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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

_24 王晓磊(当代)
  “你过来。”曹操朝他招招手,“我有要紧的话嘱咐你。”
  小童不明就里把脸凑过去,哪知曹操抬手拧住他的小耳朵:“你小子给我听好了,百姓不顾劳作前去祭祀,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真有什么图谋不轨之事,就好像家里的房漏了。房漏了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你却叫我等十五天再修,万一这十五天里下了大雨,满堂家私毁于一旦,这责任是你担待还是本官我担待?”
  “松手松手!您快松手!”这一拧小童显出了稚气,“我听话就是了……您说什么我办什么……”
  曹操这才松手:“这么点儿小事还叫我麻烦,快去!”
  “小的这就去。”小童捂着耳朵都哭了。
  “你哭什么呀?”
  “要是找不到,小的怎么跟您交差,您准得打我。”
  曹操笑道:“叫你去跟去寻也就是了。找不找是一回事,找不找得到是另一回事。我那匹马给你骑,找不到我不罚,找到了我有赏!”
  “谢大人!”那小童破涕为笑,立刻就奔曹操那匹大宛马,他个子小,费了半天劲才爬上去。楼异看了有些担心,喝道:“小子!这马可是大将军赠给咱大人的,值的钱现在行市都够买个县令的,你可得留神。”也不知他听没听见,一溜烟就跑了。
  曹操瞧着他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唉……交代点儿差事费了这么多事,宜禄要是在身边多好呀。”
  楼异也颇感思念,但又不好说什么,却道:“我只怕这小子拐走大人的宝马。”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着曹操解下腰间的锦囊,“楼异,这个给你。去寻个农户,拿钱换两件种地人穿的衣服来。”
  “您这是?”
  “等那小厮回来讲明,咱俩扮作百姓去探一探虚实。”
  楼异听后吓了一跳:“大人万不可以身犯险,若有闪失,小的担待不起。”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也是咱们俩,连几十个贼人都斗过,访一访百姓又有何不可?”
  “大人当初不过是县令,如今已是堂堂郡将。况且颍川之胜、宛城之捷,大人威震关东一时。虽显名于世,亦难免结下冤仇,若是民间宵小怀鬼魅之心,欲伤害大人,必有危难。您不可不防。”
  曹操一怔,马上明白了。楼异说话其实是婉转的,说破大天,不过是因为自己镇压黄巾杀人无数,穷苦百姓从心里其实是恨自己的,若是布衣而行让人认出来,难免要被殴打。可自己落了这样的名声,又能怪谁呢?他摆了摆手:“罢了,等那小厮回来再做理会吧。”
  国相的车驾停到一边,诸人也席地而坐,只等着那童儿回来报信。不想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驿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曹操这会儿忆起楼异的话,想必那孩子找不到那些人,怕交不了差,拐了自己的大宛马去了。眼瞅着天色渐晚,回去的路还远,只得暗骂自己眼瞎,带着人怏怏回了东平陵。
  待到了国相府,天早就黑了,曹操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就卧床而眠了。这一觉直睡到夜半三更,突然被一阵交谈声吵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细听,原来是守门的楼异在与人争执。
  “你不能进去,大人睡下了。”楼异压着嗓门道。
  “我回来了,现在就得交差。”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答道。
  “孩子,你先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明儿再说?房漏了明儿再补,下雨你担待吗?”
  曹操得知那童儿回来了,听他还拿房漏了打比方,不禁莞尔。楼异还在外面与他理论:“你不要这么固执,大人那不过一句戏言。”
  “大人!大人!我回来啦!”那童儿不理他,扯开嗓子嚷起来了。
  “别喊了,这太没规矩了……”
  “楼异!”曹操披上衣服,“叫他进来吧!”
  还不等楼异答话,房门闪开道缝,那童儿一猛子扎了进来:“大人,小的回来交差了。”楼异随后也跟了进来。
  “年纪不大,嗓门倒不小。”曹操打了个哈欠,打量他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衣服,“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这副模样?”
  “回大人的话,小的……小的……”这孩子不见曹操还理直气壮,见了曹操又紧张起来,跪在地上说不明白,“我……到了之后……后来我就……结果……”
  楼异气大了:“你半夜把大人闹起来,到底想说什么?”
  童儿更慌了,连连叩头:“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曹操没用晚饭,这会儿有些饿了,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小子,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孩子怵生生答道。
  “楼异,我和这孩子都还未吃饭。你去把庖人叫起,做两碗热汤饼(面汤)端过来。”
  待楼异走了,曹操把孩子拉起来,让他坐下:“有差事先要想好了,然后慢慢说。”
  “诺。”童儿坐在那里叨咕半天,才小声道,“小的想好了。”
  “你说吧。”
  “小的骑马去追那些人,因为找不到他们,转了好几个山坳,最后在山间一个小祠堂找到他们。有几个财主在那里焚香祷告,那帮穷人都跟着磕头,后来还有巫婆弄个盆敛钱。有钱的就多扔,穷人就扔一两个子。”孩子说着抹了抹紧张的汗,“想必每逢初一和十五都是这样。”
  “你没打听一下他们祭祀的是谁吗?”
  孩子挠挠头发:“小的怕大人怪我弄不明白,就在山里寻了个猎户人家,把我的好衣服与他家孩子换了,又把马拴在他家,我就跑出来混在人堆里了……”
  曹操眼睛一亮:这孩子看似怯懦,办事却格外细心。
  “我就问那些年岁大的老农,他们说拜祭的是……是什么猪什么猴的,反正能保佑大家平平安安。巫师还念叨,要是不拜祭他老天就会降下灾祸。现在战乱年月,只有纸牛纸马,若是太平时节还要供奉真牛真马呢。小的打听明白,回来道上又迷了路,好不容易回到东平陵,城门都关了,幸亏有人认出您的马,才容小的进来。”
  “你再说一遍,他们供奉的是谁?”
  “什么猪啊猴的,还是猪须什么的……”童儿挠挠头,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曹操恍然大悟:是朱虚侯刘章。
  朱虚侯刘章乃汉高祖之孙、齐王刘肥之子。当年高祖刘邦龙归大海,吕后擅政称制,有吕禄、吕产欲行篡逆之事,刘章协助周勃平定诸吕,手刃伪丞相吕产。孝文帝正位,加封他为城阳王,名震关东诸州。自前汉以来,青州百姓纷纷供奉刘章塑像,大小祠堂不下二百余座,香火贡品不绝。刚开始仅仅是对刘章的祭奠和感激,后来王莽篡政天下动乱,老百姓追念刘氏旧德,没粮也来拜他,缺钱也来拜他,患病也来拜他,以至于讨不到老婆、找不着婆家、生不出儿子也来求朱虚侯。再加上有乡绅巫婆借机招募钱捐从中渔利,大肆宣扬刘章的威武灵验,简直将他夸耀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于是祭祀刘章的风俗父传子、子传孙,在青州始终延续着。
  说话间,楼异端了两碗汤饼进来。曹操亲自拿了一碗递给孩子:“你小子还算机灵,快吃吧!”
  热气腾腾的面条入了口,孩子总算是放开了胆,笑道:“大人,您还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吗?”
  “嚯,学会请令了?现在用不到你了。”曹操也端起碗,“楼异,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依小的之见,应该劝告百姓,叫他们以后少搞这种祭祀,既费钱又耽误农事。”
  “刘章是国家的功臣呐……”曹操丢下这么半句话,闷头吃了几口汤饼,突然把碗一撂抹嘴道,“不过是功臣就不该祸害百姓,更不能在死后贻害后人!我意已决,捣毁朱虚侯的祠堂,从此以后济南境内再不允许祭祀刘章。”
  楼异吓得一哆嗦:“大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朝廷宗室的祠堂,岂是说毁就毁的。”
  “这我知道,但此乃淫祀。孟子曰‘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要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耽误了农时,朝廷还不是要逼着我破他们的家?况且这里还有土豪和巫师蛊惑人心借以谋利,更要彻底铲除!”曹操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自黄巾乱起,百姓不慕诗书而慕左道。淫祀之事不制止,日后难免闹出别的乱子来。小疾不治必养大患,咱们索性来个干脆的,把刘章的祠堂塑像全部捣毁,断了这条祸根。”说完他走到桌案前,拿起笔来写了一道命令,“明天就将此交与主簿,传檄十县,一体执行。”
  “诺。”楼异接过竹简而去。
  曹操见那个童儿吃得香甜,一大碗汤饼已经见了底,便把自己吃着一半的那碗又放到他身前,笑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这长身子的时候,不在家吃你老子,跑衙门吃我来了。”
  哪知这句话说完,那孩子手里空碗险些落地,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曹操也愣住了:“你怎么了?”
  孩子抹着眼泪:“我老子娘都死了。我是东平人,家乡闹灾荒,爹娘有口吃的都给了我,他们是活活饿死的。后来村里人造反,要不是我年纪小他们不肯要,我一定也裹了黄……”说到这儿他感觉到自己失口了,捂住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若不是年纪小,你也裹了黄巾跟着造反了。”曹操无奈地摇摇头,“你不必隐晦,这我都能想到。没粮食没活路,不反等什么呢?那你怎么到济南来的?”
  孩子这才放了心,哽咽道:“我是跟着逃荒的人跑到这儿的。沿街乞讨的时候,遇见您府里几个当差的,他们瞧我可怜,留我在府里干些杂活,也算有了口饭吃。”
  曹操见他身世如此凄惨,又闻是秦宜禄收留的人,不禁动容,搂住孩子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好好当差,胆子要放开,不能再随便哭鼻子了。”
  孩子听他这样说,哪儿还忍得住,抱着曹操的脖子咧开嘴就哭,鼻涕眼泪都把曹操的衣服弄湿了。就这样哭了好半天才止住悲声。曹操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虽贫苦但比我强得多,我小时候想哭只有趴在我娘坟上……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的姓吕,”那孩子小脸一红,“叫……叫秃儿。”
  “吕秃儿!哈哈哈……这算什么名字啊。”曹操大笑不已。
  “回大人,我小时候头发长得稀,爹娘就叫我秃儿。”那孩子也破涕为笑,“大人说了办成差事有赏,您就赏我个名字吧。”
  曹操点点头,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回头正见桌案上放着一卷屈原的《楚辞·大招》,沉吟道:“《大招》开篇就说‘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春气奋发,万物遽只。’汝乃少年之人,如白日初升暮春方至,从今以后你就叫吕昭吧。”说着曹操又拿起笔来,在手掌上写了一个昭字给他看。
  那孩子看着曹操手中的字,也用手指在自己掌中比划着:“我认得这个字,是‘昭展’之昭。”
  “错了,招展这两个字是这样写。”曹操又在他手中写道,“若喜欢这个展字,那你元服①之后就字子展吧。”
  “吕昭吕子展,谢大人赐名。”吕昭跪在地上就磕头。
  曹操今晚难得这么高兴,站起身大声叫道:“吕昭!”
  “小的在!”
  “你刚才讨差事,我现在想好了。我命你快去睡觉,明天为本官领路,去抓那些巫师歹民,把他们给我赶出济南!”
  “诺。小的明白,大人要学西门豹治邺,把那帮巫婆马屁全给扔到河里去。”
  曹操仰天大笑:“这个比方说得好!没瞧出来呀,你小子还懂点儿史事。”
  “都是听村里唱曲的瞎眼公公说的。”吕昭笑道。
  “小小年纪能牢牢记住能臣之名就不错。我看你有上进之意,以后跟在我身边做书童,办差之余也要用心读书识字,说不定日后你还能成就一份功名呢!”
  “小的岂有那等本事?”吕昭挠挠头。
  “远有第五伯鱼、胡广,近有朱儁、王允。他们皆是小吏出身,不都成名臣了吗?你好好努力吧。”
  “诺。”
  “去吧去吧!我也要睡了,明天咱们一起动身掏那帮歹人的老巢!好久没这么痛快了,今晚一定能做个好梦。”说罢曹操伸着懒腰回里屋去了。
  【卸磨杀驴】
  曹孟德一声令下,济南国十个县同时行动起来。张京、刘延等县令都亲自带人捉拿巫师方士、捣毁朱虚侯的祠堂。
  虽然在短短两个月间,济南二百多座刘章的祠堂尽皆夷为平地,但百姓在家中私自供奉的事情却屡禁不止。出了多少道告示、抄没了多少画像,连曹操本人都记不清了,可依旧收效甚微。时间一长,他也释然了:皇帝昏庸、政令繁苛,百姓对刘章的供奉实际上已经成为一种思想寄托,这种依赖岂是外力可以打破的呢?好在骗钱的巫师都已乱棍打出济南,带头的乡绅也都受到了处罚,至于老百姓在家搞的那点儿迷信,就由着他们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系列从京师传来的消息引起了曹操的不安。
  首先是京城发生大风暴,皇帝借此名义指责三公失德,将太尉邓盛罢免了。邓盛在黄巾之乱时临危受命,坐定洛阳筹措大局,如今却被草草赶下公台。紧接着,皇甫嵩、朱儁的左右车骑将军名号被撤掉。朱儁被降职为光禄勋;皇甫嵩被削去了六千户的封邑,连领冀州刺史的殊荣也被剥夺了。朝廷改用张温为车骑将军,统领董卓、周慎、陶谦、孙坚等人继续讨伐西凉叛贼。后来又有惊人消息,豫州刺史王允、荆州刺史徐璆先后获罪被打入天牢。
  曹操不得不犹豫:这是怎么回事?去年平乱的功臣一个个不是罢官免职就是身陷囹圄,这绝不是什么巧合。难道皇上要卸磨杀驴吗?或者又是十常侍捣鬼?邓盛乃一代忠良,朱儁、皇甫嵩百战名将,王允、徐璆是披荆斩棘之臣,如今西凉未平、黑山未定,这些人就罢黜不用了。飞鸟未尽,良弓先折;狡兔未获,走狗已烹,如此行事将来谁还肯为国戡乱效力呢?
  进而曹操又意识到,下一个被打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呢?破坏宗室功臣的祠堂塑像,他干了一件多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事啊!但这些事情根本没有时间细打听,朝廷下派的新差事又来了。
  皇上的馊主意总是一个接着一个,从不管官员与百姓能不能接受。南宫焚毁之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为了尽快把宫殿修复,他下令凡是被征辟的官员,上任前都要向朝廷缴纳修宫钱。政令一出天下哗然,这与黄巾以前的卖官之举有何不同?郡守一级的官员调动升迁,这笔修宫钱自上往下层层盘剥,细细算来竟要花到两三千万,这比当年的卖官更厉害。最可恶的是,一旦被升迁转任,就是想辞官不干都不行。西园的官兵抄家敛财,胁迫着你去上任,逼着你挖地三尺鱼肉百姓,直到把那笔修宫钱凑齐才行——这样的吏治与强盗何异?
  既然修宫钱有了,就要筹集材料了。刘宏大笔一挥,命令太原、河东、狄道诸郡输送木材,关东之地也要输送铁矿、纹石。运抵京师之后由宦官验收付钱,十常侍之一的钩盾令宋典坐纛主管。
  事下济南国,可把曹操忙坏了,纹石之物挑了又挑拣了又拣,为了采买这些东西,险些将济南各县的库房花空,曹操还自掏腰包雇了不少民夫和车马来运送。好不容易置办完毕,又考虑到黑山军神出鬼没劫掠财物,便由台县张京亲自带队,楼异率领乡勇跟随押运。连车带人浩浩荡荡百十多口子,总算是吵吵嚷嚷出了济南国。
  曹操以为这差事算是对付过去了,哪知清静了不到十天,楼异火烧眉毛般从洛阳跑了回来。原来宦官对石料百般挑剔,竟要求全部运回重新置办。眼瞅着郡县府库几空,百十口人困在京师,石料不收还堆在洛阳城外风吹日晒,曹操可着急了。他马上召集临近的几个县令,连同阖衙的功曹吏员商议对策。
  可这哪里是议事,简直成了诉苦会。县令抱怨没钱做事,功曹嚷着采办的辛苦,就连那些小吏也都满肚子牢骚。曹操越发焦急,若是千八百万钱自己家出也罢了,可那些纹石价值不菲,为了这些东西一郡的官钱都花干了,就算父亲把家底抖楞干净也是买不起的。
  楼异哭丧着脸,向大家讲述:“列位大人,那些宦官也太欺负人了。我陪着张县令到南宫缴石料,宦官竟然指着我的鼻子抱怨,说石料有棱角!诸位听听,大石头它能没有棱角吗?”
  邹平县令刘延气得吹胡子瞪眼:“哗天下之大然!”
  “张大人说了,他既然挑棱角咱们就给他磨。回到都亭驿我们就把石料卸了,那些大石头堆成山,我们没黑没白磨了整整两天两夜呀!”
  “又怎么样?”
  “还是不收呀!宦官又说石头的纹路不对。这铺殿座的石头,纹路还有什么可挑的呀!”
  众人闻言无不喝骂。刘延口快心直,扭头问曹操:“国相大人,这些宦官分明是故意找茬,您是不是与那钩盾令宋典有仇呀?”
  刀怕兑了鞘,刘延此言正中下怀。曹操也在思量此中蹊跷,一干平叛功臣纷纷谪贬,这次会不会是借题发挥故意找寻他的麻烦呢?楼异闻听把手一摆:“不对不对!我家大人与宋典根本不相识,而且他们挑的不止是咱们。河东有一批送木材的,已经往返三趟了,那帮阉人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死活不肯收料付钱。最后谈来谈去,宦官勉强留下,才给了十分之一的钱呀!”
  曹操闻此言心才踏实,冷笑道:“哼!那些阉人不过是贪些贿赂,实在不行咱给他。”
  楼异躬身道:“大人,这一次可没那么简单。若是掏几个钱就能解决,张县令自己就处置了。我们拿话引他们,那些阉人根本不搭理话茬。宋典整日深居宫中不露面,就是想贿赂他都找不到门路。”
  “怪哉怪哉!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曹操脑子有点儿乱,“你没去寻我爹爹,叫他老人家想想办法?”
  “我去找老爷了,这次老爷也没有办法,他也见不到宋典。”
  曹操的眉头拧成个大疙瘩,百思不得其解:“怪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皇上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呀,照这样选材,什么时候南宫才能修完?”
  “修完?”楼异冷笑一声,“开工的事儿连影子都没有,那些收来的料就在南宫废墟上堆着,挺好的木料风吹雨淋,有的都朽啦!收来的好料不保存,还一个劲儿催运新的,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众人闻此言更加诧异,进而猜测皇上和十常侍是不是叫黄巾之乱吓傻了。正在议论纷纷之际,有差役来报:“启禀国相,刺史黄大人到,就在外面迎候大人。”说着递过一张名刺。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刺史要来竟然事先不派人通告。”曹操接过名刺发作道,“你们这些当差的是怎么搞的?车驾入城都不知道通报一声,人家到了府门口才告诉我。”
  “回大人。”差役面有难色,解释道:“黄大人是微服前来,没有乘车驾。”
  “我真是急糊涂了。”曹操赶紧起身,“黄大人想必是微服查访,我得出去迎接。”
  刘延在一旁道:“黄使君既来,咱们这些县令功曹也得出去迎接吧。今天可真热闹,州郡县三级官竟凑到一处了,百年不遇呀!”众官员撩袍端带纷纷跟了出去。
  这群人拥拥搡搡出府门,把青州刺史黄琬吓了一跳。他今天没穿官服也没乘官车,只带了三个仆人以便装出行,本想找曹操谈论些隐秘之事。哪知来至国相府守门人一通禀,挤出十多个官员来。上至国相曹操,下至县令和郡县的功曹,见了面有作揖的、有下拜的,一下子就把他弄懵了,还未缓醒过来就被众星捧月般让进了府门。
  黄琬字子琰,江夏人士。高祖父黄香是一代名士,温席奉亲孝名感动天下;他祖父黄琼乃刚烈之臣,在先朝为斗跋扈将军梁冀几度出生入死。黄琬本出仕甚早,但因是太傅陈蕃所举,被宦官诬陷为朋党,生生被朝廷禁锢在家达二十年之久,直到党锢解禁才重见天日。杨赐再次荐举他为官,可人生中本该大有作为的时间早已错失,四十五岁的年纪竟满头白发无一根黑丝,皆因所受的煎熬太多了。
  众人纷纷落座,黄琬环视这满屋的官员,问道:“诸位大人为何齐聚此间?”他久被禁锢变得性情柔弱,言语中还有几分怯意。
  “使君,您远道而来必有要事,还是您先说吧。”曹操待他分外恭敬。若论官阶俸禄,太守国相乃二千石封疆之任,而州刺史不过六百石,但刺史不司政务单管监察,有权干问郡县所有官员的清浊。特别是黄巾之乱平息后,州刺史又有了领兵平乱的权力,所以地位更显殊异。
  黄琬也不客套,缓缓道:“朝廷正在向各地调集木材、石料重建南宫。也因为宦官苛刻刁难,大多不能顺利上交。现在外地有不少官员打着更换石料的旗号盘剥民财、欺压商贾,借机中饱私囊。俩月以前,贾琮赴任冀州刺史,提前放风说要将贪贿之人不论大小全部治罪。哪知到了任上,阖州官员竟尽皆逃官而去,就剩一个瘿陶小县的县长董昭敢继续留任,吏治败坏实在是触目惊心呢。”
  曹操不禁摇头叹息:“那大人您微服出行,一定是考察本州官员是否清廉喽。”
  “没办法,现在手下人的话我都不敢信。”黄琬摆摆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煞人呢!齐国在我眼皮底下还算好,平原、北海两郡贪官成堆,更严重的是东莱郡。我上书奏免东莱太守,也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东莱太守派出一个叫太史慈的小吏,竟跑到洛阳把我的弹劾奏章给毁了,这简直成了天下奇闻!”
  曹操听得哭笑不得:“贪官上下齐手,甚是难对付呀。”
  “我转来转去,还就是孟德治下的济南最好。各位县令在此,我直言相告。我私下里往你们各处都去了,百姓对你们的评价还是甚高的。若都像你们济南这样,我这个刺史就不着急了。”
  曹操羞赧地摇摇头:“使君您过誉啦!济南也好不到哪儿去,您忘了吗?我一上任就奏免了八个县令……像这两位是历城令武周、东平陵令侯声,本月刚刚到任的。”
  武周、侯声赶忙再次见礼,黄琬见二人举止端庄,料是耿介之人,不住捋髯颔首。
  曹操笑指刘延:“实不相瞒,在座的只有这位刘县令是漏网之鱼,其他诸位都是新上任的。”
  黄琬特意多打量了刘延几眼:“嗯,刘县令是个好官。”
  刘延抬手推辞:“下官实在毫无建树平庸至极,不算什么好官。”
  “你切莫谦让。现在根本谈不到什么建树政绩,不贪贿就算是好官了。一个柿子烂了就要烂一筐,不把十常侍他们……唉!”黄琬被禁锢二十年,可谓刻骨铭心,再不敢当众说宦官什么话了,赶紧转移话题,“你们为什么都凑在一处啊?”
  这烦心事儿又勾起来了,曹操低头道:“还是因为运送石料的事情,宦官挑三拣四不收啊!”
  “哼!”黄琬冷笑一声,“别着急,他们还没挑到时候呢,到时候准收。”
  “哦?为什么?”曹操追问道,黄琬却缄口不言只是冷笑。刘延见状,料他有私密之言对曹操讲,赶紧识趣地起身:“既然如此,我衙中尚有不少公事要办。时候也不早了,诸位大人安坐,下官先告退了。”他这样一讲,武周、侯声也随之站起,其他人也纷纷寻借口告退,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走了个精光。
  曹操见只剩黄琬一人了,才问:“使君,听您方才所言,这件事究竟有什么玄机?”
  “修宫之事是假!”
  “什么?”曹操一皱眉,“此话怎讲?”
  “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那些宦官挑来挑去所有材料都按一成的钱收了。那剩下九成钱哪儿去了?”
  “何来剩下的九成?”
  黄琬拍拍他肩膀:“孟德啊孟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宋典自国库支钱,岂会真支出一成之钱,他必是按十成上报的!”
  “那剩下的九成钱财,都叫宦官吞了吗?”
  “不对不对,十常侍再贪也不敢私匿这么多,这数目太大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钱不声不响进了中藏库。”
  曹操一愣:“那是……那是皇上的梯己(私房钱)。”
  “没错,那些钱摇身一变都成了皇上的私房钱。你想想吧,当初卖官赚了多少?黄巾事起,他迫于无奈把钱都拿出来散给北军将士了。修宫殿能用多少材料,为什么要遍向各地征料?这是当今万岁遮羞,不好明着私吞国库,借着这个题目敛财,要把当初散出去的钱再捞回来呀,那些征去的材料恐怕修三座宫殿都够。”
  曹操只觉得脑海中轰隆一声,仿佛感到天塌了下来。他胸中似烈火燃烧,终于吐出那句压抑已久的话:“大汉完了……真是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
  说这话是杀头灭门之罪,黄琬吓了一跳,他是吃过亏的,赶紧捂住曹操的嘴:“你小声点儿,不怕隔墙有耳啊。我告诉这话,是为了叫你安心,石料的事情不必再操心,早晚宦官会按一成付钱。”
  “君王可欺民,不可欺天呐!”曹操气愤难当,“天下之钱何分阴阳,莫不归属于天子。为什么他还要千方百计敛财呢?难道非要都挥霍了才罢休?他这样行事,国库、地方两空,都成了中藏钱,岂不是杀鸡取卵?再有大灾荒,官员拿什么去赈灾啊?”
  黄琬默然良久,叹息道:“其实我今天来不仅是为了公事,还有件私事要告诉你。朝廷秘密差下督邮,要沙汰军功之人,你可要留神!”
  到了现在,曹操也想开了:“要丢官就丢吧,皇甫嵩、朱儁、徐璆、王允,大家降职的降职、下狱的下狱,轮也该轮到我了。”
  “他们几个获罪都是各有隐情,你知道吗?”
  曹操气哼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也不尽然。皇甫义真之所以遭谪,是因为他得罪了赵忠。他在河北平张角,路过邺城目睹了赵忠的宅子,房舍林立逾制建宅。他回朝参奏一本,皇上正愁没钱,把赵忠的房子抄没充库了。后来他与董卓讨北宫伯玉,两人相处不睦,那董卓就与赵忠勾手贬了他的职。”
  “十常侍……十常侍……天底下还有他们没干过的坏事吗?”曹操一拍大腿,“徐璆和王允呢?”
  “徐使君的事也差不多,他得罪的是董太后的外甥,那人也与赵忠联手告他讨贼不力,结果下了大牢。”黄琬惋惜不已,“至于王子师的事可有些麻烦。他上交了一封秘信,是反贼‘神上使’张曼成写给张让的,声称是在清点颍川黄巾遗物时发现的。”
  “哦?”曹操瞪大了眼睛。
  “不过这封信未必是真,张曼成死无对证,很可能是王允想扳倒十常侍故意伪造的。他与张让在天子面前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结果十常侍纷纷进谗言,他就被下狱了。这倒给张让提了醒,他向皇上建议差下督邮,明为考核官员,实际上要沙汰军功之人。”
  “原来如此。”
  黄琬说着说着突然想笑:“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在冀州出了个叫刘备的小子,因军功补了安喜县尉,上任不过旬月就被河北的督邮盯上了。那刘备也真胆大,纵马闯驿,活活把督邮绑缚,狠狠抽了二百鞭子,然后挂印逃官而去。”
  “哈哈哈……抽得好!”曹操颇为赞赏,“对于为虎作伥的小人就该这样。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这个刘备。”
  “抽的是不错,但也触了十常侍的霉头。自从出了这件事,督邮越发痛恨军功之人。咱们青州也派下督邮,现正在来的路上,恐怕一两日间就要到了,到时候你要小心应对。”
  “谢使君大人相告,为了我这点儿事,还劳您亲自跑了一趟。”曹操赶忙施礼。
  “我不敢差派手下人,怕走漏风声所以亲自来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跟督邮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大人放心吧!”曹操见他神色慌张,不禁感叹:被诬陷遭禁二十年,这个人虽有满腹热忱,但是胆色尽失了。不过越是如此,越显他对自己的眷顾。
  黄琬沉默了一会儿,又回头道:“孟德,你办了一件令我感触颇深的事。”
  “哦?下官有何作为令使君垂青?”
  “你毁了朱虚侯的祠堂。你知道吗,那是在好几十年前,老太傅陈蕃还仅是青州刺史,他就曾捣毁刘章的塑像。你今天所为跟他一模一样。”说这话时黄琬眼望窗外,仿佛在追寻遥远的记忆,“我因陈太傅荐举而为官,又因陈太傅之牵连遭禁,成也萧何败萧何。”
  曹操千恩万谢送走黄琬,不禁思量:陈蕃最终死在宦官手里,我虽然仰慕此人,但是真想混一个与他一样的结局吗?
  那一刻他开始动摇了,觉得官场是那么可怕,前景一片黑暗,不如弃官还乡。但他又不甘心这十年的努力,不知该何去何从。在思考了整整半宿之后,曹操决定放手一搏,走一步险棋……
  【心灰意冷】
  第二天清晨,曹操找来楼异吩咐他速往京师。
  “纹石的差事不能再耗着了,你去把张京叫回来,台县的公务还等他处理呢。叫那些民夫都散了吧,留几个人看料也就够了。”
  “诺。小的这就去准备。”
  “慢着!”曹操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章,“这个你替我递往省中。”
  “诺。”楼异伸手来接,曹操却死死攥住,道:“你听好了,这是个要紧的东西,递交前万万不可让我爹知晓。另外,办完事你不要急着离开,这份奏章有什么反应,你替我打听清楚了再回来复命。”
  “小的明白。”楼异不敢多问。
  曹操这才松手,看着他亦步亦趋退下去。
  这份奏章的内容是为十八年前党人首领陈蕃、窦武鸣冤。现在党人虽赦,但冤死的陈蕃尚未平反昭雪。现在宦官与党人虽矛盾重重,但都是暗流相斗未曾表露,而陈蕃之事是朝廷万万不能提起的禁忌。
  曹操这份奏章字字斟酌,从自己禁断淫祀谈起,论及陈蕃在青州的旧事,最后立言道“陈、武等正直而见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公然要求恢复陈蕃、窦武的名誉。这一份奏章递上去,必然要闹出一场大风波来。曹操这样做已经是不计后果放手一搏了。一旦成功自己便可以大长正气享誉士林,但若是失败就会跟王允、徐璆一样下场,甚至还有性命之虞。
  就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期待中熬过了七天,京师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仿佛这份激烈的奏章投到了死水里。曹操焦急期盼着洛阳的消息,等啊等,楼异、张京没等来,等来的却是秦宜禄!
  如今的秦宜禄已经不是曹家的仆人了,谁料他身着锦缎比跟自己时更光鲜了。他被差役引进府内,见了曹操跪倒便拜:“小的秦宜禄拜见曹大人。”
  曹大人?当年张嘴一个爷、闭嘴一个爷,如今却叫自己曹大人,曹操心里不是滋味,冷冷道:“你现在混得可好?”
  “托您老的福,小的回到洛阳不敢面见令尊大人。”秦宜禄的口气已经十分疏远,又面有得意之色,“万般无奈之际,小的投到河南尹何大人府中为仆了。”
  “何苗!?”曹操顺口惊呼出来,他没想到秦宜禄会委身这个人府中:何苗乃何后的同母弟弟,虽为二国舅,却与憨厚善良的何进大不相同,是十常侍张让、赵忠的死党。秦宜禄投到何苗手下,岂不是将自己当年所有事情都端给宦官了吗?
  秦宜禄似乎就是想让曹操害怕,故意挖苦道:“曹大人,您当着小的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未免失礼了吧?”
  “是是是,本官口误了。”即便心里腻歪,曹操还是得道歉。
  “前两日,大人有一份奏章递入省中吧?”
  曹操头上汗涔涔的,突然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秦宜禄讪笑道:“可惜您的大笔华翰未能打动圣听。奏章所言之事皇上不准,根本没有廷议,仅交与三公看了看。可怜呀,只因为您这份奏章,又牵连死三位老臣呀!”
  “你说什么?”
  “当朝司徒陈耽力挺您的奏议,忤逆天子获罪。谏议大夫刘陶保奏陈耽不成,上殿谤君。结果两人一同下狱,张让当天晚上就派人把他们毒死了。”
  曹操脸色苍白。刘陶、陈耽都是曾经位列公台的老臣,这样无声无息就被十常侍害死了,而这件事竟是因为自己的一番奏章引发的。
  “您不忍了?”秦宜禄笑得更加猖狂,“还没完呢。老杨赐久染重病,闻知刘、陈二公毙命,当即疾发而亡!”
  “杨公他老人家也……”曹操如鲠在喉,他彻底被这个以前对他唯命是从的奴才击败了。杨赐是朝廷正直之臣的脊梁,他一倒朝廷的正气也就彻底湮灭了。
  “您猜猜谁当了太尉?是许相!绰号‘不开口’的许相,跟张让最最交好的人。唉……三位公台老臣接连身亡,您也该明白自己那点儿斤两了吧?我家大人有好生之德为您讲了好话,加之令尊苦苦哀求,他跟许相的那点儿老交情又救了您一命。他们费尽口舌,总算说动万岁不怪罪于您。”秦宜禄得意洋洋。
  曹操真恨不得把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踢死,咬着牙道:“家父自不必说,许叔父我也自会感念,可你家大人还真是好心呢!”
  “这就是您不明白了。我家大人听说您毁坏刘章的祠堂很是高兴。说刘章杀了吕后家,吕家是外戚之人,而我家大人也是外戚之人呢。一笔写不出两个外戚,您对何家也有功呀!”
  “你放屁!”曹操实在怒不可遏。
  “您别急,别急……”秦宜禄毕竟跟了他十年,很怕他动怒,“小的实言相告,我家大人现处国舅之尊,十分仰慕您的威名。”
  曹操这会儿听出点儿子丑寅卯来了,秦宜禄是替何苗来拉拢自己。
  “曹大人,您对小的有故主之情,而何国舅对小的也很不错。所以小的一厢情愿想让二位结好。现在我家二国舅就要晋封车骑将军了,一旦开府便可与大国舅何进并驾齐驱。您如今处在这个位置,前有宦官之恨,后有督邮之迫,倒不如投靠我家大人。一可保性命无害,二可保俸禄不失,三也可叫令尊大人放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曹操故作沉思低头不语。
  “您不要以为掾属有失身份。那安平人乐隐、汝南名士应劭,如今都依附了我家大人。”秦宜禄说到这里往曹操跟前凑了凑,“莫看现在我家大人与张让相交深厚,将来有一日后庭有变,我家大人也想在诸位高士协助下铲除宦官。这与您平生夙愿并不相悖,您说呢?”
  曹操可不想趟外戚的浑水,更何况何苗之上更有何进,兄弟俩离心离德难成大事。但事到如今自身难保,又岂敢再得罪国舅?他脑筋一转,紧蹙双眉装作思考,缓缓点头道:“好吧。不过此事我要再三思量,还得征求一下父亲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那里一定会同意的,您要是实在说不动老人家,我去!凭我这张巧嘴肯定成。”秦宜禄喜笑颜开,一高兴又称曹嵩为老爷了。
  曹操见骗住了他,赶紧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将他打发走。等安静下来,曹操的心也冷了,这官还如何当下去?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外戚横行,自己又被人家牢牢攥在手心里,连累老爹爹一把年纪还要向阉人屈膝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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