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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差总敲两次门

_5 詹姆斯·凯恩(美)
  “那你为何面色苍白如纸?”
  “难道您不会如此?”
  “喂,一开始就设法让我站在你这边怎么样?全部坦白,迅速服罪,然后法庭那边由我来替你交涉,你看如何?为你们俩请求宽大处理。”
  “没门儿!”
  “那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一套又怎么讲呢?什么只能说实话,只好对陪审团全盘招供等等。你现在以为撒谎能救了你吗?你以为我会听信你这一套吗?”
  “我不知道您将听信什么,让它见鬼去吧!您坚持您的看法,而我坚持我的。我没有杀人,这就是我所坚持的。您听明白了吗?”
  “嗨,这可出人意外,跟我来硬的?好吧,你给我听明白了,我要告诉陪审团的就是:开始,你和她是不是在偷情?后来帕普达基斯出了起小事故,你俩便在一起寻欢作乐,夜里同床共枕,白天去海滩玩耍,抽空儿便手拉手,送秋波。后来你俩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鉴于他这次出了事,那就设法让他领取意外伤害保险单,然后把他干掉。于是你便离开了,好给她个机会做成此事。她不停地唠叨,不久便把他说通了。他领了保险单,数额很大的保险单,保险范围包括意外伤害、健康以及其他所有项目,共花了四十六元七角二分。这样你们就万事俱备。两天之后,弗兰克·钱伯斯故意意外地在街上碰见了尼克·帕普达基斯,尼克试图说服弗兰克回来继续给自己干。真没有想到,尼克和妻子已经安排好了要去圣巴巴拉,旅馆也定了,其他一切也都办妥当了,因此没什么可说的,弗兰克·钱伯斯只好念在旧交情的份上和他们一起去。你去了,路上你把希腊人灌得有点醉,自己也多喝了点,还在车上放了两个酒瓶子,为的就是让警察恼火。再有,你们不得不走马里布湖那条路,以便让她看看马里布海滩。都夜里十一点了,而她却要开车去那里看一排前面浪涛翻滚的房子,亏你也想得出。但你们并没有去那里,而是停了下来,就在这时你用酒瓶子打了希腊人的头。用这东西打一个人的头可真是不错,钱伯斯,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因为你在奥克兰就是用这东西打了那个铁路侦探的头。你打了尼克的头之后,那女人便发动了汽车。就在她往脚踏板上爬的时候,你从后面俯身向前,握住方向盘,用手动油门控制汽车,接下来该你往出爬,可你真的有点醉,对不对?你动作太慢,而她把车从边缘推下去的速度又过于快了点。这样她跳了下来,而你却被困在车里了。你以为陪审团不会相信这些,是吗?会信的,因为所有这一切,从海滩之行到手动油门,我都将予以证明。一旦我这样做了,对你就不会有任何宽大处理,伙计,有的只是绞索,你就吊在那上面。绞死你之后,他们会把你和另外那些人埋在一起,这些人原本可以不掉脑袋的,可他们太他妈的笨,没能抓住机会做笔交易。”
  “根本没这种事,据我所知不是那样。”
  “你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是她杀了人?”
  “我不想和你说有任何人杀了人。别烦我了!根本没这种事。”
  “你怎么会知道没有?我还以为你喝得烂醉了呢。”
  “据我所知没这种事。”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她杀了人?”
  “我根本不是这种意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意思,没有别的意思。”
  “听着,钱伯斯,车上有三个人,你和她,还有希腊人。毫无疑问,不是希腊人干的。如果不是你干的,那就剩下她了,对不对?”
  “谁说一定有什么人干了?”
  “我说的。咱们现在抓着点苗头了,钱伯斯。也许不是你干的,你说你讲的是实话,也许你讲的真是实话。要是你讲的是实话,像你说的,你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把她视为朋友的妻子,这样的话,你该有所行动才是,对不对?你该署名控告她才是。”
  “您所说的控告是指什么?”
  “如果她杀死了希腊人,那她也曾企图杀死你,对不对?你不能让她因此而不受惩罚,否则,也许有人会觉着怪得很。确实,你要是对此不予以追究的话,那可真够傻的了。她为了获取保险赔偿金而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也试图把你杀死,对此你不能无动于衷,对不对?”
  “如果她这样做了的话,我也许会有所行动,可我并不知道她真的这样做了。”
  “如果我向你证明她干了这件事,你就不得不署名控告她,对不对?”
  “如果您能证明此事,那当然了。”
  “好吧,我会证明的。你们停车后,你从车里出来了,对不对?”
  “不对。”
  “什么?我还以为你喝得烂醉,什么都记不得了。迄今为止,你已经第二次记起当时所发生的事,我为你感到吃惊。”
  “据我所知不是这样。”
  “可你出来了。听听此人的供述:‘我们路过时,我没太留意那辆车,只见一个女人握着方向盘,一个男人在里面大笑,而另一个男人则在车外面的地上呕吐’。这么说,你出去到车后面呆了会儿,你吐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用酒瓶子打了帕普达基斯的头。你回到车上后什么也没注意到,因为你喝得烂醉,而帕普达基斯反正已经昏了过去,也就几乎没有什么可让人注意的了。你坐在后面,喝得烂醉,趁此机会,她把车速扳到第二档,把手放在手动油门上,用它控制,等一跳到外面的脚踏板上,便把车推了下去。”
  “您这样说并不能证明她做了那种事。”
  “能证明的。证人赖特说,他从拐弯处开过来时,只见汽车正顺着深谷一圈一圈往下翻,而那女人却在路上,挥手向他求救。”
  “也许她跳车了。”
  “如果她跳车了,手里却拿着手提包,你说怪不怪?钱伯斯,一个女人能手里拿着手提包开车吗?跳车的时候,她有时间去拿包吗?钱伯斯,这是办不到的。汽车正往深谷里翻滚而去,你想从上面跳下来,那是不可能做到的。车翻下去时,她不在车上!这不就证明了是她干的了吗?”
  “我不知道。”
  “你说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署名控告还是不署名控告?”
  “不。”
  “听着,钱伯斯,那车稍稍过早地翻滚下去并非偶然,不是你干的就是她干的,她并非希望由你来干。”
  “别烦我了,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伙计,仍旧是这个问题,即不是你就是她。如果此事与你无关,那你还是在这上面签名的好,因为如果你不签,那我就明白了,陪审团也会明白,法官也会明白,设下陷阱的那个家伙也会明白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出去了,回来时跟来一个人。那人坐下来,用自来水笔画了张表格,萨基特把表格拿给我。
  “就是这儿,钱伯斯。”
  我签了名。我满手是汗,弄得纸上都是,那家伙只好把汗从纸上擦掉。
  
第十章
  萨基特走了以后,那个警察又回来了,嘟哝着说要和我玩二十一点。我俩玩了几轮,可我无法静下心来玩,于是便装出用一只手出牌使我心烦的样子,也就不玩了。
  “他搞得你忧虑重重,是不是?”
  “有点。”
  “萨基特这个人真的很厉害,那些栽在他手里的人都沮丧不已。他看上去像是位对人类满怀爱心的传道士,可他实际上心硬如石。”
  “说得是。”
  “这座城里只有一个人能制服他。”
  “是吗?”
  “一个叫卡茨的家伙,你一定听说过他。”
  “自然,我听说过他。”
  “他是我的朋友。”
  “交这样的朋友可不错。”
  “哎呀,你自己不能请律师,因为你还没有被传讯,因此不能叫任何人来。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有权把你单独禁闭四十八小时。尽管这样,要是他到这里来,我一定让他见见你,你听明白了吗?要是我碰巧和他提起你的事,他就有可能到这里来。”
  “你是说你也分摊一份好处?”
  “我的意思是,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当然了,如果他不让我分摊一份好处的话,他也就算不上什么朋友了,对不对?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在这座城里只有他才能制服萨基特。”
  “你可以去和他说,伙计,越快越好。”
  “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后向我眨了眨眼。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敲门声,卡茨随即推门进来了。他个头不高,四十岁上下,脸庞苍老粗糙,留着一小撮黑胡子,进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一袋布尔·德拉姆牌烤烟丝和一小包牛皮纸,给自己卷了根香烟。一点火,烟卷的一面就烧着了一半,他再也没有理睬它,就让它歪悬在嘴外边。火是着了还是熄了,他是醒着还是睡了,我根本无法弄清。卡茨只是坐在那里,眼睛半闭着,一只腿搭拉在椅子扶手上,帽子扣在脑袋后面,就这个样子。你也许会想,对处于我这种境况的人来说,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很扫兴。不对的,他也许睡着了,但即使睡着了,他看上去的样子,也好像他知道的事情比大多数醒着的人还要多。我喉咙顿时有些哽塞,似乎轻便的四轮凯旋马车已经来到我身边,即将载我而去。
  那个警察看着卡茨卷香烟,就好像是在看卡多纳翻三周筋斗,实在不想走开,但不走开又不行。他出去后,卡茨冲我打了个手势,让我开始。我和他讲了我们如何出了事,萨基特如何试图证明我们为了得到保险赔偿金而杀死了希腊人,他又如何迫使我在控告书上签了字,控告她也曾试图杀死我。他留心听着,等我说完了,他又坐了一会儿,一言未发。然后站了起来。
  “他确实使你处境尴尬。”
  “我本不该签字的,我不相信她会做这种该死的事,可他逼着我签了字,搞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处境如何?”
  “哎,不管怎么说,你不该签字的。”
  “卡茨先生,您能帮我个忙吗?您可否去看看她,并告诉她——”
  “我会去看她的,也会告诉她那些她知道了对她有好处的事情。至于说其他的事情,既然我在插手此事,那我也会全部处理好的。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是的,先生,我听懂了。”
  “传迅时我会和你在一起,至少会有一个我选中的人和你在一起。既然萨基特已经迫使你提出控告,我有可能无法同时为你们两个辩护,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再说一遍,既然我在插手此事,不论我做什么,我都会处理好这件事。”
  “无论您做什么,卡茨先生。”
  “我还会来看你的。”
  那天夜里,他们又把我放在担架上,带我去法庭出席传讯。这是地方法官的法庭,而不是正规法庭,没有任何陪审席或证人席及其他此类东西。地方法官坐在一个平台上,身边坐着一些警察,面前是一个长桌子,横跨整个房间,谁有什么话要说,就把下巴放在桌子上方说。屋子里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刚把我抬进去,摄影师们便纷纷冲我拍照,一片嘈杂声,由此可以断定,这里发生的事情非同一般。我躺在担架上很难看到什么,可我还是瞥见了科拉,她和卡茨正坐在前排凳子上,还瞥见了萨基特,他正在房间的一侧与一些拿公文包的人说话,也看见了一些验尸时到场的警察和证人。他们把我放在长桌前面临时拼靠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上,还没等他们给我盖好毯子,一起有关一个中国女人的案子就了结了,只见一名警察开始敲打桌子请求安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俯下身来对我介绍说,他叫怀特,卡茨让他作我的代理。我点了点头,可他不停地低声说是卡茨先生派他来的,那个警察发火了,开始使劲猛敲。
  “科拉·帕普达基斯。”
  科拉听到后站了起来,卡茨把她领到长桌旁。科拉从我身边经过时,差点碰着我,说来也怪,就在这一片骚乱中,我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总是令我心乱的那种气味。她比昨天看上去稍微好一些,穿的是一件较合身的罩衫,套装洗烫过,鞋子也打了油,一只眼虽然仍旧发青,但已经消了肿。其他有关人员也都到了前面,他们排成一排后,警察让他们举起右手,然后开始领头宣誓,保证自己所说全是事实,绝无谎言。他说了一半停下来往下看,看我的右手是否也举了起来,我开始没举,这时赶紧举了起来。他重新咕哝了一遍誓言,我们也都跟着咕哝了一遍。
  地方法官摘下眼镜,对科拉说,她被指控犯有谋杀尼克·帕普达基斯的罪行,同时犯有攻击弗兰克·钱伯斯以便杀死他的罪行;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进行陈述,但她所做的任何陈述都有可能被用来起诉她自己;给她的有效申辩期限为八天,在此期间的任何时候,她都可以要求开庭辩护。他一口气讲了一大串,时不时听见有人在咳嗽。
  地方法官说完后,萨基特紧接着说了起来,声言我和科拉杀了人,证词与当天早上他和我说的那一套大体上一样,只是这次他使事情听起来十分严肃。讲完之后,他又让证人作证。首先是急救车上的医生,此人讲述了希腊人死去的时间和地点;接下来是监狱医生,是他做的尸检;再接下来是验尸官的秘书,他核实了验尸记录,并把记录交给了地方法官。后来又上来两个证人,但我想不起来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这一大帮人所能证明的就是,希腊人死了。这件事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因此并没怎么在意。卡茨根本未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提问。每当地方法官看他的时候,他就挥挥手,证人也就站到一边去了。
  在证明希腊人确死无疑之后,萨基特动了真,拿出了一些有分量的东西。他叫来一个自称是代表美国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的人,此人讲述了希腊人如何就在五天前领取了保险单。他还讲述了希腊人的投保范围:如果生病,希腊人将连续五十二周得到每周二十五元的赔偿;如果在事故中受伤而不能工作也将得到同样的赔偿;如果四肢中有一个丧失,将得到五千元的赔偿;有两个丧失,将得到一万元的赔偿;如果他在事故中丧生,他的寡妇将得到一万元的赔偿;而事故要是发生在火车上,他的寡妇将得到两万元的赔偿。讲到这里时,他的话听上去开始像是在兜揽买卖,地方法官举手示意他停下来。
  “该保的险我都保了。”
  听了地方法官的笑话,大家都笑了,连我也笑了。他的话听上去滑稽得很,准保会令你吃惊。
  萨基特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地方法官转向了卡茨。卡茨想了想,开口和保险公司那个人说话时,他说得很慢,好像要确保一字一句都准确无误似的。
  “你是这起诉讼的当事人之一?”
  “某种意义上说,我是的,卡茨先生。”
  “你希望这笔赔款能够不予以支付,理由是有人犯了罪,是这样吗?”
  “是这样。”
  “你真的相信有人犯了罪,相信这个女人杀了她的丈夫以便得到这笔赔款,此外,她还想方设法要杀死这个男人,或者故意使其置于危险之中,所有这些都在她的计划之内,目的就是要获取这笔赔款,是这样吗?”
  那家伙稍稍微笑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就好像要回报对方的恭惟并也要确保一字一句准确无误似的。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卡茨先生,我要说,我经手过成千上万个类似的案例,这种欺诈案我每天都要碰到,因此我认为,调查此类案件,我有着不同寻常的经验。可以说,在我为这家以及其他几家公司工作的所有这些年中,还从未见到比这再清楚不过的案子了,我不仅相信有人犯了罪,我还真的知道有人犯了罪。”
  “没有问题了。法官先生,对这两项指控,我都为其做有罪辩护。”
  法庭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他就是扔了枚炸弹,也不会引起更快的反响,记者们纷纷冲上前来,摄影师们也挤到长桌前拍照,你碰我,我撞你,乱作了一团。地方法官发火了,开始敲击桌面,呼吁大家保持秩序。萨基特看上去就好像挨了一枪似的,整个法庭人声鼎沸,就像是有人突然把贝壳塞到了你耳边。我使个劲去看科拉的脸,可所能见到的只是她的嘴角,只见她的嘴角在不停地抽动,就像是有人大约每过一秒钟便把一根针扎进去似的。
  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抬担架的那些人把我抬了起来,跟着那个叫怀特的青年走出了法庭,然后他们带着我跑步穿过两个大厅进入了一个房间,屋里面有三四个警察,怀特说了句什么,提到了卡茨,警察们听后便走开了,抬担架的人把我放在书桌上之后也出去了。怀特在房间里转了转,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女看守带着科拉进来了。科拉进来后,怀特和女看守出去了,门关上了,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俩。我试着找点话说,却不知说什么好,科拉则来回走个不停,看也不看我一眼,嘴角仍在抽搐。我不停地咽口水,过了一会儿,总算想到了一个话题。
  “咱们受骗了,科拉。”
  她一言未发,只是不停地走来走去。
  “卡茨那家伙,他只不过是个警察的眼线。看守我的一个警察叫他来给我帮忙,我原以为他是个正派的人,看来咱们受骗了。”
  “喔,没有,咱们没有受骗。”
  “咱们是受骗了。那个警察向我兜售他的时候,我就该察觉的,可我没有,还以为他不会要花招呢。”
  “我受骗了,可你没有。”
  “我是受骗了,他也愚弄了我。”
  “我现在全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我开车;我也明白了上一次为什么一定要我下手而不是你。啊,是的,我爱上了你,因为你很聪明,现在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我因为一个人聪明而爱上了他,然后却发现他真的很聪明,你说这怪不怪?”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科拉?”
  “受骗了!我想说我受骗了。你和那个律师,你俩编排得不错吗!按你俩的编排,我试图把你也杀死,这样一来,就好像你不可能与这件事有任何瓜葛,然后你们迫使我在法庭上服罪,因此也就丝毫牵连不着你了。好吧,我想我是够蠢的了,但我还没蠢到不可救药的份上。听着,弗兰克·钱伯斯先生,等我把事情真相全说出来之后,再看你有多聪明!要知道正好有‘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说。”
  我试着和她说理,但无济于事。她恼羞成怒,连涂着口红的嘴唇都变白了,就在这个时候,卡茨推门走了进来。我试图从担架上跳起来和他玩命,但却动弹不得,原来我的背部全都用胶布包扎着。
  “滚出去,你这该死的密探,你说你会处理好这件事,我要说你处理得是不错,但我现在总算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滚出去!”
  “嗨,怎么回事,钱伯斯?”
  听他的口气,你会以为他是一名主日学校的老师,看见一个孩子因为口香糖被人拿走而哭叫起来,便去劝他。
  “嗨,怎么回事?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是告诉过,只是一旦你落到我手里并尝到我的厉害,愿上帝帮助你。”
  他看了科拉一眼,好像这件事他真的搞不懂,或许她能帮他弄明白。科拉来到了他身边。
  “此处的这个人,这个人和你,你们俩联合起来攻击我,以便让我受到惩罚,而他却可以逃之夭夭。嗨,这件事他和我一样有份,他不可能免受任何惩罚。我要说明真相,全部真相,马上就说。”
  他望着她,摇了摇头,作出一副十分虚假的样子。
  “哎,我亲爱的,要是我的话,可不会那样做。这件事如果你交给我处理的话——”
  “你处理过了,现在由我来处理这件事。”
  卡茨站了起来,耸了耸肩,出去了。他刚刚离开,一个大脚红脖颈的家伙便带着便携式打字机进来了。此人把打字机放在一张椅子上,下面垫了两本书,摆好姿势,然后看着科拉。
  “卡茨先生说你想供述?”
  他的声音短促而又刺耳,说起话来脸上还笑嘻嘻的。
  “是的,供述。”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每次两三个词,刚一说出,他便迅速敲到打字机上。她从头说起,讲述了她是怎么见到我的,我俩如何开始幽会的,有一次曾如何试图杀死希腊人但却没能得手,等等。有两次,一个警察从门外探进头来,但打字的那个人举手示意说还没完。
  “再有几分钟就行了,警官。”
  “好吧。”
  讲到末了时,她说她对她先生投保的事一无所知,我们杀死他根本不是为了得到保险赔偿金,只是为了除掉他。
  “就这些。”
  他把打好的材料收拢在一起,让她在上面签了字。
  “请你在每一页上面签上姓名的首字母好吗?”
  她签了首字母之后,他拿出了一个公证印章,让她举起右手,盖了章,签了字。在这之后,他把材料放进口袋里,关上打字机,出去了。
  她走到门口,叫了声女看守。
  “我好了。”
  女看守进来把她带走了。抬担架的人进未把我也抬了出去,他们跑步前进,路上撞上了一群人,这群人正在围观科拉,原来她和女看守正站在电梯前等着到上面的监狱去。监狱位于司法大厅的顶层。抬我的那几个人穿过人群往前走,结果我身上的毯子被拖拽在了地板上,科拉拾起毯子并给我塞好,然后迅速转过身去。
  
第十一章
  他们把我带回医院,可是看管我的不再是那位州警察,而是听取科拉招供的那个家伙,他在另外一张床上躺了下来。我试着入睡,过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我梦见科拉正在望着我,而我正试图和她说点什么,但却说不出来。每到此时她就会入狱,而我就会醒来,耳朵里响起那破裂声,就是我击中希腊人的头颅时所发出的那种可怕的破裂声。然后我就会再次入睡,梦见自己往下跌。这时我便会再次醒来,同时紧紧抱住脖颈,耳朵里响起同样的破裂声。有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大声喊叫起来。同屋的那个家伙肘部一支抬起身来。
  “喂。”
  “喂。”
  “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只是做了个梦。”
  “好吧。”
  他片刻不离地守着我。早上,他让人给他端来一脸盆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剃刀,刮了脸,然后洗了个澡。有人把早饭端进来,他在桌子上吃了他那份。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有人给我拿来一张报纸,就在报纸的首页刊登着科拉的大照片,在其下方是我躺在担架上的一张稍小些的照片。文章称她为酒瓶杀手,还讲述了她提审时如何认了罪,并将如何于今天接受判刑。里面的一页刊有一篇报道说,据悉本案将因其处理速度之快而创下记录。另有一篇有关一位传道士的报道,这位传道士声称,如果所有的案子都能如此快速地予以处理,那将比通过一百条法律更有力于防止犯罪。我翻遍了整份报纸想看看有关科拉招供的报道,可报上只字未提。
  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进来了一应年轻医生,开始用酒精处理我的背部,把一部分胶布浸湿后去掉。他本该把胶布完全浸湿后再去掉,可大部分时间里他只是强行往下剥,疼得我要死。他把部分胶布弄掉后,我发觉自己能动了。剩下的胶布他没再管,一个护士把我的衣服拿给我,我穿上了。这时抬担架的人进来了,帮我下了电梯出了医院。有辆汽车正在医院门口等着,车上有位司机。和我一起过夜的那个家伙帮我上了车,之后我们开车走了有两街区,然后他又帮我下了车,走进一栋办公大楼,去了楼上的一间办公室。卡茨正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他满脸堆笑地伸出一只手。
  “全结束了。”
  “好极了。他们何时绞死她?”
  “他们不会绞死她,她被释放了,自由了,和鸟一样自由了。过一小会儿,等他们把法庭上的一些事一处理完,她就会过来。进来吧,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他把我领进一间个人专用办公室共关上了门。等他把烟卷好,点燃了一半并挂在了嘴边上,便立即开始说起来。我几乎认不出他了。像他那样头一天看上去还昏昏欲睡,而此时却如此兴奋,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钱伯斯,这是我一生中所接手的最不寻常的案子。从插手此案到将其处理完毕总共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此案非同一般。要知道,登姆普西与弗普的较量不是没用两轮就结束了吗?持续时间的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参与其中期间的表现。
  “不过,此案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较量,不过是四人玩的牌戏,而每位玩牌者都得了一手极好的牌。你可见过这种情况?你以为只有玩牌者才能打一手臭牌,是不是?见鬼去吧。我每天都能碰到这些臭牌。可如果你给我眼下这样一副牌,那你就瞧好吧!其他三人手里也有牌,而且每人手里的牌都能赢,就看拿牌的人玩得水平高低。喔,钱伯斯,你叫我来参与此事真是帮了我的忙,这种案子我再也不会遇见。”
  “你说了半天等于什么也没说。”
  “我会说的,这你别着急。但是在我把牌给你理清之前,你是不会明白的,也不会知道牌是怎么玩的。先说第一步:玩牌者中有你和那个女人。你俩各有一手极好的牌,因为你们的谋杀天衣无缝,钱伯斯。或许连你都不知道这起谋杀有多成功。萨基特试图用来吓唬你们的那一套,什么车翻下去时她没有在车上,然而手里却拿着手提包,等等,所有这些狗屁不顶。车在翻滚下去之前会摇摆,对不对?而一个女人在跳车之前也会伸手抓她的手提包,对不对?这并不证明她有任何罪过,只能证明她是个女人。”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萨基特那儿听说的。昨晚我和他共进了晚餐,他还对我表示得意呢。那个笨蛋,他还在可怜我。萨基特和我是敌人,我们是有史以来最为友好的敌人。为了愚弄我,他不惜向魔鬼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对他也一样。我们甚至还就此案的结局打了赌,赌一百元钱。他不停地咂舌嘲笑我,因为他对此案成竹在胸。他只需玩他的牌,谋杀犯就会掉脑袋。”
  这可够棒的了,两个人赌一百元钱看我和科拉是否会被绞死!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弄个明白。
  “如果我俩手上的牌很好,哪里还会有萨基特的牌呢?”
  “这我马上就讲到了。你俩手上的牌是很好,但萨基特知道,如果起诉人手上的牌玩得好,那么像你俩手里的这副牌没有哪个男人或女人能玩得好。他知道只要让你俩当中的一个攻击另外一个,这事也就十拿九稳了,这是头件事。第二件事,对此案他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儿,有保险公司给他盯着呢,他甚至连举手之牢都不用费。这一点特别让萨基特开心。他只需玩好他手上的牌,赌注的总额就会落入他的口袋。萨基特从哪儿下手呢?他用保险公司为他挖掘出来的材料往死里吓唬你;迫使你签了名控告她。他取了你手中最好的一张牌,这就是你本人也伤得不轻,并使你以此打掉你自己的王牌。既然你伤得那么重,就只能说那是场事故,但萨基特却利用这一点迫使你署名控告她,你签了名,因为你害怕如果不签的话,他就会十分清楚是你干的。”
  “我胆怯了,就这样。”
  “在处理谋杀案时,可以利用人们的胆怯心理,这方面没有人比得上萨基特。现在他想让你怎样你就怎样了,接下来他将迫使你出庭作证指控科拉,因为他很明白,这样一来,便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科拉告发你。他和我共进晚餐时就处于这种优势。他嘲笑我,可怜我,还和我赌了一百元钱。与此同时,我却不露声色地坐在那儿,心想只要出得对,我手里的这副牌就肯定能打败他。好吧,钱伯斯,你在往我的手里看,你看见里面有什么?”
  “没多少东西。”
  “哎,你看见了什么?”
  “实话和你说,什么也没看见。”
  “萨基特也什么都没看见。可你看好了,我昨天离开你之后,去看了科拉,她授权我打开帕普达基斯的保险箱。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箱子里还有其他一些保险单。我去见了为他开保险单的那个代理人,结果我发现:
  “那份事故保险单与帕普达基斯几个星期前出的事故没有任何关系。原来这位代理人在翻看日历后发现,帕普达基斯的汽车保险眼看快到期了,因此就去他家中找他。当时科拉不在家,他们两人很快就办理好了汽车保险事宜,包括起火、失窃、碰撞、公共责任等通常那一套。接下来那位代理人向帕普达基斯指出,他什么东西都保了险,就是没有为他本人可能受到的伤害而投保,于是问他买份个人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怎么样?帕普达基斯对此提议立刻发生了兴趣。或许上一次所发生的事故是他发生兴趣的原因,但即使是这样,那位代理人也对此一无所知。帕普达基斯签约参加了整套保险并把支票给了代理人,第二天保险单便全都给他寄了出来。你知道,一个代理人通常给几家公司干,因此这些保险单并非出自一家保险公司,这是萨基特忘记的第一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该忘记,这就是帕普达基斯不仅拥有新买的保险,他原来的保险也在,而这些保险尚有一周才到期呢。”
  “好吧,现在看看他都在哪些公司投了保?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给他开了一万元的个人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单;加利福尼亚担保保险公司给他开了一万元的新公共责任债券;落基山脉信用保险公司给他开了一万的旧公共责任债券。这样一来,就有了我的第一张牌。萨基特有一家保险公司替他效劳,涉及金额达一万元,而我却有两家保险公司可以为我效劳,涉及金额达两万元,就看我是否想要他们插手。你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
  “你看,萨基特不是把你的大牌给偷走了吗?可我又把这张牌从他那里偷了过来。你不是受伤了吗?而且伤得很重。这样一来,要是萨基特证明科拉有罪,而你起诉她因实施这起谋杀使自己遭受了伤害,那样的话,你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赔偿要求,陪审团都会答应的,而那两家债券公司将有责任根据保险单作出全额赔偿。”
  “现在我明白了。”
  “太漂亮了,钱伯斯,真是太漂亮了。我发现了自己手中的这张牌,但你没有发现,萨基特没有发现,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也没有发现,因为他们只顾忙着帮萨基特打好他手上的牌,因为他们过于相信他手上的牌会赢,对我手里的这张牌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到。”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每次走过角落里的一个小镜子前时便美得不行。他接着说了起来。
  “好了,有了这张牌,接下来的事便是如何出好它。我得快速出牌,因为萨基特的牌已经出了,科拉随时都可能招供,甚至就在提审的时候,一听到你作证指控她,她就有可能招供,我必须迅速采取行动。那么我是怎么做的呢?我一直等到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的那个人作了证,并使他公开宣布他真的相信有人犯了罪。这样做是为日后万一我要对他提出非法强行拘留的起诉作好准备。那家伙一说完,砰,我也辩护说科拉有罪。提审因此而结束,使得萨基特无法于当天晚上实施他的计划。然后我把科拉急忙带迸一间管理室,要求在她晚上被关起来之前见她半小时,然后把你也叫了来。她所需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呆上五分钟。等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要全招出来,于是我便派肯尼迪进去了。”
  “就是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侦探?”
  “他过去曾经做过侦探,但现在已经不干了,眼下做我的密探。科拉还以为自己是在和一名侦探讲话,但实际上那是个假侦探,可还是管用了。她全部招供之后,直到今天都一直保持沉默,这也就够了。下一件事就是你。你可能做的事就是溜之大吉。既然对你没有任何指控,因此尽管你以为自己还被拘留着,可实际上你已经自由了。一旦弄明白这一点,我知道就没有什么胶布、背痛、卫生员或是其他别的什么能留住你,因此等肯尼迪把科技处理完之后,我便派他过去盯着你。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就是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加利福尼亚担保保险公司和落基山脉信用保险公司三方之间于夜里召开的小型会议。我和他们一摊牌,他们很快就做了笔交易。”
  “你说他们做交易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把有关法律读给他们听,给他们读了加利福尼亚车辆法第一百四十一节第四款第三条有关客人的款项。该项条款规定,如果客人乘坐主人的汽车而受伤,他没权获取赔偿,除非他受到的伤害是由司机醉酒或蓄意的不端行为而引起的,那样的话,他就有权获取赔偿。你看,你是位客人,而我又辩护说她犯有谋杀和攻击罪,从而构成了大量的蓄意不端行为,对不对?而你知道,对此他们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确实是她一个人干的。因此那两家出售了公共责任保险单的公司,就是那两家有可能赔付保险单上全部金额的公司,他们各捐五千元用以支付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所要作出的赔偿,而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则将向科拉表示愿意作出全额赔付并就此事不再做声。这件事的处理总共没超过半个小时。”
  他停了下来,又得意地笑了笑。
  “接下来怎么样?”
  “我还在想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的代表今天走上证人席说,他的调查使他确信没有人犯了罪,而他的公司将全额偿还事故保险金,萨基特当时的表情我现在仍旧还记得。钱伯斯,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公开以假动作诱骗一个人,然后再当头给他一棒,世上没有任何感觉比这更令人惬意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何又出庭作证?”
  “科拉在等着判刑,在辩护她有罪之后,法庭通常希望听到一些证词以便弄清楚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样才好定刑。而萨基特从一开始便嚎着要见血,希望给犯人判死刑。喔,他是个残忍好杀的家伙,萨基特就是这样。正因为如此,和他对着干才让我觉着特别来劲儿。他真的相信绞死那些犯人会有一定的益处。和萨基特对着干是要冒风险的。他把为他效力的那个保险公司的人又送上了证人席,但在深夜小型会议之后,他已不再是萨基特的人,而成了我的人,只是萨基特不知道罢了。萨基特发现真相之后狂喊乱叫,可已经太迟了。如果保险公司都不相信科拉有罪,陪审团也就不会相信,你说是不?这样一来根本就不可能再证明她有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让萨基特大为恼火。我站起来对法庭发表了演讲,讲得很从容,说我的当事人如何从一开始就抗辩说自己无罪,而我如何不相信她的话,如何知道了存在大量我认为对她不利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使任何法庭判她有罪,而且我相信当我决定为她辩护有罪并由法庭来决定她的命运时,我的行为代表了她最大的利益。但是,钱伯斯,你知道我是怎么在舌下发出‘但是’这两个字的吗?但是,考虑到刚才证人作出的证词,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撤回她有罪的辩护,好使案子进行下去。萨基特对此束手无策,因为我仍处于为期八天的有效辩护期之内。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只好同意辩护说发生的是过失杀人罪,法庭又审问了其他的证人,最后给她判了六个月,缓期处刑。即使是对此判决,法庭似乎都表示了歉意。我们撤消了对科拉提出的攻击他人的起诉,这是整个案子的关键,而我们几乎把它忘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肯尼迪把科拉带了进来,把一些文件放在卡茨面前,然后离开了。
  “给你,钱伯斯,在上面签个字就行,好吗?它将证明你放弃了对自己所受到的任何伤害作出赔偿的要求。保险公司很配合,就算是对他们的回报吧。”
  我签了字。
  “你要我带你回家吗,科拉?”
  “我想是的。”
  “你们两个等一等,再等一等,不要这么急,还有一件小事。你们杀死了希腊人,得到了一万元钱。”
  她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而卡茨则坐在那里看着支票。
  “你们看,要是卡茨得不到什么钱的话,这副牌也就算不上是一副极好的牌了,我忘了告诉你们这一点。好吧,嘿,好吧,我不会太贪。通常我全都留下,但这一次,我只要一半。帕普达基斯夫人,你给我开张五千元的支票,我就把这笔钱转到你名下,然后到银行把款存好。给,这是张空白支票。”
  她坐了下来,拿起钢笔开始写,然后又停了下来,好像她不大弄得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似的。突然,他走了过去,拿起空白支票并把它撕了个粉碎。
  “算了吧!这种事一生不也就这么一次吗?给,你全留着吧,我才不在乎那一万元钱呢。一万元钱我有,我要的是这个!”
  他打开自己的皮夹子,取出一张字条给我们看。那是萨基特开的一百元支票。
  “你们以为我会把它兑换成现金吗?绝不会的。我要把它装在框架里,挂在我办公桌的正上方。”
  
第十二章
  我们离开了那里,鉴于我还破得厉害,因此便叫了辆出租车,先去了银行。把支票存了起来,然后去了一家花店,买了两大束花去参加希腊人的葬礼。他才死两天,他们也刚刚在掩埋他,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葬礼是在一个希腊小教堂举行的,那里聚集了一大群人,其中一些希腊人我曾在小吃店里不时地见过。我们进去时这群人对科拉爱答不理,随便把她安置在离前面三排远的座位上。我看得出他们在看我们,琢磨着要是他们稍后有什么暴力行为的话我该怎么办。他们是他的朋友,不是我们的。但没过一会儿,我看见他们在相互传看一份午后报,上面印着醒目的大标题,说她无罪。一名引座员看了一眼后,忙跑过来把我们带到了头排座位上。做讲道的那个人先用一些下流的俏皮话讲了希腊人是如何死去的,但此时走上去一个人跟他耳语了几句,指了指此时已经快传到前面的报纸,他于是转变态度重新开始,不再讲任何下流的俏皮话,并提到了死者的寡妇和朋友如何伤心等事,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他所说的话。我们走出教堂到基地去时,有两个人掺住科拉的胳膊帮她走了出去,又有两个人过来帮我。他们把希腊人放进坟墓时,我开始哭泣起来。每次唱那些圣歌都会让人感到伤心,尤其是死者又是一个你喜欢的人,就像我喜欢希腊人那样。末了,他们唱了首我听他唱过无数通的歌,这使我再也支撑不住了。我把买来的花摆放在应该放的地方,别的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出租车司机帮我们找了个人,他愿意租给我们一辆福特牌汽车,周租金十五元,我们接受了。于是,科拉开车上了路。走出城后我们路过一栋正在修建的房子,一路上我俩便议论起这个话题,说近来新建的房屋如何不够多,但等情况一有好转,整个这一片就会房屋林立。到了酒馆后,她让我下了车,把车放好,然后我们走了进去。整座房子和我们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我们喝过酒后仍在碗槽里的杯子,希腊人因喝得太醉而未收起来的吉他等都处于原样。科拉把吉他放进箱子里,洗好了杯子,然后上了楼。过了片刻我也跟着她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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