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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开物

宋应星(明)
《天工开物》
正文
作者及作品介绍
才大学博,勤于著述
宋应星(公元1587—约1666年),字长庚,南昌奉新北乡(今宋埠乡)人。宋姓在当地是大姓,曾祖宋景字以贤,号南塘,曾任南京吏、工、兵三部尚书,京师都察院左都御史等,为官清正,对宋氏后代有很大影响。祖父是宋景的第三子宋承庆,早逝。父亲宋国霖字汝润,号巨川,少孤,赖母顾氏及叔父宋和庆养育,少补诸生,在庠四十年未出仕。宋国霖有四子,宋应星为第三子。与兄应鼎俱为同母魏氏所生。宋应星出生时,宋氏家族日益没落,而母亲又是农民的女儿,所以自幼易于接近农业生产和群众。
奉新地处南昌府境内,明代时这里文风很盛,出了不少著名人物。宋应星幼时与长兄宋应昇在叔祖宋和庆创办的家塾内就读。七岁时投师于族叔宋国祚,不久就学于新建举人邓良知。年方十六考入本县县学,入庠九载。他自幼聪颖好学,学业成绩之佳为师长所惊奇,其族侄宋士元在《长庚公传》中说:“公少灵芒,眉宇逼人,数岁能韵语。及掺制艺,矫拔惊长老。”宋应星青年时代已经熟读经史及百家书,对程朱理学有较深钻研,又能独立思考。他尤其推重张载的关学,从中接受了唯物主义自然观。同时,他对自然科学及技术很有兴趣,熟读过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书,还喜欢音乐、美术,对时事政治特别关心,怀有济国济民的理想,常与同学好友纵谈天下大事。
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宋应星与其兄宋应昇赴省城南昌参加乙卯科乡试,考取第三名举人,其兄名列第六,县中诸生只有他们兄弟中举,人称“奉新二宋”。当年秋赶往京师应次年丙辰科会试,未中。为作好再应试准备,他们前往九江府著名的白鹿洞书院进修,投师于洞主舒曰敬。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又一次进京会试,仍然名落孙山。此后又在天启及崇祯初年再次参加会试,结果均未中举,从此遂绝科举之念。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宋应昇由吏部铨选任浙江桐乡县令,宋应星回乡服侍母亲。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在老母被兄宋应昇接到浙江后,宋应星出任袁州府分宜教谕,主要是教授县学生员。任职四年,取得优良教育成绩,使当地“士风丕振”。更重要的是有足够业余时间从事写作,他的主要作品大都作于此时。
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宋应星考评位列优等,不久就被升为福建汀州府(今长汀)推官,掌管一府刑狱,俗称刑厅,亦称司理。未待任满,于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辞官归里。崇祯十六年再任南直隶凤阳府亳州知州。此时已是明王朝灭亡前夕。他到任后,州内因战乱破坏,连升堂处所都没有,官员大多出走。他几经努力重建,使之粗具规模,又捐资在城内建立了书院。次年甲申(公元1644年)初,亳州周围已被李自成的农民军包围,宋应星弃官返回了奉新。宋应昇原已升至广州知府,甲申后也无意恋官,最终挂冠归故里。他们兄弟和其他的江西志士都寄希望于南明福王政权,但此政权却由阉奸阮大铖、马士英把持,排斥忠良,不久便灭亡于满清铁蹄之下。清兵南下攻取江西时,宋应昇于1646年服毒殉国,宋应星埋葬胞兄后,在清代一直过着隐居生活,在贫困和悲愤中度过晚年,大约卒于康熙五年(1666),享年八十岁。遗有二子,长子宋士慧字静生,次子宋士意字诚生,皆有文才,人称“双玉”。宋应星生前教导子孙,一不要科举,二不要做官,子孙皆能奉此遗训,在家安心耕读。
宋应星的生活时代适值明末,他亲眼目睹了官场弊端丛生的黑暗现象,最终与科举仕途决裂,转向实学,尤其是研究农业和手工业生产技术,作了多年考察和广泛的社会调查。这一切都为他日后撰写《天工开物》等作了准备。他虽历尽艰辛跋涉万里未得一进士功名,却获得极珍贵的科学技术知识和社会见闻,思想更为激进,成为对旧学术传统持批判态度的启蒙思潮的代表人物。他才大学博,又勤于著述,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学者。其作品可分为四大类:一是属于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的有《天工开物》(1637)、《观象》(1637)、《乐律》(1637)、《论气》(1637)、《谈天》(1637)等;二是属于人文科学的有《野议》(1636)、《画音归正》(1636)、《杂色文》、《春秋戎狄解》(1644)等;三是介于前两者之间的《原耗》(1637)、《卮言十种》(1637)等;四是属于文学创作的有《思怜诗》(1636)、《美利笺》(1645)等。大多成于明末或明清之际,因有强烈的反清思想,故为清统治者所不容。大部分作品已散佚,至今留下的有《天工开物》、《野议》、《思怜诗》、《论气》和《谈天》五种。
天工开物科学大家
《天工开物》是宋应星最主要的代表作。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由友人涂绍煃(字伯聚)资助,初版刊刻于南昌府。全书三卷十八篇,所叙内容涉及中国古代农业和手工业三十个生产部门的技术和经验,几乎包括了社会全部生产领域。编次先后顺序是按照“贵五谷而贱金玉”的原则安排的,将与食衣有关的农业置于首,其次是有关工业,而以珠玉殿后,体现了作者重农、重工和注重实学的思想。
上卷六篇多与农业有关。《乃粒》主要论述稻、麦、黍、稷、粱、粟、麻、菽(豆)等粮食作物的种植、栽培技术及生产工具,包括各种水利灌溉机械,并对以江西为代表的江南水稻栽培技术详加介绍。《乃服》包括养蚕、缫丝、丝织、棉纺、麻纺及毛纺等生产技术,以及工具、设备,特别着重于浙江嘉兴、湖州地区养蚕的先进技术及丝纺、棉纺技术,并绘出大型提花机结构图。《彰施》介绍植物染料和染色技术,偏重靛蓝种植和蓝靛提取以及从红花提取染料的过程,还涉及诸色染料配色及媒染方法。《粹精》叙述稻、麦收割、脱粒及磨粉等农作物加工技术,偏重加工稻谷的风车、水碓、石碾、土砻、木砻及制面粉的磨、罗等。《作咸》论述海盐、池盐、井盐等盐产地及制盐技术,尤详于海盐及井盐。《甘嗜》叙述甘蔗种植、榨糖和制糖技术及工具,兼及蜂蜜及饴饧(麦芽糖)。每篇叙述均有主有次,选择重要产品为研究重点,突出介绍先进地区的生产技术。
中卷有七篇,多为手工业技术。《陶埏》叙述房屋建筑所用砖瓦及日常生活所用陶瓷器(尤其白瓷、青瓷)的制造及工具,着重江西景德镇生产民用白瓷的技术,从原料配制、造坯、过釉到入窑烧结,都予说明。《冶铸》是论述中国传统铸造技术最详细的记录,着重叙述铜钟、铁锅及铜钱铸造技术及设备,包括失蜡、实模及无模铸造三种基本方法。《舟车》专述有关交通工具。首先用数据标明各船舶和车辆结构构件及用材,还说明各种船、车驾驶方法,详于大运河上航行的运粮船“漕船”。《锤锻》系统论述铁器和铜器锻造工艺,从万斤大铁锚到纤细绣花针都在讨论范围之内,而各种生产工具如斧、凿、锄、锯等制造以及焊接、金属热处理等金属加工工艺亦曾论及。《燔石》涉及烧制石灰、采煤、烧制矾石、硫黄和砒石技术,对煤的分类、采掘、井下安全作业均有论述。《膏液》介绍十六种油料作物子实的产油率、油的性状、用途,以及用压榨法与水代法提制油脂的技术和工具,还谈及桕皮油制法及用桕油制蜡烛的技术。《杀青》论纸的种类、原料及用途,详细论述了造竹纸及皮纸的全套工艺技术和设备,所提供的生产操作图特别珍贵。
下卷有五篇,也属工业。《五金》论述金、银、铜、铁、锡、铅、锌等金属矿开采、洗选、冶炼和分离技术,还有灌钢、各种铜合金的冶炼,所附生产过程图十分难得。其中记载不少中国发明创造,如以煤炼铁、用活塞风箱鼓风、直接将生铁炒成熟铁、以生铁与熟铁合炼成钢等等。《佳兵》涉及弓箭、弩、干等冷武器及火药、火器的制造技术,包括火炮、地雷、水雷、鸟铳和万人敌(旋转型火箭弹)等武器。《丹青》主要叙述以松烟及油烟制墨及供作颜料用的银朱(硫化汞)的制造技术,产品用于文房。《曲蘖》记述酒母、药用神曲及丹曲(红曲)所用原料、配比、制造技术和产品用途,其中红曲具有特殊性能,是宋代之后才出现的新产品。《珠玉》则记述南海采珠、新疆和田地区采玉,还谈到井下采宝石的方法和加工技术,兼及玛瑙、水晶和琉璃。
全书除文字叙述之外,还附有一百二十三幅插图,配以说明,展示工农业各有关生产过程,生动而真实。书中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南北各地实地调查的资料。
宋应星在叙述各生产过程的同时,还发展了“穷究试验”的研究方法。他对各种迷信神怪、荒诞旧说都有所批判,如对炼丹术的批判更为激烈,从而在科学技术领域内注入一种新的科学精神。这是《天工开物》一书的最大特色,使人们感到耳目一新。
《天工开物》的可贵之处,在于记述了工农业生产中许多先进的科技成果。书中用技术数据给以定量的描述,显露出先进的科学思想和理论阐述,注重引入理论概念,而非单纯技术描述。在农业方面,《乃粒》指出水稻育秧后三十天即拔起分栽,一亩秧田可移栽二十五亩,即秧田与本田之比为1∶25。又说旱稻食水三斗,晚稻食水五斗,失水即枯。这些技术数据对农业生产有指导作用,是育秧、插秧和灌溉的理论基础,在以前的农书中未曾提到过。还指出“土脉历时代而异,种性随水土而分”,因而论述了作物与环境的关系、外界环境变迁对作物物种变异的影响,提到通过人工选择可培育出抗旱的旱稻,并介绍以砒霜为农药拌种、以石灰中和酸性土壤等先进的技术成就。《甘嗜》介绍将水稻育秧法移植到甘蔗种植中,实行甘蔗移栽,是一种新技术。《粹精》所述江西水碓,以水力为能源,驱动水轮转动,通过立式主轴带动各机件,同时实现灌田、谷物脱粒及磨面粉三种机械功能,是十七世纪世界上先进的农用机械。《乃服》介绍蚕的变异现象,与十九世纪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所述几乎相同。除此之外,还提出将一化性蚕与二化性蚕、黄茧蚕与白茧蚕人工杂交,可培育出具有双亲各自优点的杂种蚕;通过蚕浴、排除病蚕实现人工淘汰,可使健蚕顺利发育成长,这都符合科学原理。在工业方面,《五金》所述将炼铁炉与炒铁炉串连使用,可完成从生铁直接炼成熟铁的连续生产过程,所改进的生、熟铁合炼成钢的设备原理成为近代马丁炉的始祖。在比较金、银、铜单位体积内重量时,已有了比重概念。对金属锌(“倭铅”)冶炼工艺的论述,是世界上最早的明确而详细的文献记载。对铜、锌以不同配比炼出具有不同性能的合金黄铜的论述,具有世界性的指导意义。《燔石》论及竖井采煤,在井下安装巨竹筒以排除瓦斯和加设巷道支护的技术,以及烧砒石时的安全作业措施,都是值得称道的。宋应星以“天工开物”命名他的书,实际上也以此展示他的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科学思想,即天工开物思想或开物思想。这种思想强调天工(自然力)与人工互补、自然界的行为与人类活动相协调,通过技术从自然资源中开发物产,以满足人的物质与精神生活的需要,从而使人在自然界面前显示并发挥其主观能动性。《膏液》指出,“草木之实,其中蕴藏膏液(油脂)而不能自流,假媒水火、凭借木[榨]石[磨],而后倾注而出焉”。这正体现了“天工开物”思想的内涵。简言之,此思想核心是以天工补人工开万物,或通过自然力与人力的协调从自然界开发物产。日本学者三枝博音(1892—1963)博士解释天工开物思想时写道:“天工是与人类行为对应的自然界的行为,开物是根据人类生存利益将自然界中包含的种种物由人工加工出来。在欧洲人的技术书中,恐怕没有这类书名的著作。技术确实是自然界与人类协调的产物,它是人类与自然界之间赖以沟通的桥梁。只有很好地理解了技术,才能懂得利用天工的同时再用人工去开物。”这种中国特有的科学思想成为全书的指导思想。所谓技术,在宋应星看来是法、巧、器三者之有机结合,即工艺操作方法、生产劳动者的操作技能与工具设备的结合。人只有借技术作用于自然界,才能实现开物过程。《天工开物》一书是对中国传统农业和手工业生产技术的系统而全面的总结,在体例上首开先例,其所述范围之广,足可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阿格里科拉的《矿冶全书》(DereMetallica,公元1556年)这部技术经典相媲美。初刻本刊行后,很快便在福建由书商杨素卿(1604—1681)于清初发行第二版,后被清代《古今图书集成》(公元1725年)及《授时通考》(公元1737年)广泛摘引。十七世纪末,此书传入日本,被广为传抄,公元1771年大阪出现了和刻本,从此成为江户时代(公元1608—1868年)日本各界广为重视和征引的读物。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思想刺激了“开物之学”在日本的兴起。二十世纪时此书又被译成现代日本语,至今仍畅销。
此书在十八世纪流传到朝鲜,成为李朝后期实学派学者参引的著作。《丹青》、《五金》、《乃服》、《彰施》及《杀青》等篇由法兰西学院教授儒莲(StanislasJulien,1799—1873)摘译成法文,接着再转译成英文、德文。《乃服》内论养蚕部分还被转译成意大利文和俄文等。达尔文读过这部分内容,并作过引证,称之为“权威著作”。1869年,有关工业各篇的法文摘译稿又集中被收入《中华帝国工业之今昔》(Industriesancie esetmodernesdel’EmpireChinois)一书中,刊行于巴黎。及至1964年,有关农业的前四篇又转译为德文,1966年全书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这部书已成为世界著名的科学经典著作在各国流传。英国学者李约瑟(JosephNeedham)把宋应星称为“中国的阿格里科拉”和“中国的狄德罗”。日本学者薮内清也认为宋应星的书足可与十八世纪法国启蒙学者狄德罗(DenisDiderot,1713—1784)主编的《百科全书》匹敌。
乃粒第一
宋子曰:上古神农氏若存若亡,然味其徽号,两言至今存矣。生人不能久生而五谷生之,五谷不能自生而生人生之。土脉历时代而异,种性随水土而分。不然,神农去陶唐,粒食已千年矣。耒耜之利,以教天下,岂有隐焉。而纷纷嘉种,必待后稷详明,其故何也?纨裤之子,以赭衣视笠蓑;经生之家,以农夫为诟詈。晨炊晚饷,知其味而忘其源者众矣!夫先农而系之以神,岂人力之所为哉!
○总名
凡谷无定名,百谷指成数言。五谷则麻、菽、麦、稷、黍,独遗稻者,以著书圣贤起自西北也。今天下育民人者,稻居什七,而来、牟、黍、稷居什三。麻、菽二者,功用已全入蔬饵膏馔之中,而犹系之谷者。从其朔也。
○稻
凡稻种最多。不粘者,禾曰?亢,米曰粳。粘者,禾曰?余,米曰糯。(南方无粘黍,酒皆糯米所为。)质本粳而晚收带粘(俗名婺源光之类)不可为酒,只可为粥者,又一种性也。凡稻谷形有长芒、短芒、(江南名长芒者曰浏阳早,短芒者曰吉安早。)长粒、尖粒、圆顶、扁圆面不一,其中米色有雪白、牙黄、大赤、半紫、杂黑不一。
湿种之期,最早者春分以前,名为社种,(遇天寒有冻死不生者。)最迟者后于清明。凡播种,先以稻麦稿包浸数日,俟其生芽,撒于田中,生出寸许,其名曰秧。秧生三十日即拨起分栽。若田亩逢旱干、水溢,不可插秧。秧过期,老而长节,即栽于亩中,生谷数粒,结果而已。凡秧田一亩所生秧,供移栽二十五亩。凡秧既分栽后,早者七十日即收获,(粳有救公饥、喉下急,糯有金包银之类,方语百千,不可殚述。)最迟者历夏及冬二百日方收获。其冬季播种、仲夏即收者,则广南之稻,地无霜雪故也。
凡稻旬日失水,即愁旱干。夏种冬收之谷,必山间源水不绝之亩,其谷种亦耐久,其土脉亦寒,不催苗也。湖滨之田,待夏潦已过,六月方栽者,其秧立夏播种,撒藏高亩之上,以待时也。南方平原,田多一岁两栽两获者。其再栽秧,俗名晚糯,非粳类也。六月刈初禾,耕治老膏田,插再生秧。其秧清明时已偕早秧撒布。早秧一日无水即死,此秧历四五两月,任从烈日?干无忧,此一异也。
凡再植稻遇秋多晴,则汲灌与稻相终始。农家勤苦,为春酒之需也。凡稻旬日失水则死期至,幻出旱稻一种,粳而不粘者,即高山可插,又一异也。香稻一种,取其芳气以供贵人,收实甚少,滋益全无,不足尚也。
○稻宜
凡稻,土脉焦枯,则穗实萧索。勤农粪田,多方以助之。人畜秽遗、榨油枯饼、(枯者,以去膏而得名也。胡麻、莱菔子为上,芸苔次之,大眼桐又次之,樟、桕、棉花又次之。)草皮木叶,以佐生机,普天之所同也。(南方磨绿豆粉者,取溲浆灌田肥甚。豆贱之时,撒黄豆于田,一粒烂土方寸,得谷之息倍焉。)土性带冷浆者,宜骨灰蘸秧根,(凡禽兽骨。)石灰淹苗足,向阳暖土不宜也。土脉坚紧者,宜耕陇,叠块压薪而烧之,填坟松土不宜也。
○稻工(耕耙磨耙耘耔具图)
凡稻田刈获不再种者,土宜本秋耕垦,使宿稿化烂,敌粪力一倍。或秋旱无水及怠农春耕,则收获损薄也。凡粪田若撒枯浇泽,恐霖雨至,过水来,肥质随漂而去。谨视天时,在老农心计也。凡一耕之后,勤者再耕、三耕,然后施耙,则土质匀碎,而其中膏脉释化也。
凡牛力穷者,两人以扛悬耜,项背相望而起土。两人竟日仅敌一牛之力。若耕后牛穷,制成磨耙,两人肩手磨轧,则一日敌三牛之力也。凡牛,中国惟水、黄两种。水牛力倍于黄。但畜水牛者,冬与土室御寒,夏与池塘浴水,畜养心计亦倍于黄牛也。凡牛春前力耕汗出,切忌雨点,将雨则疾驱入室。候过谷雨,则任从风雨不惧也。
吴郡力田者,以锄代耜,不藉牛力。愚见贫农之家,会计牛值与水草之资,窃盗死病之变,不若人力亦便。假如有牛者,供办十亩。无牛用锄而勤者半之。既已无牛,则秋获之后,田中无复刍牧之患,而菽麦麻蔬诸种,纷纷可种,以再获偿半荒之亩,似亦相当也。
凡稻分秧之后数日,旧叶萎黄而更生新叶。青叶既长,则耔可施焉。(俗名挞禾。)植杖于手,以足扶泥壅根,并屈宿田水草,使不生也。凡宿田[B072]草之类,遇耔而屈折。而ㄗ、稗与荼、蓼非足力所可除者,则耘以继之。耘者苦在腰手,辨在两眸。非类既去,而嘉谷茂焉。从此泄以防潦,溉以防旱,旬月而“奄观钅至刈”矣。
○稻灾
凡早稻种,秋初收藏,当午晒时烈日火气在内,入仓廪中关闭太急,则其谷粘带暑气。(勤农之家,偏受此患。)明年田有粪肥,土脉发烧,东南风助暖,则尽发炎火,大坏苗穗,此一灾也。若种谷晚凉入廪,或冬至数九天收贮雪水、冰水一瓮,(交春即不验。)清明湿种时,每石以数碗激洒,立解暑气,则任从东南风暖,而此苗清秀异常矣。(祟在种内,反怨鬼神。)
凡稻撒种时,或水浮数寸,其谷未即沉下,骤发狂风,堆积一隅,此二灾也。谨视风定而后撒,则沉匀成秧矣。凡谷种生秧之后,防雀聚食,此三灾也。立标飘扬鹰俑,则雀可驱矣。凡秧沉脚未定,阴雨连绵,则损折过半,此四灾也。邀天晴霁三日,则粒粒皆生矣。凡苗既函之后,亩上肥泽连发,南风薰热,函内生虫,(形似蚕茧。)此五灾也。邀天遇西风雨一阵,则虫化而谷生矣。凡苗吐穑之后,暮夜“鬼火”游烧,此六灾也。此火乃朽木腹中放出。凡木母火子,子藏母腹,母身未坏,子性千秋不灭。每逢多雨之年,孤野坟墓多被狐狸穿塌。其中棺板为水浸,朽烂之极,所谓母质坏也。火子无附,脱母飞扬。然阴火不见阳光,直待日没黄昏,此火冲隙而出,其力不能上腾,飘游不定,数尺而止。凡禾穑叶遇之立刻焦炎。逐火之人则他处树根放光,以为鬼也。奋梃击之,反有鬼变枯柴之说。不知向来鬼火见灯光而已化矣。(凡火未经人间传灯者,总属阴火,故见灯即灭。)
凡苗自函活以至颖栗,早者食水三斗,晚者食水五斗,失水即枯,(将刈之时少水一升,谷数虽存,米粒缩小,入碾臼中亦多断碎。)此七灾也。汲灌之智,人巧已无余矣。凡稻成熟之时,遇狂风吹粒殒落,或阴雨竟旬,谷粒沾湿自烂,此八灾也。然风灾不越三十里,阴雨灾不越三百里,偏方厄难亦不广被。风落不可为。若贫困之家,苦于无霁,将湿谷升于锅内,燃薪其下,炸去糠膜,收炒糗以充饥,亦补助造化之一端矣。
○水利(筒车牛车踏车拔车桔槔皆具图)
凡稻防旱藉水,独甚五谷。厥土沙、泥、硗、腻,随方不一。有三日即干者,有半月后干者。天泽不降,则人力挽水以济。凡河滨有制筒车者,堰陂障流,绕于车下,激轮使转,挽水入筒,一一倾于枧内,流入亩中。昼夜不息,百亩无忧。(不用水时,拴木碍止,使轮不转动。)其湖池不流水,或以牛力转盘,或聚数人踏转。车身长者二丈,短者半之。其内用龙骨拴串板,关水逆流而上。大抵一人竟日之力,灌田五亩,而牛则倍之。
其浅池、小浍不载长车者,则数尺之车,一人两手疾转,竟日之功可灌二亩而已。扬郡以风帆数扇,俟风转车,风息则止。此车为救潦,欲去泽水以便栽种。盖去水非取水也,不适济旱。用桔槔、辘轳,功劳又甚细已。
○麦
凡麦有数种,小麦曰来,麦之长也;大麦曰牟、曰?广;杂麦曰雀、曰荞;皆以播种同时、花形相似、粉食同功而得麦名也。四海之内,燕、秦、晋、豫、齐鲁诸道,?民粒食,小麦居半,而黍、稷、稻、粱仅居半。西极川、云,东至闽、浙,吴、楚腹焉,方长六千里中种小麦者,二十分而一,磨面以为捻头、环饵、馒首、汤料之需,而饔飧不及焉。种余麦者五十分而一,闾阎作苦以充朝膳,而贵介不与焉。
?广麦独产陕西,一名青稞,即大麦,随土而变。而皮成青黑色者,秦人专以饲马,饥荒人乃食之。(大麦亦有粘者,河洛用以酿酒。)雀麦细穗,穗中又分十数细子,间亦野生。荞麦实非麦类,然以其为粉疗饥,传名为麦,则麦之而已。
凡北方小麦,历四时之气,自秋播种,明年初夏方收。南方者种与收期,时日差短。江南麦花夜发,江北麦花昼发,亦一异也。大麦种获期与小麦相同,荞麦则秋半下种,不两月而即收。其苗遇霜即杀,邀天降霜迟迟,则有收矣。
○麦工(北耕种耨具图)
凡麦与稻初耕垦土则同,播种以后则耘耔诸勤苦皆属稻,麦惟施耨而已。凡北方厥土坟垆易解释者,种麦之法耕具差异,耕即兼种。其服牛起土者,耒不用耕,并列两铁于横木之上,其具方语曰镪。镪中间盛一小斗,贮麦种于内,其斗底空梅花眼。牛行摇动,种子即从眼中撒下。欲密而多,则鞭牛疾走,子撒必多;欲稀而少,则缓其牛,撒种即少。既播种后,用驴驾两小石团,压土埋麦。凡麦种紧压方生。南地不与北同者,多耕多耙之后,然后以灰拌种,手指拈而种之。种过之后,随以脚根压土使紧,以代北方驴石也。
耕种之后,勤议耨锄。凡耨草用阔面大?,麦苗生后,耨不厌勤,(有三过四过者。)余草生机尽诛锄下,则竟亩精华尽聚嘉实矣。功勤易耨,南与北同也。凡粪麦田,既种以后,粪无可施,为计在先也。陕、洛之间忧虫蚀者,或以砒霜拌种子,南方所用惟炊烬也。(俗名地灰。)南方稻田有种肥田麦者,不粪麦实。当春小麦、大麦青青之时,耕杀田中,蒸罨土性,秋收稻谷必加倍也。
凡麦收空隙,可再种他物。自初夏至季秋,时日亦半载,择土宜而为之,惟人所取也。南方大麦有既刈之后乃种迟生粳稻者。勤农作苦,明赐无不及也。凡荞麦,南方必刈稻,北方必刈菽、稷而后种。其性稍吸肥腴,能使土瘦。然计其获入,业偿半谷有余,勤农之家何妨再粪也。
○麦灾
凡麦防患抵稻三分之一。播种以后,雪、霜、晴、潦皆非所计。麦性食水甚少,北土中春再沐雨水一升,则秀华成嘉粒矣。荆、扬以南唯患霉雨。倘成熟之时晴干旬日,则仓禀皆盈,不可胜食。扬州谚云“寸麦不怕尺水”,谓麦初长时,任水灭顶无伤;“尺麦只怕寸水”,谓成熟时寸水软根,倒茎沾泥,则麦粒尽烂于地面也。
江南有雀一种,有肉无骨,飞食麦田数盈千万,然不广及,罹害者数十里而止。江北蝗生,则大?之岁也。
○黍稷粱粟
凡粮食,米而不粉者种类甚多。相去数百里,则色、味、形、质随方而变,大同小异,千百其名。北人唯以大米呼粳稻,而其余概以小米名之。
凡黍与稷同类,粱与粟同类。黍有粘有不粘,(粘者为酒。)稷有粳无粘。凡粘黍、粘粟统名曰秫,非二种外更有秫也。黍色赤、白、黄、黑皆有,而或专以黑色为稷,未是。至以稷米为先他谷熟,堪供祭祀则当以早熟者为稷,则近之矣。凡黍在《诗》、《书》有[B290]、芑、?、?丕等名,在今方语有牛毛、燕颔、马革、驴皮、稻尾等名。种以三月为上时,五月熟;四月为中时,七月熟;五月为下时,八月熟。扬花结穗总与来、牟不相见也。凡黍粒大小,总视土地肥硗、时令害育。宋儒拘定以某方黍定律,未是也。
凡粟与粱统名黄米。粘粟可为酒,而芦粟一种名曰高粱者,以其身高七尺如芦、荻也。粱粟种类名号之多,视黍稷犹甚,其命名或因姓氏、山水,或以形似、时令,总之不可枚举。山东人唯以谷子呼之,并不知粱粟之名也。已上四米皆春种秋获,耕耨之法与来、牟同,而种收之候则相悬绝云。
○麻
凡麻可粒可油者,惟火麻、胡麻二种。胡麻即脂麻,相传西汉始自大宛来。古者以麻为五谷之一,若专以火麻当之,义岂有当哉?窈意《诗》、《书》五谷之麻,或其种已灭,或即菽、粟之中别种,而渐讹其名号,皆未可知也。
今胡麻味美而功高,即以冠百谷不为过。火麻子粒压油无多,皮为疏恶布,其值几何?胡麻数龠充肠,移时不馁。Х饵、饴饧得粘其粒,味高而品贵。其为油也,发得之而泽,腹得之而膏,腥膻得之而芳,毒厉得之而解。农家能广种,厚实可胜言哉。
种胡麻法,或治畦圃,或垄田亩。土碎草净之极,然后以地灰微湿,拌匀麻子而撒种之。早者三月种,迟者不出大暑前。早种者花实亦待中秋乃结。耨草之功唯锄是视。其色有黑、白、赤三者。其结角长寸许有四棱者,房小而子少,八棱者房大而子多。皆因肥瘠所致,非种性也。收子榨油每石得四十斤余,其枯用以肥田。若饥荒之年,则留供人食。
○菽
凡菽种类之多,与稻、黍相等,播种收获之期,四季相承。果腹之功在人日用,盖与饮食相终始。
一种大豆,有黑、黄两色,下种不出清明前后。黄者有五月黄、六月爆、冬黄三种。五月黄收粒少,而冬黄必倍之。黑者刻期八月收。淮北长征骡马必食黑豆,筋力乃强。
凡大豆视土地肥硗、耨草勤怠、雨露足悭,分收入多少。凡为豉、为酱、为腐,皆于大豆中取质焉。江南又有高脚黄,六月刈早稻方再种,九十月收获。江西吉郡种法甚妙:其刈稻田竟不耕垦,每禾稿头中拈豆三四粒,以指扌及之,其稿凝露水以滋豆,豆性充发,复浸烂稿根以滋。已生苗之后,遇无雨亢干,则汲水一升以灌之。一灌之后,再耨之余,收获甚多。凡大豆入土未出芽时,防鸠雀害,驱之惟人。
一种绿豆,圆小如珠。绿豆必小暑方种,未及小暑而种,则其苗蔓延数尺,结荚甚稀。若过期至于处暑,则随时开花结荚,颗粒亦少。豆种亦有二,一曰摘绿,荚先老者先摘,人逐日而取之。一曰拔绿,则至期老足,竟亩拔取也。凡绿豆磨澄晒干为粉,荡片搓索,食家珍贵。做粉溲浆灌田甚肥。凡畜藏绿豆种子,或用地灰、石灰、马蓼,或用黄土拌收,则四五月间不愁空蛀。勤者逢晴频晒,亦免蛀。凡已刈稻田,夏秋种绿豆,必长接斧柄,击碎土块,发生乃多。
凡种绿豆,一日之内遇大雨扳土则不复生。既生之后,防雨水浸,疏沟浍以泄之。凡耕绿豆及大豆田地,耒耜欲浅,不宜深入。盖豆质根短而苗直,耕土既深,土块曲压,则不生者半矣。“深耕”二字不可施之菽类。此先农之所未发者。
一种豌豆,此豆有黑斑点,形圆同绿豆,而大则过之。其种十月下,来年五月收。凡树木叶迟者,其下亦可种。
一种蚕豆,其荚似蚕形,豆粒大于大豆。八月下种,来年四月收。西浙桑树之下遍环种之。盖凡物树叶遮露则不生,此豆与豌豆,树叶茂时彼已结荚而成实矣。襄、汉上流,此豆甚多而贱,果腹之功不啻黍稷也。
一种小豆,赤小豆入药有奇功,白小豆(一名饭豆)当冫食助嘉谷。夏至下种,九月收获,种盛江淮之间。
一种?(音吕),此豆古者野生田间,今则北土盛种。成粉荡皮可敌绿豆。燕京负贩者,终朝呼?豆皮,则其产必多矣。
一种白[B17J]豆,乃沿篱蔓生者,一名蛾眉豆。
其他豇豆、虎斑豆、刀豆,与大豆中分青皮、褐色之类,间繁一方者,犹不能尽述。皆充蔬代谷以粒?民者,博物者其可忽诸!
乃服第二
宋子曰:人为万物之灵,五官百体,赅而存焉。贵者垂衣裳,煌煌山龙,以治天下。贱者衤豆褐、?裳,冬以御寒,夏以蔽体,以自别于禽兽。是故其质则造物之所具也。属草木者为?、麻、苘、葛,属禽兽与昆虫者裘褐、丝绵。各载其半,而裳服充焉矣。
天孙机杼,传巧人间。从本质而见花,因绣濯而得锦。乃杼柚遍天下,而得见花机之巧者,能几人哉?“治乱”、“经纶”字义,学者童而习之,而终身不见其形象,岂非缺憾也!先列饲蚕之法,以知丝源之所自。盖人物相丽,贵贱有章,天实为之矣。
○蚕种
凡蛹变蚕蛾,旬日破茧而出,雌雄均等。雌者伏而不动,雄者两翅飞扑,遇雌即交,交一日、半日方解。解脱之后,雄者中枯而死,雌者即时生卵。承藉卵生者,或纸或布,随方所用。(嘉、湖用桑皮厚纸,来年尚可再用。)一蛾计生卵二百余粒,自然粘于纸上,粒粒匀铺,天然无一堆积。蚕主收贮,以待来年。
○蚕浴
凡蚕用浴法,唯嘉、湖两郡。湖多用天露、石灰,嘉多用盐卤水。每蚕纸一张,用盐仓走出卤水二升,参水浸于盂内,纸浮其面(石灰仿此)。逢腊月十二即浸浴,至二十四,计十二日,周即漉起,用微火烘干。从此珍重箱匣中,半点风湿不受,直待清明抱产。其天露浴者,时日相同。以篾盘盛纸,摊开屋上,四隅小石镇压,任从霜雨、风雨、雷电,满十二日方收。珍重待时如前法。盖低种经浴,则自死不出,不费叶故,且得丝亦多也。晚种不用浴。
○种忌
凡蚕纸用竹木四条为方架,高悬透风避日梁枋之上,其下忌桐油、烟煤火气。冬月忌雪映,一映即空。遇大雪下时,即忙收贮,明曰雪过,依然悬挂,直待腊月浴藏。
○种类
凡蚕有早、晚二种。晚种每年先早种五六日出,(川中者不同。)结茧亦在先,其茧较轻三分之一。若早蚕结茧时,彼已出蛾生卵,以便再养矣。(晚蛹戒不宜食。)凡三种浴种,皆谨视原记。如一错误,或将天露者投盐浴,则尽空不出矣。凡茧色唯黄、白二种。川、陕、晋、豫有黄无白,嘉、湖有白无黄。若将白雄配黄雌,则其嗣变成褐茧。黄丝以猪胰漂洗,亦成白色,但终不可染漂白、桃红二色。
凡茧形亦有数种。晚茧结成亚腰葫卢样,天露茧尖长如榧子形,又或圆扁如核桃形。又一种不忌泥涂叶者,名为贱蚕,得丝偏多。
凡蚕形亦有纯白、虎斑、纯黑、花纹数种,吐丝则同。今寒家有将早雄配晚雌者,幻出嘉种,一异也。野蚕自为茧,出青州、沂水等地,树老即自生。其丝为衣,能御雨及垢污。其蛾出即能飞,不传种纸上。他处亦有,但稀少耳。
○抱养
凡清明逝三日,蚕?少即不偎衣衾暖气,自然生出。蚕室宜向东南,周围用纸糊风隙,上无棚板者宜顶格,值寒冷则用炭火于室内助暖。凡初乳蚕,将桑叶切为细条。切叶不束稻麦镐为之,则不损刀。摘叶用瓮坛盛,不欲风吹枯悴。
二眠以前,腾筐方法皆用尖圆小竹筷提过。二眠以后则不用箸,而手指可拈矣。凡腾筐勤苦,皆视人工。怠于腾者,厚叶与粪湿蒸,多致压死。凡眠齐时,皆吐丝而后眠。若腾过,须将旧叶些微拣净。若粘带丝缠叶在中,眠起之时,恐其即食一口,则其病为胀死。三眠已过,若天气炎热,急宜搬出宽凉所,亦忌风吹。凡大眠后,计上叶十二冫食方腾,太勤则丝糙。
○养忌
凡蚕畏香,复畏臭。若焚骨灰、淘毛圊者,顺风吹来,多致触死。隔壁煎鲍鱼、宿脂,亦或触死。灶烧煤炭,炉?沉、檀,亦触死。懒妇便器摇动气侵,亦有损伤。若风则偏忌西南,西南风太劲,则有合箔皆僵者。凡臭气触来,急烧残桑叶烟以抵之。
○叶料
凡桑叶无土不生。嘉、湖用枝条垂压,今年视桑树傍生条,用竹钩挂卧,逐渐近地面,至冬月则抛土压之,来春每节生根,则剪开他栽。其树精华皆聚叶上,不复生葚与开花矣。欲叶便剪摘,则树至七八尺即斩截当顶,叶则婆娑可扳伐,不必乘梯缘木也。其他用子种者,立夏桑葚紫熟时取来,用黄泥水搓洗,并水浇于地面,本秋即长尺余。来春移栽,倘灌粪勤劳,亦易长茂。但间有生葚与开花者,则叶最薄少耳。又有花桑叶薄不堪用者,其树接过,亦生厚叶也。
又有柘叶三种以济桑叶之穷。柘叶浙中不经见,川中最多。寒家用浙种桑叶穷时,仍啖柘叶,则物理一也。凡琴弦、弓弦丝,用柘养蚕,名曰棘茧,谓最坚韧。
凡取叶必用剪,铁剪出嘉郡桐乡者最犀利,他乡未得其利。剪枝之法,再生条次月叶愈茂,取资既多,人工复便。凡再生条叶,仲夏以养晚蚕,则止摘叶而不剪条。二叶摘后,秋来三叶复茂,浙人听其经霜自落,片片扫拾以饲绵羊,大获绒毡之利。
○食忌
凡蚕大眠以后,径食湿叶。雨天摘来者,任从铺地加冫食;晴日摘来者,以水洒湿而饲之,则丝有光泽。未大眠时,雨天摘叶用绳悬挂透风檐下,时振其绳,待风吹干。若用手掌拍干,则叶焦而不滋润,他时丝亦枯色。凡食叶,眠前必令饱足而眠,眠起即迟半日上叶无妨也。雾天湿叶甚坏蚕,其晨有雾,切勿摘叶。待雾收时,或晴或雨,方剪伐也。露珠水亦待?于干而后剪摘。
○病症
凡蚕卵中受病,已详前款。出后湿热积压,妨忌在人。初眠腾时,用漆合者不可盖掩逼出气水。凡蚕将病,则脑上放光,通身黄色,头渐大而尾渐小;并及眠之时,游走不眠,食叶又不多者,皆病作也。急择而去之,勿使败群。凡蚕强美者必眠叶面,压在下者或力弱或性懒,作茧亦薄。其作茧不知收法,妄吐丝成阔窝者,乃蠢蚕,非懒蚕也。
○老足
凡蚕食叶足候,只争时刻。自卵出?少多在辰巳二时,故老足结茧亦多辰巳二时。老足者,喉下两?夹通明,捉时嫩一分则丝少。过老一分,又吐去丝,茧壳必薄。捉者眼法高,一只不差方妙。黑色蚕不见身中透光,最难捉。
○结茧(山箔具图)
凡结茧必如嘉、湖,方尽其法。他国不知用火烘,听蚕结出,甚至丛杆之内,箱匣之中,火不经,风不透。故所为屯、漳等绢,豫、蜀等绸,皆易朽烂。若嘉、湖产丝成衣,即入水浣濯百余度,其质尚存。其法析竹编箔,其下横架料木约六尺高,地下摆列炭火(炭忌爆炸),方圆去四五尺即列火一盆。初上山时,火分两略轻少,引他成绪,蚕恋火意,即时造茧,不复缘走。
茧绪既成,即每盆加火半斤,吐出丝来随即干燥,所以经久不坏也。其茧室不宜楼板遮盖,下欲火而上欲风凉也,凡火顶上者不以为种,取种宁用火偏者。其箔上山用麦稻稿斩齐,随手纠捩成山,顿插箔上。做山之人最宜手健。箔竹稀疏用短稿略铺洒,妨蚕跌坠地下与火中也。
○取茧
凡茧造三日,则下箔而取之。其壳外浮丝一名丝匡者,湖郡老妇贱价买去,(每斤百文。)用铜钱坠打成线,织成湖绸。去浮之后,其茧必用大盘摊开架上,以听治丝、扩绵。若用厨箱掩盖,则?郁而丝绪断绝矣。
○物害
凡害蚕者,有雀、鼠、蚊三种。雀害不及茧,蚊害不及早蚕丝,鼠害则与之相终始。防驱之智是不一法,唯人所行也。(雀屎粘叶,蚕食之立刻死烂。)
○择茧
凡取丝必用圆正独蚕茧,则绪不乱。若双茧并四五蚕共为茧,择去取绵用。或以为丝则粗甚。
○造绵
凡双茧并缫丝锅底零余,并出种茧壳,皆绪断乱不可为丝,用以取绵。用稻灰水煮过,(不宜石灰。)倾入清水盆内。手大指去甲净尽,指头顶开四个,四四数足,用拳顶开又四四十六拳数,然后上小竹弓。此《庄子》所谓??纟光也。
湖绵独白净清化者,总缘手法之妙。上弓之时惟取快捷,带水扩开。若稍缓水流去,则结块不尽解,而色不纯白矣。其治丝余者名锅底绵,装绵衣衾内以御重寒,谓之挟纩。凡取绵人工,难于取丝八倍,竟日只得四两余。用此绵坠打线织湖绸者,价颇重。以绵线登花机者名曰花绵,价尤重。
○治丝(缫车具图)
凡治丝先制丝车,其尺寸器具开载后图。锅煎极沸汤,丝粗细视投茧多寡,穷日之力一人可取三十两。若包头丝,则只取二十两,以其苗长也。凡绫罗丝,一起投茧二十枚,包头丝只投十余枚。凡茧滚沸时,以竹签拨动水面,丝绪自见。提绪入手,引入竹针眼,先绕星丁头,(以竹棍做成,如香筒样。)然后由送丝竿勾挂,以登大关车。断绝之时,寻绪丢上,不必绕接。其丝排匀不堆积者,全在送丝竿与磨木之上。川蜀丝车制稍异,其法架横锅上,引四五绪而上,两人对寻锅中绪,然终不若湖制之尽善也。
凡供治丝薪,取极燥无烟湿者,则宝色不损。丝美之法有六字:一曰“出口干”,即结茧时用炭火烘。一曰“出水干”,则治丝登车时,用炭火四五两盆盛,去车关五寸许。运转如风转时,转转火意照干,是曰出水干也。(若晴光又风色,则不用火。)
○调丝
凡丝议织时,最先用调。透光檐端宇下以木架铺地,植竹四根于上,名曰络笃。丝匡竹上,其傍倚柱高八尺处,钉具斜安小竹偃月挂钩,悬搭丝于钩内,手中执{?矍}旋缠,以俟牵经织纬之用。小竹坠石为活头,接断之时,扳之即下。
○纬络(纺车具图)
凡丝既{?矍}之后,以就经纬。经质用少而纬质用多,每丝十两,经四纬六,此大略也。凡供纬{?矍},以水沃湿丝,摇车转铤而纺于竹管之上。(竹用小箭竹。)
○经具(溜眼掌扇经耙印架皆具图)
凡丝既{?矍}之后,牵经就织。以直竹竿穿眼三十余,透过篾圈,名曰溜眼。竿横架柱上,丝从圈透过掌扇,然后缠绕经耙之上。度数既足,将印架捆卷。既捆,中以交竹二度,一上一下间丝,然后扌及于筘内。(此筘非织筘。)扌及筘之后,然的杠与印架相望,登开五七丈。或过糊者,就此过糊。或不过糊,就此卷于的杠,穿综就织。
○过糊
凡糊用面内小粉为质。纱罗所必用,绫绸或用或不用。其染纱不存素质者,用牛胶水为之,名曰清胶纱。糊浆承于筘上,推移染透,推移就干。天气晴明,顷刻而燥,阴天必藉风力之吹也。
○边维
凡帛不论绫罗,皆别牵边,两傍各二十余缕。边缕必过糊,用筘推移梳干。凡绫罗必三十丈、五立十丈一穿,以省穿接繁苦。每匹应截画墨于边丝之上,即知其丈尺之足。边丝不登的杠,别绕机梁之上。
○经数
凡织帛,罗纱筘以八百齿为率。绫绢筘以一千二百齿为率。每筘齿中度经过糊者,四缕合为二缕,罗纱经计三千二百缕,绫绸经计五千六千缕。古书八十缕为一升,今绫绢厚者,古所谓六十升布也。凡织花文必用嘉、湖出口、出水皆干丝为经,则任从提挈,不忧断接。他省者即勉强提花,潦草而已。
○花机式(具全图)
凡花机通身度长一丈六尺,隆起花楼,中托衢盘,下垂衢脚。(水磨竹棍为之,计一千八百根。)对花楼下掘坑二尺许,以藏衢脚。(地气湿者,架棚二尺代之。)提花小厮坐立花楼架木上。机末以的杠卷丝,中间叠助木两枝,直穿二木,约四尺长,其尖插于筘两头。
叠助,织纱罗者,视织绫绢者减轻十余斤方妙。其素罗不起花纹,与软纱绫绢踏成浪梅小花者,视素罗只加桄二扇。一人踏织自成,不用提花之人,闲住花楼,亦不设衢盘与衢脚也。其机式两接,前一接平安,自花楼向身一接斜倚低下尺许,则叠助力雄。若织包头细软,则另为均平不斜之机。坐处斗二脚,以其丝微细,防遏叠助之力也。
○腰机式(具图)
凡织杭西、罗地等绢,轻素等绸,银条、巾帽等纱,不必用花机,只用小机。织匠以熟皮一方置坐下,其力全在腰尻之上,故名腰机。普天织葛、苎、棉布者,用此机法,布帛更整齐坚泽,惜今传之犹未广也。
○结花本
凡工匠结花本者,心计最精巧。画师先画何等花色于纸上,结本者以丝线随画量度,算计分寸杪忽而结成之。张悬花楼之上,即织者不知成何花色,穿综带经,随甚尺寸度数提起衢脚,梭过之后居然花现。盖绫绢以浮轻而见花,纱罗以纠纬而见花。绫绢一梭一提,纱罗来梭提,往梭不提。天孙机杼,人巧备矣。
○穿经
凡丝穿综度经,必用四人列坐。过筘之人,手执筘耙先插以待丝至。丝过筘则两指执定,足五七十筘,则绦结之。不乱之妙,消息全在交竹。即接断,就丝一扯即长数寸。打结之后,依还原度,此丝本质自具之妙也。
○分名
凡罗,中空小路以透风凉,其消息全在软综之中。衮头两扇打综,一软一硬。凡五梭三梭(最厚者七梭)之后,踏起软综,自然纠转诸经,空路不粘。若平过不空路而仍稀者曰纱,消息亦在两扇衮头之上。直至织花绫绸,则去此两扇,而用桄综八扇。
凡左右手各用一梭交互织者,曰绉纱。凡单经曰罗地,双经曰绢地,五经曰绫地。凡花分实地与绫地,绫地者光,实地者暗。先染丝而后织者曰缎。(北土土屯绢,亦先染丝。)就丝绸机上织时,两梭轻,一梭重,空出稀路者,名曰秋罗,此法亦起近代。凡吴越秋罗,闽广怀素,皆利?绅当暑服,屯绢则为外官、卑官逊别锦绣用也。
○熟练
凡帛织就犹是生丝,煮练方熟。练用稻稿灰入水煮。以猪胰脂陈宿一晚,入汤浣之,宝色烨然。或用乌梅者,宝色略减。凡早丝为轻、晚丝为纬者,练熟之时每十两轻去三两。经纬皆美好早丝,轻化只二两。练后日干张急,以大蚌壳磨使乖钝,通身极力刮过,以成宝色。
○龙袍
凡上供龙袍,我朝局在苏、杭。其花楼高一丈五尺,能手两人扳提花本,织来数寸即换龙形。各房斗合,不出一手。赭黄亦先染丝,工器原无殊异,但人工慎重与资本皆数十倍,以效忠敬之谊。其中节目微细,不可得而详考云。
○倭缎
凡倭缎制起东夷,漳、泉海滨效法为之。丝质来自川蜀,商人万里贩来,以易胡椒归里。其织法亦自夷国传来。盖质已先染,而斫绵夹藏经面,织过数寸即刮成黑光。北虏互市者见而悦之。但其帛最易朽污,冠弁之上顷刻集灰,衣领之间移日损坏。今华夷皆贱之,将来为弃物,织法可不传云。
○布衣(赶弹纺具图)
凡棉布御寒,贵贱同之。棉花古书名?麻,种遍天下。种有木棉、草棉两者,花有白、紫二色。种者白居十九,紫居十一。凡棉春种秋花,花先绽者逐日摘取,取不一时。其花粘子于腹,登赶车而分之。去子取花,悬弓弹化。(为挟纩温衾袄者,就此止功。)弹后以木板擦成长条以登纺车,引绪纠成纱缕。然后绕{?矍}牵经就织。凡纺工能者一手握三管纺于铤上。(捷则不坚。)
凡棉布寸土皆有,而织造尚松江,浆染尚芜湖。凡布缕紧则坚,缓则脆。碾石取江北性冷质腻者,(每块佳者值十余金。)石不发烧,则缕紧不松泛。芜湖巨店首尚佳石。广南为布薮而偏取远产,必有所试矣。为衣敝浣,犹尚寒砧捣声,其义亦犹是也。
外国朝鲜造法相同,惟西洋则未核其质,并不得其机织之妙。凡织布有云花、斜文、象眼等,皆仿花机而生义。然既曰布衣,太素足矣。织机十室必有,不必具图。
○?著
凡衣衾挟纩御寒,百有之中止一人用茧绵,余皆?著。古?袍今俗名胖袄。棉花既弹化,相衣衾格式而入装之。新装者附体轻暖,经年板紧,暖气渐无,取出弹化而重装之,其暖如故。
○夏服
凡苎麻无土不生。其种植有撒子、分头两法。(池郡每岁以草粪压头,其根随土而高。广南青麻撒子种田茂甚。)色有青、黄两样。每岁有两刈者,有三刈者,绩为当暑衣裳、帷帐。
凡苎皮剥取后,喜日燥干,见水即烂。破析时则以水浸之,然只耐二十刻,久而不析则亦烂。苎质本淡黄,漂工化成至白色。(先用稻灰、石灰水煮过,入长流水再漂,再晒,以成至白。)纺苎纱能者用脚车,一女工并敌三工,惟破析时穷日之力只担三五铢重。织苎机具与织棉者同。凡布衣缝线,革履串绳,其质必用苎纠合。
凡葛蔓生,质长于苎数尺。破析至细者,成布贵重。又有м麻一种,成布甚粗,最粗者以充丧服。即苎布有极粗者,漆家以盛布灰,大内以充火炬。又有蕉纱,乃闽中取芭蕉皮析缉为之,轻细之甚,值贱而质枵,不可为衣也。
○裘
凡取兽皮制服统名曰裘。贵至貂、狐,贱至羊、麂,值分百等。貂产辽东外徼建州地及朝鲜国。其鼠好食松子,夷人夜伺树下,屏息悄声而射取之。一貂之皮方不盈尺,积六十余貂仅成一裘。服貂裘者立风雪中,更暖于宇下。眯入目中,拭之即出,所以贵也。色有三种,一白者曰银貂,一纯黑,一黯黄。(黑而毛长者,近值一帽套已五十金。)凡狐、貂亦产燕、齐、辽、汴诸道。纯白狐腋裘价与貂相仿,黄褐狐裘值貂五分之一,御寒温体功用次于貂。凡关外狐取毛见底青黑,中国者吹开见白色以此分优劣。
羊皮裘母贱子贵。在腹者名曰胞羔,(毛文略具。)初生者名曰乳羔,(皮上毛似耳环脚。)三月者曰跑羔,七月者曰走羔,(毛文渐直。)胞羔、乳羔为裘不膻。古者羔裘为大夫之服,今西北?绅亦贵重之。其老大羊皮硝熟为裘,裘质痴重,则贱者之服耳,然此皆绵羊所为。若南方短毛革,硝其?享如纸薄,止供画灯之用而已。服羊裘者,腥膻之气习久而俱化,南方不习者不堪也。然寒凉渐杀,亦无所用之。
麂皮去毛,硝熟为袄裤御风便体,袜靴更佳。此物广南繁生外,中土则积集聚楚中,望华山为市皮之所。麂皮且御蝎患,北人制衣而外,割条以缘衾边,则蝎自远去。虎豹至文,将军用以彰身;犬豕至贱,役夫用以适足。西戎尚獭皮,以为毳衣领饰。襄黄之人穷山越国射取而远货,得重价焉。殊方异物如金丝猿,上用为帽套;扯里狲御服以为袍,皆非中华物也。兽皮衣人此其大略,方物则不可殚述。飞禽之中有取鹰腹、雁胁毳毛,杀生盈万乃得一裘,名天鹅绒者,将焉用之?
○褐毡
凡绵羊有二种,一曰蓑衣羊,剪其毳为毡、为绒片,帽袜遍天下,胥此出焉。古者西域羊未入中国,作褐为贱者服,亦以其毛为之。褐有粗而无精,今日粗褐亦间出此羊之身。此种自徐、淮以北州郡无不繁生。南方唯湖郡饲畜绵羊,一岁三剪毛。(夏季稀革不生。)每羊一只,岁得绒袜料三双。生羔牝牡合数得二羔,故北方家畜绵羊百只,则岁入计百金云。
一种{矛ぁ}{艹刁}羊(番语,)唐末始自西域传来,外毛不甚蓑长,内毳细软,取织绒褐,秦人名曰山羊,以别于绵羊。此种先自西域传入临洮,今兰州独盛,故褐之细者皆出兰州。一曰兰绒,番语谓之孤古绒,从其初号也。山羊毳绒亦分两等,一曰ㄐ绒,用梳栉ㄐ下,打线织帛,曰褐子、把子诸名色。一曰拔绒,乃毳毛精细者,以两指甲逐茎ㄎ下,打线织绒褐。此褐织成,揩面如丝帛滑腻。每人穷日之力打线只得一钱重,费半载工夫方成匹帛之料。若ㄐ绒打线,日多拔绒数倍。凡打褐绒线,冶铅为锤,坠于绪端,两手宛转搓成。
凡织绒褐机大于布机,用综八扇,穿经度缕,下施四踏轮,踏起经隔二抛纬,故织出文成斜现。其梭长一尺二寸,机织、羊种皆彼时归夷传来,(名姓再详。)故至今织工皆其族类,中国无典也。凡绵羊剪毳,粗者为毡,细者为绒。毡皆煎烧沸汤投于其中搓洗,俟其粘合,以木板定物式,铺绒其上,运轴赶成。凡毡绒白黑为本色,其余皆染色。其氍俞、氆鲁等名称,皆华夷各方语所命。若最粗而为毯者,则驽马诸料杂错而成,非专取料于羊也。
彰施第三
宋子曰:霄汉之间云霞异色,阎浮之内花叶殊形。天垂象而圣人则之,以五彩彰施于五色,有虞氏岂无所用其心哉?飞禽众而凤则丹,走兽盈而麟则碧,夫林林青衣,望阙而拜黄朱也,其义亦犹是矣。君子曰:“甘受和,白受采。”世间丝、麻、裘、褐皆具素质,而使殊颜异色得以尚焉,谓造物不劳心者,吾不信也。
○诸色质料
大红色、(其质红花饼一味,用乌梅水煎出。又用碱水澄数次,或稻稿灰代碱,功用亦同。澄得多次,色则鲜甚。染房讨便宜者,先染芦木打脚。凡红花最忌沉、麝,袍服与衣香共收,旬月之间其色即毁。凡红花染帛之后,若欲退转,但浸湿所染帛,以碱水、稻灰水滴上数十点,其红一毫收转,仍还原质。所收之水藏于绿豆粉内,放出染红,半滴不耗。染家以为秘诀,不以告人。)莲红、桃红色、银红、水红色、(以上质亦红花饼一味,浅深分两加减而成。是四色皆非黄茧丝所可为,必用白丝方现。)木红色、(用苏木煎水,入明矾、??子。)紫色、(苏木为地,青矾尚之。)赭黄色、(制未详。)鹅黄色、(黄蘖煎水染,靛水盖上。)金黄色、(芦木煎水染,复用麻稿灰淋,碱水漂。)茶褐色、(莲子壳煎水染,复用青矾水盖。)大红官绿色、(槐花煎水染,蓝淀盖,浅深皆用明矾。)豆绿色、(黄蘖水染,靛水盖。今用小叶苋蓝煎水盖者,名草豆绿,色甚鲜。)油绿色、(槐花薄染,青矾盖。)天青色、(入靛缸浅染,苏木水盖。)蒲萄青色、(入靛缸深染,苏木水深盖。)蛋青色、(黄蘖水染,然后入靛缸。)翠蓝、天蓝(二色俱靛水分深浅。)玄色、(靛水染深青,芦木、杨梅皮等分煎水盖。又一法,将蓝芽叶水浸,然后下青矾、??子同浸,令布帛易朽。)月白草色二色、(俱靛水微染,今法用苋蓝煎水,半生半熟染。)象牙色、(芦木煎水薄染,或用黄土。)藕褐色。(苏木水薄染,入莲子壳,青矾水薄盖。)
附:染包头青色。(此黑不出蓝靛,用栗壳或莲子壳煎煮一日,漉起,然后入铁砂、皂矾锅内,再煮一宵即成深黑色。)
附:染毛青布色法。(布青初尚芜湖千百年矣。以其浆碾成青光,边方外国皆贵重之。人情久则生厌。毛青乃出近代,其法取松江美布染成深青,不复浆碾,吹干,用胶水参豆浆水一过。先蓄好靛,名曰标缸。入内薄染即起,红焰之色隐然。此布一时重用。
○蓝淀
凡蓝五种,皆可为淀。茶蓝即菘蓝,插根活;蓼蓝、马蓝、吴蓝等皆撒子生。近又出蓼蓝小叶者,俗名苋蓝,种更佳。
凡种茶蓝法冬月割获,将叶片片削下,入窖造淀。其身斩去上下,近根留数寸。薰干,埋藏土内。春月烧净山土使极肥松,然后用锥锄,(其锄勾末向身长八寸许。)刺土打斜眼,插入于内,自然活根生叶。其余蓝皆收子撒种畦圃中。暮春生苗,六月采实,七月刈身造淀。
凡造淀,叶者茎多者入窖,少者入桶与缸。水浸七日,其汁自来。每水浆一石下石灰五升,搅冲数十下,淀信即结。水性定时,淀沉于底。近来出产,闽人种山皆茶蓝,其数倍于诸蓝。山中结箬篓,输入舟航。其掠出浮沫晒干者曰靛花。凡靛入缸必用稻灰水先和,每日手执竹棍搅动,不可计数,其最佳者曰标缸。
○红花
红花场圃撒子种,二月初下种,若太早种者,苗高尺许即生虫如黑蚁,食根立毙。凡种地肥者,苗高二三尺。每路打橛,缚绳横阑,以备狂风拗折。若瘦地尺五以下者,不必为之。
红花入夏即放绽,花下作?求汇多,刺花出?求上。采花者必侵晨带露摘取。若日高露旰,其花即已结闭成实,不可采矣。其朝阴雨无露,放花较少,旰摘无妨,以无日色故也,红花逐日放绽,经月乃尽。入药用者不必制饼。若入染家用者,必以法成饼然后用,则黄汁净尽,而真红乃现也。其子煎压出油,或以银箔贴扇面,用此油一刷,火上照干,立成金色。
○造红花饼法
带露摘红花,捣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又捣以酸粟或米泔清。又淘,又绞袋去汁,以青蒿覆一宿,捏成薄饼,阴干收贮。染家得法,我朱孔扬,所谓猩红也,(染纸吉礼用,亦必紫矿,不然全无色。)
○附:燕脂
燕脂古造法以紫矿染绵者为上,红花汁及山榴花汁者次之。近济宁路但取染残红花滓为之,值甚贱。其滓干者名曰紫粉,丹青家或收用,染家则糟粕弃也。
○槐花
凡槐树十余年后方生花实。花初试未开者曰槐蕊,绿衣所需,犹红花之成红也。取者张度{?与}稠其下而承之。以水煮一沸,漉干捏成饼,入染家用。既放之。花色渐入黄,收用者以石灰少许晒拌而藏之。
粹精第四
宋子曰:天生五谷以育民,美在其中,有黄裳之意焉。稻以糠为甲,麦以为衣,粟、粱、黍、稷毛羽隐然。播精而择粹,其道宁终秘也。饮食而知味者,食不厌精。杵臼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为此者岂非人貌而天者哉?
○攻稻(击禾轧禾风车水碓石碾臼碓筛皆具图)
凡稻刈获之后,离稿取粒。束稿于手而击取者半,聚稿于场而曳牛滚石以取者半。凡束手而击者,受击之物或用木桶,或用石板。收获之时雨多霁少,田稻交湿,不可登场者,以木桶就田击取。晴霁稻干,则用石板甚便也。
凡服牛曳石滚压场中,视人手击取者力省三倍。但作种之谷,恐磨去壳尖,减削生机。故南方多种之家,场禾多藉牛力,而来年作种者则宁向石板击取也。
凡稻最佳者九穰一秕,倘风雨不时,耘耔失节,则六穰四秕者容有之。凡去秕,南方尽用风车扇去;北方稻少,用扬法,即以扬麦、黍者扬稻,盖不若风车之便也。
凡稻去壳用砻,去膜用舂、用碾。然水碓主舂,则兼并砻功。燥干之谷入碾亦省砻也。凡砻有二种:一用木为之,截木尺许,(质多用松。)斫合成大磨形,两扇皆凿纵斜齿,下合植┺穿贯上合,空中受谷。木砻攻米二千余石,其身乃尽。凡木砻,谷不甚燥者入砻亦不碎,故入贡军国漕储千万,皆出此中也。
一土砻析竹匡围成圈,实洁净黄土于内,上下两面各嵌竹齿。上合ド空受谷,其量倍于木砻。谷稍滋湿者入其中即碎断。土砻攻米二百石,其身乃朽。凡木砻必用健夫,土砻即孱妇弱子可胜其任。庶民饔飧皆出此中也。
凡既砻,则风扇以去糠秕,倾入筛中团转。谷未剖破者浮出筛面,重复入砻。凡筛大者围五尺,小者半之。大者其中心偃隆而起,健夫利用。小者弦高二寸,其中平洼,妇子所需也。凡稻米既筛之后,入臼而舂,臼亦两种。八口以上之家堀地藏石臼其上,臼量大者容五斗,小者半之。横木穿插碓头,(碓嘴冶铁为之,用醋滓合上。)足踏其末而舂之。不及则粗,太过则粉,精粮从此出焉。晨炊无多者,断木为手杵,其臼或木或石以受舂也。既舂以后,皮膜成粉,名曰细糠,以供犬豕之豢。荒歉之岁,人亦可食也。细糠随风扇播扬分去,则膜尘净尽而粹精见矣。
凡水碓,山国之人居河滨者之所为也。攻稻之法省人力十倍,人乐为之。引水成功,即筒车灌田同一制度也。设臼多寡不一。值流水少而地窄者,或两三臼。流水洪而地室宽者,即并列十臼无忧也。
江南信郡水碓之法巧绝。盖水碓所愁者,埋臼之地卑则洪潦为患,高则承流不及。信郡造法即以一舟为地,橛桩维之。筑土舟中,陷臼于其上,中流微堰石梁,而碓已造成,不烦?木壅坡之力也。又有一举而三用者,激水转轮头,一节转磨成面,二节运碓成米,三节引水灌于稻田,此心计无遗者之所为也。凡河滨水碓之国,有老死不见砻者,去糠去膜皆以臼相终始,惟风筛之法则无不同也。
凡?砌石为之,承藉、转轮皆用石。牛犊、马驹惟人所使,盖一牛之力日可得五人。但入其中者,必极燥之谷,稍润则碎断也。
○攻麦(?磨罗具图)
凡小麦其质为面。盖精之至者,稻中再舂之米;粹之至者,麦中重罗之面也。
小麦收获时,束稿击取如击稻法。其去秕法北土用?,盖风扇流传未遍率土也。凡?不在宇下,必待风至而后为之。风不至,雨不收,皆不可为也。
凡小麦既?之后,以水淘洗尘垢净尽,又复晒干,然后入磨。凡小麦有紫、黄二种,紫胜于黄。凡佳者每石得面一百二十斤,劣者损三分之一也。
凡磨大小无定形,大者用肥健力牛曳转,其牛曳磨时用桐壳掩眸,不然则眩晕。其腹系桶以盛遗,不然则秽也。次者用驴磨,斤两稍轻。又次小磨,则止用人推挨者。
凡力牛一日攻麦二石,驴半之。人则强者攻三斗,弱者半之。若水磨之法,其详已载《攻稻》“水碓”中,制度相同,其便利又三倍于牛犊也。
凡牛、马与水磨,皆悬袋磨上,上宽下窄。贮麦数斗于中,溜入磨眼。人力所挨则不必也。
凡磨石有两种,面品由石而分。江南少粹白上面者,以石怀沙滓,相磨发烧,则其并破,故黑?参和面中,无从罗去也。江北石性冷腻,而产于池郡之九华山者美更甚。以此石制磨,石不发烧,其压至扁秕之极不破,则黑疵一毫不入,而面成至白也。凡江南磨二十日即断齿,江北者经半载方断。南磨破得面百斤,北磨只得八十斤,故上面之值增十之二,然面、小粉皆从彼磨出,则衡数已足,得值更多焉。
凡麦经磨之后,几番入罗,勤者不厌重复。罗匡之底用丝织罗地绢为之。湖丝所织者,罗面千石不损,若他方黄丝所为,经百石而已朽也。凡面既成后,寒天可经三月,春夏不出二十日则郁坏。为食适口,贵及时也。
凡大麦则就舂去膜,炊饭而食,为粉者十无一焉。荞麦则微加舂杵去衣,然后或舂或磨以成粉而后食之。盖此类之视小麦,精粗贵贱大径庭也。
○攻黍稷粟粱麻菽(小碾枷具图)
凡攻治小米,扬得其实,舂得其精,磨得其粹。风扬、车扇而外,簸法生焉。其法篾织为圆盘,铺米其中,挤匀扬播。轻者居前,簸弃地下;重者在后,嘉实存焉。凡小米舂、磨、扬、播制器,已详《稻》、《麦》之中。唯小碾一制在《稻》、《麦》之外。北方攻小米者,家置石墩,中高边下,边沿不开槽。铺米墩上,妇子两人相向,接手而碾之。其碾石图长如牛赶石,而两头插木柄。米堕边时随手以小?扫上。家有此具,杵臼竟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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