钱收集起来,不久,拎着三瓶朗姆酒回去,我们随即在桌子
下面把它和果汁勾兑在一起。我们的动作必须非常小心才行,那
些炮兵一定在盯着我们,一旦发现我们违章喝酒精饮料,他们便
会立即告发我们。据说,那些武装部队的人对我们特别敌视:一
方面,我们在他们眼里就是可疑分子(罪犯、凶手、恶棍,和那
些宣传性间谍小说所描写的一样),他们可怜无辜的家庭成员的
喉咙随时可能被割断;另一方面(也许是更重要的原因),相差
五倍的薪水使他们更妒忌我们。
我们的状况因此而变得异乎寻常:我们所知道的只有沉闷和
疲劳。剃光头是每隔一周都要做的事,以便去掉头脑中一切自尊
的思想。我们被剥夺了尘世的权利,对生活已毫无指望。但是我
们有钱。噢,钱不太多,可对于一个每月只有两晚上自由的士兵
来说那就不一样了,这是一笔财富。在那几个小时中(在那几个
不被禁止的场所里),在漫漫无期的日子里的长久的失意可以通
过他百万富翁般的表现而获得补偿。
台上,一个很差的乐队在为舞池里几对舞伴交替伴奏着波尔
卡和华尔兹,我们一边冷淡地盯着姑娘们,一边呷着饮料,我们
就被饮料中的酒精搞得轻飘飘。我们的情绪很好。我已深深沉醉
于某种欢乐之中。一种自从我最后一次与亚罗斯拉夫和辛巴隆乐
队的小伙子们一起演奏后就再没找到过的友谊感。这时,昂扎想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出了一个把尽可能多的姑娘从那些炮兵手中带走的主意。这个主
意简单得令人叫绝,我们马上开始行动。塞勒克,这位性格外向
的丑角,在这方面最有劲头,令我们满意地充分扮演了他的角
色:与一位浓妆艳抹的黑发姑娘跳过舞后,她被带到我们的桌
前,倒了两杯我们的混合饮料,然后说:“好极了,让我们干杯
吧。”姑娘同意后。这时,一位穿着佩有两道杠的炮兵服的矮子
走到姑娘身边,用最无礼的语气问塞勒克:“她空吗?
”“嗬,当
然,乖小子,”塞勒克说,“她完全是你的。”当空洞的波尔卡伴
着翩翩起舞的姑娘和那位害相思病的下士时,昂扎离身去打电话
要出租汽车。塞勒克看见出租车一来,就走过去站在出口处;姑
娘跳完舞后以上洗衣间的借口摆脱了下士,几秒钟后我们便听见
了出租汽车开走的声音。
!连的安布罗茨是第二个得手的人(他带走的姑娘年龄肯定
要大一些,而且谈不上有魅力,但她周围依然有四个炮兵整晚围
着不离开)。十分钟后,安布罗兹,那个姑娘以及瓦尔加(考虑
到没有姑娘愿意跟他走)爬进了出租汽车。加速开到镇上另一头
的一个酒吧间去与等在那里塞勒克会面。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姑
娘被我们其中的两个拐走了,于是只剩下了斯塔纳、昂扎和我。
现在那些炮兵用一种不祥的眼光注视着我们:他们察觉到了我们
和姑娘人数减少的内在联系。我们极力显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
子,但很明显,一场战斗在所难免。“再来一辆出租汽车和一次
光荣的撤退,怎么样?”我说,一位金发姑娘始终在我的视线里
徘徊,这天晚上我曾设法同她跳过一次舞,但没有勇气劝她与我
一道离开。后来我一直希望另找一个机会,可我再也没有靠近
她,因为来自炮兵的热忱保卫实在是无法逾越。“我们只是这样
干。”昂扎说,起身去打电话。可是,当他穿过舞场时,炮兵们
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迅速地过去围住了他。这场殴斗似乎一触
即发,斯塔纳和我除了起身向我们的同伴增援,别无选择。有一
—#"


玩笑
阵子,这群炮兵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着不祥的沉默。突然,酩酊
大醉的炮兵(他可能也在桌子下面兑了酒)开始发表激烈的长篇
大论,说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他父亲长期失业的经过,站在一旁
瞧着这些佩带黑色徽章的资产阶级臭小子们使他感到恶心,如果
没有他的同志们的阻止,他也许就会在那个杂种(指昂扎)下颏
上狠狠来一拳。炮兵的话一停,昂扎就彬彬有礼地询问,炮兵同
志们想要他做什么。立刻离开这里,他们说。昂扎回答说,我们
要做的正是叫一辆出租车然后离开。到这光景,那个炮兵眼看就
要暴跳如雷了。这些混蛋,他尖声尖气地嚷道,这些该死的混
蛋!我们不分昼夜地在这里干活,一个子儿都没有,而这些资本
家,这些外国代理人,这些卑鄙的杂种却乘着出租汽车兜风!
哼,这次就算了,我告诉你们,否则我真想就用这双手把他们扼
死!
所有人包括老百姓和士兵很快都加入了进来,而舞厅的工作
人员则竭力想避免一场事件。突然,金发女郎在我眼前出现。她
一直独自坐在她的座位上(远离这场混乱),现在正朝厕所走去。
我尽可能掩人耳目和她先后进了前厅,衣帽间和厕所都在那里。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游泳新手被投进了深水区。管它害臊不害
臊,我都得运动起来。我在口袋里四处翻寻,掏出几张皱皱巴巴
的一百克朗的钞票,对她说:“和我一起走?你会玩得更快活
的。”她眼光朝下看着钱,耸了耸肩膀。我告诉她我在外面等候。
她点点头,消失在女厕所里,不一会儿穿着外套的她走了出来。
她冲我嫣然一笑,说她一眼就看出来我与众不同。这话使我感到
很受用,于是我挽起她的胳膊,走到街对面的拐弯处等着昂扎和
斯塔纳从大厅门口出来。金发姑娘想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学生,当
我回答是学生时,她告诉我,前两天在工厂衣帽间里,有人把她
的钱偷走了,由于这些钱是属于工厂的,她很害怕他们会为此将
她送上法庭,我能不能借给她一百克朗?我把手伸进口袋,两张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皱巴巴的钞票给她。
过了一会儿,昂扎和斯塔纳戴着帽子,穿着外套出来了。可
是,我刚对他们吹了口哨,三个炮兵(没戴帽子,没穿外套)紧
随其后从大厅里冲出来。我只能听见他们询问的语调,不听内容
我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追寻的正是我的金发姑娘。接
着,一个炮兵朝昂扎扑去,这场殴斗开始了。斯塔纳只对付一
个,两个要昂扎应付。他们正要把昂扎击倒在地,这时我冲过去
爆揍其中的一个。炮兵们刚才还以为他们有人数上的优势,可一
旦双方人数相等,他们马上就不堪一击。当其中一个人在斯塔纳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