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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

_12 (现代)
“父帅,为儿怕是不能尽孝了。”他潸然泪下。
祖大寿见儿子性命几将不保,终于下了决心:“可法,你即刻出城与后金接洽,安排我方献城事宜。”
祖可法一听父亲首肯,如同吹了一口神气,顿时支撑起来,带两名随从,出城门直奔后金大营。
太宗的围城逼降战术终获成功,他显得分外喜悦,吩咐济尔哈朗和岳托到营门相迎。
祖可法一见是两位贝勒出迎,屈身便拜:“败军之将参见两位贝勒爷,二位将军吉祥。”
二人上前将祖可法搀住,不容他下拜:“你我过去是仇敌,如今讲和即为兄弟,怎能下此大礼。”二人还以女真人的最高礼遇与祖可法相拥,使祖可法大为感动。
在拜见太宗后,太宗问道:“朕三函敦促,城内已是人自相食,令尊为何迟迟不肯归顺?”
“大汗容情,城内将士皆惧怕贵军屠杀降卒与平民,是以犹豫不决。”
太宗点头称是:“所惧者有理,然杀降卒乃太祖时事,杀平民本二大贝勒阿敏所为。这已皆成过去,本汗必将厚待所有归降军民。”
“大汗亲口许诺,我方愿弃暗投明。”祖可法代表父亲表态,“晚辈愿在大汗处为质,以待家父率军来归。”
太宗相当大度:“少将军一言九鼎,何需留质,就请回城准备,明日午时在东门相会。”
祖可法再拜叩辞:“大汗胸怀如海,晚辈决不食言。”
十月二十八日正午,祖大寿命何可纲、张存仁两员副将,及以下三十八名将官,和尚存的九千多兵丁列队出城。
何可纲赞道:“如此最好,趁我将士尚有余力,同建匪拼个鱼死网破,便血洒疆场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祖大寿只是默然不语,祖可法却是暗中盯住了何可纲。
东门外,后金方面早已列好队伍,太宗冠戴齐整立马正中,周围贝勒大将们环护。
祖大寿在马上向太宗一躬:“大汗,甲胄在身,失礼了。”
太宗答曰:“祖将军率众来归,造福双方将士,诚乃德莫大焉,何必再言礼数。”
何可纲一听登时发愣,转身质问祖大寿:“大帅,贼酋言称率众投归,这是何意?”
事到如今,祖大寿不能不挑明了:“何将军,大凌河城粮尽援绝,炊骨折骸人自相食,实在守不下去,为上万名将士着想,归顺后金国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大帅,这万万使不得,背叛朝廷,屈身事胡,必留千古骂名!”
“何将军,一万人不能白白送命!”
“祖大寿!”何可纲瞪圆双睛,“我奉劝你悬崖勒马,现在就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何可纲,我意已决,违令者斩!”
“祖大寿,我何可纲堂堂大明臣子,决不事贼!”
“绑下!”祖大寿下令。
祖可法将何可纲上了绑绳。
“何可纲,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祖大寿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何可纲仰天狂笑之后吟出两句古诗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死得其所,你将遗臭万年!”
祖大寿将手一挥:“杀!”
祖可法手起刀落,何可纲人头滚下尘埃。
太宗见祖大寿当面将何可纲斩首,对祖大寿深信不疑,就请祖大寿进他的宝帐赴宴。在帐门,太宗给予祖大寿极高礼遇,要祖大寿先行,祖大寿坚持不肯,后来二人携手并肩而入。在入座前,太宗不让祖大寿跪拜,而是以抱见礼相待。祖大寿以下,祖可法、张存仁等三十九员明朝降将各有席位。太宗亲自下座,手捧金樽为祖大寿把酒,足使祖大寿受宠若惊。岳托、济尔哈朗二人也离座为祖可法等人敬酒,宴会气氛极为热烈。
宴毕,太宗命下人捧上为祖大寿备办的礼物:“祖将军,这黑狐帽、貂裘、金玲珑、缎靴、雕鞍,还有帐外的一匹白马,皆是朕所用心爱之物,今赠予将军,还请笑纳。”
祖大寿就在席上躬拜:“大汗厚爱,令末将汗颜,无尺寸之功受此重赏,实实折杀祖某。”
“祖将军率众献城即为首功,朕得你这样一员虎将,何愁大明江山不能易主。”太宗的高兴溢于言表。
席间,祖大寿闷闷不乐。
太宗见状问道:“祖将军还有何心事?”
祖大寿又在席上一拜:“大汗,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将军有话只管讲来。”
“末将妻小尚在锦州,我这里得大汗厚赏重用,一旦消息传至锦州,末将一家百余口都难免要遭杀戮。”
太宗不等他说完,即抢先应允:“将军有意搬取家眷,可随时动身,要多少人马,也可随意带走。”
祖大寿至为感动:“大汗如此信任,祖某惟以死报效而已。末将之意是,眼下大凌河献城锦州尚蒙在鼓中,我假作突围回到锦州,方可相机取家小到沈阳。”“好,此议甚佳,就依将军所言行事。”太宗允诺。
当即,祖大寿带二十六人渡小凌河,徒步去往锦州。而大凌河方面故意炮声不绝,作交战攻城及追赶的声势。守卫锦州的丘嘉禾即派宋襄引军探看,路遇祖大寿,将他接入锦州。但祖大寿一去不复返,其子侄全都留质于后金也在所不顾,直至十年后的锦州战役,祖大寿才真正投降后金,当然这是后话。
太宗围困大凌河三月有余,终于取得彻底胜利。祖大寿走后,他下令进城。最初全城共有兵民三万多人,此刻仅存不足一万,战马只剩三十二匹,而且无不东倒西歪。城中可用财物尽数装车后,后金军将大凌河城彻底拆毁。此战,太宗不仅消灭了明军在关外的精锐,扫清了宁锦的外围,而太宗感到最大的收获是招降了张存仁等数十员明将,为他日后大批收用明朝降官降将积累了经验,也为整个大清王朝以汉治汉的施政方略奠定了基础。
第四部分 征服朝鲜王第76节 立国创大清(1)
串红抖动着如火的鲜艳枝条,西番莲的硕大花朵向阳光展示着笑脸。秋日的天空像海水般湛蓝,洁净的苍穹没有一丝儿云朵。轻风飒爽而温柔,一改伏暑的酷热与沉闷,在汗水与不眠中苦熬了一夏的人们,无不从内心中发出赞叹,真的是天凉好个秋。太宗和身后的庞大队伍一样,心情分外惬意和舒畅。这是天聪九年(公元1635年)的九月,沈阳城外的黄土官道上,接官亭在柳丝飘拂中闪现着玉立的身躯,各色旗帜给欢迎队伍披上了彩装。
太宗能不高兴吗?历经数次大规模极其艰苦的追剿,除明朝之外最强大的对手林丹汗的察哈尔蒙古部终于败亡,其残部就要来归降。难以驾驭的漠南蒙古终归自己一统,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胜利啊!朝鲜在此之前业已称臣纳贡,今后的目标就是全力以赴消灭南明了。后金的前途真是像这阳光照耀的官道一样,光彩夺目,如花似锦,一直伸向远方。
远处出现了人马和旗幡的身影,渐行渐近。太宗看清了,是自己的长子豪格行进在队列的最前方。他身后的高头战马上,依次是多尔衮、岳托、萨哈廉。鞭敲金蹬响,人唱凯歌还:
铁骑滚滚,
军威浩浩,
战车隆隆,
军旗飘飘。
刀枪高举,
战鼓频敲,
画角齐鸣,
弓矢在腰。
浑河沈水,
其势滔滔。
女真后金,
……
太宗在关注着他们的身后,一辆花轮凉车,飘着彩带,垂挂珠串,在两乘彩饰骆驼的牵拉下轻快地驶来。他的注意力始终是这辆凉车,以至于豪格等人的拜见全都不曾在意。凉车在面前停下,侍女摆放踏杌,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妇人款款步下车来。太宗没有在意她风韵尚存的娇好面容,没有在意她芳心有意频送的秋波,而是将目光紧盯在她酥胸前的玉手上。
下车的女人是察哈尔部蒙古王林丹汗的妻子囊囊太后,名为窦土门福金。她在豪格等人一万精骑的穷追下,不得已率残余一千五百户投降,随后林丹汗的继承人、她的儿子额哲也率部民一千户归降。如今她手中捧着一个楠木镶金的宝盒,这里面盛放的物件就是太宗最急切要得到的无价之宝。
囊囊太后下车跪拜:“参见大汗,汗王吉祥。”
太宗以手相搀:“免礼。”
囊囊太后将手中宝盒递上:“大汗天命之主,理应受此传国玉玺,敬请汗王收纳。”
太宗有些急切地接过来,也顾不得推辞谦让,就在当面打开取出。在明丽的阳光照映下,传国玉玺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上刻汉篆“制诰之宝”四字,两侧各有一条飞龙,端的是货真价实。他极为关心地问道:“此传世之宝,是如何到得林丹汗大王门下?”
“大汗容禀。”囊囊太后答道,“此宝自汉传到元,元顺帝逃跑时带在身上,死后失落,不知去向。两百余年之后,一牧羊人在山岗下放羊,见一公羊三天不吃草,只在一处用前蹄刨个不住,牧羊人好奇地掘地,使这玉玺得以重见天日。玉玺落入顺帝后裔博硕克图汗手中,他被臣夫林丹汗打败,玉玺始归我家。如今大汗得掌玉玺,实乃天意所归,汗王必得天下矣。”
太宗听得频频点头:“传国玉玺天意属朕,天意属朕。”
在路边,早已建好一处砖砌的拜坛,高有丈二。上置香案,团龙黄缎覆盖,博山香炉静静摆放在中央。正黄旗大臣纳穆泰用金盘接过玉玺,太宗款步拾级迈上拜坛。手执三烛龙香点燃,插在香炉之内。镶黄旗大臣图尔格手捧金盘上坛来,举送到太宗面前。太宗双手捧起玉玺,端端正正恭恭敬敬放于案头。然后太宗面南,群臣面北,在袅袅升飘的香烟中,向玉玺三拜三叩。
在场兵丁万人齐呼:
传国玉玺,
归我后金。
四海臣服,
天下归心。
惟我汗主,
华夏独尊。
大臣们此刻同声唱和:
惟我汗主,
华夏独尊。
拜祭仪式毕,玉玺由豪格抱在怀中,随太宗之后全体进城。
路上,紧随太宗马后的范文程对太宗背部禀道:“大汗,臣有话启奏。”
“章京有话但讲无妨。”
“不知大汗将囊囊太后作何安置?”
“她归顺并献玉玺有功,朕要重加犒赏,并赐她深宅大院,让她安度余生。”
范文程摇摇头:“这显然不够。”
“先生之见呢?”
“囊囊太后虽说有子在身边,但其夫林丹汗已亡,仍然孤苦无依,大汗当为她找个归宿才是。”
“把她嫁人?”
“正是,而且最好是汗王收她为妃。”
“这却为何?”
“察哈尔部势力曾与我后金不相上下,双方为敌二十余年,积怨较深。大汗纳她为妃,实为笼络察哈尔全部之心,使其永远忠于汗王。”
“她……”
“她人老珠黄不假,大汗的着眼点要放在江山社稷上啊!”
太宗不免沉吟,少许他叫过代善:“大贝勒,囊囊太后率部归顺,朕有意将她许你为妻,不知意下如何?”
代善苦笑一下:“大汗,臣已渐衰老,哪有纳妾之心?”
“朕之本意并非让你再效于飞,而是给囊囊太后一个名分,以安整个察哈尔部之心。”
代善心下说,囊囊太后总共不过一千五百户残余,颠沛流离多年,全都是缺吃少穿,要这么个穷老太婆还不是自己的累赘,便回绝道:“要说名分,臣不过一贝勒而已,汗王收她为妃岂不更好。”
“你!”太宗欲待发作,还是控制了情绪,但他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在勤政殿落座之后,太宗面对群臣逐一发布谕旨:“囊囊太后率部来降,化干戈为玉帛,使察哈尔永归后金,实属有功于国家。更兼献上传国玉玺,理当重赏。朕决定收入后宫为妃,永享福祚。”
囊囊太后无论如何没想到以己残花败柳之躯,还能入侍汗王,在下连连叩首:“臣妾谢恩!”
接着,太宗又封囊囊太后之子额哲为外藩亲王,位冠四十五旗贝勒之上,赏赐也极其丰厚,给予了相当高的礼遇。
见太宗心绪极佳,范文程出列启奏:“大汗,为臣有话禀明。”
“章京尽管放心讲来。”
“大汗,传国玉玺归我后金,实乃天命。眼下我国疆域辽阔,人民富庶,兵强马壮,属国臣服,惟南明苟延残喘亦指日可灭。为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去汗称帝正其时也。”
范文程此言一出,可说是全殿响应。后金在军事上节节胜利,人们无不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大家纷纷发表见解,异口同声劝太宗改国号称帝。
太宗从内心里感到高兴,但他却反对称帝:“众卿一番美意实堪令人欣慰,然大业未成,南明仍占有大片国土,此时即受尊号,只恐天以为非。故此议不妥,且待大业有成再议。”
大臣希福再奏:“汗王之言臣以为似是而非,不受尊号,皆在我等诸贝勒身有过失。有不为大汗尽忠信不行仁义的,如莽古尔泰、德格类之流竟然犯上作乱,怎能让汗王放心。各贝勒当同立誓言,作出保证,修身慎行克尽臣道,汗受尊号,自是群臣拥戴。”
这番话可以说是讲到了太宗心里,他担心各贝勒是否真心实意拥护。口中却说:“贝勒大臣们的忠心,朕从无怀疑,上尊号之事,朕以为时机尚未成熟,尚需待以时日。”
大臣刚林劝奏:“大汗,玉玺千里来归,天意已明,若不顺天行事,恐怕反为天逆,臣愿汗王允准。”
可是太宗仍然不从:“恐违天意,不敢妄自尊大。”
见太宗如此坚持己见,满汉大臣们则不好再深劝,也就全都不作声了,朝会也就悄然而散。
但是,为太宗劝进的活动并未停止,因为这是同每个人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试想,在皇帝手下为臣,与在汗王驾下为臣,其地位能同日而语吗?而且人人心中明白,太宗不是真心反对称帝,而是在选择时机。为此,聪明的大臣不肯放过这表露忠心的机会,其中汉族大臣范文程是最为活跃的。
范文程将汉臣鲍承先、宁完我、罗锦绣、梁正大、齐国儒、杨方兴等召集在一处,说得大家意见一致,然后由范文程带领,进宫面见太宗,共同劝进:“大汗,当随天象行事。玉玺既得,各处臣服,人心归顺,受尊号,定国政,正合天意,望汗王莫寒天下臣民之心。”
第四部分 征服朝鲜王第77节 立国创大清(2)
太宗从内心里对范文程赞赏,看来这位近臣颇知己心。他脸上不露声色:“众卿美意朕心甚慰,然大业远未成就,不宜操之过急。”
汉臣的劝进告一段落,满臣的劝进又掀高潮。最为聪明的萨哈廉将诸贝勒召集到一起:“不知各位贝勒对大汗上尊号一事,心中是怎样想的。若内心所愿,我等当各立誓词,以劝汗王早下决心。”
大贝勒代善最怕在这一点上引起误会,率先表态:“立誓劝进,早当如此,本贝勒就在此拟写誓言,即去面汗敦请。”
阿巴泰、济尔哈朗、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杜度、岳托、豪格等无不响应,大家写好誓词,同去宫中面圣。
太宗听萨哈廉讲了来意,心中自是欢喜,可是口中谦辞:“朕无意称帝,这誓词免宣为宜。”
萨哈廉等同声齐讲:“我等忠心必表,不吐不快,大汗恩准。”
太宗想了想:“既如此,朕也不好过分相拒,大贝勒年事已高,萨哈廉有病在身,就免却立誓吧。”
代善明白这是在考验自己,更加要宣读誓词,而且是带头为首立誓:自此之后,我若不公正为生,如德格类之流行歹事,将会遭殃死去;如不对汗王尽忠竭力,心口不一,天地神明有知,我代善亦当遭殃死去;如若哪个子侄做出同莽古尔泰般的叛逆之事,我要不向汗禀明,也要遭殃死去;如果我将与汗共议的秘密,泄露给妻子与外人,则神目如电,我代善难逃遭殃死去;如果我对为汗的弟弟竭力拥戴,那么天地眷顾,我代善将福寿绵长。其他贝勒的誓词基本上大同小异,如出一辙。
太宗对他们说些勉励之言,还是不同意即上尊号。
在以后的日子里,外藩诸贝勒也相继到京劝进。朝鲜王获悉,也专程派使来朝,上劝进表章。之后又有都元帅孔有德,总兵官耿仲明、尚可喜等各率部属官员请上尊号。规模最大的一次要属天聪十年(公元1636年)三月二十二日,外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贝勒齐聚沈阳,联合请求太宗称帝。到四月五日,满、蒙、汉文武百官三百余人齐聚太宗面前,由多尔衮手捧满文表章,土谢图济农巴达扎捧蒙文表章,范文程捧汉文表章,分领各族臣下跪读表文。
太宗感到时机业已成熟,便不再固辞,而是满面春风允同:“尔诸贝勒大臣,以朕安内攘外二业渐成,宜受尊号,两年来合辞劝进再三,朕恐上无以当天心,下无以孚民志,故一直未允。今若再拂尔等众意,必失信于天民,惟有勉从群议而已。”
众人听太宗应允,无不欢呼。
当下,由范文程为太宗选定吉日,下月十一日为上好日期,可行登基大典。
太宗表示赞同,然而他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登基改元,朕以为旧国号后金已不可用,愿众卿共思,重定国号,以振奋国人。”
范文程首先赞同:“汗王命世之君,自不能因袭前代,国号更新,会激励国人,昭示天下,有利于一统华夏。”
“后金、女真皆为旧称,难以凸现新国威仪,故俱不可用。”太宗心中已有个谱了,“朕既受尊号,当益加乾惕,忧国勤民。而首当其冲的则是,廓清天宇,扫清大明残余,为此国号即称‘清’如何?”
太宗一言既出,谁能反对,大家一致称赞,于是中国历史上方有了清王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太宗皇太极才是清王朝的开国皇帝。
天聪十年四月八日起,太宗开始斋戒,整整三天直到十一日,晨光熹微,太宗即穿戴一新,跨上骏马,在百官的簇拥下,缓缓出了德胜门。门外两里路的平坦草地上,早已筑好一座天坛。时值早春,小草都拱出了地皮,满目娇嫩的鲜绿。青砖天坛高有丈二,上面黄土覆盖,四面设有台阶。坛正中业已摆好香案,黄绫缎苫罩,其上置放香炉,炉前为天帝神位。
诸贝勒和文武百官分列天坛的东西两侧,东侧以大贝勒代善为首,以下依次为济尔哈朗、多尔衮、多铎、岳托、豪格、阿巴泰、阿济格、杜度等诸兄弟子侄。接着是额驸杨古力、固山额真谭泰、宗室拜尹图、叶克舒、叶臣、阿山、伊尔登、达尔汉等,往下是蒙古八固山额真、六部大臣等。
西侧以范文程为首,以下为都元帅孔有德、总兵官耿仲明、尚可喜、石廷柱、马光远等。向下排列是外藩蒙古的察哈尔、科尔沁、扎莱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敖汉、奈曼、巴林、土默特、扎鲁特、四子、阿鲁科尔沁、翁牛特、喀拉车里克、喀喇沁、乌喇特等十六部,共四十九名贝勒,朝鲜派来的两名使臣也出席了登基庆典。整个场内遍插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的各色旗帜,在微风中招展,铺展出一幅五彩斑斓喜庆画卷。在百官内外,沿场地四周,布列了六层八旗兵丁,一个个持刀执枪,戎装肃立,显得极其庄严肃穆。整个后金国的精华人物全都汇聚于此,真个是群星璀灿光耀云天。
此时此刻,太宗目睹眼前这辉煌的情景,难抑内心的激动,愈加精神焕发喜上眉梢。天色已是大亮,东方的天际现出一片鲜艳的霞光。代善、范文程两人分别代表满汉人臣充任导引官,引领太宗拾级而上天坛,面向天帝神位恭立。
范文程唱礼:“上香。”
太宗从代善手中依次接过三炷檀香,上三次拜三拜。再将彩帛与酒爵供放于香案上,从范文程手中接过祝文,面南肃立朗声诵曰:惟丙子年四月十一日,大清国皇帝、臣皇太极昭告于皇天后土之神。臣以眇躬,嗣位以来,常思置器之重,时感薄履之虞,夜寐夙兴,兢兢业业,十年于此。幸赖皇穹降佑,克兴祖父基业,征服朝鲜,混一蒙古,更获玉玺,远拓疆土。今内外臣民,拗推朕功,合称尊号,以副天心。臣以明人尚为敌国,尊号不可遽称。固辞弗获,勉循群情,践天子位。建国号曰大清,改元为崇德元年。窃思恩泽未布,生民未安,凉德怀惭,益深乾惕,伏惟帝心昭鉴,永佑家邦。臣不胜惶恐之至,谨以奏闻。其实这篇祝文,是太宗向天帝报告他十年来的丰功伟绩,并请求天帝批准他即皇帝位,以此来取得更为合法的权力。也就是说,这告天仪式,是给臣民们看的。读罢祝文,太宗和百官分别走到摆好的席位前入座,当然是各有其位。太宗举起金樽美酒,双手奉上头顶:“敬天。”他率先将酒泼洒。
百官依样而行:“皇天护佑。”
太宗再举金樽:“敬地。”
百官随太宗之后,将酒洒到面前草地之上:“后土保佑。”
太宗三举金樽:“敬祖先。”将酒挥洒。
百官将酒洒罢:“列祖荫庇。”
下人过来将拜祭用的食品,从太宗始分给每人一份,数量很小,全都当场吃掉,以示得到了天帝的福荫。
至此,郊外的仪式结束。太宗上马,在百官簇拥下回城,进大政殿,再举行受尊号礼。
殿堂正北高阶之上置放着九龙缠绕的金銮宝座,两侧新制的仪仗,朱红油漆闪耀着夺目的光泽。对对金瓜斧钺,放射着皇帝才有的威严。太宗入座后,百官仍东西分列站好,乐声大作。
赞礼官高呼:“跪,叩。”
百官呼拉拉如山跪倒一片,向太宗行三拜九叩礼。
礼毕,多尔衮与科尔沁贝勒巴达扎,多铎与豪格,岳托与林丹汗之子额哲,杜度与孔有德,每两人合捧一枚皇帝御用之宝的金印,代表满、蒙、汉各族属官民,上前敬呈与太宗,表示承认太宗至高无上的皇帝地位,拥护他的统治。
太宗心绪极佳,按历朝开国的惯例大封臣属。他当殿册封代善为和硕礼亲王,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托为和硕成亲王。阿济格等低一级,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以下再低一级,为多罗安平贝勒,阿巴泰为多罗绕余贝勒。并按等级,分赐银两。外藩蒙古贝勒也按亲王、郡王的等级敕封。汉人则以范文程为首,封为内府大学士。敕封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是以人称三顺王。
太宗还到太庙追尊祖先,从始祖、高祖、曾祖到祖父,都尊奉为王。而独奉乃父努尔哈赤为皇帝,并上了一长串溢美的尊号: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陵寝称福陵。
至此,繁琐的登基大典始告结束。
太宗在即皇帝位后一直闷闷不乐,常在左右的范文程看出些苗头,不由得关心地探询:“圣上新登大宝,理当意气风发,为何终日郁郁寡欢,有何心事可否向为臣透露一二?”
“咳。”太宗长叹一声,“未登基时尚可安枕,而今已顶皇冠,而实际统辖仍不过这偏居一隅的弹丸之地,想起来倍感无颜面对国人与臣下,朕这算什么皇帝呀?”
“万岁此言差矣,”范文程劝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天下要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夺取,混一全国也需待以时日呀!”
“岁月无情,人生有限,朕不能将大好时光全都虚度,要即将传旨整备军械粮草,尽快出征。”
“万岁只管降旨就是,我大清国战将上百员,雄兵数十万,万岁一声令下,自会人人奋勇争先。”
“不,朕要亲征。”
“圣上你,”范文程婉言相劝,“陛下万乘之躯,九五之尊,一国之主,不可轻动。征讨南明非一朝一夕即可奏效,点派几员心腹大将足矣。”
“朕在宁远锦州受阻,太祖皇帝更是宁远城下身遭炮击伤重而逝,这口气至今未出,我大清国立国后的第一战就是要拔掉锦州、宁远这两颗钉子,扫清入关的道路。”
“战火无情,刀箭无眼,万岁还是坐镇沈阳为上。”
第四部分 征服朝鲜王第78节 立国创大清(3)
“朕意已决,誓要亲征。”太宗又解释几句,“朕不愿做享乐皇帝,朕要开基创业,上阵冲杀。”
范文程知道难以阻止了,便表示赞同:“万岁御驾亲征,定能鼓舞将士用命,早奏凯歌。”
崇德元年(公元1636年)五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太宗上尊号的一个月后,太宗亲自点验的十万大军,即在城西演武场列队待发。随军出征的大将阿济格、阿巴泰、杨古力、拜尹图等在队前马旁恭立,送行的多尔衮、多铎、豪格等也在立候。红日初升,在护军八旗和仪仗队的导引下,太宗乘马来到。海螺角和蒙古大号震天价响起,群臣向太宗行三拜九叩大礼,太宗拜天祭地。然后发兵大炮响起,两响之后,第三响大炮轰响刚过,就见太宗在马上一晃,险些跌下马来。
豪格眼明手快,最先奔到近前:“父皇,您怎么了?”
太宗稳定一下心神,在马上竭力挺直身躯:“不妨事,只是突然头迷。”
“血!”随后过来的多尔衮惊叫。
这时大家才都发现,太宗的鼻孔滴流下殷红的鲜血,已将龙袍的胸襟染成紫色,而且血还流个不止。
范文程吩咐:“快传太医。”
“不必了。”太宗用御帕堵在鼻孔处,“偶然小疾,不足为虑,不能误了行程,立即出发。”
但是,没有人行动。范文程是太宗身边最敢于进言的人:“万岁龙体欠安,不宜再随军征战。”
“不,朕怎能临阵退却?”太宗为了不使将士士气受损,仍要坚持,但他身体又晃动几下。
豪格作为长子,更比他人牵肠挂肚,不觉跪倒在地:“父皇,为咱大清国,您不能不爱惜龙体呀!”
百官见此情景,也都呼拉拉跪倒:“万岁龙体安康,关乎社稷安危,千万不可一意孤行。”太宗依然感到头迷,他将堵鼻孔的御帕暗中移到眼前,看见业已为血浸透,而且还止不住阵阵眩晕,也就顺水推舟了:“众卿如此厚爱,朕亦不好过分固执己见,只是这出征之事……”
阿济格跪拜说:“为臣愿代君分忧,统领大军,横扫宁锦,铁骑踏破山海关,直捣南明的老巢北京城。”
太宗淡淡一笑:“非也,朕决定大军不再攻宁锦,改由独石口入关,再相机扫荡京畿一带。”
“万岁,这却为何?”阿济格大惑不解。
在场的百官也无不深感意外,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太宗心中自有盘算:“宁锦被明廷视为阻我入关重要堡垒,苦心经营,反复修缮加固,兵精粮足,易守难攻。太祖与朕几番失利,确不可等闲轻视。朕不能亲征,恐你等难以取胜,会折我新国大清锐气,故仍改道入关,可保稳操胜券。”
阿济格还欲坚持:“万岁,臣自忖会不辱使命,攻陷宁锦,为先皇报一炮之仇,也为万岁雪恨。”
“朕决定改走独石口,你就不要再讲了,只愿你早传捷报。”太宗收敛了笑容,下令出发。
三声大炮响过,全军滚滚向前。
返城后,太医来给太宗诊治。是何病因,也未能看透,只好先服用止血药。从此,太宗的鼻血断断续续时流时停,总是难以彻底根治。而且伴有的头迷症状,也时而发作。病情缠身,他也只好耐心医治。
阿济格率领的远征军倒是没让太宗失望,好消息不断从前方传回来。六月二十七日,十万大军分三路入独石口,八日后会师于延庆州,业已逼近北京。紧接着攻陷长安岭堡和雕鹗堡,连胜明军七战,俘获人畜一万五千二百多。崇祯皇帝惊慌异常,下令全城戒严。但七月七日,清军又用计下昌平,明总兵巢丕昌投降。清军在火焚天寿山的明德陵后,移兵沙河、清河镇,兵锋直指西直门。崇祯急令兵部调山东、山西、大同、保定明军驰援,就连关外与清军对峙的祖大寿,也被调来救驾。一时间京师人心惶惶,后宫嫔妃都做了跳井投环的准备。
阿济格按太宗临行时的面谕,不为攻北京而拼实力,而是兵锋立刻一转,于七月十五日攻陷宝坻。接着如迅急的风暴,连下房山、涿州、固安、文安、永清、通县、逐安、雄县、安州、定州、香河、顺义二十余城,又克怀柔、西河、密云、平谷。在北京四周,如入无人之境,大小五十六战皆胜,俘获人畜约十八万。而明军虽众,竟不敢出战,崇祯也是以保住北京为最高目的,不放大军出城与清军对垒。使得阿济格在大大风光之后,从容出独石口东归。
三次入口作战的全胜,使太宗看到了自己的实力,也看清了明军的腐败无能。他憋着一股劲,要实现自己攻占宁远的夙愿。秣马厉兵,畜锐养精,一待时机成熟,即率军亲征,打入山海关。可是身体偏偏不给做主,这鼻血头迷的顽疾,总是难以去根,稍一劳累就要复发,闹得他不敢轻易出兵。转眼两年多过去,到了崇德三年八月,太宗已是数月之久未流鼻血,感到精力充沛,决意近期兵发宁锦。
马古达入内禀报:“万岁,睿亲王求见。”
太宗对多尔衮的才能甚为看重,当即允诺:“着他进殿。”
多尔衮拜毕:“万岁,臣请求领兵出征。”
“为何突有此想?”太宗感兴趣地反问。
“万岁,大军两年之久无战事,长此下去只恐产生惰性和怯战心理,是以为臣愿领兵出战,征讨大明。”
太宗频频点头,感到所说有理,兵将经久无战事,确实有损战斗力。他心情颇佳,又问:“依你之见,应向哪个方向进军?”
多尔衮几乎是不加思索:“再次入口,游击大明京畿。”
太宗沉吟一下:“攻打宁锦如何?”
“万岁,各有利弊。”多尔衮奏答,“宁锦明军固守难攻,势必要长期作战,彼此消耗,短期难见成效。而明廷内地,兵将怯懦不堪一击,我军可随心所欲,灭敌有生力量,又可大有掠获。”
太宗听后,思忖良久,对多尔衮道:“你且回去听旨,容朕再思再想再下决策。”
太宗此刻又想到了范文程,在举棋不定之际,只有范文程的意见能让他做出决定。马古达奉命去传范文程即刻入宫,少时范文程应召来到。太宗发现这位汉臣眼圈发红,似乎刚刚流过眼泪,顾不得谈出兵之事,倒是关切地发问:“大学士为何这般模样,莫非有何为难之事?”
“没有,”范文程竭力掩饰,“为臣是眼睛为风沙所迷,故而揉得红肿。”
“不对,”太宗何等精明,“你分明是在说谎。有意瞒朕即为欺君。”
“为臣怎敢?”范文程意欲岔开话题,“万岁立时宣召,定有垂询,就请告知臣下。”太宗偏偏定要弄清范文程哭泣的原委:“你不要想蒙混过关,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既双眼哭得红肿,必有大事在身,若再不明言,朕定要治罪。”
范文程明白是难以再隐瞒下去了,未曾说出先已泪流两腮:“万岁,实不相瞒,是青岩观派人送信来,舍妹文娟病危,要臣赶去见上一面,还说倘若迟误,怕是就见不到活口了。”
“啊!”太宗就觉心中被刀剜了一下,有肝肠寸断之感。想起与文娟姑娘的生死恋情,坎坎坷坷终难如愿。若不是自己辜负了文娟的一片挚爱,怎能害得她青灯黄卷遁入空门。虽然说后来文娟拒绝了自己几番迎请,但这一切起因还是怪自己屈从于父命。他在戎马争战的间隙,也每每想起文娟,深感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憾事,他对范文娟有一种负罪感。而今获悉文娟已不久于人世,他确实大为震惊,以至于忘情地出神,半晌无言。
范文程不得不开口说:“万岁,乞请容为臣去看舍妹一眼。”
太宗还在走神,没有听见也就没有回答。
范文程再奏:“万岁,可否容臣去探望舍妹。”
太宗反应过来:“岂止是你去探视,朕要亲自前往。”
“万岁,您!”范文程有些激动。
太宗转身吩咐马古达:“选两名太医,带足应用药物,即刻启程。”
皇帝圣旨,谁敢有误,一刻钟后,业已准备停当。太宗出了宫门,见两辆四马锦车已在待命,立时脸色沉下来:“马古达,备马。”
“万岁,路途遥远,乘马过于辛苦,还是乘车为宜。”马古达不肯听命,“况且,乘车也无非晚到半日而已。”
“休要啰唆,速速备马。”太宗已是声色俱厉。
马古达不敢再分辩,火急将马牵到。他们一行数十骑,在城内即快马加鞭疾驰而去。经过一日奔波,红日西斜之际,赫图阿拉城外的烟筒山又出现在眼前。那云遮雾掩的青岩观,背依苍翠的危崖,面对如画的松林,阶下汩汩流淌的山泉,松涛欢唱,泉水轻吟,分明是人间仙境。太宗不由得感慨良多,想自己征战冲杀,何曾有清风明月的悠闲,即便是最爱的文娟,也不能喜结连理。而毫无情感的半老囊囊太后,却要纳入后宫。细细品味一番,这帝王有什么好?倒不如不在红尘的僧道,高卧山泉,抛却烦恼。
太宗想着心事踏进青岩观,由青岩居士引到范文娟榻前。眼见得骨瘦如柴的心上人已是气息奄奄,止不住鼻子发酸,喉咙哽咽。“文娟,文娟。”太宗俯身声声呼唤。
范文程更是心情急迫:“文娟,我的好妹妹,是万岁来看你呀,快些醒来说几句话。”
但范文娟已是昏迷不醒,如何开口说话。
太宗在文娟榻前足足站了有两刻钟,见已无望只好含泪离开。但是他将太医全都留下,并再三交待,要尽全力救治文娟,力争保住文娟的性命。
返回盛京的路上,太宗闷闷不乐,他明白文娟已是难以重生,留下太医不过是一种姿态和心愿。越发感到心情沉重,鼻孔中如有两条蚯蚓爬出,用手一拭竟是殷红的鲜血,这流淌鼻血的痼疾又复发了。未待太宗再多想,头部一阵眩晕,他就人事不知了,身子晃了几下,便重重跌下马去。
第四部分 征服朝鲜王第79节 痛击洪承畴(1)
又是一个和风送暖草木返青的阳春三月,盛京城一派烟花垂柳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在太宗的治理下,大清国的经济空前繁荣。街市上,来自朝鲜、蒙古各部以及明朝内地的商贾川流不息,茶馆、酒肆里宾客满座。店铺内花花绿绿的商品琳琅满目。太宗便衣简从普通百姓打扮,在人流中徜徉,亲身体察民情。看到这大好景象,心情分外舒畅。
时光如箭,转眼已是崇德六年,上次看望范文娟因过于劳累而旧病复发,使太宗亲征宁锦的愿望又未能实现。而是由多尔衮代他出征,但未打宁锦,改为第四次入口奔袭内地冀鲁二省,又是所向披糜,大获全胜。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奄奄一息的范文娟竟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太宗的鼻血病非但没能痊愈,反有加重的趋势。故而,范文程劝太宗离开深宫,到民间走走,开阔一下心胸,舒散一下腹内闷气,对康复大有好处。太宗果然感到心情愉悦,头迷的感觉也减轻许多。他对伴随在身后的范文程说:“大学士果然大有学问,用这种办法来治好我的病。”
“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万岁主要是心情郁闷,散散心,调理一下神思,自然会有好处。”
说话间,马古达匆匆来到身边,悄声禀奏:“万岁,请即刻回宫。”
太宗现出惊异神色:“你这样慌张,莫非有何军情大事?”
“万岁,”马古达尽量说得委婉些,“关雎宫方才传出信来,说是宸妃娘娘病危。”
太宗脸色登时煞白:“这怎么可能?这,不会的。”
人人皆知在太宗册封的五宫嫔妃中,关雎宫宸妃海兰珠是最受宠爱的一位。这位宸妃虽说二十六岁才进宫伴驾,但却后来居上几近专宠。崇德二年七月,宸妃为太宗生下皇八子时,太宗喜得几日合不拢嘴,并破天荒地颁发了大清国第一道大赦圣旨,释放全国所有罪犯。怎奈天不遂人愿,此子两岁刚过便夭亡。害得太宗一月之久闷闷不乐。宸妃更是悲伤过度而卧病。太宗为排解宸妃愁绪,特意又加封她为贤妃。虽然不能彻底排除宸妃忧伤,但毕竟缓解许多。近来宸妃已有笑容,身体也大有起色。
范文程生疑发问:“今日离宫时,万岁不是从关雎宫易装而出吗,临别时宸妃娘娘可有异常?”
“不曾啊,她有说有笑好好的。”太宗也是疑窦满腹。
范文程转问马古达:“你该不会听错吧?”
“下官怎敢?是关雎宫执事太监亲口告知。”马古达猜道,“突发急病,也是有的。”
太宗此时已不再多想,匆匆往回便走,他心里没底,实在担心宸妃有什么一差二错。
待太宗步履急切地赶回关雎宫,方进内宫门即连声呼唤:“爱妃,朕的海兰珠,你怎么样了?”
无人应声,往日一呼百诺的宫女太监也都不知哪里去了。
太宗越发生疑,直扑寝宫床前,仍是不见人影,由不得自言自语:“真是作怪,若是病重,人却在何处?”
“万岁。”太宗身后传来柔媚的声音。
太宗回转身,正是千娇百媚的海兰珠站在面前。见她蛾眉淡扫,不饰粉黛,天然去雕琢,比以往越加清新可人,禁不住上前握住她纤纤玉手:“爱妃,你,这不是好好的?”
“万岁巴不得妾妃生病?”
“这是哪里话来。”太宗发问,“马古达道是爱妃突染重病,这却为何?”
宸妃菀尔一笑:“这是妾妃说着玩的。”
“哎呀,你太不懂事!这怎是可随意乱讲的。”太宗是从肺腑里关心,“须知如此玩笑要不得,这会变成凶兆。”
“我不管,”宸妃有些撒娇地说,“那个范文娟有病,看把你急得飞马赶去,连个招呼也不打,她咋就那么金贵。妾妃就要试试你,看我比那汉人道姑如何,在你心中是何位置?”
“你呀,真是小孩子。”太宗没想到这就是宸妃谎称有病的动机,倒被她逗笑了,“女人的心真是难以捉摸。”
“血,血!”宸妃惊叫起来,是太宗又流出了鼻血。
太宗用御帕擦拭一下,果然将丝帕染红,心头不觉沉重起来,最近两个月鼻血之疾一直未犯,自己业已决定近日出兵攻打宁锦,谁料只因宸妃一句玩笑话自己着急,又使旧病复发,这该如何是好?
宸妃已知由她而起:“万岁,都是臣妾之过,让龙体违和。”
“不妨事,朕自身之病,与你何干?”太宗爱抚地安慰。他对女人的爱是至诚的,但他从不因此而影响军国大事。他将鼻血擦净,又安慰宸妃几句,即去关雎宫前殿,命执事太监传马古达进见。
马古达随召即到:“万岁有何吩咐?”
太宗心中已有主张:“速去宣召范文程、济尔哈朗、多铎进宫。”
少时,文武三大臣奉命来到。济尔哈朗问道:“万岁召臣等,是为攻打宁锦之事乎?”
太宗强忍头迷,他不愿让臣下看出自己重病缠身:“众卿,朕原定本月出征宁锦,细想尚有不妥之处,故更改计划,由济尔哈朗、多铎为主、副帅,领兵五万,进驻义州屯田,逼近锦州,再作打算,大学士以为如何?”
范文程何等精明,料到太宗定然又是身体不适,不能亲征,才有此一变。但他也从内心里赞赏太宗这一举措,屯驻义州,既可拓田拓荒,又可虎视锦州,为下一步进军打好基础。因此他连连称是:“万岁英明卓识,义州距锦,不足百里,我军进退自如,为攻宁锦之绝好跳板。”
“那好,郑亲王与多罗贝勒点齐人马,明日出发。”太宗下达了口谕。
济尔哈朗与多铎率军到达义州,五万将士,修城筑屋,到四月中旬,仅一个月时间,即开地四十里。经一月休息治疗,太宗的鼻血症又稳定下来,他再也按捺不住,亲率五万人马离盛京,到义州会齐济尔哈朗的部队,如狂风疾雷闪电,突至锦州城下。迅速扫清明军在城外的所有台哨,断绝了明军的一切出入。清军按太宗的部署在锦州城四面分八旗设八营,绕营挖深壕,两旗之间,再用长壕相连,将锦州城严密包围起来。
锦州总兵祖大寿,面临着又一次生死考验。他原本在十年前即在大凌河城投降了当时的后金,太宗对他深信不疑,放他回锦州搬取家小。他却是一去不归,全然不顾亲生儿子祖可法的死活。太宗宽宏大度,丝毫没有难为祖可法,而且照常封官,意在期待祖大寿归来。这次清军兵临锦州城下,太宗与祖可法都几次将箭书射入城中,声称既往不究,要祖大寿献城。但祖大寿就是不予答复,依然紧张地加强城防。祖大寿认为,自己降而复叛,在太宗心目中已无信誉,便献锦州再降,亦不会为太宗重用。何况今时的锦州,已有内外两城,且有蒙古兵协助防守,兵精粮足,更重要的是朝廷已有公函告知,当今万岁已在调集人马,决心倾全国之兵来援,只要坚守半月,就要有二十万大军到达,将会战锦州城下,彻底打败清军,已是指日可待,祖大寿自然不会轻易言降。
明朝将要增兵的消息,也被清军探知。范文程建议太宗,要力争在明朝援军到来之前拿下锦州。这样一来,太宗原定长期围困的战略就要有较大改变。对此,太宗表示可以将单纯围困改为打围结合,但能否在短期内攻下锦州尚难预料。太宗召来随征的蒙古林丹汗之子额哲,要他与驻守锦州外城的蒙古守军统领吴巴什联系,动员蒙古兵献城。
额哲归顺之后受到封赏,寸功未立,甚为看重这一报效机会。他不顾个人安危,亲自到了外城东门下面。夜色阑珊,昏黄的灯笼稀疏地挂在城头。蒙古守卒无精打采地哼唱着家乡小调:
村头的敖包月光下迷人,
林边的水塘蛙声好乱心。
巴图鲁阿哥远征上战阵,
谁知他哪年哪月回家门。
乌兰阿妹从秋望到了春,
却只见风摇树影飘浮云。
盼只盼刀箭莫伤阿哥身,
平安归来拜花堂好成亲。
额哲的部将用蒙古话对城墙上说道:“弟兄们,明朝汉人和大清国打仗,你们跟着掺和啥,真要有个一差二错的,家乡的阿妹可就白盼了。”
听到蒙古话,城上自然感到亲近:“说我们?大清国是女真人,你们为何给他们卖命啊!”
“和你们可就不同了,大清国的皇帝把我们待为上宾哪!吃得好穿得好不说,爱惜我们特意围而不攻,单等你们投降。”守城的蒙古兵发出笑声:“你们的围困毫无用处,城内的存粮足够吃上两年,不信清军能长久坚持。”
城下同样发笑:“就别自欺欺人了,城内粮食至多够用半年。就算你能吃两年,那以后呢?要知道大清皇帝对锦州是志在必得,发誓要困死你们。”
城上的蒙古兵哑口无言了,感到了恐慌。他们早就目睹了清军军容齐整,兵精粮足,而且清军几乎每日都有补给送到,而被团团围困的锦州,则是坐吃山空,又无援兵,他们觉得前途渺茫。
城下的蒙古兵见机引诱说:“我们是林丹汗的部下,额哲汗王降清后被封为亲王,位于四十五旗贝勒之上,皇上还将女儿固伦公主许配我家亲王,真的是荣宠有加啊!你们若是投过来,定会受到最高的封赏。”
守城的蒙古兵听了自然动心:“我们倒是有意另择高枝,可是这事得头儿做主。”
“你们何妨去找吴巴什将军,前来商讨有关事宜。”城下的蒙古兵提出了具体建议。
“就你们?”城上守军是不屑的口吻,“怕是同我们相差无几,也是说说而已,不能决策。”
“如果吴将军有意,我们的额哲亲王可以来见他。”
“此话当真?”
“决无戏言。”
城上守军似乎还在犹豫,在交头接耳议论。
急于立功的额哲在城下站出来说:“城上的弟兄,本人就是额哲,请通报吴将军,愿与他见面一叙。”
城上现出惊讶场面,少时,一人发问:“你当真是额哲亲王?”
“岂有冒充之理。”额哲进一步说,“我是奉大清国皇帝之命,来与吴将军相见的,请即去通报。”
吴巴什就住在城楼内,闻报很快来到。他从城头俯视,看服饰即可认定额哲的身份,便躬身说:“额哲亲王,本人即是吴巴什,不知有何见教?”
额哲仰首说:“你我同为蒙古人,我不愿见到同族兄弟为明朝廷而血洒锦州,特来劝说将军,与我同保英主。”
“怎见得清军定能攻下锦州城?”
“吴将军,祖大寿为锦州最高统帅,就是他十年前在大凌河城被围得人自相食后投降,能道锦州还能逃脱相同命运吗?”
第四部分 征服朝鲜王第80节 痛击洪承畴(2)
“锦州扼辽海咽喉,朝廷定派大军增援。”
“当年大凌河城难道没有大批明军增援?结果是一败涂地。清军已是做好准备,单等明军前来送死。”额哲带有几分威胁口气了,“吴将军,先行一步献城来降即可高官厚禄,若再执迷,一旦城破即为败军之将阶下之囚,愿你早作主张。”
吴巴什在城头沉吟。
额哲再抛诱饵:“吴将军,大清国当今万岁宽宏仁德,祖大寿降而复叛,我主决不牵累他的部属,他的长子祖可法将军,在我大清仍受重用,位居二品身为大将,相信决不会亏待诸位。”
吴巴什原本就对被围困的锦州缺乏信心,有意弃城逃走,如今有额哲指出的这条路,自然是他的最佳选择,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怎敢公然声称投降。想了想答曰:“且容我思考。”
“也好,今夜三更之前等你回话。”额哲提出了限期。
吴巴什的原意是,要征求一下副将诺木齐的想法,取得副手支持,才能保大事成功。岂料,他这里的对话,早有人报知了诺木齐。不等吴巴什去请,诺木齐已找上门来。
“吴大哥,听说你已与额哲有约,要在三更时分献城。”诺木齐与吴巴什两人平素即情投意合,彼此称兄道弟。
“贤弟,哪有的事!”
“大哥,这事还能瞒得了人?你在城头上与额哲上下喊话,满营兵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怎么还把我当外人瞒哄?”
吴巴什矢口否认:“正如贤弟所说,我还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在城头是议论投降,那是对额哲虚与委蛇。”
“这么说,大哥是哄额哲玩的?”
吴巴什点头:“正是。”
“你这就不对了。”诺木齐动了感情,“大哥,这锦州被围得铁桶一般,我们如同瓮中之鳖,城破战死只是迟早之事。幸好清军有意招降,我们何不寻条生路,你不该错过这机会呀!”
吴巴什心中可就犯核计了,近日他也曾与诺木齐议论过守城前途,诺木齐口口声声要血战到底,自己还琢磨如何说服这位副将呢。如今为何变得这样快,竟急于要献城呢?他还是不放心,故意说道:“祖大寿将军待我等不薄,怎好在患难之际抛他而去?”
“大哥此言差矣。”诺木齐说时义愤填膺,“祖大寿和朝廷分明将我蒙古军作为挡箭牌,他们在内城,却让我们守外城,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我军当炮灰吗?再者说明军在内城每日三顿饱餐还有肉食,而我蒙古军只有一日两餐,说什么存粮有限,要准备长期被围。这不把我们当成后娘养的吗?我们干啥给他们卖命!”
吴巴什定睛细看诺木齐:“贤弟所说俱为真话?”
“句句肺腑之言。”
“哎呀!”吴巴什激动得将诺木齐紧紧拥抱,“你这个家伙,既有此意为何不早对我说明?”
诺木齐讪笑一下:“其实,我也是摸不准你是真是假,直到听说你要回绝额哲,我这才着急了。”
“我的好兄弟,咱就答复额哲,今夜三更准时献城。”
“行,我巴不得现在就大开城门。”
“这也急不得,总得让清军有个准备呀!”吴巴什嘱咐,“你我分别召集部属通报,有不从者立即除掉,以免走露风声。”
“这个我自晓得。”诺木齐告辞,“我这就去安排。”
吴巴什写好箭书,随即射出城外。一刻钟后,额哲的复信来到,说好三更时分准时接应。他心中大喜,将部下集齐,作了交待,单等到时起事。眼见得夜幕四合,天色黑定,不见诺木齐来回话,吴巴什不放心,便去副将营室去找。走入诺木齐的住处,却不见他的人影。
吴巴什对诺木齐的随从问道:“诺将军去往何处?”
“小人并不知晓。”
“我有急事找他商议,速将他找来。”
“这……”随从感到为难。
吴巴什脸色铁青:“主人行踪,你绝不会一无所知,现有重要军情,你如误了大事,小心项上人头!”
随从被吓怕了:“吴大人息怒,小人只知诺将军去了内城,而且叮嘱不得告人,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吴巴什一听此言,心中不觉格登一下。诺木齐在起事前夕去内城做甚,莫非是……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忽地一句俗语涌上心头,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诺木齐向祖大寿通风报信,岂不功亏一篑。自己身首异处倒在其次,部下的好弟兄都难免一死,岂不是自己害了他们。吴巴什越想越怕,抽身拔脚就走。回到营室,立即写好箭书,就说走露了风声,要额哲立刻发兵进城。这里,吴巴什将部众集合,做好了应变准备。
诺木齐果然向祖大寿告密,因为祖大寿已得到信息,朝廷即将派二十万大军增援,要在锦州与清军决战,他感到自己立功高升的时机又到了,决意死守锦州。得到诺木齐的报告,认为这是天意保他不败。眼看快到二更,他火急组织起一万精兵,由诺木齐引路,打开内城门,悄悄向吴巴什营室扑去。
诺木齐一行数十人,先期到达大门外,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就对内喊道:“门上哪个在?我是诺木齐,来与吴将军有要事相商,快开门放我入内。”
吴巴什在内发出冷笑:“诺木齐,没想到你是个卖友求荣的小人,还想骗我上当?做梦去吧!”
诺木齐是无言以对,便转向身后的祖大寿说:“大人,看来吴巴什已然警觉,不动刀兵是难以如愿了。”
祖大寿亲自上前:“吴巴什,你吃朝廷俸禄,竟与清军暗通款曲,阴谋降叛,快快开门受缚,或可免你一死。”
吴巴什仰天大笑:“祖大寿,你没有资格指责我弃暗归清。想想你自己,十年前即已向后金俯首称臣,你的大公子也在大清身居高位,你还恬不知耻大言不惭,若真是大明国的忠臣,倒应该出城与清军决一死战。”
“你!你!”祖大寿被噎得无话可说,气急败坏地发出命令,“与我打,活捉吴巴什,赏银五百两!”
随即,明军向蒙古兵发起了猛烈进攻。蒙古兵已有防备,英勇还击,一时间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诺木齐见明军急切间不能取胜,便提醒祖大寿说:“大人,吴巴什同额哲已然有约,须防清军介入,当尽快结束战斗,也好全力对付清军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为此,应增兵加强攻击力量,以便速战速决。”
祖大寿点头称是,并立即又从内城调来援兵五千,从吴巴什后翼投入了战斗,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这样一来,蒙古兵便有些招架不住。正在危急时刻,济尔哈朗、多铎、额哲率军攻入了外城。额哲在接到吴巴什的紧急箭书后,即向太宗禀报。太宗当机立断,命令火速出兵。守城的蒙古兵正与明军鏖战,清军毫不费力地进入外城。
蒙古兵获悉清军来援,士气大振,越发死战。明军架不住清军生力军的冲击,在蒙古兵的夹击下,只好向内城败退。额哲与吴巴什胜利会师,双方欢呼着相拥在一起。
济尔哈朗是主帅,他对吴巴什说:“吴将军为内应,使我军轻取锦州外城。然这仅是开端,我们要乘胜扩大战果,立即整点人马,对内城发起攻击,不给祖大寿喘息之机,一鼓作气拿下内城!”
为将者谁不想建功立业!吴巴什摩拳擦掌:“王爷所言极是,我部蒙古兵愿听调遣。”
额哲也不愿放过立功机会,抢着要求:“夺取内城,我部愿打头阵。”济尔哈朗正要下达进攻命令,马古达匆匆来到:“圣上有旨,立刻停止攻击,撤出外城。”
众人无不感到茫然,不明就里。多铎言道:“马将军,祖大寿已败,内城一鼓可下,万不能前功尽弃呀!”
额哲也很是想不通:“请马将军转告万岁,现有数千投顺的蒙古兵助阵,夺取锦州就在今夜。”
济尔哈朗就成熟多了:“马将军,莫非军情有变?请将实情明告,否则大家都想不通啊!”
马古达并无更多言语:“万岁传旨撤军,必有道理,详情末将也不知。即请遵旨执行。”
济尔哈朗明白,抗旨即是死罪,谁敢拿生命开玩笑,当即下令,全军很快退出了内城。待到了营盘方知,明军十万大军来援祖大寿,自宁远出发,沿海岸行进,已过杏山,到达松山,清军必须要同明军援兵先行决战。就眼下的兵力来说,尚无力同时开辟两个战场。所以太宗决定,留下三万人马继续围锦州,下余大军全力迎击明朝援军。
第四部分 征服朝鲜王第81节 痛击洪承畴(3)
明军在多次吃亏后,如今也学乖了。兵至松山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稳稳扎营试探着向锦州靠拢。稍与清军相遇,即刻缩回大营。而清军如若进攻,他们便以营寨为依托,以炮火为主要武器,只将清军击退,而轻易不肯出战。这样一来,清军善于野战的长处就难以发挥,一时间双方谁也不能吃掉谁,使战争长期处于胶着状态。锦州城里的祖大寿更不敢开城出击,他要等援军靠近接应。好在清军全被朝廷援兵牵制,无暇顾及攻城,锦州暂时并无危险,只是粮食日渐短缺,被围的滋味也不好受。
战事久无进展,太宗能不心急如焚?但捕捉不到战机也无可奈何。心焦性躁,鼻血病又乘隙而来,到七月暑天,发病渐趋频繁。太宗不时头迷,难以支撑。在众人劝说下,不得不暂返圣京调治。
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又是玉露生凉的八月初秋。北京的崇祯皇帝对锦州战场的不战不和局面也难以忍受了,又重新调集了十三万精兵,选派文武全才的洪承畴为总督,驰援锦州,意在与清军会战,获得全胜,乘势攻占圣京。
洪承畴为福建南安人,万历四十四年中进士,总督三秦。因镇压李自成农民起义有功,而深得崇祯帝信任。特选派他为蓟辽总督,命他解锦州之围,并相机进取攻占盛京。洪承畴也很想再立新功,他向崇祯提出调集二十万兵马。由于当时李自成、张献忠农民义军在西北、西南闹得朝廷焦头烂额,明军捉襟见肘穷于应付,因此只凑齐了八镇十三万人马,应该说这还是崇祯下大决心才调齐的。这八镇分别是,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蓟州总兵白广恩,玉田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宁远总兵吴三桂。洪承畴原本将这十三万人马,集结于宁远不肯轻进。他的战略方针是打持久战,认为清军骁勇不可轻敌,难以立竿见影,应步步立营,坚守对峙,待清军懈怠有了漏洞,再捕捉战机,寻机胜之。而且,这一夏天吴三桂的援军与清军在松山一线的周旋,就足以说明这一战略是切实可行的。
明廷兵部尚书陈新甲却另有见解,他说吴三桂与清军周旋是兵少而为,如今十三万精兵还怕清军何来。如持久不战,朝廷要靡费多少钱粮,大军不该在宁远逗留,而应即刻解锦州之围。崇祯一向急功近利,认为陈新甲所言有理,便降旨催促洪承畴进兵。为防将在外自行其是,还派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为监军,参赞军机参与决策。
洪承畴无奈,只得刻日进兵,于八月初到达松山城。为防意外,他将粮草分三处储存,即在宁远留十分之三,在杏山存十分之三,在锦州城外的海岛笔架山存十分之三,部队随带十分之一。这样可以进退有据,到处都有粮草接济。他将人马分为两部,自带六万大军先行,八镇总兵同进,余下人马相机跟进。就是说洪承畴不肯一下子将所有本钱全投进去,他要保存有生力量。
消息传到圣京,尚在病中的太宗深感形势严峻。特别是闻报几次交锋清军都已失利后,更加坐卧不宁。他即刻传令各旗兵马,星夜云集京师。第二天,兵马尚未到达,他就再也等不及了,传旨郑亲王济尔哈朗留守圣京,要自带人马去松山与洪承畴会战。
当时,太宗仍是流鼻血不止,多铎劝道:“万岁龙体欠安,区区洪酋何足道哉!臣等定可将其擒斩。乞请万岁在京将养,静候佳音。”
“洪承畴来势汹汹,此人文武全才,不可轻视,非朕亲征,难以放心。”太宗道出心思,“倘有一线希望,朕要收他为我大清国所用。”
豪格身为长子,更关心太宗安危:“前线风云多变,刀枪无眼,父皇每战又常冲锋陷阵,还是坐镇圣京为上。”
太宗面带微笑:“朕欲收洪承畴,惟恐闻朕将至而他预先遁逃。倘蒙天眷佑,敌兵不逃,朕将如纵犬逐兽般拾取,安有险乎?”
阿济格退一步劝谏:“万岁定要出征,亦当待大军毕至,鼻血稍止,再行出兵,还是暂缓为宜。”
“行军制胜,贵在神速,朕如有翼可飞,当即飞去,何言徐行乎!”太宗根本不听,“马古达,点三千马军,随朕立时启程。”
太宗擦了擦流出的鼻血,出大政殿跨上战马离开宫院。一待出德胜门,即快马加鞭,直向前线飞驰。由于赶路过急,太宗的鼻血一路流淌不止。随行太医用大剂量止血药,直到第三天才将鼻血止住。数百里路程,太宗星夜兼程仅用六天,于八月十九日傍晚到达松山附近的戚家堡。
松山城位于锦州与杏山之间,扼宁锦之咽喉,战略地位至为重要,为明清两军必夺之地,双方会战之焦点。洪承畴兵驻松山后,为确保安全,又派兵控制了城北的乳峰山这一战略高点。在山与城之间掘壕,使城与山相连。城内外分立七座大营,四万骑兵在山之东、西、北三面屯扎,互为掎角之势,相互皆可救援。
面对明军的部署,太宗将大军摆放在松山、杏山之间。自乌欣河南山直至海边,横截大路,绵亘扎营。二十日,后续人马陆续来到,太宗命清军自锦州至南海角挖掘三道大壕,深八尺,宽丈余,就将松山明军全都置于包围壕中,断绝了松山与杏山的通道,从而切断了明军自杏山提供的粮草供应。
洪承畴原以为清军必将全力夺取松山,只待清军进攻,他就可令祖大寿出锦州夹击,或可一战而胜。岂料太宗非但置锦州于不顾,而且也置松山于不顾,派阿济格突袭塔山,得手后趁潮落从天桥进攻笔架山,夺取了明军的存粮十二堆。消息传到松山,洪承畴与明军将领无不大吃一惊。
吴三桂先自慌乱:“皇太极好历害,先断我杏山粮道,又夺我笔架山军粮,岂非断我军生路!”
王朴也感到事态严重:“我军存粮仅可支撑三到四天,数日后军中无粮,就将不战自败。”
唐通提议:“为今之计,要全力打通杏山的通道,以杏山之粮,维系全军的生存。”
众将一时间七嘴八舌,呈现出惊慌失措的状态。洪承畴作为全军统帅,尽管心中也知大局不妙,但他决不能在部将面前显现出来,他要以沉稳来安定军心:“大家不要悲观失望,清军所为皆在我预料之中。以往皇太极一直围而不战,现下正可与之决战。明日即请马科、白广恩二总兵率军两万出击,直取杏山路上的清军镶红旗营地,管取一战成功。”
第二日,明军按洪承畴的部署出动,一万马军在前,一万步军在后,向清军阵地发起了猛烈的冲击。马科、白广恩二人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将士们斗志大增,以赴死的心态呐喊着杀向清军大营。镶红旗清军约有一万五千人,在数量上稍居劣势,明军这样不怕死的冲锋阵势,使清军感到意外。双方厮杀一刻钟后,明军略占上风。眼看清军就要抵挡不住,太宗亲率一万马军前来增援。清军望见那象征皇帝身份的黄罗伞,全都欢呼起来,士气大振。而明军则气势转衰,经不住清军援兵的冲击,阵脚渐乱。
在松山城上观战的洪承畴等人,适才还为胜利消息所振奋,及见形势逆转,全都心凉了半截。吴三桂说:“洪大人,皇太极亲自参战,使清军转危为安,我军若想重占上风,看来也得大人效仿皇太极,率军增援,以鼓舞士气。只是刀枪无眼,会有风险。”
“吴总兵,你的意思是本帅贪生怕死不敢出战吗?”
“末将不敢,末将是为大人担心。”
“吴总兵,点齐你的部下人马,随本帅立刻出战。”
吴三桂原意是不服洪承畴,特意要将一军看笑话,没想到洪承畴要他出战,这才是弄巧成拙,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好汉了:“多谢大人信任,誓保大人击败皇太极,使我军转败为胜。”
可是,未及洪承畴与吴三桂领兵出城,清军已开始向松山城运动,明显有攻城迹象。吴三桂见机进言:“大人,敌军就要攻城,还是守城为上啊。”
洪承畴从内心里称赞皇太极善于用兵,如果自己带兵出援,松山城就可能不保,那就将遭致彻底失败,他不敢轻离大本营。战场上的明军,经不住皇太极优势兵力的冲击,已是败下阵来。在皇太极的追杀下,有半数人马撤入了松山城,另一半上万人马或死或伤或逃散。总之,洪承畴业已折损六分之一的兵力。
阿济格欣喜万分地靠近皇太极:“万岁,明军锐气已失,正好一鼓作气攻取松山城。”
皇太极微笑着摇头:“时机不对。”
“那就将松山城团团围困起来。”阿济格建议。
“不,”皇太极依旧反对,“我军原地不动。”
阿济格急了:“万岁,不加围困,敌人会逃跑的。”
“朕就是要让他们逃跑。”皇太极的神色充满了自信。
范文程赞许地点点头,他显然与太宗是心相通的。太宗也从范文程的表情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对这场关系到新生的清王朝生死存亡的大战,太宗似乎已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第四部分 征服朝鲜王第82节 遗恨清宁宫(1)
压抑和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松山都司衙门,这座总督行辕而今显得死气沉沉,感受不到一丝生气。厅堂里的蜡烛光,被袭入的海风吹得摇摆不定,在场者的身影投放到四壁,呈现出变幻的怪相。失望,无奈,焦躁,刻上了每个人的面庞。是啊,夺取杏山军粮的行动彻底失败,五万大军龟缩在区区弹丸之地的小小松山城中,存粮至多还能对付三两日,明军等于是陷入了绝境,人们能不忧心忡忡。他们都在暗中拨打自身的小算盘,对总督洪承畴大人询问的目光皆有意躲闪回避,因为谁也没有力挽狂澜的锦囊妙计。洪承畴竭力掩饰内心的不安,他要以大将风度展示自己的临危不乱:“各位,胜败本兵家常事,昔日项羽破釜沉舟终反败为胜,我方现有五万精兵,焉说不能大败清军!”
吴三桂对于未任总督心怀不满,对洪承畴从骨子里就不服气:“大人,话好说,可是军粮所剩无几,将士们未必能饿着肚子打胜仗吧?”
“吴将军,你未免过于悲观了。”洪承畴立即还以颜色,“军粮尚可供数日之需,我军明日休整养精蓄锐。后日饱餐后出城与清军决战,再传令祖大寿出兵夹击,只要各镇拼死苦战,打败清军,解锦州之围,在此一举。”
吴三桂当场被抢白,赌气不作声了。其他各镇总兵,都惧怕出城打仗,全将头低到胸腹之下,谁也不吭气。
洪承畴见状将目光转向监军张若麟,期望得到他的支持:“张大人,你看是否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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