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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春天

_11 蕾切尔·卡逊(美)
  虽然已经采取了一点行动去警告那些正在接触极为危险的药物的花园主人和房主。然
而,正源源不断出现的一些新的器械使得草坪和花园中使用毒剂变得更为容易了,这就
增加了花园主人与毒物接触的机会。例如,一个人可以搞到一种瓶型附件安装在花园水
管上,当人给草坪浇水时,借助于这种装置,如此剧毒的农药,如氯丹和狄氏剂就随
水散流出去。这样一种装置不仅对使用水管的人是一个危险,而且对公众也是一个威胁。
“纽约时报”发现它必须在它的花园专栏中对上述做法发出一个警告,即如果不安装一
个特殊的保护性装置的话,毒药就会由于倒虹吸作用而进入供水管网。考虑到这种装置
正在大量地被使用之中,考虑到很少有人发出上面这样的警告,那么,面对我们的公共
用水为什么会被污染的问题,难道我们还需要感到惊奇吗?
  作为一个在花园主人身上可能发生什么问题的例子,我们来看一看一个医生的病例。
这个医生是一个热情的业余园艺爱好者。开始时,他在他的灌木丛和草坪上每周有规律
地使用
DDT,后来又用马拉硫磷,有时,他用手撒药,有时借助于水管上的那种附件直
接把药加入水管中。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皮肤和衣服经常被药水浸湿。这种情况持
续了约一年之后,他忽然病倒了,并且住了院。对他的脂肪活组织样品的检查表明,已
有百万分之二十三的
DDT积累。出现了广泛的神经损伤,给他看病的医生认为这种损伤是
永久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体重减轻,感到极度疲劳,患了特殊的肌肉无力症,
这是一种典型的马拉硫磷中毒。所有这些长期作用已严重到足以使得这位园艺爱好者无法
再从事他的活动。
  除了一度是无害的花园喷水龙头之外,机动割草机为适应施放杀虫剂而装置了某种附
件,当主人在他的草地上进行收割时,这种附加装置就放散出白色蒸汽般的烟雾。这
样,农药的分散度很好的微粒就加进了具有潜在危险的汽油废气中,可能那些不抱怀疑
的郊区居民已经这样去喷撒农药了,因而在他自己的土地上空加重了空气的污染,其污
染程度之高是很少有城市能赶到的。
  还有一点要谈到,即关于用毒剂整饰花园和在家庭里使用杀虫剂的时髦风尚的危害;
印在商标上的警告占地方很小,也不显眼,以致干几乎没有人费心去读它或遵守它。一
个工业商号现在正在调查究竟有多少人认真对待这种警告。它的调查表明,在使用杀虫
剂时,有不到
15%的人甚至不知道容器上的警告。
  现在,郊区居民已习惯于只要让酸苹果草长大,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The Silent Spring
  里面装有可用于清除草坪上人们不喜欢的野草的农药的袋子己经几乎变成了一种象征。
这些除草农药往往在一个很漂亮的名义下出售,这个名字从来不会使人们猜想到它的实质
和本性。要想知道这些袋子里装的是氯丹还是狄氏剂,人们必须仔细地去读那印在袋子
上面一个很不显眼的地方上的小巧的印记。那些与处理和使用这些农药有关的技术资料,
如果它们涉及到危害真情的话,人们就很难在任何五金店或花园用品商店里得到它们。相
反,得到的资料却是那种典型的说明书,描绘了一个幸福家庭的景象:父亲和儿子微笑
着正准备去向草坪喷撒农药,小孩子们和一只狗正在草地上打滚。我们食物中的农药残
毒问题是一个被热烈争论的问题。这些残毒的存在不是被工业贬低为无所谓的问题,就
是被断然否认。同时,现在存在着一种强烈的倾向,即要把所有坚持要求使其食物避免
受到杀虫毒剂污染的大都给扣上“盲从者”的帽子。在所有这些争论的迷雾中,真情
实况究竟是什么呢?
  有一点已从医学上确认,即作为一种常识我们可以知道,在
DDT时代(约
1942年)来
临之前,曾经生活过的那些人们在其身体组织中不合有微量的
DDT和其它同类物质。如第
三章所述,在
1954年到
1956年从普通人群中所采集的人体脂肪样品中平均含有百万分之
五点三-七点四的
DDT。存在一些证据说明从那时以后,平均含量水平一直持续上升到一
个较高的数值。当然,对那些由于职业和其它特殊原因而暴露于杀虫剂的个别人,其积
蓄量就更高了。
  在处于不为人们所觉察的严重遭受杀虫剂污染的普通人群中,可以假设所有贮存于脂
肪中的
DDT是通过食物进入人体的。为了验证这一假设,由美国公共卫生服务处组成一个
科学小分队去采集饭馆和大学食堂的膳食。发现每一种膳食样品中部含有
DDT。由此,调
查者们有充分理由得出结论:“几乎不存在可使人们信赖的、完全不合
DDT的食物”。
  象这样被污染的食物,其数量是非常多的。在一项公共卫生服务处的独立研究中,
监狱膳食分析结果揭示出炖干果含百万分之六十九点六
DDT、面包含
100.9DDT等这样的问
题!
  在一般家庭的食物中,肉和任何由动物脂肪制成的食品都含有氯化烃的大量残毒。这
是因为这类化学物质可以溶解于脂肪。在水果和蔬菜中的残毒看来要少一些,这是由于
冲洗起了一点作用,最好的方法是摘掉和抛弃象莴苣、白菜这样的蔬菜的所有外层叶子,
削掉水果皮,并且不要再去利用果皮或者是无论什么样的外壳。烹调并不能消除残毒。
  牛奶是由食品和药物管理条例规定不允许含有农药残毒的少数食品之一。然而事实
上,无论什么时候进行抽样核查时,残毒都会检出。在奶油和其它大规模生产的奶酪制
品中残毒量是最大的。在
1960年对这类产品的
461个样品进行了化验,表明三分之一含
有残毒。食品与药物管理处把这种状况描述为“远远不是鼓舞人心的”。
  一个人要想发现不含
DDT和有关化学药物的食物,看来他必须到一个遥远的,原始的
土地上去,还要放弃现代文明的舒适生活才行。这样的土地也许会至少存在于遥远的阿
拉斯加北极海岸的边缘地带吧,但一个人甚至在那儿也会看到正逼近而来的那种污染的阴
影。当科学家对该地区爱斯基摩人的当地食物进行调查时,发现这种食物不含杀虫剂。
鲜鱼和干鱼;从海狸、白鲸、美洲驯鹿、麋、北极熊、海象身上所取得的脂肪、油
或肉;蔓越桔、鲑浆果和野大黄,所有这一切都完全未被污染。这儿仅有一个例外—
—来自喜望角的两只白猫头鹰含有少量的DDT,可能它们是在迁徙过程中得到DDT的。
  当对一些爱斯基摩人本身的脂肪样品进行抽样分析时,发现了少量DDT残毒(百万分之

寂静的春天
零-一点九)。原因是很清楚的。这些脂肪样品是从那些离开其祖居地到昂克里吉的美国
公共健康服务处医院去作手术的人身上取来的。在这儿流行着文明的生活方式。就象在
大多数人口稠密的城市的食物中含有许多
DDT一样,在这所医院的食物中也发现含有同样
多的
DDT。就当他们在文明世界逗留的期间,这些爱斯基摩人已被打上了农药污染的印
记。
  由于对农作物普遍地喷撒了这些毒水和毒粉,因而一个必然的事实是,在我们所吃
的每一顿饭里都含有氯化烃。假若农夫细心地遵守标签上的说明,那么使用农药所产生
的残毒不会超过食品与药物管理处所规定的标淮。暂且先不考虑这些残毒标准究竟是否如
他们所说的那样“安全”,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农民们经常地在临近收获期的时候
使用超过规定剂量的农药,并且想在那儿用就在那儿用;另一方面,这也说明人们都不
屑去看那些小巧的说明标记。
  甚至连制造农药的工业部门也认为农民经常滥用杀虫剂,需要进行教育。农用工业
的一家主要商业杂志最近声称:“看来许多使用者不懂得如果使用农药超过了所推荐的剂
量,他们就会失去耐药性。另外,农民可以一时兴起的随意在许多农作物上使用杀虫
剂。”
  在食品与药物管理处的卷宗中所记载的这种越轨行为已达到一个令人不安的数量。有
一些例子说明了对于指示的漠视态度:一位种莴苣的农民,他在临近莴苣收获时不是施
用一种,而同时施用了八种不同的杀虫剂。一位运贷者在芹菜上使用了剧毒的对硫磷,
其剂量相当于最大容许值的五倍。尽管在莴苣上不允许带有残毒,种植者们仍使用了在
所有氯化烃中最毒的异狄氏剂。菠菜也在它收获前的一周中被喷撒了
DDT。
  也有偶然和意外污染的情况。大量装在粗麻布袋中的绿咖啡也被污染了,因为当它
们在船上运输时,这只船上也同时装有一些杀虫药货物。存在仓库里的包装食物遭受到
DDT、高丙体六六六和其它杀虫剂多次空中喷撒处理,这些杀虫剂可以进人被包装的食物
中,而且达到一定的数量。这些食物在仓库中存放的时间越长,污染的危险就越大。
  “难道政府就不保护我们免于遭受这些危害吗?”对这样一个问题的回答是:“能
力有限。”在保护消费者免遭杀虫剂危害的活动中,食品与药物管理处由于两个原因而
大受限制。第一个原因是该管理处只有权过问在州际进行贸易运输的食品;它完全无权
管辖在一个州内部种植和买卖的食物,不管其中有多少违法乱纪的事。第二个原因是一
个明摆着的事实,即在这个管理处的办事员为数甚少,他们不足六百个人!却要从事十
分繁杂的工作,根据食品与药物管理处的一位官员谈,仅仅只有极少量的州际贸易的农
产品(远小于百分之一)能够利用现有设备进行抽样检查,这样取得的统计结果是有漏洞
的。至于在一个州内生产和销售的食物,情况就更糟了,因为大多数州在这方面根本没
有完整的法律规定。
  由食品与药物管理处所规定的污染最大容许限度(称为“容许值”)有明显的缺陷。在
这种使用农药的盛行风气下,这一规定仅仅是一纸空文,它反而造成了一种完全不真实
的印象,即安全限制已经确定并且正在坚持下去。至于说到人们允许毒剂的毛毛雨撒到
食物上其安全性如何,有许多人根据充分的理由辩论认为没有一种毒剂是安全的或是人们
想要加在食物上的。为确定容许值标淮,食品与药物管理处重新审查了这些毒剂对实验
动物的试验结果,然后确定了一个污染的最大容许值,这个值远小于引起实验动物出现
中毒症状的需要量。这一系列被用来确保安全的容许值,是与大量重要的事实相违背的。

The Silent Spring
一个生活在受控制的、高度人为化的环境中的实验动物,食以一定量的特定农药,其情
况与接触农药的人是有很大区别的。人所接触的农药不仅仅种类多,而且大部分是未知
的、无法测量的和不可控制的。即使一个人的午餐色拉的莴苣菜中含有百万分之七的
DDT
是“安全的”,那么在这顿饭中,人还吃其它食物,在每一种其它食物中部含有一定
量的不超过标准的残毒;另外正如我们己经知道的,通过食物摄入的杀虫剂仅仅是人的
全部摄入量的一部分,并且可能是很少的一部分。这种多种渠道而来的化学药物的叠加
就构成了一个不可测量的总摄入量。因此,讨论在任何单独一种食物中残毒量的“安全
性”是毫无意义的。
  另外还有一些问题。有时这些容许值是在违背食品与药物管理处的科学家所做出的正
确判断的情况下被确定下来的。这些科学判断将在本书后文中引证。或者这些容许值的
确定是以有关化学药物的不充分的知识为根据的。在对实际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这
种容许值后来就不再被重视,甚至被弃而不用,不过那已是公众遭受这些化字药物明显
危害许多月或许多年之后的事了。曾给七氯定了一个容许值,后来又不得不把这个容许
值取消了。在一种化学物质被登记使用之前,由于没有野外实用分析方法,因而,寻
战残毒的检查终归失败了。这一困难极大地阻止了对蔓越桔业氨基噻唑的残毒检查工作。
对于某种普遍应用于种子处理的灭菌剂也同样缺少分析方法。如果在种植季节结束时这些
种子仍未被用到地里的话,它们就可能被用来作为人们的食物。
  然而事实上,确定容许值将意味着允许供给公众的食物受到有毒化学物质污染,这
样做可以使农民和农产品加工者因降低成本和获得好处而高兴,然而却不利于消费者,消
费者必须增加纳税以支持警察局去查证落实他们是否会得到致死的剂量。不过要干这件查
证工作可能要付出超过任何立法官工资的钱,以用于了解农药的现用量与毒性的情况。其
结果,倒霉的消费者付出了税钱,而仍然在摄入不受人们注意的那些毒物。
  如何解决呢?首先是取缔氯化烃、有机磷组和其它强毒性的化学物质的容许值。这
一建议将会马上遭到反对,因为它将加在农民身上一个不可容忍的负担。不过象现在这
样所要求的,如果能在各种各样的水果和蔬菜上按百万分之七的
DDT、或百万分之一的对
硫磷、或百万分之零点一的狄氏剂的要求使用农药,以便它们只留下合乎容许值的毒量,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更加当心地完全防止任何残毒的出现呢?事实上,现在对一些化学药物
正是这样要求的,例如用于某些农作物的七氯、异狄氏剂、狄氏剂等。假若对上述农
药可以实现这一点,为什么对所有的农药不可以都这样要求呢?但是这不是一个彻底和最
终的解决办法。一个纸面上的容许值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当前,如我们所知,州际运
输的食物有99%以上都在没有检查的情况下溜过去了。因此还迫切需要建立一个警惕性
高、积极主动的食品与药物管理处,扩大检查人员的队伍。然而,这样一种制度——
先有意地毒化了我们的食物,然后又对这一结果施加司法管理——使人不能不想起路易
士·卡罗尔的“白衣骑士”,这个白衣骑士想出“一个计划去把一个络腮胡子染成绿
色,然后再让他不离手地使用一把巨大的扇子,于是这些络腮胡子就不会再被人看见
了”。最终的回答是少用一些有毒化学物质,这样做就会使滥用这些化学物质所引起的
公众危害迅速减少。现在已存在着这样一些化学物质:如涂虫菊酯、鱼藤酮、鱼尼汀
和其它来自植物体的化学药物。除虫菊酯的人工合成代用品最近也已经被发展出来了,这
样,如果我们使用除虫菊酯,就不会感到不够用。向公众宣传教育所出售的化学物质的
性质是极为需要的。一般买主都会被各种可用的杀虫剂、灭菌剂和除虫剂的庞杂阵势搞

寂静的春天
得完全手足无措,没有办法得知哪些是致死的,哪些是比较安全的。
  此外,为了促使这些农药变成危险性较小的农业杀虫剂,我们应该勤奋地探索非化
学方法的可能性。现在正在加利福尼亚进行实验,研究对一定类型昆虫具有高度专一性
的一种细菌所引起的昆虫疾病在农业上的应用。这种方法的扩大实验目前正在进行。现
在存在着极大的其它可能性使用不在食物中留下残毒的方法来对昆虫进行有效的控制。(请
阅第十七章)从任何人之常情的标准来看,在这些新方法大规模地代替了老方法之前,我
们将不可能从这种不可容忍的情况中得到任何安慰。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所处的地位
比波尔基亚的客人们好不了多少。

The Silent Spring
十二、人类的代价

寂静的春天
化学药物的生产起始于工业革命时代,这个生产高潮现在已在我们的环境中涌起,
随之,一个激烈的变化已作为最严重的公共健康问题而出现。在这种公共健康问
题出现之前,仅仅在昨天,人类还生活在对天花、霍乱和鼠疫等天灾的担惊受怕之中,
这些天灾曾经一度横扫了各民族。现在我们主要关心的已不再是那些曾一度在全世界引起
疾病的生物;卫生保健、更优越的生活条件和新式药物已经使我们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住了
传染性疾病。今天我们所关心的是一种潜伏在我们环境中的完全不同类型的灾害——这一
灾害是在我们现代的生活方式发展起来之后由我们自己引入人类世界的。
  环境健康的一系列新问题的产生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由于各种形式的辐射,二是
由于化学药物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杀虫剂仅是其中的一部分。现在这些化学药物正向
着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蔓延开来,它们直接或间接地、单个或联合地毒害着我们。这些化学
药物的出现给我们投下了一个长长的阴影,这一阴影并非吉祥,因为它是无定形的和朦胧
的;这一阴影令人担忧,因为简直不可能去预测人的整个一生接触这些人类未曾经验过的
化学和物理作用物的后果。
  美国公共健康服务处的大卫
·普莱士博士说:“我们大家在生活中部经常提心吊胆怕某
些原因可能恶化我们的环境,从而使人类变成一种被淘汰的生物而与恐龙为伍。
”有人认为
我们的命运也许在明显危害症状出现之前的二十年或更早一些时间中就已经被决定了。这
一个看法使有前面那些想法的人变得更为不安。
  杀虫剂与环境疾病分布的相关性表现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已经看到它们现已污染了土
壤、水和食物,它们具有使得河中无鱼、林中无鸟的能力。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尽管他
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现在这一污染已彻底地遍布于我们整个世界,难道人类能够逃脱污
染吗?
  我们知道,如果一个人与这些化学药物单独接触,只要摄入的总剂量达到一定限度,他
就会急性中毒的。不过这不是主要问题。农民、喷药人、航空员和其他接触一定量的杀虫
剂的人员的突然发病或死亡是令人痛心的,更是不应该发生的。无形污染我们世界的农药,
被人少量吞食后所造成的危害是有潜伏期的,因此为全体居民着想,我们必须对这一问题
倍加重视,研究解决。
  负责公共健康的官员们已指出:化学药物对生物的影响是可以长期积累的,并且对一
个人的危害取决于他一生所获得的摄入总剂量。正因如此,这种危险很容易被人忽视。人
们一惯轻视那些看来可能给我们未来带来危害的事物。一位聪明的医生莱因·达宝斯博士
说:“人们平常只对症状明显的疾病极为重视。正因如此,人类一些最坏的敌人就会从从容
容地乘隙而入。

  这一问题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正如同对密执安州的知更鸟或对米拉米琪的鲑鱼一样,是
一个互相联系、互相依赖的生态学问题。我们毒杀了一条河流上的可厌的飞虫,于是鲑鱼
就逐渐衰弱和死亡。我们毒死了湖中的蚊蚋,于是这些毒物就在食物链中由一环进入另一
环,湖滨的鸟儿们很快就变成了毒物的牺牲品。我们向榆树喷了药,于是在随后而来临的
那个春天里就再也听不到知更鸟的歌声了,这不是因为我们直接向知更鸟喷了药,而是因
为这种毒物通过我们现在已熟知的榆树叶——蚯蚬——知更鸟一步步地得以转移。上述这
些事故是记录在案的、可以观察到的,它们是我们周围可见世界的一部分。它们反映出了
生命或死亡的联系之网,科学家们把它们作为生态学来研究。
  不过,在我们身体内部也存在着一个生态学的世界。在这一可见的世界中,一些细微

The Silent Spring
的病原产生了严重的后果;然而,平常似乎不易看出这种后果与那些病原之间的联系,
因为病原出现在身体的部位离最初出现损伤的地方很远。有关当前医学研究动态的一个近
期总结说:“在一个小部位上的变化,甚至在一个分子上的变化都可能影响到整个系统,
并在那些看来似乎无关的器官和组织中引起变化。”对一个关心人类身体神秘而又奇妙功
能的人来说,他会发觉原因和后果之间很少能够简单、容易地表现出联系来。它们可能
在空间和时间上部完全脱节。为了发现发病与死亡的原因,要依靠将许多看来似乎孤立
的、相互无关的事实耐心地联系在一起,这些事实是通过在广阔的、相互无关的许多领
域中进行非常大量的研究工作而取得的。
  我们习惯于找寻那些明显的、直接的影响,而不研究其它方面。除非这一影响以一
种无法否认的明显形式急骤地出现,否则我们总要否认危害的存在。由于没有适当的方
法去发现危害的起源,因而,甚至连研究人员也受罪。缺少充分精密的方法去在症状出
现之前发现危害,这是医学中尚未解决的一个大问题。
  有人会反驳说:“不过,我已经多次将狄氏剂喷撒到草地上,而我从来没有象世界
卫生组织的喷药人那样发生过惊厥,所以狄氏剂对我没有伤害。”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一个处理这类药物的人,毫无疑问地会使毒物在他身体内积累起来,虽然并没有发生突
然的和引人注目的症状。正如我们所知,氯化烃在人体的贮存是通过极小的摄入量而逐
渐积累起来的,这些毒性物质进入到身体的所有含脂肪的组织中。只要脂肪在人体中积
存起来,毒物就会很快进驻。一个新西兰的医学杂志最近提供了一个例子:一个正在接
受肥胖症治疗的人突然出现中毒症状;通过检查,发现他的脂肪中含有积累的狄氏剂,
而这些狄氏剂在他减轻重量的过程中已发生了代谢转化。同样的情况也可以发生在由于疾
病而失重的人身上。
  另一方面,毒物积累的影响也可能是不明显的。几年之前,美国医学学会杂志对能
够贮存在脂肪组织中的杀虫剂的危害发出强烈警告。这个杂志指出那些在组织中有积累性
的药品和化学物质比起那些不具有积累倾向的物质更加需要小心对待。我们被警告说,脂
肪组织不仅仅是一个贮存脂肪的地方(脂肪白身体重量约
18%),而且还有许多重要的功能,
积累的毒物可能干扰了这些功能;况且,脂肪非常广泛地分布在全身的器官和组织中,
甚至是细胞膜的组成部分。因而,记住这一点也是很重要的,脂溶性杀虫剂可以贮存到
个体细胞中,它们在那儿能够扰乱氧化和能量产生的极为活跃的和人体必需的功能。这
一问题的重要性在下一章再谈。
  关于氯化烃杀虫剂最值得注意的事实之一是它们对肝脏的影响。在人体所有器官中,
肝脏是最不寻常的。从它的功能的广泛性和必不可少性来看,肝脏的作用是无可匹比的。
肝脏控制着许多要害的机体活动,因此即使它稍受危害也极可能引起严重后果。它不仅
产生胆汁去消化脂肪,而且它具有重要的位置和特殊的循环渠道,这些渠道都聚集到肝
脏中来,这样,肝就能够直接得到来自消化道的血液,它由此而深刻地参与了所有主要
食物的新陈代谢。它以胆糖的形式来贮存糖份,而以葡萄糖的形式释放出严格定量的糖
份,以此保持血糖的正常水平。它制造了身体中的蛋白质,其中包括一些十分重要的、
与血液凝结有关的血浆组分。肝脏在血浆中保存着胆甾醇的固有水乎,当雄性激素和雌
性激素超过正常水平时,肝脏就会起钝化激素的作用。肝脏是许多维生素的贮存地,反
过来一些维生素也有助于肝脏保持自己的正常功能。
  如果缺少一个正常起作用的肝脏,那么人体就会被解除武装——无法防御不断侵人身

寂静的春天
体的各种各样毒物,其中一些毒物是正常新陈代谢的副产品,肝脏能够迅速、有效地去
掉这些毒物中的氮元素,从而使这些毒物转为无毒。但是那些外来的异常毒物也可能被
肝脏解毒。“无害的”杀虫剂马拉硫磷和甲氧基氯的毒性小于它们的亲族,这仅仅是因
为肝脏酶可以处理它们,通过这一处理,它们的分子结构发生了改变,因而它们致毒能
力也被削弱了。用同样的方式,肝脏处理了我们所摄入的大部分有毒物质。
  我们的抵抗外来毒物和本体毒物的这一防线现在已被削弱,并且正在瓦解之中。一
个受到杀虫剂危害的肝脏不仅再不能保护我们免受毒害,而且它的整个多方面的作用都可
能被损害。这一后果不仅影响深远,而且由于这种后果变化多端和它们不会立即显示出
来,使人们很难看出引起这些后果的真正原因。
  由于现在几乎遍地使用导致肝脏中毒的杀虫剂,去观察肝炎的急骤上升是很有趣的。
肝炎的上升开始于本世纪五十年代、并一直持续地波浪式上升。据说肝硬化也在增加。
虽然证明原因甲产生结果乙是件明显困难的事——在人类中证明这件事比在实验动物中证
明更困难,但一般简单地认为肝脏疾病增长率与肝脏毒物在环境中的增长之间是不直接相
关。究竟氯化烃是不是主要原因,在当前我们接触这些毒剂的情况下,这个问题看来是
很难弄清楚的。因为这些毒剂已被证明具有毒害肝脏的能力,据推测还能减低肝脏对疾
病的抵抗力。
  氯化烃和有机磷酸盐,这两种主要的杀虫剂都直接影响神经系统,虽然作用方式有
所区别,这一点已经通过大量的动物实验和对人类的观察搞清楚了。DDT作为首先广泛使
用的一种新型有机杀虫剂,它的作用主要是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小脑和高级运动神
经外鞘被认为是主要受影响的区域。根据一本标淮的毒物学教科书记载,诸如刺痛感、
发热、搔痒,还有发抖,甚至惊厥等感觉都可能由于接触了足够量的
DDT而出现。
  我们对
DDT引起的急性中毒症状的第一次认识是由几位英国研究者所提供的,他们为
了解
DDT的作用后果,有意地让自己暴露于
DDT中。两个英国皇家海军生理实验室的科学
家通过与覆盖着水溶性涂料墙壁的直接接触让皮肤吸收
DDT,这些涂料含有
2%的
DDT。这

DDT是附在一层薄薄的油膜中涂上去的。DDT对神经系统的直接影响在他们关于他们症
状的口头叙述中是很清楚的:“困倦、疲劳和四肢疼痛是很真实的事情,精神状态也极
为困恼..易受刺激,讨厌任何工作,当遇到最简单的思考课题时,感到脑子不够用,
这些痛苦交织在一起常常是相当巨大的。

  另外一位曾在自己皮肤上涂抹
DDT丙酮溶液的英国实验者报告说,他感到四肢沉重和
疼痛,肌肉无力,而且有“明显的神经性紧张痉挛”。他休息了一个假期,身体有所
好转;但当他回到工作岗位后,他的状况又恶化了。而后,他在床上病倒了三星期并
受到持久的四肢疼痛、失眠、神经紧张和极度忧虑感觉的折磨。当战慄动摇他全身的时
候,这种战慄使表现出的全部症状看来与鸟类受
DDT中毒的景象十分相似。这位实验者10
周未能工作,在一年年底,当他的病例被在一个英国医学杂志上报道出来时,他还未完
全复原。(除了这一证据,一些在自愿者身上进行
DDT实验的美国研究者不得不应付受实验
者们关于头痛和“明显的属于神经起因”的“每处骨头都疼”的诉苦。
)
  现在接受实验者们有许多病例记录,在这些记录中,病情的症状和整个发病过程都
指示出杀虫剂是发病原因。这些典型的患者都曾经在某种杀虫剂中暴露过,在采取了将
所有的杀虫剂从环境中消除掉等处理措施之后,病状就会消失。更加意味深长的是,只
要再和这些罪恶的化学物质相接触,病情又会复发。作为对一种疾病进行医学治疗的根

The Silent Spring
据,这种证据已足够了。这种证据完全能起到警告作用,使我们认识到明明知道有危险
而偏要冒着危险去把环境浸透于杀虫剂之中,我们的冒险行动是愚蠢的。
  为什么所有处理和使用杀虫剂的人没有表现出一种相同的症状呢?造成这种情况的原
因是个体敏感性问题。有一些证据表明,妇女比男人更敏感,年轻人比成年人更敏感,
那些经常在室内坐着不动的人比那些过着露天劳动或艰难生活的人更为敏感。除这些差别
之外,还有一些客观存在的差别,尽管它们是没有规律的。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个人对于
尘或花粉呈变态反应,或者对某一种毒物敏感,或者对某一种传染病容易感染,其答案
是一个医学上至今还没有解决的奥秘。然而这一问题客观存在着,并影响着大量的人群。
一个医生估计,他们病人中的
1/3或更多的人表现出一些过敏症状,并且这种人的数量还
正在增长着。不幸的是,过敏性在人体中可以突然地、急促地使抗过敏性发展起来。事
实上,一些医学人员相信,断续地暴露于化学药物中可以产生正是这样的敏感性。如果
这是真实的,加么它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遭受职业性持续暴露的人身上进行的一些研
究几乎没有发现什么中毒的迹象。由于持续的与这些化学药物接触,这些人们产生了抗
过敏性,这正如一个变态反应学者通过给病人反复地用小剂量注射致敏药物,而使他的
病人产生抗过敏性一样。
  人与在严格控制下生长的实验动物不一样,人从来不会一直只暴露在一种化学药物之
中,这个现实情况使研究杀虫剂致毒的全部问题变得极为麻烦,难以解决。在几种主要
的杀虫剂之间,在杀虫剂和其他化学物质之间,存在着能够产生重大影响的相互作用。
另外,当杀虫剂进入土壤、水或人体血液之后,这些化学物质不会保持孤立状态;它
们在那儿发生了神秘的、不可见的变化,借助于这些变化,一种杀虫剂可以改变另一种
杀虫剂的危害能力。
  甚至在两种主要的杀虫剂之间也存在着相互作用,而通常人们认为它们都是在完全独
立地起作用的。如果人体事先曾暴露于伤害肝脏的氯化烃的话,对神经保护酶——胆碱
酯酶起作用的有机磷类毒物的能力可能变得更强大。这是因为当肝功能被破坏以后,胆
碱酯酶的水平降低到正常值以下;那时,这一外加的受抑制的有机磷作用将可能强大到
足以促使严重症状出现。而且如我们所知,成对的有机磷彼此间的相互作用甚至可以使
它们的毒性增长百倍。或者,有机磷可以与各种医药、人工合成物质、食物添加剂相
互作用——对当前提供给我们世界的无穷无尽的人造物质,谁还能再说什么呢?一种推测
具有无毒性质的化学物质的作用可以在另一种化学物质的作用下而急骤发生变化;一个最
好的例子是
DDT的一个被称为甲基氯氧化物的近亲,(实际上,甲基氯氧化物并不象人们通
常所说的那样没有毒性,最近对实验动物的研究证明它对子宫有直接作用,并对一些很
有用的粘液性激素有阻碍作用——这再一次提醒我们:这些化学物质具有极大的生物学影
响。其他研究工作表明,甲基氯氧化物对肾脏有致毒能力。)由于当单独摄入甲基氯氧化
物时,它不会大量蓄积于体内,所以我们说甲基氯氧化物是一种安全的化学物质。不
过?这样说未必符合实际。如果肝脏已被其它原因损害,甲基氯氧化物就会蓄积在人体
内高达其正常含量的100倍,那时它将与DDT的作用一样对神经系统具有长期持续的影
响。然而,引起这一肝脏损害的后果可能很轻微,因此很容易被人忽视。它也可以是
一个平常情况的结果——使用另一种杀虫剂,使用一种含四氯化碳的洗涤液,或服用一
种被称之为镇静药的东西,这些东西大部分(不是全部)是氯化烃类,并且具有损伤肝脏
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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