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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世界》茨威格

_28 斯蒂芬・茨威格 (澳大利亚)
的与意义。但也许这正是犹太教的最终意义:通过犹太教谜一般的长期存在,

一再向上帝重复《约伯记》中那个永恒的问题,以便这个问题在世界上不被
完全忘记。
① 《约伯记》,《旧约圣经》中的一卷。以书中主人公命名。以长篇诗剧形式讨论善人在世受苦并非由于
自己犯罪的哲理问题。主文叙述约伯之友认为约怕遭难是由于获罪于上帝的结果,约伯反对此说,最后上
帝证明祸福悉有上帝安排,世人唯当承行上帝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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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误以为在生活中早已死去和装进棺材的东西,突然以同样的形式
和姿态重新向他们走去时,没有比这更可怕怕的了。一九三九年的夏天到了,
慕尼黑协定连同它的短命的为了我们时代的和平“的幻想早已过去,希特勒
已经违背自自己的誓言和许诺袭击了残缺不全的捷克斯洛伐克,并吞并了
② ③
它,梅梅尔 已经被占领;被煽动得忘乎所以的德国报纸大嚣要得到但泽和
波兰走廊。英国突然从自己真诚的轻信中痛苦地清醒过来。就连那些未受过
教育的普通人,尽管只是从直觉上厌恶战争,现在也开始表示异常愤怒。任
何一个平时十分矜持的英国人都会和另一个人攀谈起来。看守我们大公寓的
门房、开电梯的服务员、打扫房间的女仆,都在谈论此故事。他们当中没有
一个人清楚地知道发生的事,但每一个人都仍记得那一件事,那件不可否认、
公开的事:英国首相张伯伦三次飞往德国拯救和平,但是如此曲意奉迎却没
有使希特勒感到满意。曾经听到英国国会里有过强硬的声音:“停止侵略!”
人们到处感觉到英国在为将来临的战争作准备(或者确切地说,为反对战争

作准备)。浅色的防空气球又开始在伦敦的上空飘浮—它们看上去象孩子
们的大灰象玩具,纯洁无邪。人们又在修筑防空掩体,对已经分发的防毒面
具进行仔细的检查。局势变得象一年前那样紧张,或许更紧张。因为这一次
作为政府后盾的不再是老实和轻信的人民,而是坚决和愤怒的人民。

我在那几个月里已经离开伦敦,隐居到巴斯 乡间,在我一生中,我从未
有象当时那样感觉到自己对世界发生的事完全无能为力。我在伦敦是一个清
醒的、有思想的、远离一切政治的人,我献身于自己的工作,默默地、锲而
不舍地把耕耘,把自己的岁月变成作品。但也有另外一些少数人,他们呆在
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人们不认识他们,也从未见过他们,他们就是呆在柏林

威廉大街、巴黎凯道赛 、罗马威尼斯宫以及伦敦唐宁街的人。这十个或者二
十个人为人们不知道的事情谈话、写信、打电话、订条约。其中只有权少数
几个人表现出特别的机智或才干。他们作出没有别人参预的决定,别人对那
些决定中的细节一无所知。他们却用那些决定来左右每一个欧洲人的生活和
我本人的生活。现在,我的命运是掌握在他们手中,而不是掌握在我自己手
中。他们毁灭或者爱惜我们三这些无权无势的人。他们赐予我们自由或者逼
着我们受奴役他们为千百万人决定战争或者和平。而我在那个时候就象所有
的其他人一样,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象一只苍蝇似的不能抵抗,象一只蜗牛
似的没有力量。然而,那是关系到生死存亡仍的大事,关系到内心最深处的
我和我的未来,关系到我脑子里正在形成的想法,关系到已经产生和尚未产
生的计划,关系到我的起居和睡眠,关系到我的意志、我的财产、我所有的
一切。当时,我象坐在自己小囚室里被判了刑的犯人眼望着空室,面对四壁
静候着,陷入那毫无意义的、无能为力的等待。我左右的那些同伴们在打听、
议论、烧舌,仿佛我们中间某个人知道或者能够知道;他们要怎样支配我们。
电话来了,一个朋友问我,我在想什么。报纸来了,只是使我更加心烦意乱。
收音机打开了,听到的是前后矛盾的话。我走进小巷,遇到的第一个人问我
② 今苏联地名。
③ 今波兰地名。
① 天空中布满气球,以阻碍飞机。
② 巴斯(Bath),英格兰西南部著名疗养地。有温泉,风景幽美。居民八万人。
③ 法国外交部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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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同样一无所知的人,是否会发生战争。人们在不安中打听、议论、胡扯、
讨论,尽管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多年来所积累的全部知识、经验、预见,
在那十几个不认识的人的决定面前毫无价值。他们知道,他们在二十五年之
内第二次对命运感到束手无策,缺乏毅力,他们知道,那些使自己脑袋发痛
的想法是没有意义的。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那座大城市—伦敦了,因为那
里的每一个街角都贴着海报,那些刺眼的话象疯狗似地向我扑来;因为我无
意之中从身旁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的每一个人的额角上看出,他在想什么。原
来我们想的全是同一件事。只是想战争会不会爆发。只是想在那决定性的赌
博中是赢还是输。在那决定性的赌博中,我的整个生命、我的最后几年岁月、
我的那些尚未写成的书、以及我迄今感到是我的使命、我的生命意义的一切,
都成了赌注。
可是在外交的赌盘上,弹子犹豫不决地滚动,慢得令人神经受不了,它
滚去又滚来,滚来又滚去,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希
冀和绝望,好消息和坏消息,就是一直没有最后的决定。忘掉这些吧!我对
自己说:躲开这里吧,逃避到你内心的丛林最深处,即躲进你的工作之中,
躲进只有称一个人的地方去—你在那里不再是国家公民,不再是可拍的赌
博对象,在一个变得疯狂的世界上,你的一点智力只有在那里还能理智地发
挥作用。
我不缺工作任务。多年来,我一直在为写一部有关巴尔扎克及其作品的
两卷集巨著积累素材。但我从未有勇气去开始写一部范围如此广泛、涉及时
间又长的作品。现在,恰恰是烦恼给了我勇气。我隐居到巴斯,为什么偏偏
去巴斯呢,那是因为英国光辉文学中的许多佼佼者,首先是菲尔丁,是在那
里写作的。那座小镇比英国其他任何一座城市更忠实、更强烈地反映出另一
个世纪—十八世纪恬静的面貌。但是,那种幽雅、秀美的景色和世界不断
产生的不安以及我的思想又形成多么痛苦的对比呵!英国一九三九年的八月
和奥地利一九一四年美丽的七月完全一样—我今天仍能记得那七月的情
景:迷人的美丽。天空还是那样湛蓝、一望无际,象上帝的和平帐篷,太阳
温暖的光辉还是那样照耀着草地和森林,盛开的鲜花还是那样绚丽多彩——
世界是一片同样和平的景象,但世界上的人却在准备战争。面对那些茁壮、
繁茂、静静的草木,面对弥漫在巴斯的山谷里令人陶醉的安谧气息,不由得
使我想起一九一四年巴登景色的娇媚,相比之下,那种疯狂的冒险在当时显
得多么不可思议。
我象过去一样,不愿相信那一切是真的。我又准备作一次夏季的旅行。
一九三九年九月的第一周,国际笔会代表大会在斯德哥尔摩召开、由于我这
个两栖人不再代表任何国家,瑞典的同行们请我作为贵宾参加;在后来的那
几周,中午、晚上的每个小时,都披友好的东道主事先安排好了。我早就订
好了船票,但紧急动员的消息接踵而至。按常理,我现在应该迅。速把我的
书籍、我的手稿捆扎好,离开那个可能成为交战国的大不列颠岛,因为我在
英国是一个外国人,况且,一旦战争爆发,我便是一个敌对的外国人,种种
可以想得到的自由限制就会临到我的头上。但是有一些无法解释的情绪在我
心中反对我离去。一半是固执,我不愿一次又一次地逃难,因为我的命运到
处都一样;一半是已经疲乏。“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我用莎士比亚
的话对自己说。如果这样的时代要降临到你头上,你这个快六十岁的人就别
再和它抗拒了!你尽最大的努力,你用你的生命,也掌握不了这样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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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依然留在英国。我要尽可能先安排好自己的日常生活。同时,由于
我打算第二次结婚,我不愿耽误时间,以免一旦战争爆发,因为我属于交成
国的公民而被拘留或者其他意料不到的措施和我未来的生活伴侣长期分离。
于是,九月一日(星期五)上午我去巴斯的民政局登记结婚。那位官员拿着
我的证件,显得分外友好和热情。他象那个时代的每一个人一样,理解我们
要求尽快办理愿望。结婚仪式打算安排在第二天;那位官员拿起笔,开始用
漂亮的圆形字体把我们的名字写进他的登记簿。
就在那个时刻—十一点钟左右——,里面套间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
位年轻的官员急速走进来,一边走一边穿着大衣。在安静的房间里大声喊道:
“德国人已侵入波兰,战争爆发了!”那句话象重锤一样击在我的心上。可
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心已经习惯了各种冷酷无情的打击。“这还不一定是战争
吧!“我说,心里也确实这样想。然丽那位官员几乎怒不可遏。“不,”他
高声喊叫着,“我们已经上当够了!我们不能每隔六个月受一次骗!现在该
结束了!“
当时,那位已经开始为我们填写结婚证书的官员又若有所思地搁下笔。
他考虑了一下说,我们毕竟是外国人,在交战的情况下自然也就成了敌对的
外国人。他不知道,是否允许在这种情况下结婚。他说,他感到很抱歉,他
要向伦敦请示。——接着是两天的等待。希望、担心,那是心情极紧张的两
天。星期天上午收音机里宣布了英国向德国宣战的消息。
那是一个不寻常的上午。我默默地从收音机旁走开,收音机传来了条将
会历经数百年的消息。这条消息肯定会全面攸变我们这个世界,改变我们每
一个人的生活。在默默倾听这条消息的那些人中间,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
去。对我们大家来说,那条消息是悲哀和不幸,绝望和危险,也许多少年后,
那条消息才会有另外的意思。战争又降临了,一场比以前世界上的任何一次
战争更可怕、范围更广的战争。一个时代又结束了,一个新时代又开始了。
我们默默地站在那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的房间里,互相国避着对方的目光。
外面传来鸟儿无优无虑的啁啾声,它们在和煦的软风里轻松愉快地作着亲呢
的嫱戏,树枝在金色的阳光里摇曳,树叶象嘴唇一样在轻柔地互相舔舐。可
是那古老的母亲—大自然又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她的造物的忧虑。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我的东西收拾进我的小箱子。如果以前一位有地
位的朋友对我说的话应验的话,那么我们在英国的奥地利人应该算是德国
人,所以等待着同样的限制:也许当天晚上我就不能再睡在自己的床上。我
又降了一级。自从消息传来一个小时以后,我在那个国家已不仅是外国人,
而且还是一个“放邦的外国人”,即一个敌对的外国人;我将被强行放逐到
一个我搏动着的心不愿呆的地方。因为对一个早被赶出“德国”的人来说—
—由于他的种族和反德意志的思想方式的缘故—现在在另一个国家,根据
一项官僚主义的法令,硬把他划在一个他身为奥地利人从来不属于的集体
里,这种处境岂不更荒唐?大笔一挥,整个生命的意义变成了荒谬绝伦。我
还一直用德语写文章、想问题,但我脑子里想的每一个念头、我感觉到的每
一个愿望,都是属于为世界自由而战的国家。我的任何其他联系都被扯断了,
所有过去的一切,曾经有过的一切,被粉碎了。我知道,在那次战争之后,
一切都必须重新开始。因为我内心深处的愿望已成泡影,四十年来我把自己
信念的一切力量都献给了这个愿望,实现欧洲的和平统一。我害怕人类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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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杀的战争甚于害怕自己的死亡,现在战争第二次发生了。我整个一生热烈
追求人性与精神上的团结一致,我在那个比其他任何时候都需要牢不可破的
团结的时刻,由于那受到严重排挤的处境而感到无能为力。我感到一生中从
未有过的孤独。
为了最后看一眼和平的景象,我又一次徒步下山向那座小镇走出。它安
详地沐浴在中午的阳光下,在我看来,它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那里的人用
自己习惯的步履走着自己习惯的路。看不出他们匆匆忙忙,他们也不聚在一
起聊天。他们在星期天的表现是安详、从容不迫。我忽然问自己:难道他们
到了最后还是不知道战争吗?不过,他们毕竟是英国人,他们善于克制自己
的感情,他们不需要用大张旗鼓、不需要用喧嚣和音乐来增强自己坚韧、刚
毅的决心。这跟奥地利一九一四年七月的那些日子那么不同呀!但是,话又
说回来,当时作为一个没有经验的年轻人的我和今天被这些回忆压在心头的
我也是不大相同呀!我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当我看到熙熙攘攘、五光十
色的商店时,我在一片幻觉中重新看见了一九一八年的景象,那些商店被抢
劫得空空荡荡,好象睁着眼睛凝视着我。我在幻觉中看到惟粹的妇女在食品
店前排着长龙;哀伤的母亲、伤员、残废者,从前在梦魇中出现的一切又都
象幽灵似的回到了那天阳光灿烂的中午。我回忆起我们当年的那些老兵,他
们衣衫褴楼、面容疲惫,他们是怎样从战场上走来的呵。我跳动着的心感觉
到那次战争的全部过程。但今天开始的战争还掩盖着它的可怕景象。而且我
知道:过去的一切又全完了,一切业绩化为乌有—欧洲、我们曾为它而活
着的故乡,遭到了彻底破坏,远不止只是我们自己的生活。有点儿不同的是,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但是要达到这个新时代,还要经过多少地狱和炼狱呵。
骄阳普照着大地。正如我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注意到我前面自己的影子一
样,我也看到了在现在这次战争后面另一次战争的影子。战争的影子将漫延
过我们那全部的时代,不会再从我这里消失,战争的影子笼罩着我日日夜夜
的每一个念头,它的暗影大概也蒙住了这本书的某些章页。可是不管怎么说,
每一个影子毕竟还是光明的产儿,而且只有经历过光明和黑暗、和平和战争、
兴盛和衰败的人,他才算真正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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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后记
斯蒂芬?茨威格,这位并未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而蜚声世界文坛、至今
盛名不衰的奥地利著名作家,对中国广大读者来说,已经相当熟悉。他出生
于一八八一年,在我们的上个世纪—十九世纪生活了十九年,度过了自己
对世界最敏感、思想最活跃、接受知识最炔的青年时代;他在一九四二年悲
枪地离开人世,时年六十岁,正值年富力强之际。他在我们这个人类世界生
活得不算太长,但他是跨越两个世纪的人,经历了物质文明突飞猛进、文化
艺术空前繁荣、然而社会政治十分动荡的时代。他出生在维也纳,当时,这
座奥匈帝国的首都是欧洲文化的摇篮,名流济济,人才苔萃,举世闻名的音
乐大师、各色流派的不朽诗人、杰出的小说家和戏剧家、伟大的思想家和学
者,都在那里云集,使茨威格自幼处在浓厚的文化氛围之中。他出身于一个
富裕的家庭,这使他有条件饱读群书、搜集珍藏,游历世界—他到过印度、
苏联、东南亚和非洲,两次踏上美洲,横越美国东西,最后寄居巴西,德国、
法国、荷兰、比利时、瑞士、英国、意大利,更是常来常往,似同他的第二
故乡—因此他学识渊博,阅历深广。他出身于一个犹太人的家庭,犹太民
族的多饵命运使他惆怅、沉思、飘泊……他是一位人道主义者、和平主义者、
年轻时还是一位世界主义者,他追求人性、渴望和平、梦想着成为一个世界
公民。他的思想无疑耍遭到纳粹的排斥,二九三三年四月二十三日,希特勒
政权在报上首次公布包括四十四名德语作家在内的禁书名单,其中就有斯蒂
芬?茨威格的名字。他的书籍被纳粹分子从图书馆和书店里抄走,他的家受
到无端搜查。他从此流亡国外。茨威格为人正直、热情好客、成名又早,朋
友遍及世界,几乎认识欧洲所有的各界名流,不仅有文学家,还有画家、音
乐家、演员、医生;维尔哈伦、罗曼?罗兰、高尔基、弗洛伊德、瓦格纳、
托斯卡尼尼都是他的好友。茨威格聪慧过人、勤奋好学,孜孜不倦从事创作,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具有非凡的文学天才。凡此种种客观和主观的因素,使
茨威格创作出丰富多采的文学作品。他以诗人的姿态登上文学的殿堂,却以
小说家闻名于世,以卓越的传记作家载入史册。
茨威格在漫长的黑夜里焦急地先他人而去,距今已快四十五年了。在这
将近半个世纪里,他的著作已译成十六种文字。他的书年年重印再版,而读
者仍然有增无减。据一九七七年十一月民主德国《文学与批评》报道,《斯
蒂芬?茨威格全集》在民主德国的一种新版本印了十万册,尚未出书即已订
购一空。在联邦德国,他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几乎成了人人必读的书目。
甚至在今天的美国,不少青年知道他的另一部散文作品《昨日的世界》。如
果说读者群是最高的评判,那么广大读者给茨威格戴上的桂冠所放射的光
彩,绝不逊色于任何一种文学奖。
茨威格的名字不仅传遍世界,而且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就来到中国。
一九二五年,中国学者杨人楩在当年《民铎杂志》第六卷第三号上发表自己
的撰文《罗曼罗兰》,他在文中就已提到了S?刺外格(按,即斯蒂芬?茨
威格)的名字。三年以后,即一九二八年,《罗曼?罗兰》在上海由商务印
书馆出版,封面题有:《罗曼罗兰》,刺外格著,杨人楩译。这是中国出版
的第一部茨威格的作品。显然,与其说杨人楩介绍的是茨威格,毋宁说介绍
的是罗曼?罗兰。不过,杨人楩当时已发现茨威格同样是一位文学巨匠。他
在该书的《译者序言》中写道:“从这本书中可以看出罗曼罗兰的价值,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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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可以看出作者、(按,指茨威格)本身的价值。“话虽只有一句,但这
是茨威格在中国获得的最早评价。一九囚一年,中国《现代文艺》第三卷:
第一期发表了题为《褚威格及其作品》一文,这可能是在我国发表的最早评
述茨威格的文章,但作者不是中国人,而是他的挚友罗曼?罗兰,译者陈占
元。《现代文艺》是我国抗战时期于一九四○年在福建永安创办的文艺刊物。
早在该刊的创刊号上就载有茨威格的文章:《托尔斯泰的思想》(S?褚威格
著,许天虹译)。这可能是最早介绍到中国来的茨威格的散文。就笔者所见,
最早介绍到中国来的茨威格的小说,是他的中篇《马来亚的狂人》(Amok),
译者陈占元,在一九四一年出版的《现代文艺》第三卷第一至第六期上连载,
尔后又作为《现代文艺丛刊》的第二辑出过单行本 (改进出版社出版)。一
九五一年上海海燕书店出版了茨威格的《巴尔扎克传》(署[奥]支魏格著,
吴小如、高名凯合译)。应该说,我国大量介绍茨威格的作品,还是二十世
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的事。在这一时期,相继出版的茨威格的书籍有:《斯
蒂芬?茨威格小说四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三人书简—高尔
基、罗曼?罗兰》。
茨威格书信集)、《斯?茨威格小说选》、《同情的罪》、《麦哲伦的
功绩》(范信龙等译)、《茨威格小说集》、《永不安宁的心》《爱与同情》、
《麦哲伦的功绩》(俞启骧等译)、《茨威格传奇作品集》、《人类的群星
闪耀时》等等。迄至今日,中国翻译一位德语作家的作品,就其数量和版本
之多而言,茨威格仅次于歌德。这一事实胜于一切雄辩的赞美之词。
茨威格是心理描写的大师,是刻划细节的巨匠,文字隽永,行笔流畅。
他以诗人的感情、小说家的技巧来再现历史,熔哲理于抒情。因此,任何尽
人皆知的历史事实,在他的笔下便会变得栩栩如生,引人入胜。他的历史传
记作品,不以翔实见长,而以刻划历史人物的心态和描绘时代的氛围取胜。
《昨日的世界》便是这类作品的典型。
《昨日的世界》写于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年,是茨威格生前完成的最
后一部散文作品,一九四四年出版,其时离茨威格在巴西自尽已有两年。虽
然茨威格在当年给朋友的信中说:出于绝望我正在写我一生的历史。“但事
实上《昨日的世界》并非是他的自传,因为书中主要不是写他自己的生平,
而是写他所认识的人物,写他亲身经历的社会政治事件,写他对时代的感受、
对世界的看法。《昨日的世界》副题是:一个欧洲人的回忆。但它又不同于
一般的回忆录,因为书中主观感情的抒发,远远超过对客观事实的描述。诚
然,书中写的尽是“回忆”,透过这些回忆,展示了当时欧洲文化中心维也
纳的时代风貌,记录了从一次大战前夜到二次大战欧洲动荡的社会,披露了
世界文化名人鲜为人知的生活轶事,揭示了他们各自不同的性格,描绘了他
们的音容笑貌,同时穿插着茨威格自己的各种心迹:欢乐、兴奋,忧愁、哀
伤。但全书总的情调是悲观的,因为茨威格是“怀着绝望的心情”回忆过去。
“也许,人们觉得,叙述自己的生平,远不如坦陈自己的心声更重要;
把握一个时代的脉搏,不仅要知道那些重大的历史事件,更重要的是要了解
时代的氛围和人们的心态,即时代精神。在当今的世界上,详述历史的书籍,
汗牛充栋,用文学的笔触反映时代精神的著作,却为数不多。正因为此,《昨
日的世界》不是自传,胜似自传,不是回忆录,胜似回忆录。它在广大读者
中永远具有魅力。
《昨日的世界》面世以来,早已译成多种语言。它的中译本却在过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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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后才出版,颇有姗姗来迟之感。但愿这迟开的蔷薇从此长驻华夏大地。
《昨日的世界》这一中文本,由刘春华、孙龙生、戴奎生、舒昌善合作
译出。全书译稿由舒昌善统一校定并撰写译后记。本书没有采用德文原版书
里的人名索引,但为方便中国广大青年读者起见,译者对书中的历史人物尽
可能作了简明的注释。限于译者水平,书中疏误之处在所难免,祈望多方指
教不胜盼祷!
舒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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