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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 6

_10 温斯顿·丘吉尔(英)
  ①见第十一章,《在缅甸境内挺进》。
  面临着即将加剧的危局,蒙巴顿决意用斯利姆将军指挥的第十四集团军发动一次单独的、有充分支援的作战行动,来对付曼德勒以西的敌军主力,然后再向仰光进军。据他了解,4月15日可以到达该地。同时他命令在若开区的第十五军把在若开(阿恰布)和兰里岛上的空军基地加以扩大,并且沿着海岸扩大占领,通过仅有的两个关口直奔伊洛瓦底江下游。
  该军运输补给品的飞机虽有大量的减少,但它仍然完成了任务,并且阻止了一个师的日本军队去参加往东的一个有决定性的战役。
※      ※     ※
  这里的局势发展得很快。第十九师已经夺得了伊洛瓦底江对岸,大概在曼德勒以北四十哩地的桥头阵地。在整个2月份里,他们击退了一系列的猛烈反攻。2月12日第二十师在该江下游的地方渡过了江并到达曼德勒以西。他们一连苦战两个星期来保住既得阵地,最后才和英国第二师会合。这使日本的最高司令部相信一场有决定性的战役就有眼前,因此他们派出了大批的援军。他们相信在侧面不会有遭受严重攻击的可能,所以甚至于还勉强调派一个师到泰国去。然而这正是斯利姆将军筹思等待的一着棋。2月13日第七师在木各具以南渡过了伊洛瓦底江,建立了一个桥头阵地。敌人以为这不过是一种声东击西的策略,但是不久他们就明白过来了。
  21日,第十七师的二个摩托化旅和一个坦克旅,在渡江之后,从桥头阵地冲出来,28日他们抵达密铁拉。这里是日本主力线上的一个主要的后勤中心,交通枢纽和好几个飞机场的集中点。这个地方,守卫很顽强,敌人火速派两个师去援助守军,但是他们走了一段路,就给我们阻截住了,而我们的第十七师,则得到了它的空降旅和第五师的增援。经过一星期的苦战之后,那个城落到了我们的手里,敌人要想夺回该地的一切尝试都未得逞。日本人承认在这一战役里损失了五千人,受伤的人数相等,以后,他们的总指挥把这个战役称为“盟国战略上的巧妙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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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遥远的东北方面,萨尔顿将军也在活动。他所指挥的美国“战神”旅、三个师的中国军队,和英军第三十六师已经在1月底打通了到中国的道路,并且向南挺进。到了3月中旬,他们抵达了从腊戍到曼德勒的公路。但是现在蒋介石强令停止前进。他不让他的几个师的中国军队继续前进。他早就要求调回那个美国旅、几个中国师以及支持他们的几个中队的美国空军,供他在中国建成一支军队,以便把日本人从产米区域赶出去。他建议夺取了曼德勒以后,斯利姆将军应即停止前进。这正是蒙巴顿将军在一个月以前订计划的时候所顾虑到的。但是蒋介石坚持要撤去他的地面部队,因此日本人能够在这条战线上从他们的三个师中抽出两个师来迎击我们的第十四集团军。
  现在只剩下美国飞机了。3月30日我力请马歇尔将军让他们留在那里。
  首相致威尔逊元帅(华盛顿):1945年3月30日
  请你把我下面的意见,凭口头或非正式地转达给马歇尔将军。
  马歇尔将军当还记得我们在魁北克的谈话,我们极不赞成将来在缅甸的丛林里进行大规模的战争,而且我个人总是另有其他的想法。但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把对于日本人的这种战役看得最重要不过,尤其是打通滇缅公路。因此我们也用全力投入这个战役中去。虽然因对德战事的延长,使蒙巴顿不能如其愿望得到那三个英印师,但是他的成功远远超过了我们的瞩望……在交通如此困难的情况下,目前同缅甸的日军主力所进行的这场大战,其重要性不仅在于攻克缅甸,在于作为夺取仰光的序幕战;而且对于全面消耗日本的军事力量,尤其是它的空军力量也会发挥作用。还有,一旦仰光夺取到手,我们在那边的强大的部队就可以放手从事于1946年的其它战役,或者还可以在更早的时候参加美国的总攻……因此我觉得有权向马歇尔将军呼吁一下,我们之间应该怎样才能做到公平合理。现在蒙巴顿为了取得目前在缅甸进行的决定性的战役的胜利,在空军方面需要一些较小的增援,我深信马歇尔会尽力使他得到满足……
  马歇尔将军向我们保证,如果仰光在6月1日之前攻下来,飞机在这之前不会撤退,但到了6月1日后就要撤走。这样使事情变得更为急促。假定我们不能在6月1日夺得仰光,那时运输机就要减少,第十四集团军势必要撤退一大段路,直到他们可以从陆地上得到主要的补给。整个战役将归于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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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德勒和密铁拉两个相连的战役,在整个三月里进行得很激烈。第十九师从桥头阵地冲出去,沿着伊洛瓦底江东岸,向下游进军。到3月9日进入曼德勒。日本人的抵抗很顽强。
  曼德勒山高出周围田野七百八十吋,花了两天的工夫才攻下的,但是杜佛林堡垒的坚壁,普通的炮弹是打不穿的。最后用二千磅的炸弹才炸出一个缺口,到了3月20日敌人逃跑了。
  第三十三军的其余部分同时向密铁拉进攻。他们遇到了强烈的抵抗,因为尽管自己战线的背后已被第十七师插入,日军总司令还没有表现出撤退的意思,敌我两军实力又是旗鼓相当。斯利姆将军有六个师和两个装甲旅对付着日本人的八个以上实力不足的师和一个师的“印度国民军”①,但是到了月底,敌人放弃战斗,开始沿着通到东吁和仰光的大路撤退,通过山区向东边后撤。经过了好几个星期的作战之后,我们的补给很紧张,然而敌人的情况一定还要坏得多。敌人的交通和后方设施受到战略空军的持久袭击,他们在撤退中的军队又经常受到战术空军的袭扰,因此在他们方面出现了危急的情况。
  ①印度战俘由日本人加以装备并为日本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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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这一边也到了成败紧要关头。战役比我们所预料的拉长了很多时间。萨尔顿将军现在被阻于腊戍公路上,曾经和他对垒过的两师日本军队的到来益发使战役拖延下来。
  现在看不到第十四集团军有希望在4月中旬到达仰光,连他们是否能在雨季以前到达那边,也大有疑问。因此蒙巴顿终于决定对这个城市施用水陆两栖作战。这个行动的规模必然要比原先计划的小得多,而且对于普吉岛的攻击势必取消。就是这样,在5月里第一个星期以前,也还来不及发动攻击,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已经太迟了。
  斯利姆将军这个时候决定第四军沿着公路和铁路追赶敌人,而第三十三军则奋力沿着伊洛瓦底江前进。他不仅决心要到达仰光,而且要在缅甸南部张起天罗地网活捉敌人。因此第七师和第二十师即沿江直下采用同时冲锋的办法,在5月2日抵达卑谬。在漂贝跟日本三个师的残部作了一场激烈战斗之后,他们沿着公路和铁路的进军甚至于比沿江还要快。
  部队只带半份口粮以便多带一些汽油。一个装甲纵队和第五师、第十七师的机械化旅交互跃进,在4月22日到达了东吁。
  我们正迫切需要这里的飞机场,以便将航空补给转运到各单位,并使皇家空军第二百二十一大队的战斗机的航程伸展到仰光。下一个目的地是勃固,拿下了勃固就可以封闭敌人从缅甸逃走的最南面的去路。我们先头部队在4月29日到达了那边。当天下午,下了一场倾盆大雨,这预示雨季将提早降临。前方的速成飞机场不能动用;坦克和其他车辆离开公路就不能开动。日本人尽力拼凑一切力量固守住这个城市和江上的桥梁。到了5月2日,第十七师终于突破敌人阵线。为了争先到达仰光,他们已准备好即向最后的几哩路进发。
  但是5月2日也就是海陆联合攻击的进攻发起日。在前两天,盟军的重轰炸机袭击了象岬的防御工事,因这些防御封锁了仰光河的入口。5月1日,向守军那里投一个营的伞兵,开始扫除航道中的水雷。第二天,第二十六师的舰只,在皇家空军第二百二十四大队飞机的掩护下,到达了河口。一架蚊式飞机,飞过仰光的上空,看不到敌人的踪迹。飞行员把飞机停在附近的机场上,步行进城,受到我们的几个战俘的欢迎。日本守军因为认为不会再有水陆联合进攻,早在几天以前,已经出发去防守勃固。那天下午,雨季的暴雨骤然降临,仰光仅在这场暴雨之前几小时被攻克。
  这一支两栖部队不久跟勃固的第十七师和卑谬的第二十师会合。有好几千日本人被包围住,在以后的三个月中,还有大批日本人在向东逃窜的路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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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结束了在缅甸的长期斗争,但是这里也应当感谢其他军种的援助,否则,光靠陆军的战斗,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皇家海军毫无疑问已取得了制海权。他们能够而且的确做到把陆军安全地护送到任何需要的地方去。盟国的空军把日本飞机完全摧毁,他们的支援是从不间断的。空运补给已经建立起来并且维持的规模极大。在第十四集团军后勤长官斯内林将军的领导之下,后勤工作办得非常出色。最后,同样值得重视的是,英美两国的工兵因地制宜地创造出许多工程上的奇迹,例如他们越过河流、森林和山脉而敷设了近三千哩的输油管。著名的第十四集团军在斯利姆将军卓越的指挥之下,英勇作战,克服了一切困难,并且做到了似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业。5月9日我发电报给最高司令官:
  首相致海军上将蒙巴顿(东南亚):1945年5月9日
  我衷心祝贺你在缅甸战役中在仰光取得的最大胜利,1944年在英帕尔和科希马的艰苦作战,为后来在广大地区里进行辉煌的战役开辟了道路,而这些战役就是东南亚战区在1945年作战的最高成就。去年9月当这些事情在魁北克研究的时候,总统和我从联合参谋长委员会的报告里得悉,他们和你的司令部都认为,为完成远比你和你的英勇部队及盟军现在实际上已完成的小得多的计划,需要大约六个英国师和英印师以及许多运输船、登陆艇等你所曾要求的全部力量或更多的力量。由于对德战争的延长,不可能把你所需要的英国师和英印师遣送给你,还有许多你所指望的其他部队也不得不留在有决定性的欧洲战场。尽管有这种力量削减及令人失望的情况,你和你的部下已经做到并且超过了对你的指令的要求。对于缅甸战役的光辉结束,举国同表感谢敬佩之情,请将国内此种心情传达给你的部下,和同你联合作战的每一个人。
  为表彰东南亚战区这些伟大的功勋,英王陛下已经宣谕要铸造一种特别勋章,称作“缅甸之星”,当连同勋章上的大绶早日用飞机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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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洋战争也同样迅速地走向高潮。在魁北克,我们曾答应,德国一经击败,我们立即派遣兵种齐全的英国部队到远东去。当我回到伦敦时,我向下院说明美国已接受我们所提供的一个舰队。至于我们在陆上和空中的贡献当视航运能力而定,所有的计划就照此进行。
  1944年12月弗雷泽上将坐了他的旗舰——战列舰“豪”号——到达悉尼。我们的主力舰队第一次在太平洋上部署,而且在作战行动上受到一位美国军官的指挥。我们的主要困难在于补给和保养。在三年的作战中,美国人已经建立起一个庞大的供应机构和一个岛屿基地网。我们不能希望跟这种成就媲美,但是重要的是,我们的舰队在后勤上不应完全倚赖我们的盟国。
  1944年我们整年在研究这个问题。在6月里曾经派出一个代表团去跟澳大利亚政府商量要建立一个基地,但是澳大利亚的人力已经完全参加了麦克阿瑟将军的战役,并忙于为美军和自己的军队提供补给勤务,因此大部分的物资和技术工人显然须仰给于联合王国。悉尼的良好港口离开战场有四千哩。为一个舰队服务,我们需要一连串的供应燃料和运输补给的船舰、供应舰和修理舰、医疗救护船,以及其他许多类型的船只,而且有大量的补给品,须从不列颠群岛运来。这当然要引起军事运输大臣莱瑟斯勋爵的忧虑,但是计划订好了,最重要的东西都得到了供给,而且当战争结束的时候,工作还在扩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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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雷泽上将到任之后,马上就乘飞机拜访麦克阿瑟将军和尼米兹上将。他本人和舰队都先后受到十分恳挚的招待,并且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战友式的情谊,这种情谊克服了一切困难,使各级之间能进行最密切的合作。下面是尼米兹上将的来电:
  英国海军将大大增强我们的攻击力量,并显示了我们反击日本的目标的一致。美国太平洋舰队欢迎你们。
  然而弗雷泽上将的老资历使他不便在海上指挥,因为这样他在军阶上将超过尼米兹的直接部属。罗林斯中将,在地中海曾有卓越的战绩,因此被选为副司令,得在海上指挥。
  1945年2月初,他和主力舰队到达了澳大利亚,其中许多舰只已经在印度洋执行过任务。到了3月初舰队和附属的补给舰只集结在阿德米拉迪群岛的马努斯岛的美国基地里,然后在18日出发,在斯普鲁恩斯上将的领导之下,第一次参加太平洋上的战役。
  这里正发生许多事情。进攻敌人本土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2月19日斯普鲁恩斯曾进袭小笠原群岛里边的硫磺岛,因为从那里美国战斗机可以护送从马利亚纳群岛来的轰炸机去袭击本州。这场战斗是激烈的,拖了一个多月,但是得到了胜利。同时现已改称为第五十七特遣舰队的原英国舰队拥有战列舰“乔治五世”号和“豪”号,四艘航空母舰(集中着二百五十架飞机),五艘巡洋舰,和十一艘驱逐舰。他们在3月26日抵达台湾以东的作战区域。那一天他们的轰炸机第一次袭击冲绳岛以南各岛中的机场和设施。斯普鲁恩斯本人忙于发动全面的空战,作为预定于4月1日开始的进攻冲绳的两栖作线的前奏。3月8日他的快速航空母舰舰队群袭击了靠近日本海岸的敌人基地,从3月23日起他们转向冲绳。英国舰队的任务是阻止敌人利用该岛以南各岛上和台湾北部的机场。
  从3月26日一直到4月20日,这个舰队在海上添加燃料,继续执行它的任务。不久,由于飞机的损耗和供应的匮乏,不得不暂时退到莱特湾。敌人的抵抗一直并不强烈。“不倦”号在4月1日被一只自杀轰炸机击中,造成伤亡。有一条驱逐舰因受创而不得不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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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月里,像我前已叙述过的,我们因拉姆斯登中将的牺牲而遭到很大的损失。①他是我跟麦克阿瑟将军之间的个人联络员,已经完全得到了麦克阿瑟的信任。拉姆斯登的战功是辉煌的。在比利时战场的最初接触中,当他指挥第十二枪骑兵团的时候,他使装甲车重新获得应有的声誉,并且在以敦刻尔克为结束的战争中,卓著战功。后来他在沙漠战争中指挥了第一装甲师好多个月,就是根据这样的功绩我才选派他到麦克阿瑟那里去工作,他所写给我的报告,使我能够充分领悟到在远东这场战败日本的遥远而残酷的战争的种种新颖战术。1月6日他正站在“新墨西哥”号的舰桥上,跟弗雷泽上将说话。那位上将偶然走到桥的另一边去。一架日本自杀轰炸机突然盘旋下来。拉姆斯登将军和弗雷泽的副官立刻都牺牲了。信步走过舰桥是纯粹一件偶然之事,却救了我们的总司令。
  ①参看第五卷,第84页(原书页码——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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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在冲绳岛有着激烈的战争,攻取冲绳是太平洋战争中规模最大和时间拖得最久的一次水陆联合作战。四个美国师首先登陆。这个高低不平的岛对于防御大大有利,而且十万以上的日本守军拚死战斗。日本把剩下的海空力量全部使用出来。4月7日,她的最后一艘现代化战列舰“大和”号,在巡洋舰和驱逐舰的保护下,试图出动挽回危局,但是中途遭到斯普鲁恩斯的航空母舰舰队拦击,除了几条驱逐舰外,全军覆没。
  自杀轰炸机的袭击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到了冲绳岛攻下之日,至少进行了一千九百次,而根据金上将的材料,被击沉的有三十四艘驱逐舰和其它小船,被击中的大约有二百艘其他舰只。这些袭击和几千架次的通常出击构成了日本人所发动过的最猖狂猛攻。但是一切都不中用。到了6月22日,在将及三个月的战斗后,那个岛被征服了。这场战役占用了尼米兹上将在中太平洋的全部兵力,包括四十五万人的一支陆军在内。
  我在选举和其他繁忙的事务之中,对于这些动人的战斗仍天天都加以密切注意,使我立即体会到美国功绩的伟大。
  首相致杜鲁门总统:1945年6月22日
  我谨向你真诚祝贺美国陆、海、空三军在冲绳所取得的辉煌胜利。美国在这项战斗任务中所表现的坚强意志和忠于职守的精神以及它所运用的技术力量,再加上敌人的拼死斗争(据报告其中被杀者有九万人之多),使这场战斗成为战争史中最剧烈、最有名的战役之一。对于美国人的英勇和不惜一切必要的牺牲以争取胜利的决心我们表示深切的钦佩,我代表你的忠诚的盟国和在国内外阵地上关心这个值得纪念的胜利的全体英国将士们,向你致敬。我们向你们从事作战的全体部队和指挥官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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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舰队在5月1日又从莱特湾开出。在5月4日到25日中间,我们的机群仍旧攻击以前的那个地区,5月4日我们的船舰炮轰了宫古岛。敌人大多用自杀袭击来回击。航空母舰“可畏”号和“胜利”号受到了重创,前者还遭受严重的伤亡,但是他们的装甲甲板使他们免遭巨祸,两舰都还能继续航行。到了5月25日补给品逐渐告竭,舰只退到了马努斯岛,他们接到斯普鲁恩斯上将下面这一个来电,很受鼓舞:
  在你们作为第五舰队的一支特遣舰队而参加作战了二个月之后,我谨向你,你的军官,和你的部下,对你们良好的工作和合作精神表示敬意。第五十七特遣舰队给美国的各特遣舰队看到皇家海军的伟大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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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向南面,解放东印度群岛的战争正在进行中。5月1日澳大利亚第九师,得到美国和澳大利亚海空军的支援,在荷属婆罗洲的塔拉坎登陆。6月里澳大利亚人重行攻占了文莱和沙劳越。随后7月1日,澳大利亚第七师,在荷兰、美国和澳大利亚的海军的支援下,在巴里巴板登陆,但是这些鼓舞人心的事件不久和日益迫近的远东战争的最高潮一比便相形见绌了。
  我们还是抱着决心要派军队和飞机去进攻日本本土,但是我们也得去解放马来亚、新加坡及其周围的地区。对于主要进攻,我们至多能贡献三个师,以后大概还可以有二个师。
  麦克阿瑟将军答应予以最慷慨的援助,甚至愿意用美国的武器和配备来武装我们的部队,并且从美国送来补给品。这远远超过我们一向的希望,并且可以减轻我们海运的紧张程度,但是实行起来十分不容易。在空军方面我们打算建立二十个航空中队,包括四百架重轰炸机,一半来自英国,其余来自靠近太平洋的自治领。但是这里又有困难。自从雅尔塔会议以后,大家知道这支部队必须自给自足,自行取得它的飞机场、设备、码头、道路和输油管。
  当冲绳显然即将攻下的时候,马歇尔将军立即表示要让我们在那里建立一个发展空军的基地。我欢迎这个足以说明我们在对日本的主力攻击中也将发挥我们的作用的证明。
  首相致马歇尔将军(华盛顿):1945年6月12日
  我真是十分高兴,因为你提供我们在冲绳岛一个基地,我们第一批十个空军中队可以从那边参加轰炸日本。这说明你们非常慷慨大方,跟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一贯优待我们的精神完全一致。在你们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日本之际,我们的贡献虽难表达心意,但或亦有裨于大局。
  然而到1945年10月,我们在冲绳只能希望有二个中队,到1946年初方才可以有十个,但是这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形势的发展。在我们的飞机和士兵能够到达以前,日本已经投降了。所以只有我们的舰队、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联合部队在太平洋战争的最后阶段中参加了作战。
  美国人本来打算在1945年11月初夺取日本最西端的九州岛,然后从那里进攻本州主岛。这里驻有一支百万人以上的日本军队,训练得很好,配备得很好,而且狂热地决心要战到最后一人为止。剩下的日本海空军也有同样的决心。这两大战役本来势将造成激烈的战斗及大量牺牲,但是永远不需要再打下去了,我们真是非常庆幸!
第三十八章 波茨坦:原子弹
  我跟杜鲁门总统初次会见——我在柏林巡视一周——和总统同进午餐——关税和基地——和斯大林同进晚餐——他对英国选举结果的预测——俄国出海的通路——巴尔干纠纷和苏联的政策——欧洲的前途——来自墨西哥沙漠的消息——不靠苏联的帮助而迅速结束对日战争的前景——运用新武器的决定——和总统讨论——继续猛攻日本——“无条件投降”——7月26日我们发出最后通牒——1945年8月6日和9日轰炸广岛和长崎——8月14日日本投降——海军的力量对于击败日本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杜鲁门总统和我在同一天到达柏林。我急于会见这一位当权人物,我跟他虽然有意见不同的地方,但是通过书信的来往(附在本卷内),我已同他建立起真诚的关系。我在到达的那天上午就去访问他,他的愉快的、一丝不苟的、神彩奕奕的风度和明朗的决断能力给我深刻的印象。
  7月16日总统和我分别在柏林巡视一周,城内只是断垣残壁,一片混乱。我们的访问,当然事先没有发出通知。街道上也只有寻常的行路人。在总理官邸前面的广场上却有相当多的人聚集在那里。当我步出汽车走在他们中间的时候,除了一个老年人,摇头有不豫之色外,其他人都欢呼起来。他们投降之后,我的仇恨心已经随之消失。而且看到他们的表示,他们憔悴的形容和褴褛的衣服使我深受感动。随后我们走进了总理官邸。在残破的走廊和厅堂里走了好一阵。然后我们的俄国向导把我们带到希特勒的防空地下室里去。我走到底层,看到他和他的情妇在那里自杀的房间。当我们回到上面的时候,他们指给我们看他的尸体被焚化的地方,我们听到那时所能得到的关于最后几场情景的最好的第一手报道。
  希特勒所采取的办法,并不是我所顾虑的那个办法,这对我们倒是方便得多。在战争的最后几个月的任何时间里,他可以飞到英国去自首,说道,“随便你们怎样处置我,但请宽恕被我引入歧途的人民。”毫无疑问他会得到纽伦堡战犯的同样命运。现代文明的道德原则似乎有规定,凡战败国的领袖应该由战胜者置之死地。这样,将来再有战争的时候,势将促使这些人苦战到底,至于有多少生命将作不必要的牺牲与他们无干;反正他们不会有更多的损失。真正付出额外代价的是对于发动和结束战争都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广大人民。罗马人守着相反的原则,他们的胜利一半归功于他们的勇敢,也几乎同样归功于他们的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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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次,我检阅了长达四哩的一列列军容壮盛的美国装甲队伍,以及许多英国部队和坦克。我为第七装甲师的士兵俱乐部举行了开幕礼。他们的不平凡的航海和从开罗远征直达胜利的目的地的事迹,在本书的前几卷中已经略有叙述。
  他们中有三四百人聚集在俱乐部里。他们大家都唱“因为他是一个愉快的好伙伴”,而且态度十分友好。我觉得他们中间有一种忸怩的神气,或许由于他们大多数都投了我的对方的票。
  7月18日中午我同总统单独进餐。我们接触到许多问题。我谈起大不列颠凄惨的处境。我说当我们独力抗敌的时候,我们为了共同的事业用去了半数以上的国外投资,现在从战争中撑持起来,已负了三十亿英镑的巨额外债。所以有这笔债务,是因为不是通过租借办法而向印度、埃及和其他各地购买供应品而造成的。这将使我们每年必须从事输出,而得不到任何足资补偿的输入,以充实我们的工资基金。他以同情的态度,留心倾听,并且说道美国因英国在开始时守住堡垒而欠了英国一笔巨债。“如果你们像法国那样垮了下去,”他说道,“我们今天或许将在美国海岸跟德国人作战。这使我们有理由把这些事情看作超出于纯粹财政性质的问题。”我说,我告诉选民们,我们的生活在很大的程度上依靠着从美国进口的粮食,而我们没有能力付钱;但是我们无意于依靠任何国家来养活我们,无论我们双方在友谊上是多么的亲密。
  我们不得不请求他人帮助我们复兴起来,而且非等到我们的政府机构恢复正常,我们对于世界的安全,或对于旧金山会议的任何崇高的目标,就不能有什么效劳。总统说,他将尽其全力,但是我当然知道他在自己国内可能有的一切困难。
  随后,我谈到帝国关税优惠的问题,并且说明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引起保守党的分裂。我原来听说美国正在大减关税。总统说已经减了百分之五十,他现在有权再减去百分之五十,使它达到战前高度的四分之一。我回答说,这是一件大事,对于我们的自治领将发生很大的影响,尤其对于加拿大和澳大利亚。
  总统提出了航空和交通的问题。在英国领土内的飞机场方面他遇到了很大的困难,特别在非洲,美国人曾经花了大量的金钱去建筑飞机场。在这一点上他希望我们应该迁就他们一些,并且商量出一种共同使用的办法。我向他保证,如果我继续负责的话,我当亲自同他重谈这个问题。如果美国人为了基地和空中交通的事而激动起来,甚至不惜任何代价以取得解决,那将是一个很大的憾事。我们一定要为了共同的利益作出最妥善的安排。罗斯福总统深知我愿意就有关机场和其他基地的事情作更深入的讨论,并且原想在我们两国之间在全世界范围内作一礼尚往来的安排。英国的大国地位固然不及美国,但是它也能作出许多贡献。一艘美国战列舰在直布罗陀停靠的时候,它为什么不能够给自己的鱼雷管取得鱼雷,给自己的大炮装上炮弹?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共同享受遍布于全世界的防卫设施?我们能使美国舰队的机动性增加百分之五十。
  杜鲁门先生回答说,这些想法他也深有同感。任何计划都应当在某种方式之下跟联合国的政策相配合。我说,那很好,只要所有的便利只是为英美两国所共享,那都不成问题。
  如果把它们提供给每一个国家,那就谈不出什么东西来。一个男子可以向一个少女求婚,但是如果那个少女对他说,她将永远是他的姐妹,那就没有什么意思。我所要求的是,不论在什么形式或外衣之下,要把现在英美共同使用基地及燃料补给站的战时体制继续下去。
  总统对这个意见似乎完全同意,只要能采取一种适当的形式,不使人家表面一看就认为是“两国之间”的一种军事同盟。后面这几个字虽然不是他说的,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这样。我得到了这样的鼓舞,接着说出我久已酝酿着的意思,这就是要保持联合参谋委员会的组织,至少要保持到大风浪过后,等到世界平静下来,并且有了一个确有实力和能力的世界机构,使我们可以安心地把自己付托给它。
  总统正在对于这一点作令人鼓舞的答复,这时他的官员来提醒他应该即刻去看斯大林元帅,因此打断了我们的话题。
  总统情意殷勤地说道,当天的午餐是他多年以来最为愉快的一次,并且说他十分殷切希望我跟罗斯福总统的关系可以在他和我之间延续下去。他欢迎建立个人之间的友谊和战友关系,并且在讨论中间使用了许多字眼,使我听了不得不为之感动。我觉得眼前有一个品格和能力优越的人物,他对于前途的看法,正合于英美关系一向发展的路线,他说话的方法是直截了当,并且富有自信和决心。
※      ※     ※
  7月18日,那天晚上,我和斯大林共进晚餐。除了我们俩以外只有伯尔斯和巴甫洛夫。我们谈得很愉快,从晚上八时半起,直到凌晨一时半,还没有接触任何决定性的问题。伯尔斯少校作了一份相当长的笔记,我在这里略说大意。我的主人体力上确有些受不住的样子,但是他的平易友好的表情使人极为愉快。关于英国的选举,他说据他从共产党和其他来源所得到的情报使他确信我可以获得大约近于八十个席位的多数票。他想工党将获得二百二十到二百三十席。我不想去作什么预言,但是我说我不知道军人方面怎样选法。他说军人宁可有一个有力的政府,因此将选举保守党。他的意思相当明显,似乎希望同我和艾登的接触不要中断。
  他问起为什么英王不到柏林来。我说他来访问,将使我们的安全问题复杂化。他认定没有一个国家像英国那样需要一个君主制度,因为英王是整个帝国团结的力量,所以凡是英国的朋友,绝不会做出有损于这个君主国尊严的任何事情。
  我们接着谈下去。我说我的政策是欢迎俄国成为海上的大国。我愿意看到俄国的船只航行在世界的大洋之中。俄国好像一个巨人,他的鼻孔被波罗的海和黑海两条狭隘的出路所捏住。我于是提出土耳其和达达尼尔海峡的问题。土耳其人当然是热切希望解决。斯大林解释过去发生的事。土耳其人曾和俄国人接洽订立一个同盟条约。俄国人答复,只有双方都没有所有权要求时,才有可能订立一个条约。然而俄国要收回上次大战结束时从它那里拿去的卡尔斯和阿尔达汉。
  土耳其人说对于这件事他们不能考虑。俄国于是提出了蒙特勒协定。土耳其说,那个问题她也不能加以讨论,因此俄国回答说,那么同盟条约无法讨论。
  我说我个人赞成修订蒙特勒协定,把日本撵出去,而使俄国能通到地中海。我一再说明我欢迎俄国在海洋上出现,因此这个问题不仅涉及达达尼尔海峡,而且也涉及基尔运河(它应该跟苏伊士运河有同样的制度),还涉及太平洋的温暖的水域。这并非出于感激俄国所做的任何事情,而是我的既定政策。
  然后他问我关于德国舰队的问题。他说,如能分到一部分,对于俄国大有用处,因为它在海上受到惨重的损失。他感激我们在意大利海军投降以后交给他的船只,但是他同样希望分得几艘德国的军舰。我不曾表示异议。
  他又谈起希腊对于保加利亚和阿尔巴尼亚边界的侵略。
  他说有些人士在希腊挑起这些纠纷。我答复说,边界的局势是混乱的,因此希腊人对于南斯拉夫和保加利亚感到忧虑震惊,但是我没有听到名符其实的战争。此次会议应该使这些较小的国家明了会议的意图,不许任何一国侵越国界或从事战争。应该把这一点明白地告诉他们,使他们了解任何边界的改变只能在和平会议中解决。希腊要举行一次全体公民投票来决定国是,并进行自由选举,我建议大国应该派观察员到雅典去。斯大林认为这将表示对希腊人民的诚实缺乏信任。
  他认为大国的大使们应该就选举情况作出报告。
  随后他问我对于匈牙利有什么样的看法。我说我没有充分的情报,对于当前的局势不能发表意见,但是我将询问外交大臣。
  斯大林说,在红军所解放的一切国家里,俄国的政策是要看到一个强大的独立自主的国家。他反对那些国家中任何一国的苏维埃化。他们将有自由选举,除法西斯党派以外,其他一切党派都将参加。
  我然后谈到在南斯拉夫的纠葛,我们在那边没有物质上的野心,但是曾有各占一半的协议。现在是九十九对一,而英国只占其一。斯大林抗辩说,英国占百分之九十,南斯拉夫占百分之十,而俄国的利益等于零。苏联政府往往不知道铁托要搞些什么。
  斯大林也提到他因美国人要求改变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政府而感到不快。他没有干涉希腊的事务,所以他们是没有道理的。我说我还没有看到美国的建议。他解释道,在有流亡政府的国家里,他认为有必要去帮助他们建立一个本国政府。这当然不适用于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因为在那边一切都平安无事。当我问他为什么苏联政府给国王米凯尔一笔奖赏时,他说他认为是由于国王在政变的时候,他的行动勇敢而明智。
  后来我说人们对于俄国的意图非常关心。我从北角到阿尔巴尼亚画了一条线,并指出线以东在俄国人手里的各国首都的名称。看样子好像俄国正在席卷而西。斯大林说他没有这样的意图。相反地,他正从西方撤退军队。在以后的四个月里,将有二百万人复员并遣送回家。接下去的复员工作,仅仅是提供充分的铁路运输的问题。俄国人在战争中的损失计死亡和失踪的共有五百万人。德国人除工业方面不计外,共动员了一千八百万人,而俄国动员了一千二百万人。
  我说我希望在会议结束以前,我们能够对所有欧洲国家的边界,以及俄国通向海洋的出路和分配德国舰队等事项达成协议。聚在会议桌上的三大国是世界上空前未有的强国,而他们的任务是维持世界和平。德国的失败,虽然使我们感到满意,却是一个大悲剧。但是德国人民是像绵羊一般。斯大林又讲了1907年他在德国的亲身经历,当时有二百个德国人,因为在火车站栅门口没有人去收他们的车票,而错过出席一次共产党集会的机会。①他然后表示歉意说对于英国在战争中的支援,送给他们的物资供应,还没有正式道谢。俄国将会作出答谢的表示。
  ①参阅第二十三章,第344页(原著页码——译者)。
  在回答我的问题时,他解释了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的作用。我们同意在俄国和英国都没有失业的恐惧。他说俄国已准备跟英国商谈贸易。我说对苏联最有利的对外宣传将是有关它的人民的幸福和福利方面。斯大林谈到苏维埃政策的一贯性。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二短,随时将有优秀的人物继承他的事业。他在想三十年以后的事。
※      ※     ※
  7月17日震动世界的消息来了。下午史汀生到我的寓所里来访问,把一张纸放在我的面前,上面写着,“孩子们满意地生下来了。”看他的神色,我知道有桩非常的事情发生了。
  他说道,“这意思表示墨西哥沙漠里的试验已经进行了。原子弹已是一个实在的东西了。”虽然我们靠着他们提供的每一片段的情报,得以抓住这项可怕的研究的线索,但是关于这个决定性的试验日期,我们事先没有接到通知,无论如何我是不知道的。当第一次的正式原子爆炸在进行试验的时候,没有一个负责任的科学家敢预言将产生什么结果。这些原子弹是否没有用处呢,还是有毁灭性的?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些“孩子们”已经满意地生下来了。然而还没有人能衡量这种发明在军事上的直接后果,也没有人估计到关于原子弹的其他一切。
  第二天早晨一架飞机带来了人类历史上一件惊人事件的详尽描绘。史汀生带给我那份报告,我现在就回忆所及,把情况讲一讲。这个炸弹,或威力相等的装置,是在一个一百呎高的塔顶上起爆的。周围十哩以内任何人都得离开。科学家和他们的工作人员蹲伏在大约距这样远的地方的坚厚的混凝土掩蔽部和防御物的后面。爆炸的威力可怕得很。一股巨大的火焰和烟雾直冲到我们可怜的地球表面的大气边缘。周围一哩以内的东西完全遭到毁灭。于是这里有迅速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办法,也可能成为结束其它许多事情的简捷办法。
  总统邀我立即跟他会谈。跟他在一起的有马歇尔将军和李海上将。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打算用可怕的空中轰炸和大量军队的进攻来攻击日本本土。我们所想到的是日本人以武士道的精神,拚命抵抗,到死方休。不仅在对阵作战是如此,而且在每一个洞穴,每一条壕沟里也都是如此。我心中有着冲绳岛的景象,那边有好几千日本人不愿投降,等他们的领袖庄严地实行切腹礼以后,就排成一队,用手榴弹毁灭自己。
  要一个人一个人地消灭日本人的抵抗,一寸土一寸土地征服那个国家,很可能需要丧失一百万美国人和五十万英国人的生命——如果我们可以把更多的人运到那边,损失还要大,因为我们决心要同美国共患难。现在这一个可怖的梦境已经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在一二次剧烈震动之后整个战争结束的景象——似乎真是光明而美丽。我立即想起素以勇敢使我敬服的日本人,自从这种几乎不可思议的武器出现以后,或许会从中找到一种借口来挽回他们的面子,并且脱卸他们战至最后一人的责任。
  此外,我们不需要俄国人了。日本战事的结束不再倚赖于他们的大军源源参战以从事于最后的和旷日持久的屠杀。
  我们毋须乞求他们的恩惠。隔了几天,我写信给艾登先生说:
  “事情十分清楚,美国现在不希望俄国人参加对日作战了。”因此那一连串的欧洲问题,可以就他们本身的利害并且按照联合国的大原则来处理。我们似乎突然得到了上帝恩赐的良机,可以减轻东方的屠杀,并且在欧洲得到了幸福得多的前途。我觉得毫无疑问,我的美国朋友的心中也有这些思想。无论如何我们从来不曾花一刻工夫来讨论到底应否使用原子弹。为了避免大规模的无止境的屠杀,为了结束这场战争,为了使世界得到和平,为了使苦难中的人民得到安抚,而不惜付出几次爆炸的代价,来显示一种无比的威力,这在我们历尽一切艰辛危险之后,不失为一种拯救生灵的神奇事迹。
  在实行试验以前,英国对于这种武器的使用,已经在7月4日在原则上表示同意。现在作最后决定的,主要在于拥有这个武器的杜鲁门总统;但是我始终没有怀疑过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事后也从没有对他做法的正确性表示过怀疑。对于应否使用原子弹来迫使日本投降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人提出争议过,这是一个永不改变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事实,后代必然会加以判断的。至于在当时的会议桌上,大家是一致的、自动的和毫无异议地赞同这样做法;我也从来没有听到有人作过丝毫的暗示说我们不应该这样做。
  美国空军显然已经准备好用寻常的空中轰炸来对日本的城市和港口作大规模的袭击。这些城市和港口当然可以在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内遭到毁灭,但谁也不能说平民在生命上将遭到多少惨重的损失。现在,用了这种新的手段,虽然我们所毁灭的或许不限于城市,但是许许多多朋友和敌人的生命却都可以保全。
※      ※     ※
  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是跟斯大林谈些什么。总统和我感觉到我们不再需要他的帮助来战胜日本。他曾在德黑兰和雅尔塔答应苏联一等到打败德国军队之后,即进攻日本,为了实现这个诺言,自从5月初起,他们就不断地通过西伯利亚铁路把俄国军队调动到远东去。照我们的意见,他们可以不必如此了。因此斯大林在雅尔塔对于美国人运用得这样有成效的讨价还价的本领,不中用了。不过他到底是对希特勒作战中的一个伟大的盟友,而且我们两人都感到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个支配大局的伟大的新事实,但是不要让他知道任何细节。这个消息应该怎样告诉他?是用书面,还是凭口头?应该在一个正式的特别会议上,还是应该在日常会谈之中,还是在一次特别会议或日常会谈以后?总统的结论是,应该采取最后一种办法。他说,“我想,我最好是在一次会议之后告诉他说:我们有一种完全新型的炸弹,不同寻常一般,我们认为它对于日本人继续作战的意志将有决定性的效果。”我同意这样做法。
  下面是我当时给内阁的一个通知:
  1945年7月18日
  总统给我看了关于最近试验的电报,并且问我应该怎样去告诉俄国人。他似乎已经决定要这样做,只是问问在什么时机最好,他说他想最好是在会议终了的时候。我回答他,如果他决心要告诉他的话,最好是着重在试验这一点上,因为那也是他和我们才知道的一种新的事实。因此如果斯大林问起这样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事前告诉我们?”总统就可以作出很好的回答。他对于这个意见似乎很动容,他将加以考虑。
  他提议明告这个简单的事实,即我们有了这种武器,我作为英国政府的代表不曾加以拒绝。他反复说明,他无论如何绝不泄露任何详细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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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以海、空军对日本作歼灭性的袭击仍在继续进行。列为主要目标的是现在四散躲藏在内海里面的日本舰队的残余部分。我们对大军舰一艘一艘地加以轰炸,因此到了7月底日本海军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
  日本本土陷于混乱,已经濒于崩溃。职业外交家们深信只有奉天皇之命,立即投降,才能够使日本免于土崩瓦解,但是权力差不多依然全部掌握在一个军人集团手中,他们决心宁可全国集体自杀,而不甘承认失败。这个疯狂的特权阶级面对着惊魂落魄的毁灭,无动于衷,还继续宣称他们相信某种奇迹会帮助他们转危为安。
  在几次单独同总统或有他的顾问在场时的长谈之中,我谈到应该怎么办。那一星期的开头,斯大林曾秘密告诉我,当他的代表团将要离开莫斯科的时候,由日本大使送给他一份没有抬头称呼的电报。推想起来或是给他本人,或是给加里宁主席,或给苏联政府的其他成员的,电报是由日本天皇那里拍来的。内中说,日本不能接受“无条件投降”,但是准备在其他条件上妥协。斯大林曾答复道,电报中既然没有明确的提案,苏联政府不能采取什么行动。我向总统解释,斯大林不愿直接告诉他,是恐怕他要认为俄国人试图影响他,使他倾向议和。同样,我想只要美国认为应该打下去,我们应当避免说这些话,使人家以为我们不想把对日战争打下去了。
  不过我详细谈到,如果我们一定要使日本人接受“无条件投降”的话,美国人生命的巨大损失,以及在较小的范围内英国人生命的损失。这是让总统去考虑,是否可以换一种说法,既使我们可以得到将来和平及安全的主要保障,又让他们在满足战胜者一切必要的保障之后,还可以保留一些军事荣誉的外观,并且得到国家生存的一些保证。总统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他认为日本自从珍珠港事件以后,就不顾什么军事上的荣誉了。我只能说,无论如何他们为了某种理由,多么愿意慷慨就义,而我们对于这一项,或许还不像他们那样重视。
  于是他变得十分同情,并且谈起像史汀生所说过的,他负着使美国人无限流血的可怕的责任。
  我觉得除了为世界和平和未来的安全,以及惩罚罪恶阴谋的行为所必需的事情以外,不一定要严格地坚持“无条件投降”。史汀生先生、马歇尔将军和总统显然心中也在推敲盘算,因此我们不必去催促他们。我们当然知道日本人已准备放弃在战争中所得到的一切。
  最后决定发出一个最后通牒,要求日本军队立即无条件投降。这个文件是在7月26日发表的。
  1945年7月26日
  余等:美国总统、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主席和英国首相,代表余等亿万国民,业经会商,并同意对日本应予以一机会,以结束此次战争。
  2.美国、英帝国及中国之庞大的陆海空部队,经由西方调来的军队和空军的增援,业已增强多倍。即将予日本以最后打击。彼等军事力量受所有盟国之决心之支持及鼓励,对日作战,直至其停止抵抗为止。
  3.德国无效果及无意识抵抗全世界激起之自由人之力量,所得之结果,彰彰在前,可为日本人民之殷鉴。
  此种力量当其对付抵抗之纳粹时,不得不将德国人民全体之土地、工业及其生活方式摧残殆尽。但现在集中对付日本之力量则较之更为庞大,不可衡量。吾等之军力,加以吾人之坚决意志为后盾,若予以全部实施,必将使日本军队完全毁灭,无可逃避,而日本之本土也必终归全部摧毁。
  4.现时业已到来,日本必须决定一途,其将继续受其一意孤行计算错误,使日本帝国已陷于完全毁灭境地之军人之统制,抑或走向理智之路。
  5.以下为吾人之条件。吾人绝不更改。也无其他另一方式。犹豫迁延,更为吾人所不容许。
  6.欺骗及错误领导日本人民使其妄欲征服世界之威权及势力,必须永久剔除。盖吾人坚持非把负责之穷兵黩武主义驱出世界,则和平安全及正义之新秩序势不可能。
  7.直至如此之新秩序成立时,及直至日本制造战争之力量业已毁灭有确实可信之证据时,日本领土上经盟国指定之地点,必须占领,俾吾人在此陈述之基本目的得以完成。
  8.开罗宣言之条件必将实施,而且日本之主权必将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他小岛之内。
  9.日本军队在完全解除武装以后,将被允许返其家乡,得有和平及生产生活之机会。
  10.吾人无意奴役日本民族或消灭其国家,但对于战罪人犯,包括虐待吾人俘虏者在内,将处以法律之严厉制裁。日本政府必须将阻止日本人民民主趋势之复兴及增强之所有障碍予以消除。言论、宗教及思想自由以及对于基本人权的重视,必须建立。
  11.日本将被允许维持其经济所必需及可以偿付实物赔偿之工业,但可以使其重新武装作战之工业不在其内。
  为此目的,可准其获得原料,以别于统制原料。日本最后参加国际贸易关系当被允许。
  12.上述目的达到及依据日本人民自由表示之意志成立一倾向和平及负责的政府以后,盟国占领军队当即撤退。
  13.吾人通告日本政府立即宣布所有日本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并对此种行动诚意实行予以适当及充分之保证。除此一途,日本即将迅速完全毁灭。①
  ①译文根据《国际条约集》(1945——1947),世界知识出版社1959年版,个别字句有改动。——译者
  这些条件遭到日家军事统治者的拒绝,因此美国空军订出计划,准备在广岛和长崎各投一个原子弹。
  我们同意对于居民们给以一切准备机会。实施的程序都详详细细地拟出来。为了尽量减少生命的损失起见,在7月27日散发传单警告十一个日本城市,它们将遭受猛烈的空中轰炸。下一天其中六个受到袭击。7月31日另有十二个城市受到警告,其中四个在8月1日遭到轰炸。最后一次警告是在8月5日发出的。到了那个时候,据称超级空中堡垒每天散发了一百五十万张传单,还有三百万份最后通牒。到了8月6日方始投下第一颗原子弹。
※      ※     ※
  在对日战争收场的时候,我已离职,我只简单地把它们记下来。8月9日,继广岛一弹之后,第二颗原子弹落在长崎市。次日,日本政府不顾一些军阀极端分子的叛乱,表示:如果不损害天皇作为一国元首的特权,同意接受最后通牒。盟国政府,包括法国在内,答复他们,天皇应该受盟军最高统帅部的节制,他应该授权并且保证降书的签订。盟国的武装部队将留驻在日本,直到波茨坦会议所提出的目标达到为止。
  这些条件在8月14日都被接受。艾德礼先生在半夜把这个消息广播出去。
  盟国的舰队驶进了东京湾,9月2日早晨在美国战列舰“密苏里”号上签订了正式投降书。俄国在8月8日对日宣战,离敌人崩溃只有一个星期。然而它照样要求交战国的全部权利。
  对于执行投降条件,我们不容许有任何拖延。马来亚、香港和荷属东印度的大部地区仍然在敌人手中,还有其它地方的一些孤军可能不顾天皇的命令而继续作战。因此占领这些广大地区成为当务之急。蒙巴顿将军自缅甸战役以后,即一直在准备解放马来亚,并且已经为在瑞天咸港(巴生港)附近登陆作好一切准备。9月9日实行登陆。9月初占领其它港口时,没有战事,到了9月12日蒙巴顿在新加坡举行了一次受降仪式。
  一个英国军官,海军上将哈考特,在8月30日抵达香港,9月16日接受了该岛的正式投降。
※      ※     ※
  在美国有些人相信多多利用以中国或以西伯利亚为基地的空军力量,可以更经济地击败日本。他们主张单凭空军的行动,一样可以切断日本的海上交通,并且摧毁它本土的抵抗力量,而不必从海上作耗费很大的长途跋涉以进行进攻的序幕战,空军中先进的代表人物主张其他地区像缅甸、马来亚及东印度群岛的政治目标可以暂时放弃,等到空战取得胜利以后,可以不战而得。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却不赞成这些意见。
  认为日本的命运决定于原子弹是错误的。在第一颗原子弹投下以前,它的失败已经注定,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是压倒一切的海上威力。只有这个使我们有可能夺得海洋上的基地,从那里进行最后的攻击,并且迫使它的京畿军队不打一仗即行投降。它的船只已遭到摧毁。它开始投入战争时有五百五十万吨以上的船只,后来由俘获和新造所得,更大有增加,但是它的护航制度和护送舰只,力量不足,并且组织得也不好。
  被击沉的日本船只超过八百五十万吨,其中有五百万吨是被潜艇击沉的。我们是一个岛上的强国,同样依靠着海洋,可以从中吸取教训,假如我们不能制胜德国的潜艇,我们自己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三十九章 波茨坦:波兰边界问题
  波兰、德国和苏联——波兰由于寇松线得到的补偿——居民的迁移——7月17日波茨坦会议第一次全体大会——7月18日第二次大会——和新闻界的纠纷——各项和平条约起草的计划——“德国的含义是什么?”——我为流亡的波兰人呼吁——关于波兰西部边界的讨论——德国的粮食和东部各省——我强调急需一个解决方案——7月24日我会见了波兰临时政府人员——我主张自由选举——7月25日同贝鲁特谈话。
  在波茨坦会议上,我们面临着的问题之中,对日战争的胜利既不是最难的问题,也不是影响最大的问题。德国已经打垮了,欧洲必须重建起来。士兵必须回家,难民只要可能,必须回国。尤其是,各国必须谋取和平,使大家能在和平中一起生活,即使得不到舒适,至少应有自由和安全。我不打算把我们在正式会议和私人谈话中,关于压在我们身上的许多迫切问题所交换的详细意见加以复述。其中有许多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英国为了波兰而战,但波兰现在既不自由,又不平静;德国还是分裂的,同俄国还不和睦。俄国取自波兰的土地,波兰取自德国的土地,德国和苏联在世界上的地位,在我们的讨论中,这些是凌驾一切的话题。因篇幅关系,这里所谈的也只限于这些问题。
  我们在雅尔塔曾有约定,俄国的西部边界应该推进到波兰境内的寇松线为止,因而一向承认波兰也应当大体上从德国领土取得补偿。问题是取得多少?它应该在德国挺进到多远?关于这个问题,颇有不同的意见。斯大林要把波兰的西部边界沿奥得河推进到与西尼斯河合流处;而罗斯福、艾登和我坚持应该止于东尼斯河。三国首脑曾在雅尔塔公开约定,把这件事情就商于波兰政府,并且留待和平会议作最后解决。
  我们竭尽全力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但是在1945年7月里,我们面临着一种新的局面。俄国已经把她的边界推进到寇松线。
  据罗斯福和我的体会,这意味着住在这条界线另一边的三四百万波兰人不得不向西迁移。现在我们遇到的一些事情比这些情况要坏得多。受苏联支配的波兰政府也已经向前推进,不是到东尼斯河而是到西尼斯河。这个地区里,大部分住的是德国人,虽然已经逃跑了几百万,还有许多留在后面。我们怎样来处置他们?迁移三四百万波兰人已经够麻烦的了。我们是不是还要迁移八百万以上的德国人?这样的迁移即使认为可以完成的话,剩下的德国土地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养活他们。德国的粮食大部分就是从波兰人夺去的那片土地上得来的。如果这片地不给我们,那么留给西方盟国的只是已经遭到破坏的工业地带和饥饿而膨胀的人口。就欧洲未来的和平来说,这是一个大错,那个阿尔萨斯-洛林和但泽走廊问题,跟这个比较之下,显得渺小了。总有一天德国人会想要回他们的领土,而波兰人将无法阻止他们。
※      ※     ※
  会议的第一次全体大会是在7月17日,星期二,下午5时举行的。斯大林提议应该由总统担任主席。我附议。因此杜鲁门先生接受了我们的邀请。会上提出了若干次要的问题。
  杜鲁门先生提议意大利应该加入联合国,又提议英、俄、中、法和美国的外长应该起草各项和平条约和欧洲边界解决办法。我对于这两个建议都有怀疑。我们的海军在地中海虽然受到了重大的损失,我们对意大利仍是很友善的,在俄国要求从意大利舰队中取得的十五艘军舰中有十四艘就是由我们给意国的。但是我直率地说,英国人民轻易不会忘掉当法国的抵抗已经濒于崩溃之际,在英联邦最危险的时刻意大利对它宣战;他们也不会忽视意大利在美国参战之前在北非长期与它作战。
  斯大林对于邀请中国参加外长会议也同样感到怀疑。为什么要它去讨论一个主要属于欧洲的问题?而且究竟为什么要有这个新机构?我们有了欧洲咨询委员会,而且我们在雅尔塔约定要有定期的三国外长会议。另设一个机构徒然使事情复杂化,而且和平会议到底在什么时候开?总统坚持说,中国既然是世界安全理事会的一员,它对于欧洲问题的解决应该有发言权,他也承认新的联合国机构将使“三大国”的外长会议讨论的范围缩得很小。在我看来,这一切似乎还嫌太早。我顾虑大同盟将归于解散。一个对一切国家开放而事事主张宽大无边的世界组织,将会变成松散无力。波兰的自由选举是个更迫切的问题,因此我提醒我的同事们这个实际问题还摆在我们面前。说到这里,我们就散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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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8日下午5时,第二次开会的时候,我立即提出另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虽然不在议事日程上面,但是具有迫切重要性。在德黑兰的时候新闻记者极不容易走近会场,在雅尔塔那简直是不可能了。但是现在就在代表团所在地的外面,有一百八十个新闻记者以愤怒的心情在那里徘徊窥伺。他们拥有强大的武器,正在世界各地的报纸大事叫喊说他们没有得到采访的便利。斯大林问是谁让他们进来的。我解释道他们不是在代表团地区里面,大多数是在柏林。会议只能在安静和秘密的环境中进行工作,这一点无论如何应该予以维持,因此我自告奋勇要去会见记者们,并且向他们说明为什么不能接纳他们,为什么在会议结束以前不能让消息泄漏出去。我希望杜鲁门先生也能接见他们。新闻记者需要予以安抚,而且我想如果把开会的人需要秘密和安静的重要性向他们说明以后,他们也会友好地情愿不进来。
  斯大林动气地问新闻记者要些什么,杜鲁门先生说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跟记者见面的代表。我们已经约定不让他们进来,事情就听其自然罢。我顺从了多数,但是我当时认为,现在还认为,如果公开向他们说明理由要好些。
  随后外长们拿出他们准备起草各个欧洲和平条约的计划。那个外长会议依然由总统所提出的五大国外长组成,但是限于曾在有关敌国的降书上签过字的国家才得参与和议条件的起草。这一点我们都同意了,但是美国方面提议把这些条款送到联合国去,我却有所顾虑。我指出,如果这意味着要同联合国的每一个成员国去商量,这个过程冗长而麻烦,我很抱歉难以同意。贝尔纳斯先生说,我们确是这样受到联合国宣言的拘束,但是他和斯大林都认为提交联合国讨论,只有在五大国之间同意之后,才可实行。我就谈到这里为止了。
  以后是德国问题了。管制委员会的明确的权力、各种经济问题、纳粹舰队的处置,都没有为讨论而作好准备。我问,“‘德国’的含义是什么?”斯大林说,“指它在战后的现状。”
  杜鲁门先生说,“1937年的德国。”斯大林说不可能脱离战争来说。那个国家已经不再存在。既没有确定的边界,又没有边界的守卫,也没有军队,仅有四个占领区。最后我们同意把1937年的德国作为起点。这样把问题搁置起来,我们又转到波兰。
※      ※     ※
  斯大林随即指出:“凡原来属于波兰而现在仍然在伦敦波兰政府掌握中的股票、财产以及其他一切产业应立即移交给卢布林波兰人,不管财产的形式怎样,也不管这种财产经证明目前在什么地方或在什么人手里。”他又要把波兰的武装力量,包括海军和商船,归属于卢布林波兰人。这引起我讲了下面一段话。
  这副担子搁在英国人的肩膀上。当他们的故乡遭到蹂躏,又从法国被赶出去的时候,许多波兰人躲避到我们这个岛国来。伦敦的波兰政府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财产。我说,我相信大概有二千万镑的黄金存在伦敦和加拿大。这笔款项由我们冻结起来,因为那是波兰中央银行的财产。要把这笔存款解冻和移交给一个属于波兰的中央银行必须按照移交的正常途径。那不是伦敦的波兰政府的财产,因此他们没有权力提取这笔存款。伦敦当然有波兰大使馆,只要波兰新政府愿意派出一位大使,那个使馆立即可以供他使用——而且愈快愈好。
  这样说起来,有人要问那么在联合王国的波兰政府在过去的五年半里是怎样开支的。回答是,它靠英国政府来维持;
  我们对于波兰人大约付出了一亿二千万英镑以供他们维持军队和在外交上的用度,并且使他们能够照顾那些从德国人折磨下逃出来求庇于我们这岛国的波兰人。当我们不承认伦敦的波兰政府而承认新的波兰临时政府时,我们商定所有职工在给与三个月的工资后,应一律遣散。如果不付这笔钱就把他们遣散,那是不对的,而这笔费用又落在英国人的身上。
  随后我请求总统容许我说明一件重要事情,因为我们关系到这件事的地位是特殊的,就是怎样使曾和我们共同作战的波兰部队复员,或把他们遣送回国。当法国陷落的时候,我们把愿意来的波兰人全都撤退下来——约四万五千人——并且从这些人和从瑞士及其他地方来的波兰人中建立了一支波兰军队,最后达到了大约五个师的实力。在德国约有三万人的波兰部队,在意大利有由三个师组成的一个波兰军,他们在心理上高度激动,而精神上非常痛苦。全部波兰军队,从前方到后方,共计约十八万人以上,他们在德国以及——在更大的规模上——在意大利曾英勇作战而且纪律很好。在那边他们曾受到严重的损失,并且能像在意大利前线的任何军队一样,坚守着他们的阵地。因此这是与英国政府荣誉有关的事。当受过训练的部队极感缺乏之时,这些军队英勇地跟我们的军队并肩作战。许多人已经牺牲了,即使我没有在议会里提出保证,我们也希望会尊敬地对待他们。
  斯大林说他对这一层表示同意。我接着说道,我们的政策是,不但要尽量说服军人,而且也要说服前波兰政府的文职雇员,使他们回到本国去,但是我们必须有一些时间以渡过我们的困难。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波兰有了很大的进步,因此我诚意希望这个新政府的成功。这个政府虽然不能完全符合我们的愿望,却有显著的进步,这是三大国耐心工作的结果。我曾在下院中说过,如果跟我们一起作战过的波兰士兵中,有人不愿回去,我们将在不列颠帝国中安顿他们。当然,波兰的情况越好,要回去的波兰人就越多,而且波兰新政府如果保证他们有生活出路,有自由,又不因他们过去的效忠问题而迫害他们,那对于事情即有所帮助。我希望随着波兰国内情况的不断进步,这些人中间大多数将回到苏联军队英勇地解放的他们的祖国去,而变成良好的公民。
  斯大林说他理解我们的问题。我们庇护了波兰以前的执政者,尽管我们优待照顾他们,他们却为我们造成了许多困难。但是伦敦的波兰政府依然存在。他们在报纸和其他方面,拥有继续活动的手段,而且他们有他们的代理人。这一层对于所有的盟国产生不良的印象。
  我说我们必须面对事实。伦敦的波兰政府在正式意义上和外交上已经结束,但是不能阻止它的个别成员过他的生活和跟他人谈话,包括同新闻记者和旧时的同情者交谈。还有一层,我们不得不提防波兰军队。如果对于当前的局势处理得不当,他们可能会发生叛变。我请斯大林信任英国政府,并且给我们相当的时间。另一方面,应该想方设法尽力使波兰成为鼓舞波兰人回去的地方。
  杜鲁门先生说,他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根本的分歧。我要求有相当的时间,而斯大林已经放弃会使问题复杂化的提议。最好的办法是由外长们去讨论这些问题,但是他希望雅尔塔协议能够尽快实行。
  于是斯大林建议把整个事件交给外长们去办。
  我说,“包括选举在内。”
  斯大林回答道,“临时政府从来没有拒绝自由选举。”
  第二次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      ※     ※
  波茨坦会议的第三次和第四次会议讨论了各种不同的问题。但是没有一个得到明确的结论。斯大林要联合国跟佛朗哥断绝一切关系,“并且帮助西班牙的民主势力”建立一个“为西班牙人民所欢迎的”政权。我反对这个建议,终于把这个议题取消。德国海军和商船的处理、对意大利的和平条件,以及盟国在维也纳和奥地利的占领问题都引起了讨论而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所有的问题大部分都交给我们的外长们去审查后提出报告。我自己的方针是,先把这些问题集中起来,等到我们选举结果揭晓以后,再着手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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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直到7月21日第五次会议上方始再谈到波兰问题。
  苏联代表团要把波兰的西部边界,延伸到斯维讷明德以西直达奥得河,把什切青归到波兰这一边,然后沿着奥得河上溯到它和西尼斯河的合流处,再由那里沿着西尼斯河直达捷克斯洛伐克边境。
  杜鲁门先生想起我们曾经约定根据1937年德国的边界而把她分成四个占领区。英国人和美国人已经把他们的军队撤退到自己的占领区里,但是苏联政府显然不跟我们商量就划给了波兰人一个区。如果不把这个占领区作为德国的一部分,我们怎样能够解决赔偿问题和其他一切德国问题?
  斯大林不承认是把他们自己的占领区划了一个区给波兰人。他宣称苏联政府无法去阻止他们。德国居民已经跟了他们的军队一起向西撤退。只有波兰人留在那里。苏联军队需要一些人去管理他们的后方。他们不习惯于既要作战和肃清地方上的敌人,同时又要建立起他们自己的行政机构。那么为什么不让波兰人去做?
  总统说,“我们应该保持我们在雅尔塔所商定的占领区。
  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么赔偿和其他一切事情将难以解决。”
  斯大林说,“我们并不为赔偿而操心。”
  杜鲁门先生答道,“美国反正得不到什么,但是他们也力求能避免付出什么。”
  斯大林说,“关于西部边界,在雅尔塔并没有作出明确的决定。”“我们之间,谁也不受拘束。”
  这是不错。总统说他认为这件事我们现在不能解决。这件事必须留待和平会议来解决。
  斯大林说,“要恢复一个德国的行政机构困难更多。”
  总统说,“你可以在你自己的德国占领区里利用一个波兰的行政机构。”
  “那当前很好。”斯大林答道,“德国人既已逃走,自然的解决办法也的确只有建立一个由波兰人管理的友好的行政机构。这样并不使我们受到任何特定的边界的约束。如果会议不能取得一致的意见,可以让它搁起来。”
  我插言道,“行么?这些地区对于养活德国人十分重要。”
  斯大林反驳道,“谁去生产粮食?除波兰人以外,没有留下别人去耕种田地。”
  我们同声问道,“德国人怎样了?”
  “他们已经逃跑了。”
  在这些交谈之中,我一直很少发言,但是现在我说话了。
  我问道,我们将怎样使已经逃出来的德国人得到粮食供应?德国将失去它的可耕土地的四分之一。如果英国和美国所建议的那个地区给了波兰,大约有三四百万波兰人须从寇松线以东移过来;但是苏联的计划将意味着移动八百万以上的德国人。那么剩余下来的德国是否有地方可以容纳他们?我甚至于没有把握究竟斯大林所说德国人已全部逃跑是否正确。有人认为还有两百万以上的德国人留在那边。
  斯大林于是对于我所说的数字加以反驳,说德国人曾从这些地区里征召许多人去服兵役。其余的人已经跑了。在他主张要给波兰人的那个地区里已经没有一个德国人。德国人已经离开了他们在奥得河和维斯杜拉河之间的土地。波兰人正在那里耕种,他们不会让德国人回去。
  总统还是要我们把西部边界问题留到和平会议去解决,但是我坚持我的看法。
  我说,波兰为了把寇松线以东的土地割让给俄国,应该得到补偿,但是它现在所要求的超过了它所放弃的。如果寇松线以东有三四百万波兰人,那么在线以西应该为他们留出地方。这样的大量移民将使英国人民为之吃惊,但是迁移八百二十五万人将使我无法为之辩解。补偿应该和损失大体相称。使波兰得到这样多的额外的领土,对它没有好处。如果德国人是逃走的,那么应该让他们回去。波兰人无权使德国人的吃饭问题遭受灾难。我们不愿意大批断绝粮食来源的德国人留在我们那一边。鲁尔是在我们的占领区里,如果那里的居民不能得到足够的粮食,我们将会碰到像德国集中营那样的情况。
  斯大林说,“德国一向需要输入粮食。让它向波兰买好了。”我答道,“英国政府绝不能同意在战争中遭到蹂躏的东德领土变成波兰的领土。”斯大林说,“但是波兰人住在那里,并且已在那里耕种土地。我们不能强迫他们生产了粮食而白送给德国人。”我抗辩说,现在不是平常时候。波兰人明明在把西里西亚的煤卖给瑞典而大不列颠正遇到战争时期以来燃料最感缺乏的时候。在1937年德国国界以内所生产的粮食和燃料,应该供给住在这里面的全体德国人,不管他们住在哪一个占领区内。斯大林问道谁在那里产煤?德国人不在那里产煤,产煤的是波兰人。西里西亚煤矿的德国矿主已经逃跑了。如果他们回去,波兰人可能会把他们吊死。我提醒他,他在前一次的会议中曾说过,别让伤害的回忆或报复的情绪支配我们的政策,并且请他体会一下我们所遇到的情况,大量的德国人挤在我们的地带里,他们只能从波兰人所占据的地区里得到粮食。
  斯大林说,他以前的话不适用于战犯。我回答道,“但是逃跑的八百二十五万人并非都是战犯。”于是他说,他的意思是指西里西亚煤矿的德国矿主而言。俄国本身也正缺煤而是向波兰买的。说到这里杜鲁门先生支持我。他说,德国东部已给了波兰,这似乎是个既成事实,但是谈到赔偿和给养的时候,不应该把它分开来对待。波兰的西部边界问题,即使只有等到和平会议时才能解决,他十分愿意讨论这个问题,但他不愿看到德国的各部分被分成碎片割掉。斯大林坚持只有波兰人才能在这些地区里耕种。俄国人既缺乏劳动力,那里又没有德国人。我们只能停止生产,或让波兰人去干。波兰人丢了一个宝贵的煤田给俄国,因此拿西里西亚的煤田作为补偿。我指出,波兰人一向在西里西亚的矿上工作,因此我并不反对他们以俄国政府代理人的身分这样去作,但是我反对把西里西亚当作好像已经是波兰的一部分。斯大林坚持不可能打乱现在的局面。德国人自己一向缺乏劳动力。当俄国人进入德国的时候,他们发现工业上雇用了被强迫离国的意大利人、保加利亚人和其他国籍的人,包括俄国人和乌克兰人在内。当红军到达的时候,这些外国劳动者已经回去。德国曾动员了大量的人力,而大部分或被打死或被俘虏。德国庞大的工业仅有少数德国工人,惟有依靠外国工人,而这些人现在已经散掉。这些工厂要么关闭,要么让波兰人去经营。
  一切发生的情况并非出于经慎重考虑过的政策,而是由于时局的自然发展。这种情况,只有埋怨德国人。他也认为波兰政府的方案将给德国造成困难。我插言道,“也同样给英国人造成困难。”但是斯大林说,他不考虑给德国人造成困难的问题。这是他的政策,而且这将阻止他们再发动一次战争。与其使波兰人发生困难,不如让德国人受到困难,而且德国的工业越少,英国的市场越大。
※      ※     ※
  第二天,7月22日,星期日,我们再次会见的时候,我们在意见上并没有比昨天接近些。我重复说明并且强调更重要的理由,为什么英国政府不能接受波兰的要求,我提出理由如下:
  (1)一切边界问题的最后决定只能由和平会议去解决(斯大林说他同意这一点)。
  (2)让波兰这个民族接收一大片土地,像他们现在所要求的那样,这对于他们是没有好处的。
  (3)这将破坏德国的经济统一,并且把过重的负担,特别是粮食和燃料的负担,加在占领西部地区的国家的身上。
  (4)英国人对于大量移民的做法在道德上感到严重的不安。从德国东部移出的德国人,如果等于从波兰东部的寇松线以东移来的波兰人的数量,那是我们可以接受的,比方说二三百万人;但是波兰的要求,牵涉到八九百万德国人的迁移,那就人数太多而且是完全错误的做法。
  (5)关于有争执的地区里德国人数的情报是不一致的。苏联政府说他们全都逃跑了。英国政府相信有很大的数目,约有几百万还留在那里。我们当然无法到当地去核查人数,而不得不相信如此,直到有证据证明是错了为止。
  斯大林依然坚持着德国可以从鲁尔和莱茵地区得到足够的燃料,并且说在波兰人占领的地区中已经没有德国人留下来。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讨论如何把整个事情交给外长会议去解决。总统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情如此迫切。此事非等到和平会议不能得到最后解决。我们已经作了很有用处和有所帮助的讨论,最好的办法是把这问题交给外长们。我抗辩说这事是十分迫切的。将来的后患会变得无可补救。波兰人取得这块土地,无论出于自己的意志或出于别人的授意,他们将深闭固守,自以为是那里的主人翁。这次会议应该作出一种决定,或至少应该知道我们持什么立场。如果现在三大国的意见不能一致,那么请波兰人去和伦敦的外长会议一起讨论,没有什么用处。同时,燃料和粮食问题的整个负担依然存在,并且将特别落在英国人的身上。因为在英国占领区里粮食缺乏而人口最多。
  如果外长会议听取了波兰人的意见后不能达成协议——看起来他们不会有一致的意见——冬天来临时将带来一切困难,那时非再召开一次政府首脑会议来解决问题不可。我迫切希望能解决斯大林前一天所说明的实际困难,那么困难起因于军队的行动和事态的进展。为什么不划一个界线,说明这一边是波兰当局能以波兰人的身分临时占领的,并且同意在线的西面一边波兰人将以苏联政府代理人的身分在那里工作?
  我们同意新波兰的西部边界将推进到所谓奥得河界线。
  斯大林跟我二人之间的分歧在于:这条边界线将伸展到什么地步。“奥得河线”这几个字曾在德黑兰用过。这个说法意义并不明确,但是英国代表团有一条界线可以供外长们作比较详细的考虑。我指出我用“奥得河线”这几个字只是作为一般说法,非用地图不能加以适当的说明。我请求我的同事们能继续讨论下去。如果外长们在9月里开会讨论了波兰问题而又形成了僵局,正在那时,冬天一到,试问怎么办?例如柏林就一向从西里西亚得到一部分的燃料。
  “不,从萨克森,”斯大林说。
  我答道,“它的硬煤大约有百分之四十是从西里西亚来的。”
  在这时候,杜鲁门先生读给我们听雅尔塔宣言中一段关键性的文字,就是:
  三国政府的首脑认为,波兰的东疆当依照寇松线,而在若干区域应作出对波兰有利的自五至八公里的逸出。他们承认:波兰必须在北方和西方获得广大的领土上的让予。他们觉得关于这些领土上的让予的范围,当于适当时机征询新波兰的全国统一的临时政府的意见,并且觉得关于波兰西疆的最后定界应待和会解决。
  他说,这是罗斯福总统、斯大林和我所决定的,而他本人也完全同意。现在占领德国的不是四个国家而是五个国家。
  为波兰划出一个占领地区本来应该不难取得一致的同意,但是他不喜欢波兰人不先跟“三大国”商量就占领这个地区的做法。他理解斯大林的困难,也明白我的困难。关系重要的是这件事的做法。
  斯大林说,“很对。我们在雅尔塔曾约定要同波兰政府商量。这一点已经做到。我们可以同意他们的方案,或者把他们招到会议上来听听他们的意见。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在此地解决,但是我们既然意见不能一致,那么不如把它交给外长会议。”
  他说道,在德黑兰,罗斯福和我主张把边界沿着奥得河至该河和东尼斯河汇流的地方,而他坚持要达到西尼斯河那条线上。还有,罗斯福先生和我打算把什切青和布雷斯劳留在德国边界以内。我们是来解决这个问题,还是把它搁置起来?
  他又说道:“如果总统认为有人应受责备,那么与其责备波兰人不如责备俄国人和实际情况。”
  杜鲁门先生答道,“我了解你的意思,这也正是我所想到的。”
  同时,我在这些问题上也作了一番考虑,我当场说我们应该邀请波兰人立刻来参加会议。斯大林和总统表示同意,我们就决定发出邀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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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在7月24日下午三点一刻的时候,以贝鲁特总统为首的波兰临时政府的代表们到环行街我的寓所里来。艾登先生和我们驻莫斯科的大使阿奇博尔德·克拉克·克尔爵士,以及亚历山大元帅都和我一起参加会见。
  我一开头就提醒他们,英国是为了波兰受到侵犯而参加战争的。我们一向非常关心波兰,但是现在人家提供给它的,显然也是它自己所要得到的边界,意味着德国将失去它在1937年所拥有的可耕地的四分之一。有八九百万德国人将必须迁出,这样大量的移民,不仅震动了西方民主国家,而且也使英国在德国的占领区直接受到危害。因为我们不得不维持到那边求庇的难民的生活。结果将是波兰人和俄国人握有粮食和燃料,而我们徒有吃饭用的嘴巴和生火用的壁炉。我们反对这样的分割,而且我们深信波兰人向西推进得太远,正像他们一度向东推进得太远一样,是危险的。
  我告诉他们还有别的事情使我们感到不安。如果要消除英国舆论对波兰问题的疑惧,那么选举应该做到真正自由而不受限制,一切主要的民主党派应该有充分的机会来参加,并且宣布他们的政纲。民主党派的定义是什么?我不相信只有共产党人是民主主义者。要把每一个非共产党的人称为法西斯野兽是容易的,但是在这两个极端中间,存在着大量的坚强的力量,他们既不属于这一端,也不属于那一端,而且既无意要成为共产党也不想当法西斯。波兰应该尽量容纳这些温和分子参加它的政治生活,而不应该把一切不符合极端分子的主观成见的规定的人都加上罪名。
  在目前欧洲这样混乱的局势中,任何有权力的人都可以打击他的对方并定他们的罪。但是唯一的结果是把中间分子排斥在政治生活以外。要成为一个国家须容纳各种人在内。波兰还经得起国家分裂么?它应该力求广泛的团结,既和俄国朋友携手,也同样和西方携手。例如,基督教民主党还有国家民主党里面没有同敌人积极合作过的一切人士,都应该参加选举。我们又期望报纸和我们的大使馆有充分的自由,可以观察和报道在选举以前和选举期间所发生的情况。唯有通过容忍,甚至有时还需要相互宽恕,才能使波兰继续得到西方民主国家的尊重和支持,尤其是英国的尊重和支持,因为英国可以给它一些东西,但也有一些东西是要保留的。
  贝鲁特抗辩说,如果英国当初为了波兰而参战,现在却表示不了解它的要求,将犯严重的错误。这些要求都并不过分,并且也考虑到欧洲需要和平。波兰所要求得到的没有超过它的损失。必须移动的德国人仅有一百五十万(包括在东普鲁士的那些人在内)。所有留下来的人全都在内了。从寇松线以东移来的四百万波兰人和将从国外回去的大约三百万人都需要新的土地来安顿他们,但是即使到那个时候,波兰的领土还赶不上战前。它已经失去了在维尔纳周围的肥沃的耕地,宝贵的森林(它一向缺乏木材),和加利西亚的油田。在战前约有八十万波兰雇农常到德国东部去当季节性的短工。
  波兰人所要求的地区,特别是西里西亚,其中的居民,实际上大多数是波兰人,虽然曾试图把他们归化成为德国人。这些领土在历史上是波兰人的,而且在东普鲁士的马祖里人中间至今还有大量的波兰人口。
  我提醒贝鲁特道,把东普鲁士在科尼希斯贝格以西和以南的地区划归波兰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坚持说,战败的德国仅丧失领土百分之十八,而波兰却损失了百分之二十。在战前波兰的人口是这样地拥挤(大约每平方公里有八十三人)以致有许多波兰人不得不迁居国外。波兰人仅仅请求把他们的领土要求加以仔细的审查。他们所建议的界线是波兰和德国之间可能做到的最短的一条线。这将使波兰,为了它的损失和为了她对于盟国胜利的贡献,得到公正的补偿,而它相信英国人会愿意让它所受的损失得到补偿。
  我提醒他,直到现在,我们无法亲自看到波兰的实际情况,由于那里是个关闭的地区。我们能不能派人到波兰去,享有充分的行动自由以便告诉我们那边的实况怎样?我赞成他的国家得到充分的补偿,但是我警告他,他们要求这么多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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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登先生又在那天深夜在他的寓所里会见了波兰人。他们接触到许多问题。在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我跟贝鲁特单独作了一次严肃的谈话。
  他说,战争为“新的社会发展”提供了一个机会。我问他这是否意味着波兰将投入共产主义的怀抱,那是我所反对的,虽然这完全是波兰人的事情。贝鲁特向我保证,照他的意见,波兰跟共产党相去很远。它要跟苏联友好并且要向苏联学习,但是它有它自己的传统,因此不愿抄袭苏联的制度,如果有人试图用强力把它强加于他们,波兰人可能要加以抵抗。我说,内部问题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是会影响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当然有需要改革的地方,尤其在大的土地财产方面。
  他答道,“波兰将在西方民主的原则上发展。”它并不是小国;它位于欧洲的中心;波兰的居民将达到二千六百万。大国对于它的发展不能漠视,如果按照民主的路线发展,尤其是以英国为楷模,有些改革将是无可避免的。
  我再一次向他强调自由选举的重要性。如果只有一方面能提出候选人,那是没有益处的。必须有言论自由才能使每个人把事情辩论明白,而且每个人都能选举,像英国的做法一样。我希望波兰能学英国的榜样并且引以自豪。我当尽全力来说服在国外的波兰人,使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回到本国去。
  但是他的临时政府必须鼓励他们回去。他们必须能够和他们的本国同胞一样在光荣的条件之下重新开始生活。我当然对某些波兰官员的行为感到不满,他们主张所有回去的波兰人都应当送西伯利亚去,而过去确有许多波兰人被驱逐出境。
  贝鲁特向我保证现在没有人被驱逐出去了。
  我又说道,波兰必须有独立于行政之外的法院。巴尔干各国最近的发展并不是趋于苏维埃化而是变成警察政府。政治警察奉了政府的命令而拘捕人民。西方民主国家对此感到很遗憾。波兰将有所改进么?俄国秘密警察是否准备撤退?
  贝鲁特答道,一般说来,全部俄国军队即将撤离。俄国秘密警察在波兰不发生作用。波兰的安全警察跟他们没有关系,而是隶属于波兰政府的。现在不能再指责苏联试图把这样的“协助方式”强加于波兰。战争既已终了,局势已趋正常。他声称在选举和民主方面,他和我的意见相同。并且向我保证,波兰将成为欧洲最民主的国家之一。波兰人不赞成警察制度,虽然为了弥合战争时期的严重分裂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的措施。全体人口之中,大约百分之九十九是天主教徒。并没有要压迫他们的意图,而且就一般来说,神父们是感到满意的。
  我告诉他英国不打算在波兰取得什么,而仅仅希望看到波兰强大、幸福、繁荣和自由。自从雅尔塔会议以后,不曾有什么进步,但是最近几个星期以来,情况大有改进。现在已经有一个得到承认的波兰政府。我希望它能使自己变得尽量地开明宽大起来,或者至少保证尽可能在选举方面做到这一点。对于德国占领期间的恐怖的考验并不是人人都经得起的。强者抵抗,但是多数普通人俯首听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烈士或英雄。聪明的办法是使所有的人都回到政治生活的主流中去。
  贝鲁特说,他的政府并不要阻止人民发表政治上的意见,但是他们迫切希望避免有许多小党派。在选举中凡是愿意参加的小党派都可尽量参加竞选,但是平常只能有几个大团体,可能不超过四个或五个。这就是目前的趋势。波兰的选举甚至于比英国的选举还要民主,而且国内的政治将越来越和谐地发展。
  我答道,我们绝不要妨碍波兰的前途,但是边界的问题跟赔偿和供应的问题纠缠在一起。已经有一大群德国人推给我们来安顿,而他们所赖以活命的肥沃土地却被波兰人拿去。
  波兰人的要求过多了。我们和美国人可能在推行一种政策,而俄国人是在寻求另一种政策。那将发生严重的后果。
  我的呼吁归于无效。我所预言的“严重后果”有待于世人去衡量。
第四十章 我的记载的结束
  挫折——社交接触——7月23日我举行最后一次宴会——7月24日斯大林得到关于原子弹的消息——他的反应——7月25日我出席了最后一次会议——继续讨论波兰问题——我在波茨坦的政策——我飞到伦敦——大选的结果——1945年7月26日我致英国人民的告别书。
  最后这一次“三大国”会议的命运是“挫折”。我不打算把我们历次会议中所提出而没有解决的问题全都加以叙述。
  我只想对我当时所知道的关于原子弹的事和对于可怕的德国-波兰边界问题说一个大概。这些事情我们到今天还没有获得解决。
  其余,我只想提一些在我们沉闷的辩论之后使我们感到轻松的社交和个人之间的接触。三大代表团轮流设宴款待其他两方。先是美国开始。轮到我的时候,我提议为“反对党领袖”举杯祝贺,附带说明“不管将来是谁”。艾德礼先生和在座的人都觉得很有趣。苏联的宴会也同样地使人感到愉快,还有一个很好的音乐会,由俄国第一流的艺术家演出,一直演到深夜,后来我溜走了。
  23日晚上轮到我举行最后一次宴会。我把它的规模搞得大一些。代表们和主要的指挥官都被邀请在内。我请总统坐在我的右边,请斯大林坐在我的左边。会上有许多人讲话。斯大林甚至不问侍者和勤务兵是否已全部离场,就提议我们下次会议将在东京举行。毫无疑问,俄国的对日宣战,随时可以发布,而且他们的大军已经云集边界,准备踏破在满洲比较软弱得多的日本前线。为使宴会进行得轻松愉快些起见,我们时常掉换座位,因此总统坐在我的对面。我又跟斯大林作了一次十分友好的谈话。他非常高兴,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总统所告诉我的关于新型炸弹的重要消息。他热烈地谈到俄国的对日参战,似乎预料要有好多个月的战争,俄国在这次战争中的规模将越来越大,只是受着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的限制。
  席间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的显赫的贵宾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张菜单到餐桌的四周去请许多在座的人签名。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搜罗他人签名笔迹的收藏家!当他回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照他的愿望签上了我的名字,我们彼此相顾而笑。斯大林的眼睛闪烁着快乐,非常高兴。我以前曾提到过在这些宴会的祝酒中,苏联代表们一向用极小的杯子来喝酒,而斯大林从未破例,但是现在我想请他提高一步,因此我用盛红葡萄酒的小号玻璃杯为他和我各斟了一杯白兰地。我意味深长地对他看着。我们俩一下子都干了,并且彼此用赞赏的眼光注视着对方。停了一会儿,斯大林说道,“如果你不可能在马尔莫拉海中给我一个要塞阵地,我们能不能在德德亚加奇①有一个基地?”我自己觉得回答得相当满意,我说,“我当一贯支持俄国对于全年四季享有海上航行自由权的要求。”
  ①即现在希腊的亚历山大鲁波利斯港。——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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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7月24日,我们的全体会议完毕以后,我们大家从圆桌上站了起来。在分散以前,我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我看见总统走到斯大林那边,他们俩单独谈起话来,只有译员在一起。我离他们大约只有五码,我密切注视着这个重要的谈话。我知道总统要做什么。我要窥测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这次谈话对于斯大林所发生的效果。我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昨天的事一样。斯大林的样子似乎很高兴。一种新型的炸弹!威力非常大!可能对于整个日本战争有决定性的作用!那是多么好的运道!这是我当时所得的印象,而且我深信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了解这件事的重要意义。在他紧张繁重的工作之中,原子弹这件事显然不曾使他操过心。如果他对于正在进行中的世界事务的重大变革略有所知,他就应该有明显的反应。他最方便的回答应该是,“我非常感谢你,把有关你们新型炸弹的事告诉了我。我当然没有技术知识。我能不能派我的这方面的核子科学专家在明天上午去看你们的专家?”
  但是他的脸上还是那么温和愉快,于是这两个统治者的谈话不久就告终止。当我们在等车的时候,我发现杜鲁门就在我的身旁。我问他,“事情怎样?”他答道,“他始终没有提出一个问题。”因此我可以肯定,斯大林在那一天,对于英美两国长期以来所从事的这项庞大的研究过程并没有特别了解,也不知道美国在生产原子弹这一豪迈的冒险事业上曾押上了四万万英镑以上的赌注。
  就波茨坦会议来说,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苏联代表团就没有提过这件事,也没有人向他们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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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日上午会议又重开。这是我所参加的最后一次会议。
  我再度极力主张波兰的西部边界问题,非考虑到留在那个地区里的一百二十五万德国人不能解决。总统郑重说明任何和平条约,只有参照参议院的建议并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能获得批准。他说,我们必须找出一个他能如实推荐给美国人民的解决办法。我说如果我们容许波兰人取得第五个占领国家的地位,而没有定出办法把德国产出的粮食平均分配与全德人民,也不需我们商定关于赔偿和战利品办法,那么会议将归于失败。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就是我们工作的焦点,而直到目前,我们还没有达成协议。于是争论就继续进行。斯大林说从鲁尔取得煤和金属比粮食更重要。我说它们将跟东方的粮食作物资交换。除此之外,矿工们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得到煤?答复是,“他们以前也是从国外输入粮食,现在还可以这样做。”那么他们怎样能偿付赔款?冷酷的回答是,“德国还留下许多肥肉。”我反对因波兰人占据了东部一切产粮地区而使鲁尔陷于饥荒。英国本身也缺煤。斯大林说:“那么在矿上用德国俘虏;我就在这样做,在挪威还有四万德国军队,你可以从那里把他们弄来。”我说,“我们正在把我们自己的煤输送给法国、荷兰和比利时。为什么波兰人可以把煤出卖给瑞典而英国却为了被解放的国家而自己刻苦?”斯大林答道,“但是那是俄国的煤。我们的处境甚至比你们的还要困难。我们在战争中损失了五百万以上的人,因此我们现在非常缺乏劳动力。”我再一次提出我的意见。“我们当把鲁尔的煤送到波兰或任何其他地方去,如果我们可以为产煤的矿工换得粮食。”
  这样一说似乎使斯大林停了下来。他说须把整个问题加以考虑。我同意,并且说道,我只是要指出我们当前的困难。
  就我而论,这事就到这里结束。
※      ※     ※
  除了这里所说明的事以外,我对于在波茨坦所达成的任何结论,都不负责任。在会议过程中,我对于在圆桌会议上或每天的外长会议中无法调整的分歧,就让它们悬着。结果是,为数惊人的许多意见分歧的问题都搁置下来。如果像一般的预料,选举人要重选我的话,我打算在这一连串的决议上跟苏联政府来一个肉搏。例如,我和艾登先生都绝不会同意以西尼斯河为边界线。奥得河和东尼斯河那条界线已被承认为波兰退到寇松线的补偿,但是俄国军队侵占的领土一直到了西尼斯河,有的地方甚至越过了这条河,那是以我为首的任何政府无论以前或今后绝不会同意的。这里不仅是个原则问题,而且是一个重大的实际问题,影响到又一批大约三百万的不愿遣返的政治难民。
  还有许多事情应当跟苏联政府以及波兰人据理力争。这些波兰人一口吞下了许多大块的德国领土,显然已经成为苏联的热心的傀儡。然而由于大选的结果这一切谈判都被截为两段,并且作出了不合时宜的结论。这样说,并非责备新政府的部长们,他们是被迫着无所准备地重开谈判,当然也不知道我心中原来的想法和计划,就是:在会议临了的时候,预备摊牌,遇有必要时,宁可公开决裂,而不让超过奥得河和东尼斯河以外的任何土地割让给波兰。
  然而前几章中已有说明,解决这些问题的最适当的时候,是在强大的盟国在战场上列阵相对之时,而且应在美国人及范围较小的英国人在一条长达四百哩(有些地方甚至宽深达一百二十哩)的战线上还没有大规模撤退,从而把德国的腹地和大部分土地让给俄国人以前。在那个时候,我原想在我们作如此巨大的撤退以前和盟国军队还存在的时候,把事情解决。美国人认为我们应受固定的占领界线的约束,而我极力主张只有在从北到南的整个战线按照我们当初协议时的愿望和精神而得到满意的解决时,我们才能谈到这条占领线。然而在这一点上我们得不到美国的支持;而俄国人以波兰人为前驱,继续前进,把前面的德国人驱逐出去,使德国的大块地区居民减少,夺取了这些德国人的粮食,而把大批的吃粮的户口赶到人口已经过多的英美占领区里去。即使在波茨坦会议上,事情或许还可以挽救过来,但是英国联合政府的结束以前我在还有相当的影响和权力的时刻离任,这就使达成满意的解决成为不可能的了。
※      ※     ※
  我在7月25日的下午带了玛丽乘飞机回去。我的妻子到诺索尔特飞机场来接我,我们大家在一起安静地吃了一顿饭。
  皮姆上尉和地图室的工作人员事先已作了极好布置以便第二天在选举的结果开始揭晓时,作连续的报导。保守党总部最后的估计是,我们将结结实实地保持一个多数。我在忙于会议的重要事务之中,对于这件事不曾负起过多的责任。基本上我接受了党务经理人的看法,因此就去睡觉,相信英国人民将愿意我继续工作。我希望有可能按照新下院的比例来重组全国联合政府,我就这样睡着了。但是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身上被戳上一刀似的猛醒过来。我的全部心思被一种刚刚冒出来的下意识信念所紧紧抓住:我们失败了。
  过去许多重大事件所压在我肩上的重担——为了挑起这副重担,我一直倚靠着一种内心里的“飞行速度”①来维持平衡——现在就要解除,而我也快将失去重心而跌倒了。缔造未来的大权将非我所有。我所积累起来的知识和经验以及我在这么多国家中所树立的威望和良好关系都将归于幻灭。我瞻望前景,感到不满,转过身去,立即又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9点。当我走进地图室,初步的结果已经开始报告。这些结果对我不利,正如我当时所预料的一样。到了中午,事情已经明显,社会党人将获得多数。在午餐的时候,我的妻子对我说道,“表面不利,也许福在其中。”②我答道,“目前看来,这外表还装得顶像样呢。”
  ①飞机的平飞不坠,靠一种必要的速度,即所谓“飞行速度”。达不到这速度,飞机就要掉下来。——译者
  ②按原文有“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之意。——译者
  就通常的情况来说,我应该有几天工夫按照常规把政府事务作一结束。我未尝不可根据宪法等待几天以后议会开会,然后接受下院的解职。这样使我可以在辞职以前把日本的无条件投降公告全国。但是当时波茨坦会议上所有我们曾经讨论过的重要问题正待处理,那里亟需一位不列颠的全权代表出席,因此任何耽搁将违反国家利益。还有,选举人的抉择既已这样以压倒多数的方式表达出来了,我不愿再耽上一个小时来负责管理他们的事务。因此在请求觐见之后,我在7点钟驱车入宫向英王提出辞呈,并请英王召见艾德礼先生。
  我发表了下面的告全国人民书,我的叙述也就到此结束:
  1945年7月26日
  英国人民的决定已经记录在今天检得的选举票中,因此我已卸下你们在阴暗的时期交给我的职责。我感到遗憾的是我没有机会完成对于日本的工作,然而这方面的一切计划和准备都已作好,而且结果的来临可能比我们目前所可预料的要快得多。国内外无限的责任落在新政府的身上,我们大家应该希望他们成功地担负起这个责任。
  现在唯有向在危难的岁月中我曾为之服务过的不列颠人民表达我深厚的谢忱,以报答他们在我工作中所给我的百折不挠的支持,以及对他们的公仆所表达的许多厚意。
附录(1)
缩写表
  A.D.G.B.          大不列颠防空
  A.F.H.Q.          盟军总部(地中海战区)
  A.K.             波兰地下军
  A.R.P.            空袭预备警报
  A.T.S.            本土防卫妇女辅助服务队
  C.A.S.            空军参谋长
  C.I.G.S.          帝国总参谋长
  C.—in—C.          总司令
  C.O.S.            参谋长委员会
  D.D.tanks           “两栖”坦克
  D.U.K.W.          水陆两用车辆
  E.A.C.            欧洲咨询委员会
  E.A.M.            希腊“民族解放阵线”
  E.D.E.S.          希腊“民族民主军”
  E.L.A.S.          希腊“人民民族解放军”
  G.H.Q.            总司令部
  G.O.C.—in—C.       将级总指挥官
  M.V.D.            波兰“内政部”
  N.K.V.D.          俄国秘密警察
  N.S.Z.            波兰右翼地下军
  O.K.W.            德国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
  P.M.             首相
  S.C.A.E.F.         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
  S.E.A.C.          东南亚战区
  S.H.A.E.F.         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
  S.S.             纳粹党党卫队
  U.N.R.R.A.         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
  V1               飞弹(“战车”)
  V2               喷气式火箭弹
  V.C.A.S.          空军副参谋长
  V.C.I.G.S.         帝国副总参谋长
  V.C.N.S.          海军副参谋长
  V.E.             欧洲的胜利
  V.J.             远东的胜利
附录(2)
代号表
  AdmiralQ(海军上将Q):指罗斯福总统
  Anvil(铁砧):指1944年盟军在法国南部的登陆。后来改为“龙骑兵”
  Argonaut(阿果诺特):指1945年2月在雅尔塔举行的“三国会议”
  Buffalo(水牛):指一种两栖运兵坦克
  Capital(首都):指从缅甸北部向缅甸中部进军
  ColonelWarden:指首相(丘吉尔——译者。)(沃登上校)
  Crossbow(石弓):指为对付无人驾驶的武器而设立的委员会
  Crossword:指德国人打算通过意大利中间(纵横字谜)人同盟军接触
  Culverin(长炮):指对北苏门答腊的军事行动
  Dracula(吸血鬼):指占领仰光并切断日军同他们在泰国的基地和交通线的联系
  Dragoon(龙骑兵):指盟军在法国南部的登陆。原称“铁砧”
  Manna(灵粮):指1944年英国远征希腊
  Mulberry(桑葚):指人造港
  Octagon(八边形):指在1944年举行的第二次魁北克会议
  OmahaBeach:指贝叶西北的一片海滩,就是美(奥马哈海滩)军在D日登陆的地点
  Overlord(霸王):指1944年诺曼底登陆
  Phoenix(不死鸟):指作防波堤用的钢筋混凝土沉箱
  Pluto(冥王星):指越过英吉利海峡输送汽油的海底油管
  Quadrant(四分仪):指1943年的魁北克会议
  Terminal(终点):指1945年的波茨坦会议
  TubeAlloye:指原子弹研究 (合金管)
  Whale(鲸鱼):指在建筑码头中所用的浮水行车路
  Window(窗户):指扰乱德国雷达用的锡箔带
附录(3-1)
首相所发出的指示、节略和电报
1944年6月——1945年7月
6月
  首相致陆军大臣:1944年6月1日
  请你给我一份关于陆军里面精神病科医生及其附属人员全部编制的报表。
  首相致空军参谋长:1944年6月5日
  5月17日来信及所附用最新改良过的摄影机从空中摄取的照片已收到,谢谢。这些照片显示出技术上有显著的改进,我希望我们能有大量的特制照相机以供军事行动之用。
  彻韦尔勋爵也给我看过一张用类似技术拍摄的夜间照片,其影像之清楚远胜于我以前所看到过的任何夜间摄影。毫无疑问,敌人有许多行动将于夜间进行,因此我们务必要准备好为这种工作用的照相机。
  首相致陆军大臣及帝国总参谋长:1944年6月6日
  前天在内阁会议上我得悉,陆军方面目前迫切感到兵员不足,所缺计达九万人之多,缺了这个数目就将造成毁掉五个师的后果。你这样砍掉师的数目,为什么不考虑到削减之后可能引起的一切反作用?例如,配合五个师的军直属部队和集团军直属部队就远远在十万人以上,这些兵员该如何处理?他们一定可以重行训练成为步兵,比较新兵或者甚至于比空军送来的青年所需要的训练时间更短些吧?要编成新的师时,大约需要四万人。将现有的师加以拼凑调配,那么平均每师精简到一万八千人就行了。正是由于你们这样做法,使得别人难以帮助你们维持陆军的员额了。
  2.我们在英格兰有一百六十万以上的壮丁。即使我们的部队渡海以后,在国内应该还有很多人可供选拔以补足所缺的九万之数。
  3.上面的话并不意味着我将放松对于空军联队、海军陆战队或其他部队方面的压力。但若絮絮叨叨令人厌烦地说什么九万人的缺额就意味着损失五个师,那是不会令人同意的。
  首相致生产大臣、海军大臣、陆军大臣及军需大臣:1944年6月7日
  我高兴听到“桑葚”的生产已经及时胜利完成。这是一件大功。“不死鸟”的最后一道操作配备已于5月23日装好,“鲸鱼”的最低运转配件也在次日办好。因此全部设备已经交与海军部,且已在D日在集合地区准备好,听候使用。
  这种新颖而复杂的设备的生产,以及把它拖运到最后的安装工地,然后再到集合地区是一件十分艰巨的工程。我觉得各有关部门都应该因这项工程的完成而受到祝贺。
  首相致生产大臣、海军大臣、第一海务大臣、军事运输大臣(外交大臣一阅):1944年6月7日
  我们在执行“霸王”作战行动中遭受轰炸的损失似乎比预计的要小得多,因此我希望你们在7月里组织一个到俄国去的护航运输船队,并且以后要定期行驶,只要美国有东西送去,或者依照现在的议定书,我们有什么到期应送的东西要送。就我们来说,或许有重订议定书的必要。
  首相致生产大臣和爱德华·布里奇斯爵士:1944年6月10日
  为“霸王”作战行动而设置的安全措施中最讨厌、最费事的一条莫过于沿海岸三十哩的禁区。这一条应该立即废除。
  执行这件事的时候,应该尽量做到不惹人注意,并且就在当地作出安排,不必公开宣扬。最好能做到禁令渐渐消失掉。
  2.大家认为外交上的禁令也应该从D日后的第七天起悄悄地、不引人注意地予以撤销。对于爱尔兰不得放宽,除非有可以原谅的情况。此外,我同意有人建议其他禁令的撤销应该等到D日后的第十二天之后,和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讨论后决定。
  首相致财政大臣:1944年6月15日
  这里附有一份官员们所拟的关于1944年下半年兵员状况的备忘录。请你再召集一下你们部里去年11月间研究这些事情的委员会,并且在下列的基础上拟订一个计划以供战时内阁考虑:
  目前我们的计划必须以全欧战争继续进行到1945年上半年为根据;我们不能断定以后战争就不会继续下去。到了1944年8月底左右,或许对于形势可以有一个更清楚的看法,至于目前这种状况最好采取一种短期调整的办法来处理。
  我认为在七八两月里,陆军吸收的人数应该暂有增加(每月不是六千人而是一万五千人)。这种增加要占用其他军种的员额,而不能影响军火工业及其他主要工业的人员。
  军需部要求增加人员分配额,据我看来,不能同意,该部只有遵照批准的数额办理。
  大约还短少十万人的劳动力。这个数目应该主要在海军部和飞机生产部中从事工业的人员之间分摊。民防方面也可摊派一些人,还有一些也可以从各种工业或其他地方调用。
  “霸王”作战行动的伤亡人数到目前为止要比预计的少得多。你们的建议应当把这一项也估计进去。
  首相致爱德华·布里奇斯爵士和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4年6月18日
  部长们要到诺曼底去访问,不论目的如何,应当先向我说明他们的意图。然后由我同艾森豪威尔将军去商量。其他访问人员除非得到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同意否则不得前往。
  2.这件事应该通知一切有关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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