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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许光达

_8 (现代)
  许光达说:“接受教训就行了。千万麻痹不得呀。”
  许光达说完,立即率领部队返回了驻地。
  1946 年2 月,许光达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参加由美国、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三方代表组成的“军事调处执行部”的工作。
  原来,抗战胜利后,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政府,顽固地坚持内战独裁的反动政策,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大耍假和平真内战的反革命两面派伎俩。一面邀请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同志去重庆谈判,一面背地里调集重兵大举进攻解放区,就在毛泽东去重庆谈判的同时,命令国民党军沿平绥、平汉、同蒲、津浦铁路北上,企图打通交通线,抢占平津等大中城市,分割解放区,进而抢占东北,但蒋介石的如意算盘并未如意。
  经过三个月的军事较量,蒋介石处处失利,不得不重开国共谈判。经过国共两党代表几度商谈,在1946 年1 月5 日达成了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 的协议,并于1 月10 日正式向全国宣布。同时,双方下达了“停战令”,规定从1 月13 日24 时起停止一切战斗行动。为了保证停战命令的执行,由国民党政府代表张群、中共代表周恩来和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组成军事三人小组。在北平,建立了由三方代表组成的军事调处执行部,下设三个小组,三方各出一人,执行调处工作。
  许光达被任命为第三军事调处执行小组的中共方面代表,将去大同、太原工作。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军调处执行部规定,统一着装,于是许光达穿上了佩有少将军阶的国民党军装。许光达就要离开纵队了。他的心里很不平静,多么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多么好的指战员,有多少次跟随自己出生入死。
  又有多少人饱受艰难困苦!
  纵队各团的指战员,都依依不舍地前来为司令员送行。司令部的几个参谋甚至流出了依恋的泪水。
  第十七团团长闵洪友见此,风趣地说:“蒋介石说了,他现在打不过咱们,先歇口气,然后再打。所以咱们司令员去教训他,要他改邪归正。”
  说得送行的人哈哈大笑。
  “司令员,你现在是国民党的少将,官给得太小了。”闵团长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您穿这身将校服可要当心,到了国统区,别让老百姓把你当成国民党官员挨砖头噢!”
  许光达笑了笑:“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司令员,现在双方签订了《停战协定》,仗还能不能打了?”一个营长发问。
  许光达反问:“你说呢?”
  那个营长思考了一会儿,说:“依我看停不了战。”
  “为什么?”司令员问。
  那营长说:“去年十月毛主席去重庆,签订了停战协定,可仗一直就没有停过。”
  “你分析得对。这一点我们心须有清醒的认识,按毛主席的话叫用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而且要以谈对谈。以打对打,坚持有理、有利、有节。”许光达说完,就转身上了马。
  闵洪友团长代表送行的人们向司令员敬了个礼:“司令员,放心地去吧,我们会以实际行动配合你们的协调工作的。无论打也好,谈也好,都不会让老蒋占便宜。”
  许光达告别了纵队的指战员,告别了自己的部下,带领翻译程光烈、参谋单而谷、张野炬以及收发密码电报的机要人员共七人,去到第三执行小组报到。
  许光达此时的心里并不轻松。他知道,这仍然是一个特殊的战场,虽不是刀枪相对,可是与战场却是紧密联系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这里充满着矛盾、冲突和斗争,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他感到责任的重大。不过他又觉得:现在正义在我们这边,国民党假和平真内战的面目正在被更多的人所认识;同时,在军调处,有周恩来副主席在,就一定会克服各种困雌,完成党中央交给自己的神圣使命。
  1946 年2 月,山西大同。
  许光达一行七人来到了第三军事调处执行小组驻地,经负责的联络人员介绍,三方代表见面。
  美方代表叫赫尔利。此人阴险狡诈,从外观上看十分傲慢。他见中共代表来到,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要国民党方面的代表前来同许光达握手。
  许光达见状,不卑不亢,同国民党方面的代表握了下手。他仔细一看,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对方也好像觉得有些面熟。
  许光达猛然间想起了,此人姓孙,黄埔军校时的同学,现在阎锡山部下任师长,少将军阶。顽固坚持反共立场,这次受阎的指派来大同。他见了许光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显得异常亲热:“您是?”
  “我叫许光达。”
  “瞧我这记性,您是黄埔五期炮科的高才生,幸会,幸会。”
  许光达刚要答话,那位美方代表假惺惺地说:“很好。看到你们国共代表一见如故,我们美国政府对调处也充满信心。”
  许光达见这家伙如此妄自尊大,真想给他点颜色,但因初次接触,出于礼貌起见,只是微微一笑了之。
  三方代表已在大同见面,执行小组举行了酒会。
  美方代表首先致了祝酒词:“美国政府派我来参加第三军事调处执行小组,我深感荣幸,特别是刚才看到许将军、孙将军久别重逢,一见如故,我相信,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他举起了酒杯,一双蓝眼睛对着国共双方的代表,“我会抱着公正态度来调处的,愿我们合作得愉快,干杯!”
  许光达微笑了一下,和他们碰了下杯。
  根据安排,轮到国民党代表致词,姓孙的师长站了起来,向周围环视了一下,便客套了起来:“今天这个酒会机会难得,鄙人有幸与我的老同学许将军见面,并将在一起共事,愿我们携起手来,为实现国内的和平干杯。”
  现在轮到许光达致词了。他神情自若,从容地站起身来,举起了酒杯,庄重地说:“人民需要真正的和平,我们愿为此做出最大的努力,也希望孙将军、赫将军为此能够做出真正的努力。来,为了实现真正的和平,干杯!”
  宴会很快结束了。
  许光达同随行人员回到了中共代表团的住处。
  单参谋、张参谋和机要人员便议论起刚才宴会上的情况来。
  “那个美国代表叫什么利的人也太狂了!”单参谋先开了腔。
  “叫赫尔利。”翻译程光烈补充说。
  张野炬说:“他们表面是说要和平,要公正调处,背地里是和国民党穿着一条裤子的。国民党抢地盘,还不是有美国在背后撑腰。”
  程光烈说:“咱们司令员的话虽不多,可真够劲,要他们知道,我们是为真正的和平才来的。”
  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的时候,美国代表走了进来。
  大家从程光烈的翻译中知道了美国代表的来意:为了国共双方代表团人员互昭信守增进和睦,避免双方发生意外不幸事件,要求双方的人员把随身携带的武器都交出来,由美方统一保管,等调处任务完成后,再交还各方。
  还要求双方把各自带来的收发报机集中在一起进行工作,以免互相猜疑,防止互相刺探情报,保证调处工作顺利开展,避免各种麻烦。
  许光达听后,马上意识到:这是美蒋合谋设计的一个圈套。如果按照美方提出的方法去办,就等于缴了共产党代表的械,使我们不但失去了防身的武器,而且也等于把自己的电台密码置于美、蒋监视之下。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这时,中共代表团中的张野炬、单而谷等年轻人听后,特别气愤。程光烈忍不住了,正准备与美方代表辩论一番,想当场顶回美方的主张。
  许光达用眼色制止了几个年轻人,微笑着对美方代表说:“请阁下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在这里,我们三方行使同等的权利,根据规定任何事情都要三方协商,达成一致协议方可生效,而阁下将我国共双方自己的枪支和电台收缴由你保管,实际上已把你的位置摆在我们之上,这种做法是否欠妥,请阁下斟酌,此事我们可否再议?”
  程光烈边翻译边想这下子够美国佬受的了!真让人解恨,他一面翻,一面观察美方代表的表情,心里暗暗高兴。
  美方代表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那好,我们只是提建议,看是否可以作为正式提案提出来。”
  经过许光达的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美方代表的阴谋没有得逞。
  许光达所在的执行小组在大同活动仅十几天,之后转到太原执行军事调处任务。在此期间美、蒋代表相互勾结,有时为了各自的利益又设置各种障碍,对此,许光达以共产党人特有的胆识,在这条特殊的战线上进行富有成效的斗争,严守我党立场,不辱神圣使命。
  1946 年6 月26 日,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的嘴脸终于暴露无遗,他们依仗财力物力上的优势,凭着飞机、坦克等武器装备起来的四百三十万军队,以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为起点,发动了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
  军事调处以此宣告结束。
  在这历史转折关头,许光达撤出军调小组返回部队,去迎接新的战斗。
第十章 存忠心显赤胆 保卫党中央
  1946 年6 月,蒋介石撕毁了国共双方的停战协定,向解放区发动了大规模进攻,挑起了内战的战火,把广大无辜的人民推进了战争的深渊。
  为了适应解放战争的新形势,贺龙将晋绥野战军统编为三个纵队,许光达当了晋绥野战军第三纵队司令员,率领独立第二、第三、第五旅活跃在晋中、晋北地区。
  随着解放战争形势的变化,1947 年8 月,许光达又奉中央军委的命令, 率第三纵队西渡黄河,去参加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对陕甘宁边区的重点进攻。
  奔腾不息的黄河,浊流千里,惊涛拍岸。
  斜阳西下,许光达站在裴家川渡口,透过迷蒙的暮色,注视着远方,别看他骑在马背上,沉默不语,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有一股激情在澎湃着。
  是啊,此时的许光达心情也是有些矛盾的。在晋绥军区第二分区的时候,总觉得地处一隅,天地狭小,想到一个更为广阔的战场去搏击。可是真的要离开晋绥这片土地,许光达的内心多少感到有几分惆怅,几分留恋。
  这时,通讯员策马飞奔到许光达身前:“司令员,贺老总让您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许光达说完,快马加鞭向总部奔去!一会的功夫,许光达就到了总部。
  “报告!”许光达喊道。
  “请进!”正在研究作战方案的贺老总抬起头来答道。
  当贺老总看请来人是许光达时,高兴地说:“光达啊,你来得正好,我正等你哩!”
  许光达问:“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有,有,更艰巨的任务在等着你哪!”
  一听到贺老总说有艰巨的任务,许光达赶紧说:“快,快,有什么艰巨的任务?”
  贺老总说:“别急,让我仔细地跟你说。”
  只听贺老总说道:“军委已经开过会了,第三纵要调过黄河去,参加战略反攻!”
  一听到要参加战略反攻,许光达高兴地说:“好啊,我就等着这一天哪!”
  贺老总接着说:“我请示了彭总,把你那个第三旅留下,你带着第二、第五两个旅过黄河去,你看怎么样?”
  一听贺老总要把第三旅留下,许光达沉默半天,没有吱声。
  贺老总见许光达没有吱声,点着烟斗说:
  “只带两个旅去,对第三纵来说,力量是多少有些削弱了。”
  见贺老总这么一说,许光达插嘴说:“老总知道就行了。”
  贺老总笑了起来:“哈哈,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愿意!”
  许光达说:“本来嘛,只带两个旅过去,力量是弱嘛!”
  贺老总收起了笑容说道:“但是,你要知道,现在陕甘宁成了战场,晋绥成了后方,要支援整个西北战场,连我都把兵全交给了彭总,甘心情愿当后勤司令了!”
  贺老总说到这里,见许光达还是低头不吭声,便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任务很重啊,晋绥没有一点野战部队怎么能行呢?阎锡山还在山西啊!你喝过洋墨水,你说是不是?”
  许光达脸上有点发烧,心想:老总这是在批评我哪!我是不是还有点本位主义?光考虑自己了呢?
  想到这里,许光达站起身来说:“老总,我想通了。同意把第三旅留下来。”
  “想通了?”贺老总用一种刺人的眼神看着他。
  贺老总又说道:“兵是少了一个旅,但是,仗可不许打不好!”
  “老总放心,去西北战场打大仗,打好仗一直是我的愿望。”许光达回答说。
  “好,这就是军令状,打不好仗,我去打你的屁股。”贺老总哈哈大笑。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许光达给贺老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从贺老总那里回来,许光达立即召开了团以上干部的军事动员大会。
  许光达讲:“国民党军队在全面进攻我解放区的计划破产之后,正将其兵力向我两翼收缩,准备对陕甘宁和山东解放区发动所谓的‘重点进攻’!”
  看着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许光达接着说:“蒋介石本人曾专程飞来西安,策划进攻延安和陕甘宁边区的军事部署。”
  许光达指着墙上的作战地图说道:“大家来看,”他在作战地图上边指边说,“按照蒋介石的旨意,上百架的战斗机、轰炸机、运输机,正集结在西安、鄂(广)县、太原和郑州一线,由其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坐镇西安,统一指挥,随时准备轰炸解放区!”
  许光达又一指地图说道:“地面上,蒋介石调集了三十四个旅约二十五万兵力,由国民党军在全国最大的一支战略预备队——胡宗南集团从南线发起主攻,宁夏的马鸿逵集团、青海的马步芳集团和榆林的邓宝珊集团分别在西线和北线策应,意图一举攻占延安,歼灭陕甘宁之我军,摧毁我党中央!”
  接着许光达话锋一转,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渡过黄河,把国民党军队拖在陕北,消灭在陕北,支援全国的其他战场!”
  许光达的动员,就像一阵春风吹走了满天阴云,使同志们更加认以到这次渡过黄河,保卫陕北意义的重大,对革命的前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咆哮不息的黄河,在无垠的空间里奔腾舒卷..
  河东岸,一支大军如长龙卷扬起滚滚黄烟,向古渡口透迤而来。烟尘里闪出几匹快马。马上人急如星火,频频举鞭,一直飞驰到卵石累累的河滩上,才猛然收住缰绳。萧萧马嘶中,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骑在白马上的将军。
  许光达立马黄河渡口,正观望着战士们渡过黄河。
  才四只渡船,什么时候能渡完呢?彭总命令很明确,在明天赶到战斗集结地,完成对高家堡攻击的准备。现在这种速度怎么能按时到达呢!他皱了皱眉对身边的作战科长时达说:“只有这几条船不行,现在你赶快带着几个人再找儿条船,必须加快速度过河!”
  “是!”时达跑着去弄船了。
  第三纵队渡过黄河的第一个任务是参加榆林战斗。上级指示给第三纵队的攻击目标是榆林的外围据点——高家堡。
  高家堡位于榆林东北秃尾河西侧,是从东西通往榆林的门户,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像两个门神,守卫着这条必经之路。
  十七团攻击高家堡,必先攻下高家堡的外围据点乔家堡。但乔家堡的敌人非常顽固,久攻不下,而且十七团伤亡很大。
  旅长唐金龙看到这种情景心里非常着急,骂了起来:“他妈的,敌人哪来的这么大的战斗力?今晚拿不下高家堡,我誓不为人!”
  唐金龙又喊道:“通讯员!”
  通讯员马上跑过来答道:“有!”
  又听唐金龙说道:“快去二十一团,传达我的命令,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看来,他要把预备队投入战斗。
  通讯员刚要走,又听“慢点!”许光达走迸了指挥所。
  唐金龙感到惊异,司令员怎么跑到前边来了。
  许光达说:“二十一团不能动,攻击榆林的战役刚刚开始!”
  “可是,乔家堡久攻不下啊!”唐金龙辩解着说。
  “是啊,乔家堡这个小钉子钉得紧,不好拔,那么,我们就先不去拔它!”
  许光达笑着说。
  “那怎么个打法?”唐金龙不解地问。
  “我们先去拔那个大钉子,大钉子一动,小钉子也会动摇的!”许光达继续说着。
  唐金龙说:“司令员的意思是让我们先放下乔家堡,不管它,去攻击高家堡!”
  “不是不管它,而是对小钉子拔而不动!”许光达补充说。
  “噢,我明白了,对乔家堡只保持攻势,欺骗敌人,而要用主力去突袭高家堡,对不对?”唐金龙分析说。
  许光达满意地说:“就是这样一盘棋!”
  按着许光达的作战方针,天快亮的时候,十七团终于攻上了东面的山头,炸毁了敌人的碉堡,歼灭了山上的守敌。
  闵团长命令道:“迫击炮连,向高家堡瞄准、准备射击!”
  话音刚落,只见从城堡东门走出三个人,打着白旗。
  闵团长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其中有一个人说:“我是营长,是副司令派我来谈判的!”
  “谈判?有什么可谈的,你们只能无条件投降!”闵团长态度坚决地说。
  这时,许光达来到了指挥所,看见了敌营长,问道:“他来搞什么名堂!”
  “他是来谈判的,司令员;这里面肯定有鬼,是想拖延时间,我才不同他谈哩,耽误时间!”闵团长气呼呼地说。
  许光达却说:“人家来了代表,我们不能不谈,我们要先礼后兵!”
  “怎么个先礼后兵?”闵团长问道。
  “我看,给他限定个时间,下午两点前必须投降,两点一过,立即攻城!”
  果然不出所料,敌人井非真心投降,而是在拖延时间。两点钟了,闵团长下达了总攻击的命令。
  许光达在指挥所的山头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战斗的进展。
  一会儿“轰隆”一声巨响,高家堡的砖墙炸开了一个大口子,战士们蜂拥般地冲了进去,只打了二十分钟,战斗结束,高家堡硝烟滚滚,烟雾弥漫。
  不一会儿,战果报出来了,作战科长时达拟个电报,请许光达签字。
  许光达在上面签了名,还给了时达。
  许光达又说道:“立即发出,这是我们给贺老总的晋见礼,还不知道他满意不满意呢!”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高家堡战役结束的时候,天已经下午了。敌人的五十多个大小碉堡,都被端了。
  满街都是俘虏,他们睁着恐惧的眼睛。这时有几个战士正围着一个俘虏在骂。
  许光达看到这一切,忙问警卫员:“这是怎么回事?”警卫员答道:“我也不知道!”
  许光达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许光达走了过去,问战士们:“同志们,怎么回事?”几个战士争着说:
  “他就是陕北警备司令部少将副司令张子英!”
  另一个战士说:“他化装想逃跑,被我们抓了回来!”又有一个战士说:
  “就是他杀了我们团长。”
  听到这里,许光达明白了,这是张野炬团的战士们。在这次战斗中,张野炬团长牺牲了。这也是进入晋西北以来,对许光达最大的打击了。
  这时只听一个战士喊道:“杀了他,为我们张团长报仇!”战士的喊声,把许光达从回忆中惊醒。
  许光达说:“同志们,算了吧,我们解放军是不杀俘虏的!”听许光达这么一说,战士们都住声了。
  战土们把张子英押了下去。
  许光达放眼望去,只见炮楼裂着黑洞洞的大口子,向外吐着灰色的烟雾。
  部队有的在屋檐下休息,有的在说笑,有的在收集缴来的枪支弹药。周围的群众,络绎不绝地向我军送来慰劳品。看到这些情景,许光达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
  打扫完战场,天已经是傍晚了。
  许光达忙了一整天,拖着疲备的身子走回来。
  小儿子正在窑洞门口等他,见到爸爸,一扬手扑过去,拉着他要翻杠子。
  许光达笑着伸出了一只胳膊,对儿子说:“来,看你今天能上得来不?”
  儿子用小手拉着他的胳膊,甩来甩去,“咯咯”直乐,许光达也哈哈大笑,似乎这儿没有战场,只有天伦之乐。
  父子俩正在嬉笑打闹的时候,蓝德明端来一碗黄澄澄、香喷喷的小米饭。
  许光达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了,肚子早就吹起号来。一看到小米饭,说:“好香啊!”
  儿子用小手捧着一个小碟子走过来:“爸爸,这是给你的!”
  许光达接过来一看,是腌辣子,嘻,这可是好东西,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辣子了。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啊,真香!
  儿子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指着小碟子问:“爸爸,那是什么好吃的?”
  “这个,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你尝尝!”许光达夹了一小块放到儿子嘴里。
  “啊,啊,辣,辣。”儿子被辣得直叫。
  “哈哈,不吃辣子,成不了好汉,怎么革命?”他大笑不已,顺手又夹了一块送到儿子嘴边。
  “我不吃,我不吃!”儿子捂着嘴跑了。
  吃着吃着,许光达放下了碗,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在屋里踱起步来。踱着踱着,他喊了一声:“蓝德明!”
  蓝德明忙走过来问:“什么事?”
  许光达问:“你不是说高家堡有两匹好马吗?我怎么没看到?”
  蓝德明说:“好像都在闵洪友那呢!”
  “噢,是这么回事!”
  第二天,天刚亮,许光达正准备去下面转转,闵洪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许光达的住处。
  见到许光达,闵洪友笑呵呵地说:“司令员,你看这匹马怎么样?”
  “好马!”
  许光达拍了拍马背,又对闵洪友说:“我还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这是‘鹰膀子’。”
  闵洪友看着许光达说:“司令员,你喜欢就送给你吧!”“当然喜欢!”
  许光达抚摸着如火炭一样红光闪亮的马毛。冷不防,许光达又说道:“闵洪友,别来这一套;你还打了埋伏!”
  闵洪友愣了一下,笑着搪塞:“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打埋伏呢!”
  “把‘小汽车’给我交出来!”
  “什么‘小汽车’?我不明白。”
  “你在装糊涂!”许光达说。
  闵洪友说:“我的确不明白!”
  “蓝德明早就告诉我了,高家堡有两匹千里驹,一匹叫‘鹰膀子’,就是这一匹;还有一匹白马,叫‘小汽车’,跑起来赛过小汽车!”
  听许光达这么一说,闵洪友知道瞒不住了,就央求说:“司令员,‘小汽车’留给我吧!”
  许光达说:“你说说留下‘小汽车’的理由!”
  闵洪友说:“我们每天行军打仗,很需要它!”
  许光达说:“你需要它,你知不知道,彭总他们更需要!”许光达又说:
  “我们不要光考虑自己,要从全局着想!”闵洪友说:“好吧!我现在就去把那匹“小汽车’牵来!”尽管许光达很喜欢这两匹宝马。但是,他一匹也没留,当即派蓝德明送给了他敬爱的彭总。
  高家堡战役胜利后,许光达和他的战友们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一天,许光达正在散步,警卫员跑过来说:“司令员,野司的电话!”
  许光达三步并作两步,去接电话。
  野司的领导指示许光达:立即投入对榆林的进攻。
  许光达立即召集有关人员,商讨作战计划。
  许光达说:“我们要想拿下榆林,必须先拿下榆林附近的镇北台、无量殿、金刚寺等地,这些地方是决定我们胜负的关键,大家看怎么样?”
  闵洪友团长首先说:“司令员说得对,就按这个方案执行吧!”
  许光达说:“好,你们团先打头阵,进攻镇北台!”
  闵洪友回答道:“是,我一定完成任务。”
  作战会议开完之后,大家纷纷去进行作战准备。
  闵洪友的团首先进入了战斗的准备。
  他们往西北走,这是以前曾走过的道路。
  左面是高高的大山,古木参天;右边是条大河,河水滚滚奔泻;河对岸又是高高的山峰,密密层层的丛林。
  闵洪友团的指战员们,匆匆赶路,战士们的脚都像抹了油一样,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路。不一会,就进入了预定地点。
  指战员们连夜构筑工事。镇北台只有一个土围墙,高不过三公尺,厚才两公尺多,在土墙上挖掩体,土太薄了,只好用土堆,众志成城,一会儿功夫,工事就修好了。
  闵洪友和指战员们迅速进入阵地。
  第二天上午,敌人发现镇北台附近有“共军”,向闵洪友团的阵地发起了进攻。我军严阵以待,沉着应战。由于事先将火力配置、射击距离测量好了,只等敌人上来,就猛烈射击,打得很准,敌人死的死,伤的伤。
  接着敌人又增加了兵力,我军出敌不意,轻重机枪提前开火,火力像狂风一样扫过去,只见敌人成排地倒了下去。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许光达来到了第十七团,闵团长迎上前来:“司令员,你怎么又来了?这里太危险..”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在他们身旁爆炸,烟尘滚滚。闵团长赶紧把许光达拉进团指挥所。
  许光达笑着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闵团长,你不用拽我,我这个人命大,轻易死不了。”
  许光达这句话虽然是开玩笑,不过,闵团长倒是亲眼见过许光达逢凶化吉的几个惊险场面,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许光达带领第三纵队西渡黄河的第一个夜晚,纵队部在一个村子里宿营,国民党的五架飞机跟踪来袭,一枚炸弹落在许光达住的窑洞顶上,当时许光达正在窑洞里打电话。闵洪友就在窑洞旁的土坎下隐蔽,见状大惊,高喊:“司令员,快出来!”
  许光达大概不知道炸弹落在头顶,也没听见外面的呼喊。闵洪友不顾一切地冲进窑洞,拉起许光达就往外跑。几分钟过去,炸弹一直没有爆炸。闵洪友感到奇怪,跑到窑洞顶上,拔出炸弹一看,原来是一枚哑弹。
  还有一次,部队行军途中,突遭敌机扫射,许光达的坐骑被打倒,把他压在了马下。敌机驾驶员大概猜出了这位骑马的人是个不小的指挥官,折回头向倒地的战马又扫了一顿机关炮,战马的身上被打了好几个窟窿,而压在战马底下的许光达却安然无恙。
  可现在,闵洪友不敢把许光达留在他的团指挥所里,这里是前沿,敌人的炮弹一发接一发地落下来,炸起团团烟柱,风把火药味和烟尘吹进指挥所里。
  “司令员,你离开这里吧。”闵洪友再下逐客令。
  许光达愠怒:“我碍你们什么事了?你指挥打仗,我看看热闹还不行吗?”
  “你司令员在这里,哪有我团长说话的地方?要么你亲自指挥,要么你离开这里,首长,你看着办吧。”闵团长摘下腰间的手枪,递到许光达面前。
  这一招果然奏效。许光达在闵洪友的肩上捶一拳,笑着说:“人家都说你闵洪友难斗,果然名不虚传,好,我走!”
  许光达走出团指挥所,闵洪友把手枪插在腰带上,得意地笑了。
  仗打得很艰苦。
  许光达看见:第十七团的勇士们竖起云梯,攀上城墙,云梯断了,许多人摔了下来,新的云梯马上又架起,更多的人向上爬去。最后终于夺下了镇北台,大军直逼榆林城下。
  但是,战局的发展有时出乎意料。
  蒋介石怕榆林有失,影响整个西北战局,便慌忙飞到延安,命令胡宗南抽调十个半旅六万三千多人,迅速分路北进,企图解榆林之围后,将我军消灭在葭县、半脂、榆林之三角地区,或赶过黄河。
  敌整编第三十六师师长钟松,要抢头功,带该师第一二三旅和第一六五旅组成援榆“快速兵团”,由飞机空投补给,沿长城取捷径,穿过沙漠地带,星夜兼程,于8 月12 日突然出现在距榆林不到三十里的苏庄子、天鹅海子一带。此时我军尚未攻克榆林,腹背受敌。
  这时彭总指示:我军已达到调动胡宗南主力北上,配合陈赓兵团南渡黄河、挺迸豫西的目的,应该立即撤出榆林战斗。
  于是许光达的部队撤出榆林,待命歼敌。
  1947 年8 月16 日,晴空万里,许光达在河边上遛马。通讯员走了过来, 递给许光达一份电报,说:“这是彭总发来的!”许光达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光达:你率第三纵队撤出榆林外围,火速开往乌龙铺一带,接应和掩护中央机关安全转移!”
  签名是:彭德怀。
  许光达看完电报,对通讯员说:“走,我们赶紧回去!”
  原来党中央这时的处境很危险。
  国民党刘戡的一个军和钟松两个师,在南北相距不到一百里的路程上,东向封锁了黄河渡口,西向控制了咸榆公路。党中央机关被挤在葭县、米脂、榆林三县交界的狭小地区,背后是沙漠,西侧是榆林河、无定河,东面是黄河,南面和北面有敌大兵压来,处在四面被围的困境当中。
  而且,敌人行动很快,包围圈越来越小。党中央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同志,冒着大雨已经到了葭县乌龙铺以东的曹家庄。
  接到彭总的命令后,许光达连夜召开会议,交待任务,许光达说:“我们这次任务是很艰巨的,党中央的安危就系在我们身上,不论困难有多大,我们也要完成任务!”大家从许光达的脸上可以看出,司令员的心情是万分焦急、万分紧张的!
  接着许光达又向旅长们交待:“哪怕是敌人的炮弹落到身上,我们也不许后退一步!”
  动员大会开完后,许光达率第三纵队冒着大雨,拼命向乌龙铺前进。
  雨越下越大,像瓢泼水一样。第三纵队在乌龙铺以北和敌刘戡的第二十九军先头部队接火,因大雨引起了山洪爆发,所以战斗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黄昏时分。许光达的指挥所离党中央机关仅隔一条雨裂沟。
  许光达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不停地来回踱步,一双眼睛正焦急地看着墙上的作战图。只见他一会儿伸开手指在图上丈量着两路敌军相距的距离,一会儿用红铅笔在图上勾画着党中央机关到达的位置。
  过了一会,许光达对通讯员说:“去,把旅长都给我叫到这儿来!”
  “是!”通讯员答着跑了出去。
  不一会,所有的旅长都来了。
  许光达说:“我现在请大家来,是请大家往对面的山梁上看!”
  大家一起向对面的山梁看去,只见一支队伍在转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正是中央机关。大家顿时感到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
  夜黑如漆,渐渐沥沥的小雨,像给大地抹上了一层油。就在这漆黑的雨夜,许光达下令:“部队甩下背包和重装,全速跑步前进!”
  第二天上午,独立第五旅及绥德分区第四团在乌龙铺的北山与敌人展开了激烈战斗。
  我军指战员如同猛虎下山,在火力组的掩护下,奋勇向前。
  敌人的机关枪喷吐着血红的火舌,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
  这时,第三纵队的处境是艰难的,前边有敌刘戡主力压过来,后边是葭芦河,第三纵队背水一战,这本是兵家大忌,但也显示了第三纵队指战员们誓死保卫党中央的决心。
  于是一幅奇特有趣的战斗场面出现了,战士们满身挂着手榴弹冲向敌人的阵地,大批大批的手榴弹向敌人阵地摔去,炸得敌人慌乱一团。后面的战士趁势发起了政治攻势,用纸卷成话筒,大声喊话:“缴枪不杀!”
  这时,敌人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个个只得把枪举在头上,跪倒在地,乖乖地投降了。
  这一仗将敌三十六师师部和第一六五旅击溃,除敌师长钟松和第一六五旅旅长李日基少数人逃跑外,全部被歼,并活捉了敌第一二三旅旅长刘子奇。
  至此,党中央化险为夷。
  战斗胜利结束的第二天,彭总召开旅以上干部会。那天中午,毛主席、周副主席等领导同志也来参加庆功会。
  毛主席拍着许光达的肩膀说:“..沙家店这一仗确实打得好!这一仗,是西北野战军由内线防御到内线反攻的转折点,它将使西北形势很快发生变化。用我们湖南话说,打了这一仗,就过坳了!”
  许光达说:“主席,过奖了!”
  两个人开怀大笑。
  1947 年10 月4 日的早晨,陕北高原上秋风飒飒。经过几天的急行军, 许光达率第三纵队已兵临清涧城下。
  这时,机要科长走了过来,对许光达说:“司令员,彭总的电报!”
  许光达说:“快,打开看看,有什么新的任务?”
  彭总的电报主要有三层指示:“第一,必须坚决夺取清涧城;第二,要活捉敌第七十六师师长廖昂、第二十四旅旅长张新汉;第三,一切准备工作在五日十六时前完成。”
  看完电报,许光达说:“看来我们的任务还很艰巨啊!”
  许光达又对身边的作战科长时达说:“走,我们找一些人研究研究,开个诸葛亮会!”
  清涧,位于延安、绥德间的九星山以南,扼咸榆公路之要冲,四周环山。
  清涧河环城向西南流去,东北部依托九里山支脉,城西有笔架山与它隔河相望,构成城东、城西的天然屏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守城的敌军是国民党军整编十六师,师长不是别人,正是许光达的黄埔同窗——廖昂。敌军在城周围设有几十个碉堡、地雷、铁丝网等障碍物,可谓是应有尽有。
  敌第七十六师是胡宗南的一张“王牌”,师长廖昂被他们誉为“常胜将军”。他凭着清涧城坚隘险,自恃“固若金汤”,扬言要使清涧成为我军前进路上的一个“坟墓”。
  许光达等经过仔细的研究,决定战役的第一步先扫清外围,即由第一纵队夺取城西笔架山,第三纵队拿下城东山的制高点倒吊柳。如果这两个地方拿下来,清涧城就完全暴露在我军的炮口之下。
  10 月6 日,攻打倒吊柳的战役开始了。一时间,炮火连天,各种火器一齐向敌人阵地攻击,炒豆般的枪声打碎了晚秋的空寂。炮火激起的硝烟升腾着,和阴沉沉的乌云搅在一起,更显出战斗气氛的凝重。秋雨断断续续,把指战员们浇得透湿,他们冒雨战斗,一连打了三天三夜还没有拿下倒吊柳。
  许光达焦躁地在指挥所里走来走去,烟蒂丢了一地。他心里清楚地懂得,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想到这里他喊了一声:“时科长!”
  “到!”作战科长时达回答着。
  “十七团现在什么位置?”许光达猛吸了一口烟,问时达。
  “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已经完成了,现在正在南关外的山下集结等待命令!”
  “好!调他们过来增援!”许光达说。
  “是!我这就调他们过来!”时达一边答着一边跑出了指挥所。
  不一会的工夫,十七团的闵团长风风火火地跑进了指挥部:“司令员,我带来了两个营,请下达任务吧!”
  许光达说:“好!你过来看看,三十六团在倒吊柳受阻,伤亡很大,团长牺牲了。眼下敌人正派五个旅向这里紧急增援,情况万分危急!”
  闵团长问许光达:“司令员的意思是让我们打倒吊柳?”
  “对,你们从侧面进攻,增援三十六团!”许光达说。
  “保证完成任务!”闵团长带着战斗任务离开了指挥部。
  倒吊柳的敌人,正全力对付三十六团,没想到侧翼遭到攻击,顿时丢盔卸甲,抱头鼠窜。闵团长乘敌人混乱之机,攻上了山头,全歼了守敌。
  听到攻克了倒吊柳的消息,许光达松了一口气。
  这时就剩笔架山了,尽管许光达已经对此战斗作了周密的部署,他不信会拖泥带水,久攻不下。但是,有没有更快更好的办法?他想到了守城指挥官他的同学廖昂,在他走投无路时,给他写封信,劝他投降,即使他不肯投降,也可以瓦解他的斗志,涣散他的军心。想到这里,许光达走到桌子前喊道:“秘书,笔砚放在哪里了?”
  秘书从一只炮弹箱里拿出了笔砚问:“给谁写信?”
  “给廖昂!”
  “廖昂?给他写?”秘书不解地问。
  “他是我的同学,我给他指指出路嘛!”许光达说道。
  “噢,我明白了,你是在进行政治攻势!”秘书说。许光达说:“还是你鬼啊!”
  不一会,信就写好了,许光达把时达叫来说:“这是我给廖昂写的劝降信,你找一个能接近廖昂的俘虏,把他放回去,让他把信直接交给廖昂!”
  “司令员可真会做工作,如果廖昂投降,我们就可以不费一枪一炮地解决战斗了!”时达高兴地说。
  许光达说:“廖昂是个挺顽固的人,不一定能投降!”“不投降,我们的枪炮还对着他,他不能不掂量这封信的份量。”时达说着,走出了门。
  廖昂收到许光达的信,心里一阵惊悸,只见上面写道:
  廖昂兄:别来无恙!
  你我由军校毕业,分手已二十年矣!不期在清涧相遇,真乃有缘!可惜,炮火连天,工事阻挡,你我只能隔城相望,不能握手言欢,实乃憾事!
  站在清涧城郊,不由得使我回想起与廖兄军校同窗时的生活,那时,你我都是热血青年,秉承总理遗愿,致力军事救国,渴望创功主业..岁月流逝,几经沧桑,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尤以在军校填写《学员政治面貌登记表》时的情景铭心刻骨,终生难忘。当时,廖兄执意留在国民党内,并劝我脱离共产党,人各有志,我们分道扬镳,你说:“试看今日之域中,竞是谁人之天下?”二十年过去了,而令,我仍引廖兄的话问:“试看今日之域中,竞是谁人之天下?”明眼人不难看出,国民党因例行逆施,违背了总理遗愿,已是众叛亲离,日暮途穷,虽然尚有军队数百万,但因师出无名,士无斗志,人命危浅。而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乃是顺乎潮流,代表了民众的意志,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事实证明,跟着国民党走是没有前途的。积二十年之经验,廖兄还不能幡然醒悟吗?眼下,我军已将清涧团团围住,援军被我阻击,也是自身难保,清涧是朝不保夕,破城在即。我念及与你同窗情谊,不忍亲睹城破之日你身陷囹圄,故陈说利害,劝兄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我党的政策历来是既往不咎,立功有赏。你若能率部起义,使生灵免遭涂炭,乃我民众之大幸,望兄三思而行。切!切!
  同学许德华(光达)
  1947 年10 月8 日
  廖昂手里拿着许光达的信反复地看着、想着,往事又历历在目..对于许德华,他太了解了。这个外柔内刚的共产党人,二十年前,当他们还是青春少年之时,他就领教过这个共产党人的威严和气势。二十年过去了,这个共产党人锋芒仍不减当年。他们之间的主义之争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今天就要见分晓了,是投降,还是抵抗,他的内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他不得不承认许光达信上分析的形势是事实,继续抵抗,结果只能是失败。交枪投降,怎能对得起蒋校长的多年栽培,“不成功便成仁”,这一直是自己的信条。
  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
  “报告!”机要秘书进来,递过一份电报,打断了廖昂的沉思。他接过电报一看:“刘戡所率援军将至,令你部死守清涧。”下面署名:胡宗南。
  廖昂看过电报,眼睛一亮,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振奋起来。他一边放下电报,一边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张副官,传我的命令,继续抵抗,坚守清涧城!”
  “是!”
  10 月10 日 21 点,我军发起了全线总攻。
  闪光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敌人阵地。阵地上火光冲天,喊杀声此伏彼起。经过六小时激战,清涧城被攻克。
  许光达率纵队指挥部骑马进城,战士们押着一队俘虏迎面走来。
  许光达勒马停在俘虏队面前,这时,他看到一个较为熟悉的身影,便骑着马走了过去,在那个俘虏面前厉声说:“你抬起头来!”
  那名俘虏缓缓地抬起了头,一见许光达,惊慌得目瞪口呆。
  他就是国民党的“常胜将军”——中将师长廖昂。
  廖昂被带到了指挥所,他站着,一言不发,沮丧中仍不乏傲气。
  许光达给他拿来一把椅子说:“请坐!”
  许光达掏出了烟,递给廖昂一支说:“请抽支烟吧!”说着他给廖昂点上了烟,自己也点燃一支。
  许光达问:“我的信你看了没有?”
  “看到了!”廖昂说。
  “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一条光明的路呢?”许光达追问道。
  “没有想到解放军攻城如此迅速!”廖昂带着遗憾的口气说。
  接着廖昂又说:“我只有一个师守清涧,而你们人多,如果胡宗南的援兵早点到达,就不是这个结局了!”
  许光达听了廖昂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把廖昂笑得莫明其妙。
  只听许光达说:“你知道吗?胡宗南的援军刘戡在离你不到十五里的时候,遭到了我军的顽强阻击,过不来,眼巴巴地看着你被歼!”
  听许光达这么说,廖昂不作声了。
  许光达转身对保卫科长说:“把他带下去!”
  “是!”保卫科长带着廖昂走了下去。
  许光达又对作战科长时达说:“传达我的命令,让部队立即撤出清涧城,让敌人扑个空!”
  “保证完成任务!”时达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军号吹响了,许光达步履轻快地走在战士们中间,与战士们谈笑风生,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1947 年10 月27 日的清晨,十几匹骏马疾驰在尘土飞扬的邯郸道上,由北向南奔去,马蹄扬起的漠漠黄尘,像浓雾弥漫着,只露出路旁的杨柳树梢。
  跑在最前头的,是一匹栗色高头大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军人。他猛然用力挽住马缰,等着身后那匹黧色透黄的骏马。
  人们这才看清楚:端坐在栗色马上的是彭德怀总司令,乘黧色骏马赶来的是许光达司令员。看来他们有要事商量,所以并辔而行..
  马蹄扬起的灰尘,盖过路旁刚刚收割过的麦茬地,地里一派流金泛银。
  许光达听彭总说道:“10 月28 日西北野战军主力再次围攻榆林,到现在,仍未攻克。而敌邓宝珊的暂编第十七师已由绥远南进援榆;宁夏马家军整编第十八师师长马敦静率第一六八旅、暂编第九旅、骑兵第十旅及四个宁夏保安团由三边东进援榆林。”
  许光达问:“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呢?”
  彭总说道:“调主力于榆林以西元大滩,与援军展开激战!”
  许光达接受任务后,立即投入战斗。
  许光达指挥的第三纵队是头一次和宁夏马家骑兵交战,由于我军许多指战员是头一次遇见敌人骑兵,按照打敌人步兵的老办法打骑兵,很不适应。
  许光达正在指挥所里,一个团长跑来报告。
  许光达问:“前线怎么样?”
  团长说:“敌人的骑兵速度快,在炮火准备之后,我们还没来得及恢复工事,敌人的骑兵已到跟前,我方没有工事依托,经不起集团骑兵的冲击,阵地失守,被逼后退。敌骑兵快速追杀,居高临下,左砍右劈,我方伤亡较大,就连李嘉兴团长都死于敌人的马刀之下。”
  一听到李嘉兴团长牺牲了,许光达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过了一小会儿,许光达才说:“快把李嘉兴的尸体抬过来!”
  不一会,警卫员告诉许光达:“李团长的遗体抬回来了!”
  许光达来到李团长遗体面前,伏下身子,轻轻揭开盖在烈士身上的白布单,看见李嘉兴的头部被马刀削去了半个脑袋。很惨啊!
  许光达默默地摘下了军帽,向烈士的遗体致哀。大家看见,司令员眼里浸满了泪水。
  许光达让战士把李嘉兴的遗体抬下去掩埋了。
  许光达骑上战马,带着对敌人的满腔仇恨来到了前沿阵地。
  针对敌人骑兵的特点,许光达指导大家要掌握打骑兵的方法。他说:“首先,判断情况要准确、弄清敌人进攻的方向,然后构成有效的火力网,区分射击目标,集中火力会合打击,灵活地实施火力转移。”
  这时有个战士问道:“机枪怎么打啊?”许光达说:“要学会运用机枪打马,不要瞄人打,因为人的目标小,马的目标大,打倒了马,他们就成了步兵,步兵对步兵,我们的优势大。”
  “噢。”这个战士点了点头。
  战士小王又说道:“这么个打法,那我们挖的战壕就有用了,即使敌骑兵冲过来,你躲在战壕里,他对你也没有办法,他要打你,得下马,他一下马,你就好打。”
  又一个战士问道:“那如果要离开战壕呢?”
  “如果离开了战壕,人跑不过马,你就得被动挨打。”
  听了许光达的讲解,指战员们明白了应该怎样去打敌人的骑兵。
  第二天,敌人的骑兵又向我方阵地发起了冲锋。
  战士们按许光达讲的这几点对付敌人骑兵,果然见效。
  敌人被打得人仰马翻,溃败而逃。敌人骑兵的“快速战术”被摧毁了。
  1948 年2 月,许光达率领浩浩荡荡的队伍转入了外线作战。
  一天,通讯员跑来对许光达说:“彭总来电话,让你到野司去一趟!”
  许光达说:“好!我这就去!”
  当许光达快步如飞来到野司的时候,见彭德怀正在看作战地图。
  见许光达来了,彭德怀说:“光达啊,你来得正好!”
  许光达问:“有我们的任务吗?”
  彭德怀回答说:“有!而且还很艰巨呢!”
  接着彭德怀深沉地对许光达说:“保卫延安乌龙铺之战,你知道份量的轻重?”
  许光达说:“彭总,我想到了!”
  彭总又说道:“全国进入大反攻以后,对我们一野来说,此次‘围宜打援’是第一脚,而你的任务是我们一野在大反攻开始时的第一脚的第一脚!”
  许光达说:“是啊,任务很艰巨!”
  彭德怀问道:“这次战役,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光达说:“我看这次故役重点有三关。”
  彭德怀赶忙问:“哪三关?”
  许光达说:“攻而不破能调敌来援是第一关:我们围攻宜川,敌刘戡来援的道路有三条,如果我判断错误也会失守,这是第二关:瓦子街得手而宜川攻不下,这是第三关。但最重要的是第二关!”
  彭德怀问:“为什么?”
  许光达指着作战地图说道:“我围宜川,刘戡可由三条路来:一,由黄陵、洛川沿宜川公路以北的金狮庙梁至宜川:二,由黄陵、洛川经瓦子街到宜川;三,由黄陵、洛川经黄龙至宜川!”
  听许光达讲到这,彭德怀又问道:“你看哪条路的可能性最大?”
  许光达说:“从第一条路看,刘戡是很有主见的指挥官,他的战术是黄埔的根基,求实、求稳。很显然,第一条路优势在刘戡,劣势在我。”
  “那么第二条路呢?”彭德怀又问道。
  “第二条路敌我优势大体相当。”许光达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胡宗南的军队将帅不和,高层不了解实际情况,独断专行;而在战场上的指挥官们了解情况,但指挥水平不高;再加上部属之间的尔虞我诈。这是他们的致命点!”
  许光达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又说道:“从地图上看,第二条路最近,优势也很明显,因此刘勘也有可能走第二条路!”
  彭德怀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背起手来,在屋中来回地踱着步于,陷入了沉思。
  许光达接着说道:“第三条路也并非不可能,援军最安全,但时间过长,刘戡是个谨慎之人,决不会再冒救廖昂不力的风险。他会折衷,那也就落入了第二条路。”
  彭德怀仍然低着头说:“你接着讲。”
  许光达点着了烟,想了一下,显然他是在调整思路。
  “老总,我看这样办,就是着眼第一条路来,按第二条路来打准备,搞好第三条路的预案。”
  “好,就这么准备吧。”彭德怀胸有成竹地说。
  可以看出两位指挥员的思路正好吻合。这种超越性思维的运用在大敌当前时,它将决定胜负,决定后果,决定千百人的生命。
  1948 年2 月,冬季的塞北高原,北风呼呼地刮个不停。
  许光达骑着战马正从野司往回赶。和彭德怀分析了敌情后,许光达对这次战役的前景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许光达从野司回来的第二天,就率领部队向宜川攻击前进。只用了一天的工夫,全部扫清了周围残敌,并完成了对宜川的包围。
  一大早上,许光达带着几个人登上万灵山,去观看宜川的地形。
  宜川东依黄河,是陕西东部的重镇,为南北交通必经之地。宜川城四周是山,这些山多是绝壁悬崖,陡峭险峻。这些险峻的山把小城裹在中间,敌人视之为“关中屏障”。蒋介石在这配置重兵,强令死守。
  许光达拿着望远镜,继续观望着,突然,敌人打来一发炮弹,炸起的尘烟飞扬,警卫员蓝德明赶紧扶起倒地的许光达。许光达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没事!”
  许光达侦察完地形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天空挂起了镰刀月,给大地洒下一层淡淡的银辉。
  忙了一大的许光达回到了窑洞里,一脱大衣,觉得背上隐隐作疼。他脱下大衣对邹靖华说:“你看看我背上怎么了,这么疼!”
  邹靖华撩起了许光达的衣服,吃惊地说:“你受伤了,一块弹片在你的背上!”
  邹靖华又埋怨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自己受了伤也不知道,我去叫医生!”
  一听邹靖华要去叫医生,许光达忙说:“不必了,你一叫医生,别人就知道我受伤了,怕对部队有影响!”
  邹靖华说:“那怎么办啊?”
  许光达说:“你就为我包扎一下吧!”
  邹靖华找出急救包、红药水,但望着嵌在许光达后背上的弹片,就是下不了手。
  许光达催促着:“快把弹片拔出来!”
  邹靖华一咬牙,终于把弹片拔出来了。
  包扎完伤口,许光达一边穿衣服一边对邹靖华说:“这件事不许往外说!”
  第二天一早,许光达召开了作战会议。
  会上,许光达分派了战斗任务:独立第二旅会同第六纵队的教导旅、新编第四旅各一部围攻宜川;独五旅于解家源、马家渠、白家庄地区阻击援军,作为整个“口袋”的“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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