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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华的治疗全文

_8 欧文·亚龙 (美)
朱利叶斯转向潘蜜和菲利浦说:「你们两个觉得如何?会不会让你们留下太多强烈的感受?」
「我可以,」潘蜜说:「我需要暂停一下。」
「菲利浦,你呢?」
菲利浦点头。
「我也可以,」朱利叶斯说:「但我想先知道你为什么决定在今天坦露。」
「不,最好趁我还有勇气时赶快说。大约十五年前,在我结婚前两个星期,公司派我到拉斯韦加斯计算机展介绍新产品,我才刚递出辞呈,所以那次展览是我最后一件任务,我当时以为是一生最后一件工作。我已经怀孕两个月,杰克和我打算度一个月之久的蜜月旅行,然后我就把重心转到家庭和小孩。这是读法律系之前很久的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重返职场。
「我在拉斯韦加斯掉入一种奇怪的心境,一天晚上,我出乎意料之外去西泽宫的酒吧,我点了一杯酒,立刻和一位穿着体面的男士热烈交谈,他问我是不是上班女郎,我点头称是,但我其实不太了解这个字眼,我还没来得及说明自己的工作性质,他就问我收费多少,我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上下打量他,他很可爱,我说:『一百五十元。』他点点头,于是我进入他的房间。隔天晚上,我改去热带旅店,然后重施故技,收一样的费用。最后一晚还免费玩了一次。」
瑞贝卡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口吐气说:「就是这样,我不曾告诉别人,有时会想告诉杰克,但不会说出口,有那个必要吗?除了让杰克伤心,对他实在毫无意义,对我也只是一点珍贵的赦免……还有……汤尼,你这个混蛋……该死,一点也不好笑!」
汤尼掏出皮夹,正在数钱。他停止动作,露出忸怩的微笑说:「我只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下。」
「我可不想轻忽这件事,这件事对我很沉重,」瑞贝卡露出招牌微笑,她有办法随时展现笑容:「这是我真实的告解。」她转向史都华,他曾数度把她形容成陶瓷娃娃,她问:「你有什么想法?也许瑞贝卡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高雅娃娃。」
史都华说:「我没有这种想法。你说话时,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脑中闪现几天前看的一部电影《绿色奇迹》,死刑囚犯吃下最后一餐的场景令人非常难忘,我觉得你在拉斯韦加斯对待自己的方式,很像结婚之前享用最后一段自由的感觉。」
朱利叶斯点头说:「我同意,听起来很像你很久以前谈过的一件事。」朱利叶斯转向团体解释说:「几年前,瑞贝卡找我治疗,时间大约持续了一年,当时她正考虑是否结婚。」他转向瑞贝卡说:「我记得我们花了几个星期讨论你害怕放弃自由,你觉得从此就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我和史都华一样,也认为你在拉斯韦加斯的行为是出于担心自由生活的结束。」
「朱利叶斯,自从那段时间以后,我心里就一直悬着一件事。我记得你告诉我一部小说,书中谈到有个人寻找一位智者,智者告诉他选择的排他性,每一个『是』的同时就有一个『否』。」
潘蜜插嘴说:「嘿,我知道那本书,约翰贾德纳的《格伦德尔》,寻找智者的就是魔鬼格伦德尔。」
「在这之中有无尽的连结,」朱利叶斯说:「潘蜜在那段时间也找我治疗了几个月,她介绍我看这部小说。瑞贝卡,如果那句话对你有用,你就欠潘蜜一份情。」
瑞贝上对潘蜜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表示谢谢,然后说:「你间接为我做了治疗,我巴『选择的排他性』写在纸上,贴在镜子前。这句话说明了我为什么相信杰克是理想对象,却还是无法做出承诺。」然后转向朱利叶斯说:「我记得你的话,你说我必须接受选择的有限性,才能优雅地长大。」
菲利浦插话说:「早在格伦德尔之前,海德格,」他转向汤尼:「他是二十世纪前半叶一位重要的德国哲学家……」
「也是一重要的纳粹份子。」潘蜜插嘴。
菲利浦不理会波蜜的话,继续说:「海德格谈到面对有限的可能性,他其实将之连结到人对死亡的恐惧。他认为死亡就是不可能再有任何可能性。」
「死亡是不可能再有任何可能性,」朱利叶斯重复这句话,然后说:「这是非常有力的想法,我也许会把它贴在镜子上。菲利浦,谢谢你。现在有好多事需要处理,潘蜜,包括你的感受,但我要先对瑞贝卡说一些话。拉斯韦加斯的事发生在你找治疗的时候,但你完全没有告诉我,这表示你对这件事必然有很深的羞愧感。」
瑞贝卡点点头说:「对,我决定把这件事埋藏起来。」她停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继续说另一件事,然后补充说:「朱利叶斯,不只如此,我虽然感到羞愧,可是……我觉得有点冒险……更令我羞愧的是事后的幻想,那是一种幻想的高潮,不是性高潮,这样说不对,应该说不只是性高潮,而是脱离规范、当个原始人的兴奋感。你知道吗?」瑞贝卡转向汤尼说:「你吸引我的就是这个部分,你被拘禁的时光、在酒吧打架、向规定耀武扬威。但你现在太过份了,你掏钱的动作是一种侮辱。」
汤尼还来不及回答,史都华就开口说:「瑞贝卡,你很有勇气,我欣赏你。你使我想说出一件不曾告诉别人的事,不但不曾告诉朱利叶斯或以前的心理医师,也不曾告诉任何人。」他犹豫了一下,仔细看着每一个成员的眼睛,然后说:「我只是要确定这里是安全的,这是非常冒险的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令我有安全感,只除了你,菲利浦,因为我还不太了解你。我相信朱利叶斯向你谈过团体的守密原则?」
沉默。
「菲利浦,你的沉默令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正在问你问题。」史都华转向菲利浦,更直接地对他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回答?」
菲利浦抬头说:「我不知道你要我回答。」
「我说我相信朱利叶斯向你谈过团体的守密原则,我在这句话末尾提高语气,就表示是问句,不是吗?还有,关于信任的脉络难道不表示我需要你的回答吗?」
「我现在懂了,」菲利浦说:「对,朱利叶斯向我谈过守密的原则,我也承诺遵守团体的所有基本规则,包括守密的原则。」
「很好,」史都华说:「菲利浦,我开始改变自己的想法了,我一向认为你很傲慢,但现在开始认为你只是不懂人际互动。你不需要回答这段话,随便你。」
「嘿,史都华,说得好!」汤尼嘻皮笑脸地说:「你好厉害,我喜欢。」
史都华点头说:「菲利浦,我不是要否定你,只是我要说一个故事,需要先确定这里是完全安全的,」他深吸一口气说:「大约十三、四年前,我刚完成驻院医师训练,正要开始执业前,我到牙买加参加小儿科医学会。参加这种医学会的目的是了解最新的医学研究,但许多医生却是为了其他理由而参加:寻找开业的机会或学术工作……或只是想玩一玩、悠闲一下。我没有找到工作,更糟的是,飞往迈阿密的班机误点,我没有赶上飞机,只好在机场旅馆过夜,心情非常不好。」
所有成员都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这是史都华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在晚上十一点半住进旅馆,坐电梯到七楼──真有趣,我对细节竟然记得如此清楚──然后走过安静的长廊,??然间,有一道门打开,一位心烦意乱、衣衫不整、穿着睡袍的女子冲出来,她是个身材很好的迷人女子,大约比我大十到十五岁。她抓着我的手臂,呼吸散发出酒味,她问我有没有在大厅看到任何人。
我回答:『没有,有什么事吗?』她说了一个冗长、凌乱的故事,说有一个送货员骗走她六千元,我建议她通知柜台或警察,奇怪的是,她似乎不愿采取行动。然后她邀我进入她的房间,我们聊了一会儿,我试图使她平静下来,她被抢的想法显然是妄想。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地发生,我们不久躺在床上,我数度问她是否希望我陪她,是否想要和我做爱。她想要,于是我们做爱了,一两个小时后,她睡着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几个小时就去搭乘早班飞机。在上飞机前,我打了一通匿名电话,通知旅馆在712房有位客人可能需要医疗。」
沉默了一会儿后,史都华补充说:「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汤尼问:「一个漂亮的醉酒女子邀你进她的房间,你给了她想要的?老兄,换做是我也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不,不是这样!」史都华说:「我是个医生,看到有人生病了,可能有酒精性幻觉,结果却玩弄她。我违反了医生的誓言,严重的违规,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我无法忘记那一夜,这件事一直烙印在我心里。」
「史都华,你对自己太严格了,」波妮说:「这个女人寂寞地独自喝酒,走出来看到一位迷人的年轻男子,然后邀他上床。她只是得到她想要的,可能满足了她的需求,你说不定做了一件好事,她可能认为那是幸运之夜。」
其他人(吉尔、瑞贝卡、潘蜜)正要说话,但史都华抢先一步说:「我很感谢你们,其实我对自己已说过不知多少次相同的话,可是我真的不是要得到保证,我想做的只是告诉你们一切,让埋藏在黑暗中的卑鄙行为摊在阳光下,这样就够了。」
波妮回答:「很好,你愿意告诉我们,这是好事,可是这和我们以前谈过的事有关: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你很愿意帮助别人,却不擅于让我们帮助你。」
「也许是医生的反射动作吧,」史都华回答:「我在医学院不曾学过如何当病人。」
「难道你不曾下班吗?」汤尼问:「我认为你在迈阿密旅馆那一夜是下班时间。半夜和一个醉酒、好色的女人在一起,去做吧,老兄,躺下来,好好享受吧!」
史都华摇摇头说:「不久前,我听了一卷达赖喇嘛向佛学老师讲课的录音带,有人问他心力交瘁的问题,询问佛学老师是否应该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达赖喇嘛的回答非常有趣,他说:『下班?佛陀说,抱歉,我下班了!耶稣在痛苦的人找他时回答,抱歉,我今天不上班!』达赖喇嘛一直笑容满面,但他觉得这种奇怪的念头实在太可笑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不接受,」汤尼说:「我认为你用医生的头衔逃避生活。」
「我在旅馆中的行为是错的,没有能用别的理由说服我。」
朱利叶斯说:「你无法放下十四年前的事,那这件事的影响呢?」
史都华说:「你是指除了自责和自恨以外吗?」
朱利叶斯点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是个好医生,我再也没有违反任何专业伦理。」
朱利叶斯说:「史都华,我裁定你已付出代价,可以结案了。」
好几个成员都说:「阿们。」
史都华微笑地在胸前画十字架说:「你的话让我想起小时候参加星期日的弥撒,我告解之后,从小房间走出来时就得到赦免了。」
「容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朱利叶斯说:「多年前,我到上海参观一间废弃的教堂,我是无神论者,但喜欢参观宗教场和画像。我四处走动,然后进入告解室,坐在神父的位置,发现自己对听告解的神父充满嫉妒。他拥有多么大的力量啊!我试着说出这些话:『你被赦免了,我儿,我女。』我想象他拥有至高无上的信心,因为他相信自己是承载上天宽恕的容器。相形之下,我拥有的技巧是多么渺小。可是,离开教堂之后,我释怀了,因为我确信自己至少是根据理性原则来工作,并没有把神话当成事实而把病人当成小孩来对待。」
短暂的沉默之后,潘蜜对朱利叶斯说:「朱利叶斯,你知道吗?某种东西改变了。你和我离开之前的你不同了,你会谈论自己的生活故事,说出自己对宗教信仰的看法,你以前总是避谈这些事。我猜是你的疾病造成的影响,但无论如何,我喜欢现在这样的你。我真的喜欢你更人性化。」
朱利叶斯点头说:「谢谢,现在的沉默让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冒犯了某些人的宗教情操。」
「朱利叶斯,如果你担心我的话,你没有冒犯我,」史都华说:「民意调查显示百分之九十的美国人信上帝,这个数据令我困惑。我在十几岁离开教会,如果我当时没有离开的话,现在听说有些神父有恋童癖之后,也会离开。」
「你也没有冒犯我,」菲利浦说:「你和叔本华对宗教的看法有某种共通性。他相信教会领导者利用人根深柢固的形而上需求,然后把大众当成小孩,让自己居于自欺欺人的地位,拒绝承认他们刻意用象征的手法掩饰真理。」
菲利浦的话引起朱利叶斯的兴趣,但他发现时间只剩几分钟,于是把团体带回原有的历程:「今天发生了好多事,许多人愿意冒险说自己的事。有什么感受呢?有些人非常安静,潘蜜?菲利浦?」
菲利浦立刻说:「我没有忘记,今天坦露出来的事,造成这么多不必要烦恼的事,不论是对我或对别人而言,都是来自无远弗届的性的力量,我的另一位治疗师叔本华教导我,性的力量绝对是与生俱来的,或是用今天的话来说,是存在基因里面的。
「由于我经常在演讲中引用叔本华的话,所以我知道许多叔本华关于性的说法。容我引用几句:『性是最强烈、最活跃的动机……几乎是所有人类努力的终极目标,它……时时刻刻打断最重要的工作,有时还会使最伟大的人感到困惑』、『性这种垃圾毫不犹豫地造成干扰,妨碍……学者的研究……』」
朱利叶斯插嘴说:「菲利浦,这些话很重要,但在今天结束前,请试着说出你的感受,而不是叔本华的感受。」
「我会试试看,但请让我继续,再一句话就好:『每一天,性都在破坏最珍贵的关系,甚至夺取原本高尚正直的人的全部良心。』」菲利说:「这就是我想说的话,我说完了。」
汤尼说:「我没有听到你的感受。」他因为找到机会面质菲利浦而得意洋洋。
菲利浦点头说:「我只是为人类多么可怜平凡而感到气馁,我们这些共同受苦的人都是基因的受害者,使我们为了天生而有的行动充满内疚,就像史都华和瑞贝卡所做的一样。我们的目标都是解救自己脱离性的奴役。」
菲利浦说完自己的观点后,经过一会儿习惯性的沉默,史都华转向潘蜜说:「我今天很想听你说一说话,你对我在团体中所说的事,做何感受?我考虑坦露那件事时,心中想到你,我可能把你推入棘手的处境,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你如果原谅我,就也必须原谅菲利浦。」
「史都华,我像以前一样尊敬你。不要忘了,我对这种议题非常敏感。我被妇产科医生利用,就是刚变成我前夫的厄尔。」
「没错,」史都华说:「那就更复杂了,你怎么能原谅我,却不原谅菲利浦和厄尔呢?」
「不对,你是个品性端正的人,听完你的故事和自责后,我更觉得如此。迈阿密旅馆的事件不会影响我,你读过《怕飞》这本书吗?」
史都华摇摇头,潘蜜继续说:「看看那本书,艾瑞卡钟恩把你的行为称做单纯的『短暂猛烈的性受』,那是互相自发的交媾,你很温和,没有人受伤,事后负责任确保她的健康。从此以后,你还把这件事当成道德指南。可是菲利浦呢?当一个人把海德格和叔本华当成榜样时,还有什么可说的?历代以来的哲学家,就数这两个人最卑鄙差劲。菲利浦所做的事是无法原谅的掠夺,完全不觉得后悔……」
波妮插嘴说:「等一下,潘蜜,你有没有发现朱利叶斯试图阻止菲利浦说下去时,菲利浦还是坚持再说一句话,他谈到『性会夺取原本高尚正直的人的良心,并破坏关系。』这难道不是某种自责吗?这句话难道不是对你说的吗?」
「他有话要说?请他对我说,我不想听叔本华说的话。」
瑞贝卡说:「容我在此打断你。我离开上次聚集时,对你和其他觉得很难受,也包括菲利浦。让我们面对事实,菲利浦在这里受到攻击。我回家后想到耶稣的话,他说没有罪的人才可以丢出第一颗石头,我因此才在今天坦露自己的事。」
「我们今天必须停在这里,」朱利叶斯说:「可是,菲利浦,这正是我今天询问你有何感受时的目的。」
菲利浦困惑地摇摇头。
「你了解今天从瑞贝卡和史都华所得到的礼物吗?」
菲利浦仍然摇着头说:「我不懂。」
「菲利浦,这是你的家庭作业。我希望你深思今天得到的礼物。」
第24章
我们如果不想成为每一个恶棍玩弄的人和每一个傻瓜嘲笑的对象,第一条规则就是要沉默寡言、令人难以接近。
24
菲利浦在会后散步好几个小时,经过一九一五年世界博览会建造、柱廊已经斑驳的美术馆,在附近的活边绕了两圈,看着巡视领土的天鹅,然后漫步经过旧金山湾的游艇码头和克里斯园的步道,最后走到金门大桥的基座。朱利叶斯到底要他深思什么呢?朱利叶斯要他思索史都华和瑞贝卡的礼物,但他无法专心回想自己的作业。他一次又一次清除心中的所有思绪,试图专注于具有安慰作用的原型意像:天鹅的游痕、金门大桥下的太平洋波浪,但奇怪的是他始终无法专心。
他穿过可以俯瞰海湾口的废弃军事基地,沿着克莱门特街经过二十栋相连的亚洲餐馆,走进一家朴实的越南餐厅,当牛肉汤送来时,他静静坐了几分钟,吸入肉汤飘出的香茅味,凝视份量过多的面条,吃了几口后,就要求把剩下的晚餐打包,带回去喂狗。
菲利浦平常不太注意食物,他的饮食习惯如下:早餐吃吐司面包、果酱和咖啡,中餐在学校的学生餐厅进食,晚餐则简单个汤或吃份色拉。每一顿都刻意独自用餐。他想到叔本华习惯付两人份的钱,以确保身旁的座位不会有人,就使他感到安慰,有时甚至露出满面笑容。
他走向回家的路,他的家是只有一房小屋,家具就像办公室的陈设一样稀疏,座落在太平洋山巅路一栋豪宅附设的小屋,离朱利叶斯家不远。豪宅的主人是个独居的寡妇,以便宜的租金将小屋租给他。她需要额外的收入,虽然注重自己的隐私,但又希望附近住个不会打扰她的人,菲利浦是最合适的对象,两人互不干涉地当了七年邻居。
他养的狗瑞格比欢迎他回家时的狂热吠叫、摇尾巴和有如特技的跳跃,通常会使菲利浦感到高兴,但今晚却没有作用。夜间溜狗或任何其他惯常的休闲活动也无法为菲利浦带来平静。他点燃烟斗,倾听贝多芬的第四交响曲,急切地阅读叔本华和爱比克泰德【译注】的书。他的注意力暂时被爱比克泰德一段特别的话吸引住。
【译注】Epictetus (55-135),古罗马新斯多葛派哲学家,宣扬宿命论。
“如果你对哲学有诚挚的渴望,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在一开始会受到大量嘲笑和讥讽。请记住,如果你坚持下去,那些人在日后会称赞你……请记住,如果你曾把注意力转向外在、讨好任何人,你必然会毁坏自己的生活架构。”
但他的不安感仍然存在,这是他好久不曾体验到的不安,多年前就是因为这种不安使他像疯狂的野兽四处搜寻性爱。他走入小厨房,清洗早餐留下的盘子,然后打开计算机,向唯一使他上瘾的癖好投降:他登入网络棋局,静静地匿名玩了三个小时奇袭游戏。大部分都是他赢,输的时候则多半是粗心大意造成的,但气恼一下就过去了,他立刻输入「重新游戏」,当崭新的游戏开始时,他的眼睛就会闪现孩子气的喜悦光芒。
第25章
刺猬,天才,以及厌世者对人类关系的指南
我到三十岁时,就对与我相同的生物感到全然失望、厌倦,他们其实不尽然与我相同。猫在年轻时会玩纸球,以为纸球是类似猫的活物,我和两足人类动物的关系也是如此。
25
叔本华所有著作中最知名的刺猬寓言说明了他对人类关系的冷漠看法。
“一个寒冷的冬天,一群刺猬聚在一起互相取暖,以免冻僵,但牠们立刻被对方的刺弄得很不舒服,于是分散开来。后来温暖的需求又让牠们聚在一起,再度因为刺而退开,于是牠们在两难之间来回,,直到找出适当的距离,使牠们能容忍彼此。同样地,人类因为生活空虚单调而需要社会,促使他们聚集在一起,却又因为许多令人讨厌互相排斥的特质而一再分开。”
换句话说,只有在需要生存时才会忍受亲近,一旦可以分开就会避免亲近。大部分现代心理治疗师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种极度畏避社交的态度需要接受治疗,事实上,大量心理治疗工作就是针对这种有问题的人际态度,不但包括社交畏避,还包括形形色色适应不良的社会行为:自闭症、社交畏避、社交畏惧症、社交畏惧症、类精神分裂人格、反社会人格、自恋型人格、没有爱的能力、自我膨胀、自我贬抑。
叔本华会同意吗?他是否认为自己对别人的感觉是适应不良呢?不可能。他的态度如此接近他的思想核心,如此根深柢固,以至于他不曾视之为问题。恰恰相反,他认为自己的厌世和孤独是一种美德。例如刺猬寓言的结尾说:「自身拥有大量内在温暖的人宁可远离社会,以避免给予和接受困扰与烦恼。」
叔本华相信拥有内在力量或美德的人不需要任何来自他人的供给,这种人可以自给自足。这个论点和他对自身天份的坚信环环相扣,为他的逃避亲近找到一辈子的理由。叔本华常说自己站在「人类最高等」位置的责任并不是要把天赋浪费在愚蠢的社交,而是要用来服务人类。他写道:「我的聪明才智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全世界。」
叔本华有许多著作谈到自身的卓越才智,由于过度炫耀自己,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很自大,但他对自身才智的评估其实是正确的。阿瑟成为学者后,就绽放出惊人的天赋。当初帮他准备大学入学考试的家庭教师对他如此快速的进步大感惊讶。
歌德是十九世纪的人物中,被阿瑟认为与自己才智相当的人之一,歌德后来也非常敬重阿瑟的才华。当阿瑟在准备大学入学考试时,歌德在乔哈娜的沙龙相当忽视年轻的叔本华。后来乔哈娜请他为叔本华申请大学写一封推荐信时,歌德也只在写信给身为希腊文教授的老友时含糊其辞地说:「年轻的叔本华似乎数度改变学科和职业,你很快就可以自行判断他有多少斤两,希望你基于我们的友谊,拨一点时间给他。」
可是,数年后,歌德读了阿瑟的博士论文,对这个二十六岁人可以写出这种文章感到印象深刻。当阿瑟再度来到威玛时,歌德就常常派仆人接叔本华到家里长谈。歌德希望有人评论他花了很多功夫写成的色彩理论,虽然叔本华完全不了解这个特殊的主题,但歌德认为他罕见的天赋足以使他成为杰出的讨论者,结果歌德果然获益匪浅。
叔本华一开始大受赏识,沉浸在歌德的肯定之中,并写信给柏林的教授说:「你的朋友,伟大的歌德,非常友善、稳重、亲切,希望他的名声永远受到赞赏。」可是,几周后,两人之间出现争吵。阿瑟认为歌德对视觉有一些有趣的观察,但在几个重要的地方犯错,而无法提出完整的色彩理论。阿瑟放下自己的专业著作,全心发展自己的色彩理论,与歌德的理论有许多重要的差异,并于一八一六年出版。叔本华的自负最终破坏了两人的友谊。歌德在日记中描述两人关系的结束:「我们对许多事有共识,但最终仍注定分开,就好像两个一同走了很久的朋友,彼此握手后,一个想往北走,一个想往南走,没多久就再也看不到彼此。」
阿瑟因为歌德的不理不睬而受伤、生气,但他把歌德对他才智的敬重藏在心底,余生仍然尊敬歌德,并常引用歌德的文章。
阿瑟对天才和才能的差别有许多看法。他认为有才能的人可以达到别人无法达到的目标,但天才可以达到别人无法看的目标。除此之外,他还指出有才能的人会被当代的需求召唤,并能满足这些需求,但他们的成就很快就会消逝,到下一代已不复存在。(他是指母亲的作品吗?)「但是天才能照亮当代,就好像彗星进入星球轨道……他无法按照文化常轨行进:正好相反,他的成就远超过当代。」
刺猬的寓言一方面指出具有真正价值的人,特别是天才,不需要别人的温暖;但这个寓言还有另一种较阴暗的部分:我们这些同类生物是令人讨厌可憎,所以需要与之保持距离。叔本华的著作到处可见这种厌世的,充满轻蔑和嘲讽的文字。他在〈论死亡无法毁坏我们真实本质的理论〉这篇深刻的文章中,开宗明义就说:「在日常交谈中,许多想知道一切却终将一无所知的人会问到死后的生命是什么状态,最适当也是最正确的答案是:『在你死后,你将成为出生前的样子。』」
这篇文章继续属利迷人地分析不可能有两种不同的空无存在,整篇文章为每一个曾深思死亡本质的人提供深刻的洞见,但为什么一开头要用无缘无故的侮辱──「想知道一切却终将一无所知的人」呢?为什么用心胸狭窄的谩骂来污染崇高的思想呢?叔本华的著作常把这种不一致的文句并列在一起。遇见如此有天赋又如此挑战社会、如此有先见之明又如此盲目的思想家,实在令人到内心难以平静。
叔本华的著作处处可见到他为耗费在社交谈话的时间而悲叹。他说:「两足动物的日常谈话实在单调乏味,最好完全不要说话。」
他慨叹自己一生寻找「真正的人类」,却一个也找不到,只看到「卑鄙的人、才智平庸的人、坏心肠的人和吝啬的人。」(只有歌德得以豁免这种谩骂)
他在一篇自传式的记录中说:「几乎每一种和人接触都是玷污亵渎,我们陷落到充斥可鄙生物的世界,我们并不属于他们。我们应该尊敬少数较优秀的人;我们生来是要指导其他人,而不是与他们交往。」
如果从他的著作仔细筛选,有可能拼凑出一篇厌世者的宣言:我们必须实践的人类行为规范。想象一下,坚持这种宣言的阿瑟在当代治疗团体会有什么表现!
● 「不要把敌人不该知道的事告诉朋友。」
● 「把所有私事当成秘密,即使是亲近的朋友,也要当成彻底的陌生人……当环境改变,他们我们最无害的了解也会对我们不利。」
● 「既不爱人也不恨人,就占了世界智慧的一半;另一半则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信。」
● 「怀疑是安全之母。」(引用自法国谚语)
● 「在任何时候忘记人类性格的缺点,就好像丢掉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我们必须保护自己不因为愚蠢的熟悉感和友谊而受伤害。」
● 「在人际关系得到优势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人知道你是独立自主的人。」
● 「不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尊重。」
● 「如果我们真的很在意一个人,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 「最好让别人当自己,不要强人所难。」
● 「除了行动之外,绝不要显露愤怒和憎恨……只有冷血动物才是有毒的。」
● 「礼貌和友善能使别人顺从亲切:因为礼貌之人性就如同温暖之于蜡油。」
第26章
让别人有好心情的方法,恐怕就是说出自己最近遇到的困扰,或是泄露自己的缺点。
26
下次会谈时,吉尔重重坐下,用庞大的身躯考验椅子的极限。他等大家到齐时率先发言:「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继续上次的『秘密』练习。」
「容我提出一项警告,」朱利叶斯说:「我认为最好不要把它当成规定的练习。我相信大家愿意全然坦露自己的事时,团体治疗会更有效,但重要的是按照自己的速度进行,不要因为任何练习而承受压力,勉强开放自己。」
「我听见了,」吉尔回答:「但我不觉得有压力。我想要谈这件事,不想让瑞贝卡和史都华独自被晾在那里。可以吗?」
看见大家点头同意后,吉尔继续说:「我的秘密要回溯到十三岁。我是刚进入青春期的处男,满脸都是青春痘,我父亲最年?的妹妹薇拉蕊姑姑……她大约三十岁上下……她常处于失业状态,所以常到我家小住。我们相处愉快,家人不在时,我们常常一起玩,比如摔角、呵痒、玩牌。有一次,我们玩扑克牌,输的人要脱一件衣服,我因为作弊而使她脱得精光,场面变得充满情欲,不再只逗笑,而是升起真正的感觉。我虽然充斥荷尔蒙造成的兴奋,却毫无经验,不知如何进行,但她说『插进来』时,我说『是,小姐』,然后遵照她的指示。从此以后,我们一有机会就做爱,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有一次家人提早回来,当场逮到全身赤条条的我们,就是所谓……现行……现行什么?」
吉尔看着菲利浦,后者正要张嘴回答,却被潘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先回答:「现行犯。」
「哗,好快的速度……我忘了这里有两个教授。」吉尔喃喃地自言自语,然后继续说:「这件事使全家大乱,父亲并没有勃然大怒,但母亲非常生气,薇拉蕊姑姑再也没有来我们家,妈妈非常气爸爸仍对姑姑非常友善。」
吉尔停下来望望四周,然后补充说:「我能了解母亲为什么生气,但我的错不亚于薇拉蕊姑姑。」
波妮说:「你的错?你才十三岁,少来了!」史都华、汤尼、瑞贝卡等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吉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潘蜜就说:「吉尔,我有话要说,也许是你不想的话,但我以前一直隐忍不说,这是我在旅行之前就想对你说的话。我不知道如何婉转地说这些话,所以我打算实话实说。基本的情就是你的故事一点也不令我感动,不只如此,你这个人就是无法感动我。即使你说自己要像瑞贝卡和史都华一样坦露自己,我还是认为你没有深入谈自己。」
潘蜜继续说:「我知道你愿意投入团体,你看起来很努力,负起许多照顾别人的责任,如果有人跑出去,通常也是你去把他们找回来。你似乎坦露自己,但其实没有,这是错觉,你一直隐藏自己。对,这就是你的情形,隐藏,隐藏,隐藏。你姑姑的故事正可以说明我的看法,这似乎是你的故事,其实不是,因为这是你姑姑的故事,每一个人当然会跳出来说:『但你只个孩子,你才十三岁,你是受害者。』他们还能说什么别的呢?你关于自身婚姻的故也都是罗丝的故事,你不曾谈到自己,而这些故事也总是让我们有相同的反应:『你为什么要忍受那个混蛋!』
「我在印度禅修时,因为太无聊常常想这个团体,你无法相信我想了多少,我想到在座的每一个人,只除了你,吉尔。我讨厌说这种话,但我就是不会去想你。每当你说话时,我总是不知道你在向谁说话,也许是墙壁,或是地板,但我从来不觉得你直接对我说话。」
现场一片沉默,成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接汤尼吹了一声口哨说:「欢迎回来,潘蜜。」
潘蜜说:「如果我不愿诚实的话,就不需要在这里。」
朱利叶斯问:「吉?,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喔,我的感觉就像打美式足球时被球撞到肚子的感觉,会吐出几口胆汁。潘蜜,这样够直接了吗?等一下,抱歉,不要回答,我不是故事的。我知道你正给我最直接的东西,我内心深处觉得你是对的。」
「吉尔,关于她是对的部分,说多一点。」朱利叶斯说。
「她是对的,我可以坦露更多,我知道。我有许多事可以告诉在场的人。」
波妮说:「告诉谁?举个例子。」
「好,比如你,波妮,我真的很喜欢你。」
「吉尔,很高兴听到这种话,但还不够深入。」
「几周前,你说我是英俊性感的人时,我觉得亢奋。我不接受你说自己相貌平庸,距离瑞贝卡的美丽一族很远。也许是在薇拉蕊姑姑之后吧,我总是对年纪较大的女人有感觉。老实说,当我不打算回家,而你邀我到你家过夜时,我有一些刺激的幻想。」
汤尼问:「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波妮的邀请呢?」
「发生了另一件事。」
吉尔显然不打算详细说明,于是汤尼问:「你愿意多谈一下另一件事吗?」
吉尔静静坐了一会儿,秃头上闪耀着汗珠,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会说的,但先让我谈完其他成员,并说出我的感受。」他从波妮身旁的史都华开始:「史都华,我对你只有赞美,如果我有小孩,一定很高兴有你当他们的医生。你上周所谈的事不会改变我对你看法。」
「还有你,瑞贝卡,老实告诉你,你令我害怕,你似乎太完美、太美丽、太干净了。你在拉斯韦加斯发生的事并没有改变我对你的看法。对我而言,你仍然清新无瑕、充满自信。也许因为我现在太紧张了,但我甚至不记得你为什么来接受治疗。史都华对你的印象是陶瓷娃娃,听起来确实如此,也许你有点过于易碎,也许你有些锋利的边缘,我不知道。」
「潘蜜,你是个坦率的射手,直言不讳,在菲利浦加入之前,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他是和你有拼。我知道自己不想偏袒你们任何一方,可是,你真的需要处理自己和男人之间的问题。他们确实数度让你难受,可是你也怨恨我们男人,所有男人。真不知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菲利浦,你高高在上,好像完全在另一种层面……或说是生命的范畴。但我对你很好奇,想知道你是否曾交到一个朋友。我看你恐怕不曾出去厮混,喝个啤酒、聊聊巨人队;我看你恐怕不曾有过好时光或是喜欢过任何人。我真正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不寂寞?」
吉尔继续说:「汤尼,我觉得你很好,你用双手工作,真的做出一些东西,你不会像我那样玩弄数字。我希望你不会以自己的工作为耻。」
「每个人都谈到了。」
「不,还没有,」瑞贝卡用眼神指着朱利叶斯。
「喔,朱利叶斯?他属于团体,但不是团体成员。」
瑞贝卡问:「什么叫『属于团体』?」
「喔,我不知道,只是听过这种可爱的说法,就想要拿来用一下。朱利叶斯,他在此是为了我,为每一个人,他远超过我们。他的方式……」
「他?」朱利叶斯问,作势在团体里寻找,「『他』这个家伙在哪里啊?」
「好,我是指『你』,朱利叶斯,你处理自身疾病的方式非常特别,我永远忘不了。」
吉尔说完后,每一个人的注意力仍集中在他身上,他重重吐了一口气,看起来好像吃足了苦头,全身疲累地坐倒在椅子上,拿出手帕擦脸和头。
瑞贝卡、史都华、汤尼和波妮说出诸如「做得好,你真的冒险了」之类的感想,但潘蜜和菲利浦仍保持沉默。
朱利叶斯问:「吉尔,你觉得如何?满意吗?」
吉尔点头说:「我做了一些突破,希望没有冒犯人。」
「潘蜜,你呢?满意吗?」
「我今天已经骂够了。」
「吉尔,我想请你做一件事,」朱利叶斯说:「想象有各种不同程度的自我坦露,一个极端是最安全的坦露,算一分,比如鸡尾酒会;另一个?端算十分,这是在你想象中最深入、最冒险的坦露。了解我的意思吗?」
吉尔点点头。
「现在回顾你今天向大家依次坦露的话,告诉我,你为自己打几分?」
不断点头的吉尔马上回答:「我给自己四到五分。」
朱利叶斯想避开吉尔惯用的理性防卫或其他自我保护的方式,于是立刻追问:「吉尔,现在告诉我,如果你提高一、两分,会说出什么事呢?」
吉尔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我提高一、两分的坦露,就会诉团体,我是个酒鬼,每天晚上都喝到不醒人事。」
团体非常震惊,朱利叶斯也不例外。吉尔进入团体之前,朱利叶斯已为他做了两年个别治疗,却不曾听吉尔谈过酗酒的问题。怎么可能会这样呢?朱利叶斯天性就信任病人,他最乐观的人,非常容易被人欺骗;他觉得天摇地动,需要花时间重新认识吉尔。当他为自己的天真和现实的脆弱而静默不语时,团体的气氛也越来越阴郁,从难以置信演变成吵吵嚷嚷。
「什么,你在开玩笑!」
「我真不敢相信,你怎么能周复一周来这里,却隐藏这件事?」
「你从来不曾和我一起喝酒,连啤酒都没有。那是怎么回事?」
「该死!你让我们捕风捉影,浪费那么多时间。」
「你到底在玩什么心理游戏?每一件事都是谎言,我是指你谈那么多罗丝的问题,她的坏脾气、拒绝做爱、不想生小孩,却对自己酗酒的问题连一个字也不提。」
朱利叶斯回过神来,知道该怎么做。他向团体治疗学生教过一个基本原则:成员绝不能因为自我坦露而受惩罚。正好相反,冒险的人一定要受到支持和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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