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协调的弥漫的寒气。可我清楚那些回忆对我来说是无法逃避
的,它们围绕着我。
那些给我带来最初的大灾难的事件(我与露茜的相识,就是
它无情干预的一个直接后果),也许是用一种超然的、甚至轻松
的语调来描述可以。这全都要归结于我对愚蠢的玩笑那种倒霉的
嗜好,以及玛格塔对理解任何玩笑的那种不幸的无能。玛格塔是
那种看一切都很认真的女人(这使她完全成为一个具有时代精神
的人),她与生俱来的主要才能就是容易轻信。在这里,轻信并
未被我用作愚蠢的委婉语,一点也不。她比较活泼,而且很年轻
(十九岁,大学一年级学生),因此她那信任一切的天真与其说是
缺点,不如说是可爱。事实上伴随着这种天真的是一种自然本性
的毋庸置疑的可爱。大学里的每个人都喜欢她,我们大家或多或
少都认真地对她下过功夫,这并不影响我们(至少其中一部分
人)文雅地、全然无害地跟她开玩笑。
但是,对于玛格塔的反应来说,那类玩笑没有讲出一点时代
精神,因而开得都不是很成功。那是一九四八年二月以后的头一
年。一种新的生活开始了,一种真正崭新和不同的生活,它的种
种特点—
——它们铭刻在我记忆里—
——是严肃而庄重的。那些具有
严肃性的特点不是以双眉紧锁的形式,而是以一种笑的形式出
现。是的,那个年代告诉世界,它们是最灿烂的岁月,任何不会
欢乐的人都会突然被怀疑是在悲叹工人阶级的胜利,或者(这同
样是犯罪)是在向个人主义的内心悲伤屈服。
我非但没有内心悲伤的负担,而且有幸具有相当多的玩笑
感。尽管如此,欢乐的时代特征却并不能说是属于我:我的玩笑
感太轻浮。不,流行的欢乐缺乏嘲讽和恶作剧。正如我说过的,
它属于高度严肃的种类,所谓获胜阶级的历史乐观主义,一种庄
严和禁欲的欢乐—
——简单说,一个大写的欢乐。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我记得那时我们以“学习小组”的形式经常在一起开展批评
与自我批评,最后对每一个成员做出正式评语。正如那个时代所
有的共产党员一样,我有许多职务(我在学生会里担任了一个重
要职务),而且,由于我还是一个优等生,我很有希望能得到一
个积极的评语。如果对于我对祖国的忠诚,我的辛勤工作,以及
我的马克思主义知识的群众鉴定通常是如下这句话,“有个人主
义的表现”,惊慌不安于我是毫无理由的,甚至一些批评意见也
包含在最积极的评语中,责备某个“对革命理论缺乏兴趣”,另
一个人“对人际关系缺乏热情”,第三个人“谨慎和警惕性不
足”,第四个人“缺乏对妇女的尊重”。但是,这样的评语一旦不
是惟一考虑的因素(当它与另一个因素联系起来,或者当我们跟
一个同事产生不愉快,或者受到怀疑和攻击),作为毁灭我们的
种子,那些“个人主义的表现”,那些“缺乏妇女的尊重”就可
能这样被播下。我们每一个人在他的党员档案中都装着最致命的
种子,是的,我们每一个人。
有时(认真少于玩笑)我针对个人主义的指责为自己辩护。
我要求我的同事们向我证明,说为什么我是一个个人主义者。由
于具体的证据很少,他们总是说,“因为你的举止像一个个人主
义者。
”“我的举止怎么啦?
”“你有一种奇怪的笑。
”“那又怎么
样?这是我表达欢乐的方式。
”“不,你的笑像是你在考虑自己。
”
当同志们在我的举止和笑容上烙上知识分子(那个时代是一
个臭名昭著的贬义词)的标记时,我真的相信了他们。我不能想
像(我没有大胆到竟敢想像)大家会错,革命本身、时代精神会
错,而我个人会是对的。我开始监视我的笑,很快我就发现有一
丝裂缝存在于我原来的人和应该成为(按照时代精神)及试图成
为的人之间。
然而,哪一个是真正的我?让我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一个多
面的人。
—!!
—
玩笑
这些面孔日渐增多。我大约在夏日前一个月,开始接近玛格
塔(她就要读完第一学年,我读完第二学年)。和所有二十岁的
人一样,我试图戴上一个伪装,刻意扮成老成的样子(在思想上
和精神上),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我做出一副超然和冷淡的神
气。我假装有一层特别的外壳,既看不见,又穿不透。我认为
(很正常地)我能凭玩笑树立起我的超然,但尽管我一直擅长它,
我却总是以一种不自然的,做作的,令人生厌的举止对待玛格
塔。
谁是真正的我?我只能重复说,我是一个多面的人。
在会上我认真、热烈且有克制,在朋友们中间———一个挑逗
的贫嘴的人;和玛格塔在一起时———玩世不恭,妙语横生;独自
一人时(以及想到玛格塔时)——
——无法确定自己,像一个中学生
那样激动。
最后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面孔呢?
不。它们都是真的。我并非是一个有着一副真面孔和九副假
面孔的伪君子。我有多副面孔,因为我年轻,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想要成为谁(我因一副面孔和其他面孔之间的不同而感到害
怕。它们似乎都不太适合我,我笨拙地在它们中间摸索着走)。
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年轻人不得不在生活中集中全部精
力,去理解具有如此复杂的生理和心理机制的爱情,并且常常忽
略他那情欲的对象。他所爱的女人(在这点上他颇像一个年轻的
小提琴手,非到演奏所需要的技巧自动到来,他是不会全神贯注
在一首乐曲的情绪内容上)。由于我已指出我对玛格塔中学生般
的迷恋,它沉重地压迫我,对我的思想和感觉施加的影响比她本
人还大。我需要说明,我所感到的激动应是缘于对自己那尴尬的
自信的缺乏,而不是由于我在恋爱。
为了减轻我窘迫的负担,我夸耀我的知识,一有机会就跟她
采取相反意见,取笑她的所有看法。这样做较容易,因为尽管她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有头脑(而且美丽,像所有的美一样,有一种难以接近的气息),
她依然是天真单纯,信任一切的。她生来只能看到事物本身,而
无法揭示它背后的东西;她对植物学很有悟性,但往往无法识破
一个同学开的玩笑;她让自己沉浸在时代的狂热中,但当面对一
个根据结果证明方法正确的原则的政治行动时,她却总是那样迷
惑不解像听到一个玩笑一样。因此,同志们决定她需要以革命运
动的战略战术的具体知识增强她的热情,并在暑假送她去参加为
期两周的党员培训班。
很明显,我的计划被培训班打乱了。我本来打算同玛格塔一
起在布拉格单独度过这两个星期,以便使我们的关系(到那时为
止,这关系不过是包括散步,谈话和几个接吻)进入一个更加具
体的地步,而且由于这是我仅有的两个星期(我将在一个学生农
业队度过下四个星期,并得到允许在最后两个星期去摩拉维亚看
我的母亲),因此当玛格塔非但不分担我的情绪,没有显出一点
懊恼,甚至还告诉我她盼望着它时,我的反应既痛苦又妒忌。
从培训班(它在中波希米亚的一个城堡举办)她寄给我一封
信,这正是十足的玛格塔,对周围的一切都满怀诚挚的热情。一
切都是那样新奇:早晨的健美体操、谈话、讨论,甚至他们唱的
歌。她非常喜欢那几所富于的“健康气氛”,还不厌其烦地加了
几句,大意是西方的革命不久就会到来,等等。
我的确很赞同她的话,我甚至相信西欧即将发生一场革命。
惟有一样事我不能接受:面对我的情欲她那幸福快活的情绪。于
是我买了一张明信片(为了伤害她,使她震惊,令她慌乱),写
道“乐观主义是人民的鸦片!健康气氛散发着愚昧的臭气!托洛
斯基万岁!卢德维克。
”
玛格塔以一封简短而俗气的便笺回答了我那具有挑衅性的明
信片,并对我暑假寄给她的其余信件不予理睬。我正同我的学生
队一起在山里叉干草,她的沉默对我来说是很难忍受的。我几乎
—"!
—
玩笑
每天都给她写信,信中随处可见恳切悲哀的迷恋之词。在这个暑
假的最后两周,我们能不能至少看到彼此间的一点什么,我恳求
她。我愿意把回家看孤苦伶仃的母亲的计划放弃。只要和玛格塔
在一起,我愿意去任何地方。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爱她,更重要的
是因为她是视野里惟一的女人,我发现缺少姑娘的男孩的情形是
难以忍受的。但是玛格塔没有给我回信。
我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八月间回到布拉格,我设法在她家里
把她截住。我们像往常一样,沿着伏尔塔瓦河散步,穿过帝国草
坪(一个忧郁的白杨岛屿和荒芜的游乐场),玛格塔不但认为我
们彼此什么也没有改变,而且行为照旧。问题是,所有僵硬、坚
决的相同(相同的接吻,相同的谈话,相同的微笑)给人的压抑
压倒了我的极度恐惧。当我想知道第二天是否能再见她时,她叫
我打电话,定一个时间。
我真的打了电话。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告诉我,玛格塔已经
不在了布拉格。
我郁郁寡欢,就像一个没有女人的二十岁人,一个很少懂得
性爱短暂而笨拙的碰撞,老是一心想着它的盯当腼腆的年轻人那
样。那几天是那么的难以忍受的漫长和无聊;我不能看书,无法
工作,为了打发时间,从早到晚看三场电影,一场接着一场。以
此来压抑住我体内深处发出的夜猫子的枭鸣。虽然由于我处心积
虑的企图,玛格塔总认为我是一个沉湎女色的登徒子,但我却没
有勇气同在街上走路的姑娘们说话,她们美丽的大腿使得我内心
作痛。
因此,当九月份终天到来时我真高兴,因为又要开始上课以
及(开学前几天)处理学生会的工作了。在学生会我有一间自己
的办公室,各种各样的事可以使我忙个不停。然而,在我回来的
那天,一个电话打来,说是让我上区党委办公室。当时的一切我
还深深地印在脑海里。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当我走出学生会楼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时,我感到在整个夏天一直折磨着我的痛苦都渐渐消散了。我怀
着一种惬意的好奇赶到那里。摁了铃,校党委主席把我让进屋。
他是一个既高且瘦的年轻人,有着一头金发和一双冰冷的蓝眼
睛。我以当时标准的党员问候向他敬礼:“劳动光荣。”但他没有
回答,而是说:“马上回去。他们在等你。”我在最后一个房间又
看到了三个党委成员。他们叫我坐下来。
我被他们问及的第一个问题认不认识玛格塔。他们问我是不
是一直在跟她通信。我表示肯定。他们问我是否记得我写的东
西。我说不记得了。但那张带有挑衅性文字的明信片立刻浮现在
我的眼前,我开始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不能回忆起什么
吗?他们问。是的,我说。好吧,那么,玛格塔给你写了些什
么?我耸耸肩,我不能当众议论她所写的私事,因为那是事情内
容所不允许的。他们问她有没有写有关培训班的事。写了,我
说。她说了些什么?她说她喜欢那里,我回答。还有呢?说谈话
挺有益,我回答,还有小组的风气。她谈起过健康的气氛很盛行
吗?是的,我说,我想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她说起过她正在发
现乐观主义的力量吗?是的,我回答。你对乐观主义如何认识?
他们问。乐观主义?我问。呢,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你认为自己
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吗?他们继续问。当然,我不安地说。为了缓
和这种讯问式的语气,我说我喜欢快乐的时光和快乐的笑。一个
虚无主义者也喜欢快乐的笑,其中一个人说。他嘲笑受苦的人
民。快乐的笑也会出自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他继续说。你认为没
有乐观主义能建设社会主义吗?另一个人问。不能,我说。那么
你是在不同意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第三个人说。你是什么意
思?我抗议道。因为在你看来乐观主义是人民的鸦片,他们说,
开始发起进攻。人民的鸦片?我采取守势问。不要企图回避这个
问题。这就是你所写的话。宗教被马克思看成是人民的鸦片,而
你却认为我们的乐观主义是鸦片!这就是你写给玛格塔的话。我
—"!
—
玩笑
很难想象,我们的工人,我们的突击手,如果得知激励他们去超
额完成任务的乐观主义是一剂鸦片,他们会说什么。另一个人加
了一句,对一个托洛斯基分子来说,建设社会主义的乐观主义被
看做是一剂鸦片。而你就是一个托洛斯基分子。天哪,你怎么能
这样想?我抗议道。你写了还是没有写?一些玩笑话或许是我写
的,可那是在两个月前,我记不得了。他们说,我们很乐意让你
重新记起,于是大声给我读我的明信片:乐观主义是人民的鸦
片!健康气氛散发愚昧的臭气!托洛斯基万岁!卢德维克。这些
话在若大的党委办公室听起来是那样可怕,吓得我呆若木鸡。我
意识一种难以抗拒的毁灭性力量向我袭来。可是,同志们,这只
是开玩笑,我说,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我。你们觉得好笑吗?一个
同志问其他两个。他俩摇摇头。你们得了解玛格塔,我说。当然
了解,他们回答。那么你们没有发现吗?玛格塔对什么事都很认
真。我们常常对她开一点玩笑,试图吓唬吓唬她。挺有趣,一个
同志应道。你的其他信件并未显出你对玛格塔不认真。你是说我
给玛格塔写的所有信件全都被你们看过了吗?因此,你有取笑玛
格塔的理由,另一个人说,是她对什么事都很认真。那告诉我
们,她对什么很认真?比如说,党,乐观主义,纪律等有关的
事,对吗?这些都是使你好笑的事?要知道,同志们,我说,我
甚至忘了以上你们所说的那些话,那肯定是在我很匆忙的时候写
下来的,这只是几个句子,一个玩笑,我都没有再想一下。如果
我怀有什么恶意,我不会把它寄到一个党员培训班!你怎么写的
这并不重要,你写得很快还是很慢,在你的膝盖上还是在书桌
上,你所写的话只能出自你内心。没有别的。要是你把事情想一
遍,你也许不会写它。事实上,你写出了你的切身体会。事实
上,我们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我们知道你有两副面孔—
——一副面
对着党,一副面对着这个世界的其余部分。我感到我已理屈词
穷,翻来覆去陈述那些个老理由:这全是在开玩笑,这些话非常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空洞,我当时的情绪应受谴责,等等。我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了。他们说我在一张公开的明信片上写了我想说的话,正是为了
给那儿的每个人过目的,我的话具有一种不能以当时的情绪来解
释过去的真实意义。然后他们问我已有多少托洛斯基的书被我看
过。一本也没有,我说。他们问我是谁借给我这些书的。谁也没
有,我说。他们问我会见过哪些托洛斯分子。一个也没有,我
说。他们告诉我,我在学生会的职务已被解除,并要我把办公室
的钥匙交给他们。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们。然后他们说,
自然科学部党组织将按照党员的标准处理我的问题。他们站起
来,也不看我。我说了“劳动光荣”,然后离开了。
后来,我记起在学生会办公室里还留有我许多东西。我的办
公室抽屉里有私人文件,还有袜子,被我啃了一半的朗姆蛋糕也
还留在食橱里,是从我母亲在档案材料旁边的炉子里烘出来的。
虽然我刚把钥匙交给了党委,可楼下的看门人认识我,给了我房
间钥匙,它和别的钥匙都挂在一块木板上。整个过程我都记得,
直到最末的细节:这钥匙用结实的细绳系在一块小木板上,在上
面,我的办公室号码是用白色漆着的。我开了门,在办公桌前坐
下。我打开抽屉,把我的东西取出来。我慢慢吞吞,毫无心情。
在这段短暂的较安静的时间里,我尽量想正视关于我所发生的
事,对此我应该怎么办。
没过多长时间,三个党委办公室同志走了进来。这次他们激
动且粗暴,嗓门很大而且毫无克制,尤其是其中最矮的那个负责
党员干部的行政人员。我怎么到的这儿?他厉声对我说。我有什
么权利在这儿?他想要让保卫人员把我拉走吗?我在办公桌抽屉
里乱翻什么?我告诉他我是来拿朗姆蛋糕和袜子的。在他看来,
即使这儿到处都是我的袜子,我也根本没有权利在这儿。然后他
走到办公桌前,仔细检查里面的文件,笔记本。由于它们的确是
属于我个人的东西,最后,在他的监视下,我终于被允许把它们
—"!
—
玩笑
放在一只手提箱里。它们把被子和肮脏、皱巴巴的袜子塞在一
起,然后我用垫在食橱里接碎屑的油腻纸把朗姆蛋糕包起来,设
法塞进手提箱。他注视着我的每一个动作,当我离开时,他的临
别之言是:别让我在这儿再见到你。
刚从区党委同志们的咒语中解放出来的我,从他们不可战胜
的逻辑中解放出来的我,感到自己是受冤枉的。我的话里绝没有
如此可怕的东西,我最好去找同玛格塔很熟的,我可以相信的人
谈这样的人会告诉我整件事都很可笑。我探访了一个同学,一个
共产党员,当我把这桩事从头至尾告诉了他时,他说区党委素以
顽固不化、一本正经而闻名,他了解玛格塔,很清楚这一切是怎
么回事。不管怎样,我去访晤的这个叫泽门尼克,自然科学部党
小组主席的职务将由他来担任,对于我和玛格塔,他是非常了解
的。
我一点也不知道泽门尼克已被选为党小组主席,这似乎是运
气。事实上,我不仅很熟悉他,而且我相信,根据我的摩拉维亚
背景,他对我也会给予同情的。泽门尼克喜欢唱摩拉维亚民歌,
那时唱民歌是很时髦的,当然不是像小学生那样唱,而是扯开喉
咙唱,一只手臂还伸向上方,说得更精确些,身着那些平民的装
束,那是一些,他们父母刚离开舞场下,他们便被生在辛巴隆琴
下的那些平民的服装。
由于我在自然科学部是惟一一个真正的摩拉维亚人,因此获
得了某种特权:在每一个特殊的场合,开会,庆祝活动,“五
·
一”节,我都应邀参加一个摩拉维亚乐队,那是一个由我同学中
两三个业余爱好者临时拼凑的乐队。两年来,我们三个(单簧
管、小提琴和低音提琴)总是行进在“五
·一”节游行队伍里,
而泽门尼克,这个长相漂亮,喜欢引人注目的人,穿上借来的民
间服装,加入到我们中间,载歌载舞,手臂在空中挥动。尽管布
拉格是他生长的地方,从来没有踏进过摩拉维亚,可他却喜欢扮
—"!
—
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演乡村青年,我不由得挺喜欢他。我很高兴,我生长的那个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