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名著百部
的。
后来有一天，我父亲收到了卢德维克母亲去世的讣闻。关于
她生病的事我们无所知。卢德维克的母亲随着他从我的地平线消
失而消失了。手里拿着这份讣闻，我意识到我对那些与自己不在
同一生活轨迹上的人是多么冷漠。我的生活是成功的。我感到有
罪，尽管我事实上谈不上有什么错误。接着一件令我惊讶的事引
起了我的关注，这份讣闻是由库茨基夫妇署名的，上面根本没有
提到卢德维克。
葬礼的日子到了。从大清早起，只要想到户德维克又要与我
相见我就感到惶恐不安。然而根本没见到卢德维克的影子。在棺
材后面只有几个人跟着向墓穴走去。我向库茨基夫妇打听卢德维
克在哪里。他们耸了耸肩，说他们不清楚。送葬队伍停在一座大
墓前，墓上有一个沉重的大理石和一个白色的天使雕像。
这位富裕的建筑商家里的财产已被充公，现在他们靠微薄的
收入糊口。这个庞大的家族墓穴是他们剩下的惟一财产。我搞不
明白，卢德维克母亲的棺材为什么要放在他们家族的墓穴里。
后来我才听说卢德维克当时正在监狱里。在城里，只有他母
亲知道此事。她去世后，败家子弟媳的尸体被库茨基夫妇接收
了，宣布它是属于他们的。他们终于报复了恩将仇报的侄儿，抢
走了他的母亲，用一块沉重的大理石将她盖住，让一个头发卷
曲，手持花枝的一白色天使看护着，我永远记着那个天使，在一
位朋友被毁生活的上空飞翔，他被从手中夺走了连同他父母尸体
的一切东西。那是一个毁灭的天使。
乌娜斯塔不赞成一切无节制的方式。在她看来，仅仅因为自
己喜欢就夜里坐在院子中就是一种无节制。蓦然，我听见窗玻璃
上一声重敲。一个身穿睡衣的女人的威严身影从窗户那边赫然出
现。我生性就很顺从，我对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从不说“不”。
因为我身高六尺两寸，能够比我体重更重的重量举起，我还没有
—#"!
—
玩笑
发现可以和我对抗的人哩。
于是我回到房间，躺在乌娜斯塔身边。为了打破沉默，我便
提起白天曾见到卢德维克。“是这样吗？”她用冷漠的口气说。对
此我一筹莫展，她受不了他。她始终无法忍受他。原因不在于她
要抱怨什么。自从我们的婚礼以后，她只见过他一次。是在一九
五六年，那时我对我们间的鸿沟再也无法掩饰了。即使对我自己
也无法掩饰了。
卢德维克服过兵役，蹲过监，又在矿井干了几年。他正在布
拉格作准备好恢复学业，那次是为了和警察局处理几项法律手续
才回来的。一想到要见到他，我再次感到惶恐不安。可是我所发
现的完全不是像没想的颓废抱怨。一点也不。但他已不是我所认
识的那个卢德维克了。他身上既有一种粗鲁无礼，又有一种内在
的平静。任何怜悯都是多余的。仿佛那种如此可怕的鸿沟是我们
可以不废吹灰之力就能跨越。为了恢复旧日的友情，我邀请他来
观看我们乐队的排练。我仍然认为乐队也是他的。虽然辛巴隆
琴，第二小提琴，单簧管已由另外的乐手接过去，我是老搭档中
唯下留下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卢德维克在辛巴隆琴手旁边坐下，从那里观看排练。我们首
先演奏了我们最喜爱的歌曲，那些我们在学校里常常演奏的歌
曲。接着我们演奏了几首从偏远乡村发掘出来的新歌。最后我们
演奏我们最看重的一组歌曲。它们不是真正的民歌，而是我们自
己创作的具有民歌风味的歌。我们歌唱通过犁耕掉小块土地的旧
界限，而使大量和私有农田转化为一片广大的集体农田，歌唱过
去的穷人如今一跃成为国家的主人，歌唱拖拉机手在自己的拖拉
机站总能得到尽心尽力的帮助。这些音乐与真正的民歌音乐差别
极小，但歌词却比报纸还要更切合时事。有一首关于尤利乌斯
·
伏契克的歌是我们最为钟爱的，这位共产党英雄在占领期间曾受
尽了纳粹的折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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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德维克坐在那里，瞧着辛巴隆琴的木槌急速在弦上跳来跳
去。他偶尔给自己斟上一小杯酒。我从我的小提琴琴码上望着
他。他陷入了沉思，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妻子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这表示排练马上将结束。
卢德维克被我邀请回家。乌娜斯塔给我们做了些吃的，然后就去
睡觉，留下我们单独在一起。卢德维克海阔天空地聊起来。但我
能察觉他是为了回避我的话题才如此健谈。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怎
能对我们最大的共同领域只字不提呢？于是我打断他漫无边际的
闲聊。你觉得我们的歌怎么样？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他喜欢它
们。但我不打算让他说一两句客气话就搪塞过去。我要盯住他。
他认为我们自己创作的那些新歌怎么样？
卢德维克不愿陷入争论，可是我步步紧逼，直到不给他回旋
的余地，直到他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他认为我们发现的那些传
统歌曲的确很美，否则他是不会对我们的节目感兴趣的。我们在
迎合时尚，这很正常。我们为各种各样的观念演出，想要使他们
全都满意。所以我们将自己歌曲中特有的东西都抹去了。我们用
习用的节奏代替了它们美妙绝伦的节奏。我们之所以从最近的过
去中选择我们的歌曲，是因为它们更容易听懂和理解。
我不同意他的看法。我们只是刚刚起步。我们想要民间音乐
尽可能地受到欢迎。我们对大众趣味让步的原因就在于此。最有
意义的是我们创作出了我们自己的当代民乐，与我们现在的生活
息息相关的新民歌。
他又争执起来。他感到那些新歌都很刺耳。它们是可怜的仿
制品！赝品！
这句话至今回想起来还使我感到刺痛。我们难道不是被他告
诫，如果老是朝后看，我们就会像圣经中的罗德之妻那样完蛋？
难道不是他曾幻想时代的新风格将从民间音乐中孕肓出来？难道
不是他激励我们给予民间音乐必要的推动，使它跟上历史的步
—#"!
—
玩笑
伐？
那全是一个空想的境界，卢德维克说。
空想的境界？那里就有歌曲！它们是存在的！
他当面嘲笑我。你和你的乐队可以唱那些歌，可是请告诉
我，还有谁在唱那些歌。请告诉我有哪一个集体农庄庄员为了快
乐而唱你们的那些集体农庄歌。他面带微笑地说。这些歌是那样
呆板，那样做作。这种宣传好比一个剪裁得很糟糕的衣领那样刺
目。一首关于伏契克的伪摩拉维亚的伪民歌！你们竟是如此可
笑！布拉格的一句共产党新闻记者！他与摩拉维亚的农民的相同
点何在？
我表示反对，他是我们大家的伏契克，我们有权用我们自己
的方式歌唱他。
用你们自己的方式？你们用的不是我们唱歌的方式去唱！你
们是依照宣传机关叫你们唱的方式在唱！瞧一瞧那些歌词，为什
么要首先歌唱伏契克呢？难道他是唯一干地下工作的吗？他是惟
一受到折磨的吗？
可他是人所共知的人物！
当然他是！宣传机构需要让一个主要的烈士在完美无缺的烈
士长廊中起带头作用。
你干嘛要这样说风凉话？每个时代都有它的象征。
对，但是谁成为象征？这是很有趣的地方。很多一样英勇的
人如今已不为人知。其中也有著名的人。政治家、作家、科学
家、艺术家，他们中谁都没有成为象征。在学校和办公室里你是
看不到他们被挂起的照片。许多人还功勋卓著。事实上，正是那
些功劳耽误了他们。功劳不能修改，不能缩小，也无法安上新的
形式。耽误他们不能进入宣传机关的名人纪念堂的原因就在于
此。
但是《绞刑架下的报告》怎么讲？只有伏契克才能写出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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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沉默不语的英雄又怎么讲？那些英雄无须把他们最后
的时刻变成一个壮观。一次公开的讲演。伏契克，尽管那时默默
无闻，却认定要使世人知晓他在狱中的感想和经历的事情，给人
类留下一些具有概括性的名言是非常重要的。于是他把这些话潦
草地写在碎纸片上，让那些把纸片偷带出狱，并让妥善保存它们
的人去冒生命危险。想一想他是如何思考那些思想和印象的！想
一想他是如何思考自己的！
现在他说得太离谱了。难道伏契克只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说
大话的人吗？
然而什么都不能阻止卢德维克。不，他回答道，促使伏契克
写作的主要原因不在于此。主要原因是他的软弱。因为私下表现
得勇敢，没有让人，没有人承认，只是面对着自己—
———这样做需
要异乎寻常的尊严和力量。而伏契克却需要一个观众。在他被关
在单人牢房时，一个虚构的观众被他创造出来。他需要让人看
见！让掌声来支持他。除非那是真的，否则就是虚构。他需要把
他的单人牢房变成一个舞台，见有人去表演，去描绘，才能使他
的命运能够忍受，而不是仅仅经历它！
我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颓废甚至痛苦的卢德维克。但我没料到
这般的尖刻或恶意讽刺。伏契克烈士把他怎么啦？一个人必须忠
实于他的原则。我知道卢德维克遭到了不合理的对待，但那样做
问题会更严重！那样的话，改变原则后面的动因就显而易见了。
一个人仅仅因为受到了侮辱就可以把一切他信奉的东西都放弃
吗？
我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这些话。但接着某种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了。他无动于衷，仿佛他那愤激的情绪突然烟消云散了。他奇怪
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以极为平静的口吻要我不要生气。很可能是
他错了。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古怪、冷静，以致我一眼就能
识破他说的是伪心话。我不想以这种虚假的语气来结束我们的谈
—#"!
—
玩笑
话。尽管我很恼火，可我还是继续原计划。我仍然想与卢德维克
达成共识，恢复我们的旧情。尽管我们发生了正面冲突，我还是
希望一旦我们的争吵平息下来，我们将试图重返我们从前一起度
过的那些流金岁月的共同基础上。可是，我所有想使谈话不再终
断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卢德维克为他像往常一样夸夸其谈，胡说
八道而不断地向我道歉。他要求我忘掉他说过的一切。
忘掉他说过的一切？为什么不去记住一次严肃的讨论？为什
么不要牢记着它？卢德维克这一要求的真实用意我是在第二天才
明白的。卢德维克在我家过了一宿，并和我们共进早餐。早餐后
我们又谈了半小时。他告诉我，为了获准读完大学最后两年的学
业，他费了很大劲。他一生都将因开除党籍而被打上烙印，无论
到哪里没人相信他。只是多亏几位二月政变前的老朋友，他才有
机会重返学校。他谈起与他处境相似的几个朋友，他们被人跟
踪，一举一动都被记录下来。他们这个环境里的人受到追问，他
们的生活可能因为一条恶意的证据就多受几年波折。接着他突然
把话题转到一些琐事上，在告别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很高兴见
到我，并再次要求我把他昨天所说的抛在脑后。
很显然，这个请求是与他谈到朋友们的遭遇间有关系的。我
不能摆脱这个想法。卢德维克打断跟我谈话是因为他害怕！害怕
有人会知道我们的谈话！害怕我会告发他！害怕我！太可怕了。
又一次完全出乎意外。我们之间的鸿沟比我想像的还要深得多。
深到足以阻止无法将我们的谈话进行完。
乌娜斯塔睡着了。时而发出一点鼾声，可怜的人儿。他们都
进入了梦乡。而我躺在这里，一个高大笨重的人，在沉思着，我
是如此弱小。与卢德维克的谈话使我真正深切地感到了这一点。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自欺欺人地相信我把握着情势。卢德维克和
我都从没伤害过对方。任何时候只要我们愿意，怀着一点善意就
可以重归语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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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证明，我手里掌握的东西为零。不论是我们的争吵还是
我们的和解。我开始将这一点寄希望于时间，光阴似箭，自从我
们上次见面后又过了九年。卢德维克获得了学位，并在他喜爱的
领域找到一份极好的工作。怀着友爱之情，我遥望着他的进展。
卢德维克绝不会被我看作一个敌人或陌生人。他是我的朋友，不
过他倒了霉。就像神话故事中咒语使王子手中的新娘变成一条蛇
或一只癞蛤蟆一样。在神话故事中，王子总是凭借忠诚和耐心化
险为夷。
然而我的挚友没有被时间从咒语中唤醒。这些年来我多次听
说他回过故乡。可他从不来看我。而今天我们相遇时，他却转过
身去假装没看见，这个该死的卢德维克。
经过上次我们的谈话，一切都开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
感到荒原在我四周滋生，苦恼在其中蔓延。更多的沉闷，更少的
欢乐，更少的成功。以前乐队每年都有一次机会到国外演出，可
那以后邀请开始减少了，现在几乎任何地方都不邀请我们。我们
不停地工作，努力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可是我们却被沉默
所包围。我正站在一个空无一人地寂静的大厅里。我觉得是卢德
维克命令我孤单。因为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朋友判你孤独。
从那时起我开始到一条田间小路上去躲避。去那里的次数越
来越多，去到田野边上的一丝孤单的野玫瑰那里去。在那里我遇
见了最后一个忠诚的人，一个逃兵和他的同伴。一个游走各地的
行吟诗人。在地平线的那边有一幢小木房。乌娜斯塔，那个穷人
的女儿就住在里面。
这个逃兵称我是他的国王，并答应他随时都会根据我的需要
来提供庇护。他说，我要做的，只是到玫瑰丛去，他就一定会在
那里。
在幻想的世界中找到安宁是轻而易举的。可我总是试图生活
在两个世界中，总想两全齐美。放弃现实世界的权利不属于我，
—#"!
—
玩笑
即使我正在失去现实世界里的一切。如果我最终能设法办成一件
事，也许这就够了。这最后一件事是：
对我的生活，它将是一个清晰明了的信息交给一个能理解
它、传承它的人。只有完成这件事以后，我才会加入到那位驰向
多瑙河的逃兵中去。
我心中的那个人，我惟一的希望是历经这一切磨难后，就躺
在墙那边酣睡。后天他将骑上他的骏马，缎带将遮住他的脸。他
将被称国王。来我这里吧，我的孩子。我就要睡着了。他将叫我
的名字。我即将入睡。骑在马上的你将出现在我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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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卢德维克
我睡了一个又长又香的觉，醒来时已是八点多了。做什么梦
已经记不清了，是好梦还是噩梦，头倒不痛，可也不想起床；于
是我就躺在那里。我自己和我星期五晚间的邂逅之间竖起了一道
墙，一道使我感到（至少是暂时）安全的防风墙。这不是露茜退
出了我意识，而是她又回到了她以前的抽象状态。
抽象状态？没错。当露茜如此神秘和冷酷地离开俄斯特拉
发，我对于我去寻找她，我一筹莫展。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已被
免除兵役），我渐渐没有了寻找她的打算。我对自己说，无论我
是多么爱她，无论她是多么绝无仅有，她终究与我们相识和相爱
的那个境遇千丝万缕地联系在一起。我认为，将所爱的人从初次
邂逅的环境，从他或她生活的环境中彻底分离开来，挖空心思地
去掉所爱之人的一切，只留下他或她本身，换句话说，把一对恋
人一同经历的使他们的爱情具有形式的恋爱中故事排除掉，那就
犯了一个逻辑错误。
归根结底，我在一个女人身上所爱的不是她的本身，而是她
给予我的东西，她对我所具有的意义。我爱她是把她作为我爱情
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如果缺少了爱尔希诺的城堡，缺少了奥菲利
娅，缺少了要经历的具体情境，缺少了一系列相关的人或事，哈
姆雷特会是什么样了？除了一个毫无声息、空洞的、虚幻的实体
外还会有什么？同样，如果缺少了俄斯特拉发的景致，缺少了那
些通过栅栏献上的玫瑰，缺少了那些褴褛的衣服，缺少了我自己
那些看不到尽头的绝望日子，露茜便和我曾爱过的那个露茜完全
是两个人了。
是的，这就是我对我和露茜的爱情，我就是这样使它概念化
的，随着时光推移，我渐渐变得几乎害怕与她再相见：我知道我
—#"!
—
玩笑
们终究会在一个地方见面，可那时露茜已不再是露茜，我将没有
能力再去重续前缘。当然，这并不等于我已不再爱她了，我已把
她忘掉了，或者她的形象已经不再鲜明了。恰恰相反，以一种平
静的怀旧形式，她依然是我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渴望她如
同渴望某种无法挽回地丧失了的东西。
由于她已经成为一去不返的过去的组成部分（某种生活在过
去，可如今已经死亡的东西）但在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在我
头脑中她的物质性，肉体性已渐渐消失，以一种传说或神话的形
式写在羊皮纸上，放进我生命基座上的一个金属匣子里。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真不能相信—我不能确定理发店的那
个女人一定就是露茜，为什么第二天早晨（睡眠间隔也会欺骗
人），我觉得这次邂逅是虚假的，它发生在传说、预言或谜语的
层次上。如果说星期五晚间我为露茜的真实出现而震惊，突然间
我被驱赶到一个曾由她统治的久远的岁月，那么，星期六早晨观
察自己平静（休息得很好的）的内心是我惟一能做的事，并自
问：我为什么会遇见她？难道露茜的故事势必还要有一个新的连
载吗？我们不期而遇说明了什么？它试图让我知道些什么？
除了事件和人，爱情故事还有什么内容？尽管我是个怀疑主
义者，我始终还是相信几个迷信———例如，我奇怪地深信，一切
发生在我生活中的事都有一种高于它本身的意义，都意味着某种
东西。生活通过它每天发生的事在向我们讲述它自己，在逐渐揭
示一个秘密。生活所具有的寓意，采取必须译解的画谜的形式。
我们生命中的神话就是这样由我们生活中的故事组成的，在这部
神话书中有着一条发现真理和秘密的线索。这完全是幻觉吗？也
许是，很可能是，但我可能永远都会有去译解我生活的这种需
要。
我躺在嘎吱作响的旅馆床上，心里想着露茜——
——迄今为止，
只有一个念头、一个问题装在头脑里。床开始吱吱嘎嘎地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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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吱嘎声一进入我的意识，我就想起了（迅速地，冷酷地）
海伦娜。这张吱嘎作响的床好像在发出责任的口令：我长叹一
声，把脚伸下床，坐起身，伸伸懒腰，迅速地按摩了一下头皮，
望望窗外的天空，然后站起来，星期五与露茜的相遇，在晨下尽
管显得遥不可及，然而还是使我大大降低了对海伦娜的兴趣。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