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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散步

_7 宗白华(现代)
中国古代画家画竹子不也教人在月夜里摄取竹叶横窗的阴影吗?
法国近代雕刻家罗丹创作的特点正是重视阴影在塑形上的价值。他最爱到哥特式教堂里去观察复杂交错的阴影变化(1)。把这些意象运用到他雕塑的人物形象里,成为他的造型的特殊风格。
我在一九二O年夏季到达巴黎,罗丹的博物馆开幕不久, (罗丹在一九一七年死前将全部作品赠予法国政府设立博物馆)我去徘徊观摩了多次,深深地被他的艺术形象所感动,觉得这些新创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形象是和古希腊的雕刻境界异曲同工。艺术贵乎创造,罗丹是在深切地研究希腊以后,创造了新的形象来表达他自己的时代精神。
记得我在当时写了一篇《看了罗丹雕刻以后》,里面有一段话留下了我当时对罗丹的理解和欣赏:
“他的雕刻是从形象里面发展,表现出精神生命,不讲求外表形式的光滑美满。但他的雕刻中确没有一条曲线、一块平面而不有所表示生意跃动,神致活泼,如同自然之真。罗丹真可谓能使物质而精神化的了。”
罗丹创造的形象常常往来在我的心中,帮助我理解艺术。前年无意中购得一本德国女音乐家海伦·萝斯蒂兹写的《罗丹在谈话和信札中》(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出版),文笔清丽,写出罗丹的生活、思想和性情,栩栩如生,使我吟味不已。书中有不少谈艺的隽语,对我们很有启发,也给予美的感受。去年暑假把它译了出来,公诸同好。(拙译文,见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文艺论丛》第10辑)
从这本小书里我们可以看到罗丹在巴黎郊外他的梅东别墅里怎样被大自然和艺术包围着,而通过自己的无数的创作表现了他的时代的最内在的精神面貌,也就是文艺复兴以来近代资产阶级趋向没落时期人们生活里的强烈矛盾、他们的追求和幻灭。这本小书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罗丹的创作企图和他的艺术意境。
(原载1963年2月5日《光明日报》)
(1)哥特式,即指哥提克风格,是十五世纪在意大利产生的,起初是一个蔑视的称呼。它指的是欧洲从十二世纪晚期到十五世纪的建筑风格,以后遍指这一时期的全面艺术,代表作是意大利、法国和德国的这一时期的大教堂,表现着飞腾出世的基督教精神。矗立天空雕镂精致,见骨不见肉,而富于光和影的交错流动。关于大教堂里的阴影对罗丹的启发,这本《罗丹在谈话和信札中》有一篇名《阴影的秘密》,里面一段话可供参考:“阴影的力量对于罗丹是一探索不尽的秘密。在巴黎圣母院的穹门前,他试图解说这不可探明的规律。他说:‘大教堂的变动不居的阴影表现出运动。动是一切物的灵魂。只有这样的创作是永远有价值的:即它内部具有力量,把自己的阴影在天光之下完满地体观出来。因为从正确的形成的体积,诸阴影才会完全自己显示出来。在重新修复这大教堂时,鲁莽的手把这一切可能性毁灭了。这是多么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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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诗
我的写诗,确是一件偶然的事。记得我在同郭沫若的通信里曾说过:“我们心中不可没有诗意、诗境,但却不必定要做诗。”这两句话曾引起他一大篇的名论,说诗是写出的,不是做出的。他这话我自然是同意的。我也正是因为不愿受诗的形式推敲的束缚,所以说不必定要做诗。(见《三叶集》)
然而我后来的写诗却也不完全是偶然的事。回想我幼年时有一些性情的特点,是和后来的写诗不能说没有关系的。
我小时候虽然好顽耍,不念书,但对于山水风景的酷爱是发乎自然的。天空的白云和覆成桥畔的垂柳,是我孩心最亲密的伴侣。我喜欢一个人坐在水边石上看天上白云的变幻,心里浮着幼稚的幻想。云的许多不同的形象动态,早晚风色中各式各样的风格,是我孩心里独自把玩的对象。都市里没有好风景,天上的流云,常时幻出海岛沙洲,峰峦湖沼。我有一天私自就云的各样境界,分别汉代的云、唐代的云、抒情的云、戏剧的云等等,很想做一个“云谱”。
风烟清寂的郊外,清凉山、扫叶楼、雨花台、莫愁湖是我同几个小伴每星期日步行游玩的目标。我记得当时的小文里有“拾石雨花,寻诗扫叶”的句子。湖山的清景在我的童心里有着莫大的势力。一种罗曼蒂克的遥远的情思引着我在森林里,落日的晚霞里,远寺的钟声里有所追寻,一种无名的隔世的相思,鼓荡着一股心神不安的情调;尤其是在夜里,独自睡在床上,顶爱听那远远的箫笛声,那时心中有一缕说不出的深切的凄凉的感觉,和说不出的幸福的感觉结合在一起;我仿佛和那窗外的月光雾光溶化为一,飘浮在树杪林间,随着箫声、笛声孤寂而远引——这时我的心最快乐。
十三四岁的时候,小小的心里已经筑起一个自己的世界;家里人说我少年老成,其实我并没念过什么书,也不爱念书,诗是更没有听过读过;只是好幻想,有自己的奇异的梦与情感。
十七岁一场大病之后,我扶着弱体到青岛去求学,病后的神经是特别灵敏,青岛海风吹醒我心灵的成年。世界是美丽的,生命是壮阔的,海是世界和生命的象征。这时我欢喜海,就象我以前欢喜云。我喜欢月夜的海、星夜的海、狂风怒涛的海、清晨晓雾的海,落照里几点遥远的白帆掩映着一望无尽的金碧的海。有时崖边独坐,柔波软语,絮絮如诉衷曲。我爱它,我懂它,就同人懂得他爱人的灵魂、每一个微茫的动作一样。
青岛的半年没读过一首诗,没有写过一首诗,然而那生活却是诗,是我生命里最富于诗境的一段。青年的心襟时时象春天的天空,晴朗愉快,没有一点尘滓,俯瞰着波涛万状的大海,而自守着明爽的天真。那年夏天我从青岛回到上海,住在我的外祖父方老诗人家里。每天早晨在小花园里,听老人高声唱诗,声调沉郁苍凉,非常动人,我偷偷一看,是一部剑南诗钞,于是我跑到书店里也买了一部回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翻读诗集,但是没有读多少就丢开了。那时的心情,还不宜读放翁的诗。秋天我转学进了上海同济,同房间里一位朋友,很信佛,常常盘坐在床上朗诵《华严经》。音调高朗清远有出世之概,我很感动。我欢喜躺在床上瞑目静听他歌唱的词句,《华严经》词句的优美,引起我读它的兴趣。而那庄严伟大的佛理境界投合我心里潜在的哲学的冥想。我对哲学的研究是从这里开始的。庄子、康德,叔本华、歌德相继地在我的心灵的天空出现,每一个都在我的精神人格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拿叔本华的眼睛看世界,拿歌德的精神做人”,是我那时的口号。
有一天我在书店里偶然买了一部日本版的小字的王、孟诗集,回来翻阅一过,心里有无限的喜悦。他们的诗境,正合我的情味,尤其是王摩诘的清丽淡远,很投我那时的癖好。他的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常常挂在我的口边,尤在我独自一人散步于同济附近田野的时候。
唐人的绝句,像王、盂、韦、柳等人的,境界闲和静穆,态度天真自然,寓秾丽于冲淡之中,我顶欢喜。后来我爱写小诗、短诗,可以说是承受唐人绝句的影响,和日本的俳句毫不相干,泰戈尔的影响也不大。只是我和一些朋友在那时常常欢喜朗诵黄仲苏译的泰戈尔园丁集诗,他那声调的苍凉幽咽,一往情深,引起我一股宇宙的遥远的相思的哀感。
在中学时,有两次寒假,我到浙东万山之中一个幽美的小城里过年。那四围的山色秾丽清奇,似梦如烟;初春的地气,在佳山水里蒸发得较早,举目都是浅蓝深黛;湖光峦影笼罩得人自己也觉得成了一个透明体。而青春的心初次沐浴到爱的情绪,仿佛一朵白莲在晓露里缓缓地展开,迎着初升的太阳,无声地战栗地开放着,一声惊喜的微呼,心上已抹上胭脂的颜色。
纯真的刻骨的爱和自然的深静的美在我的生命情绪中结成一个长期的微渺的音奏,伴着月下的凝思,黄昏的远想。
这时我欢喜读诗,我欢喜有人听我读诗,夜里山城清寂,抱膝微吟,灵犀一点,脉脉相通。我的朋友有两句诗:“华灯一城梦,明月百年心’,可以做我这时心情的写照。
我游了一趟谢安的东山,山上有谢公祠、蔷薇洞、洗屐池、棋亭等名胜,我写了几首纪游诗,这是我第一次的写诗,现在姑且记下,可以当作古老的化石看罢了。
《游东山寺》
(一)
振衣直上东山寺,万壑千岩静晚钟。
叠叠云岚烟树杪,湾湾流水夕阳中。
祠前双柏今犹碧,洞口蔷薇几度红?
一代风流云水渺,万方多难吊遗踪。
(二)
石泉落涧玉琮琤,人去山空万籁清。
春雨苔痕迷屐齿,秋风落叶响棋枰。
澄潭浮鲤窥新碧,老树盘鸦噪夕晴。
坐久浑忘身世外,僧窗冻月夜深明。
《别东山》
游屐东山久不回,依依怅别古城隈。
千峰暮雨春无色,万树寒风鸟独徊。
渚上归舟携冷月,江边野渡逐残梅。
回头忽见云封堞,黯对青峦自把杯。
旧体诗写出来很容易太老气,现在回看不象十几岁人写的东西,所以我后来也不大写旧体涛了。二十多年以后住嘉陵江边才又写一首《柏溪夏晚归棹》:
飙风天际来,绿压群峰暝。
云罅漏夕晖,光写一川冷。
悠悠白鹭飞,淡淡孤霞回。
系缆月华生,万象浴清影。
一九一八至一九一九年,我开始写哲学文字,然而浓厚的兴趣还是在文学。德国浪漫派的文学深入我的心坎。歌德的小诗我很欢喜。康白情、郭沫若的创作引起我对新体诗的注意。但我那时仅试写过一首《问祖国》。
一九二○年我到德国去求学,广大世界的接触和多方面人生的体验,使我的精神非常兴奋,从静默的沉思,转到生活的飞跃。三个星期中间,足迹踏遍巴黎的文化区域。罗丹的生动的人生造像是我这时最崇拜的诗。
这时我了解近代人生的悲壮剧、都会的韵律、力的姿式。对于近代各问题,我都感到兴趣,我不那样悲观,我期待着一个更有力的更光明的人类社会到来。然而莱茵河上的故垒寒流、残灯古梦,仍然萦系在心坎深处,使我常时做做古典的浪漫的美梦。前年我有一首诗,是追抚着那时的情趣,一个近代人的矛盾心情:
《生命之窗的内外》
白天,打开了生命的窗,
绿杨丝丝拂着窗槛。
一层层的屋脊,一行行的烟囱,
成千成万的窗户,成堆成伙的人生。
活动、创造、憧憬、享受。
是电影、是图画、是速度、是转变?
生活的节奏,机器的节奏,
推动着社会的车轮,宇宙的旋律。
白云在青空飘荡,
人群在都会匆忙!
黑夜,闭上了生命的窗。
窗里的红灯,
掩映着绰约的心影:
雅典的庙宇,莱因的残堡,
山中的冷月,海上的孤棹。
是诗意、是梦境、是凄凉、是回想?
缕缕的情丝,织就生命的憧憬。
大地在窗外睡眠!
窗内的人心,
遥领着世界深秘的回音。
在都市的危楼上俯眺风驰电掣的匆忙的人群,通力合作地推动人类的前进;生命的悲壮令人惊心动魄,渺渺的微躯只是洪涛的一沤,然而内心的孤迥,也希望能烛照未来的微茫,听到永恒的深秘节奏,静寂的神明体会宇宙静寂的和声。
一九二一年的冬天,在一位景慕东方文明的教授的家里,过了一个罗曼蒂克的夜晚;舞阑人散,踏着雪里的蓝光走回的时候,因着某一种柔情的萦绕,我开始了写诗的冲动,从那时以后,横亘约摸一年的时光,我常常被一种创造的情调占有着。黄昏的微步,星夜的默坐;大庭广众中的孤寂,时常仿佛听见耳边有一些无名的音调,把捉不住而呼之欲出。往往是夜里躺在床上熄了灯,大都会千万人声归于休息的时候,一颗战栗不寐的心兴奋着,静寂中感觉到窗外横躺着的大城在喘息,在一种停匀的节奏中喘息,仿佛一座平波微动的大海,一轮冷月俯临这动极而静的世界,不禁有许多遥远的思想来袭我的心,似惆怅,又似喜悦,似觉悟,又似恍惚。无限凄凉之感里,夹着无限热爱之感。似乎这微渺的心和那遥远的自然,和那茫茫的广大的人类,打通了一道地下的深沉的神秘的暗道,在绝对的静寂里获得自然人生最亲密的接触。我的《流云小诗》,多半是在这样的心情中写出的。往往在半夜的黑影里爬起来,扶着床栏寻找火柴,在烛光摇晃中写下那些现在人不感兴趣而我自己却借以慰藉寂寞的诗句。“夜”与“晨”两诗曾记下这黑夜不眠而诗兴勃勃的情景。
然而我并不完全是“夜”的爱好者,朝霞满窗时,我也赞颂红日的初生。我爱光,我爱海,我爱人间的温爱,我爱群众里千万心灵一致紧张而有力的热情。我不是诗人,我却主张诗人是人类的光和爱和热的鼓吹者。高尔基说过:“诗不是属于现实部分的事实,而是属于那比现实更高部分的事实。”歌德也说:“应该拿现实提举到和诗一般地高。”这也就是我对于诗和现实的见解。
(此文最初写于一九二三年,四十年代作者又作了生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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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略谈
我日前会着康白情君谈话,谈话的内容后 记
我在解放前后,共写过三十多篇美学论文:现从中挑选一部分,汇集成册,题名为《美学散步》。
在编选本书时,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林同华同志,在复印原稿、编选、校订资料等方面做了很多工作。清样出来后,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教研室的同志,又分头帮助校阅了清样。谨在此一并表示深切的感谢。
作者
一九八一年四月
是“新诗问题”。因时间短促,没有做详细的讨论。但却引起了我许多对于新诗的感想,今天写出来请诸君指教。
近来中国文艺界中发生了一个大问题,就是新体诗怎样做法的问题,就是我们怎样才能做出好的真的新体诗?(沫若君说真诗好诗是“写”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这话自然不错。不过我想我们要达到“能写出”的境地,也还要经过“能做出”的境地。因诗是一种艺术,总不能完全没有艺术的学习与训练的。)
现在我们且研究怎样才能做出或写出新体诗。
我想诗的内容可分为两部分,就是“形”同“质”。诗的定义可以说是:“用一种美的文字……音律的绘画的文字……表写人的情绪中的意境。”这能表写的、适当的文字就是诗的“形”,那所表写的“意境”,就是诗的“质”。换一句话说:诗的“形”就是诗中的音节和词句的构造;诗的“质”就是诗人的感想情绪。所以要想写出好诗真诗,就不得不在这两方面注意。一方面要做诗人人格的涵养,养成优美的情绪、高尚的思想、精深的学识;一方面要作诗的艺术的训练,写出自然优美的音节,协和适当的词句。但是要达到这两种境地……即完满诗人人格和完满诗的艺术……有什么方法呢?这个问题我本没有做过具体的研究,不过昨天同康君谈话当中偶然得了些感想,自己觉得还有趣味,所以写出来,请诸君看可用不可用?
现在先谈诗的形式的问题:诗的形式的凭借是文字,而文字能具有两种作用:(1)音乐的作用,文字中可以听出音乐式的节奏与协和;(2)绘画的作用,文字中可以表写出空间的形相与彩色。所以优美的诗中都含有音乐,含有图画。他是借着极简单的物质材料……纸上的字迹……表现出空间、时间中极复杂繁富的“美”。
那么,我们要想在诗的形式方面有高等技艺,就不可不学习点音乐与图画(以及一切造型艺术,如雕刻、建筑)。使诗中的词句能适合天然优美的音节,使诗中的文字能表现天然画图的境界,况且图画本是空间中静的美,音乐是时间中动的美,而诗恰是用空间中闲静的形式……文字的排列……表现时间中变动的情绪思想。所以我们对于诗,要使他的“形”能得有图画的形式的美,使诗的“质”(情绪思想)能成音乐式的情调。
以上是我偶然间想的训练诗艺的途径,不知道对不对。以下再谈点诗人人格养成的方法。
康白情君主张多读书,这话不错。我所说的诗多与哲理接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我以为读书穷理而外,还有两种活动是养成诗人人格所不可少的:
(一)在自然中活动。直接观察自然现象的过程,感觉自然的呼吸,窥测自然的神秘,听自然的音调,观自然的图画。风声、水声、松声、潮声,都是诗歌的乐谱。花草的精神,水月的颜色,都是诗意、诗境的范本。所以在自然中的活动是养成诗人人格的前提。因“诗的意境”就是诗人的心灵,与自然的神秘互相接触映射时造成的直觉灵感,这种直觉灵感是一切高等艺术产生的源泉,是一切真诗、好诗的(天才的)条件。(二)在社会中活动。诗人最大的职责就是表写人性与自然,而人性最真切的表示,莫过于在社会中活动……人性的真相只能在行为中表示……所以诗人要想描写人类人性的真相,最好是自己加入社会活动,直接的内省与外观,以窥看人性纯真的表现。
以上三种……哲理研究,自然中活动,社会中活动……我觉得是养成健全诗人人格必由的途径。诸君以为如何?
总上所谈,撮要如下:“诗”有形质的两面,“诗人”有人艺的两方。新诗的创造,是用自然的形式,自然的音节,表写天真的诗意与天真的诗境。新诗人的养成,是由“新诗人人格”的创造,新艺术的练习;写出健全的、活泼的、代表人性、人民性的新诗。
(原载1920年《少年中国》第1卷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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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诗歌中所表现的民族精神
(一)文学与民族的关系
邵元冲先生在他的《如何建设中国文化》一文里说:“……一个民族在危险困难的时候,如果失了民族自信力,失了为民族求生存的勇气和努力,这个民族就失了生存的能力,一定得到悲惨不幸的结果。反之,一个民族处在重大压迫危殆的环境中,如果仍能为民族生存而奋斗,来充实自己,来纠正自己,来勉励自己,大家很坚强刻苦的努力,在伟大的牺牲与代价之下,一定可以得到很光荣的成功!……”吾人只要打开中外历史一看,就可证明邵先生的话不错!因为一民族的盛衰存亡,都系于那个民族有无“自信力”。所以失掉了“自信力”的犹太人虽然有许多资产阶级掌握着欧洲的经济枢纽,但他们很不容易以复国土。反之,经了欧洲的重创,和凡尔赛条约宰割的德意志,她却能本着她的民族“自信力”向着复兴之途迈进。最近的萨尔收复运动,就可表明她的民族自信力的伟大——然而这种民族“自信力”——民族精神——的表现与发扬,却端赖于文学的熏陶,我国古时即有闻歌咏以觇国风的故事。因为文学是民族的表征,是一切社会活动留在纸上的影子;无论诗歌、小说、音乐、绘画、雕刻,都可以左右民族思想的。它能激发民族精神,也能使民族精神趋于消沉。就把我国的文学史来看:在汉唐的诗歌里都有一种悲壮的胡笳意味和出塞从军的壮志,而事实上证明汉唐的民族势力极强。晚唐诗人眈于小己的享乐和酒色的沈醉,所为歌咏,流入靡靡之音,而晚唐终于受外来民族契丹的欺侮。有清中落以后,桐城派文学家姚姬传提倡文章的作法——“阳刚阴柔”之说,曾国藩等附和之,那一个时期中国文坛上,都充满着阴柔的气味,甚至近代人林琴南、马其昶等还“守此不堕”,而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咱们中国从姚姬传时代到林琴南时代,受尽了外人的侵略,在邦交上恰也竭尽了柔弱的能事!由此看来,文学能转移民族的习性,它的重要,可想而知了。而作者这一篇短短的文字,当不致被人视为无聊之事吧!
(二)唐代诗坛的特质与其时代背景
我们在整个的中国文学史看来,无疑的唐代诗歌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特殊的地位。不但它声韵的铿锵和格调的度化,集诗歌的大成,为后来的学诗者所效法,而那个时代——唐代的诗坛有一种特别的趋势,就是描写民族战争文学的发达,在别的时代可说决没有这样多的。如西汉中世,于富贵化的古典词赋甚发达,北宋二百年只有描写儿女柔情的小词盛达。在唐代却不然了,初唐诗人的壮志,都具有并吞四海之志,投笔从戎,立功塞外,他们都在做着这样悲壮之梦,他们的意志是坚决的,他们的思想是爱国主义的,这样的诗人才可称为“真正的民众喇叭手”!中唐诗人的慷慨激烈,亦大有拔剑起舞之概!他们都祈祷祝颂战争的胜利,虽也有几个非战诗人哀吟痛悼,诅咒战争的残忍;但他们诅咒战争,乃是国内的战乱,惋惜无辜的死亡,他们对于与别个民族争雄,却都存着同仇敌忾之志。如素被称为非战诗人的杜少陵,也有“男儿生世间,及北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邱!”“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誓开玄冥北,持以奉吾君!”看吧!唐代的诗人怎样的具着“民族自信力”,一致地鼓吹民族精神!和现在自命为“唯我派诗人?”“象征派诗人?”只知道“蔷薇呀!”“玫瑰呀!”“我的爱呀!”坐在“象牙之塔”里,咀嚼着“轻烟般的烦恼”的人们比较起来,真令人有不胜今昔之感呢!
唐代诗坛的特质既如上述。但我们要问为什么唐代的诗歌都含着民族意味?为什么民族诗人在唐代不断地产生?我们要解答这个问题,就要了解唐代是一个什么时代?
研究中国历史的人们,谁都知道唐代的国势之强,唐代的武功,至今外人话及,尚有谈虎色变之概!因为唐代除了它的没落时期——晚唐——其余一二百年,差不多都注意于对外的民族斗争。
在这种威加四夷,万邦慑服的时代里,当然能陶冶得出“有力的民族诗歌”!养成“慷慨的民族诗人”了!
(三)初唐时期——民族诗歌的萌芽
一个时代的创始,正和人的少年时候一样,带着一种活泼的朝气。初唐是唐代三百年的开创时期,代表初唐统治者的唐太宗,无论文治、武功都超轶古今。而那时候的诗人,也能一洗六朝靡靡的风气,他们都具有高远的眼光,把握着现实生活努力,他们都有投笔从戎,立功海外的壮志,抒写伟大的怀抱,成为壮美的文学。岂但诗人如此,就是那时的政治家魏征也有一首感遇诗:
《述怀》
“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请缨系南粤,凭轼下东藩。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既伤千里目,还警九逝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思。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我们看他的“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是何等的气概!这种有力的风格,影响于唐代诗坛很大。在初唐诗人之群里,首屈一指的,要推陈子昂了。他是唐代文学革命的先锋,他的诗歌也流露着极强的民族意识,兹抄录二首,聊当举隅。
《送魏大从军》
“匈奴犹未灭,魏绛复从戎。怅别三河道,言追六郡雄。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
《东征答朝臣相送》
“平生白云意,疲薾愧为雄。君王谬殊宠,旌节此从戎。按绳常系虏,单马岂邀功。孤剑将何托,长谣塞上风。”
我们再看骆宾王的诗:
《从军行》
“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弓弦抱汉月,马足践胡尘。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
《侠客远从容》
“边烽警榆塞,侠客度桑乾。柳叶开银镝,桃花昭玉鞍。满月连弓影,连星入剑端。不学燕台客,空歌易水寒。”
我们再看杨炯的诗:
《从军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还有刘希夷的诗:
《从军行》
“秋天风飒飒,群胡马行疾。严城昼不开,伏兵暗相失。天子庙堂拜,将军凶门出。纷纷伊洛道,戎马几万匹。军门压黄河,兵气冲白日。平生怀仗剑,慷慨即投笔。南登汉月孤,北走代云密。近取韩彭计,早知孙吴术。丈夫清万里,谁能扫一室。”
卢照邻的诗也是十分感人的:
《刘生》
“刘生气不平,抱剑欲专征。报恩为豪侠,死难在横行。翠羽装刀鞘,黄金饰马铃。但令一顾重,不吝百身轻。”
最使我们击节叹赏的要算祖咏的那首:
《望蓟门》
“燕台一去客心惊,箫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可代表初唐时期的诗人的胸怀!总之,初唐摆脱六朝的靡靡文风,开导全唐的民族诗歌,继往开来,我们名之为——民族诗歌的萌芽时期。
(四)盛唐时期——民族诗歌的成熟
到了盛唐,国家对外战争的次数更多,社会的组织,也渐渐呈着不安状态,所谓“安史之乱”也在这时下了种子。那时期的诗人,目击“外患内扰”相因未已,他们一方面诅咒内战,如杜少陵的《石壕吏》、《彭衙行》等篇,充满着厌恶战乱,悯恤无辜的意义。一方面却都存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壮志。王昌龄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可为代表。而这时期诗人蔚起,如大诗人杜少陵、李太白、王摩诘,都相继产生,其余如王昌龄、岑参、李颀、王翰、王之涣、李益、张祜等人物,也具有他们的特长之处。唐代的诗歌,到了这个时期,可算全盛时代了。不!也许在整个中国文学史看来,中国诗坛在这时已到了顶点呢!而他们——盛唐的诗人们——无论著名的作家或未名的作家,对于歌咏民族战争,特别感到兴趣,无论那一个作家,至少也得吟几首出塞诗。如那时有一个不知名姓的“西鄙人”,他也能做一首哥舒歌:“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而统治军队的武将如严武,他也能做一首《军城早秋》:“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例子是举不尽的。这样可知那时无论武夫,以至于不知名姓的“鄙人”,都一致地从军塞外,抒其同仇敌忾的壮志。何况诗人们对于歌咏,本是他们的特长,他们的作品自更能使人感动了!我们且来看看他们的吧:
杜少陵的诗:
《喜闻盗贼总退口号》
“萧关陇水入官军,青海黄河卷塞云。北极转愁龙虎气,西戎休纵犬羊群。”
岑参两首:
《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封大夫破播仙凯歌》
“汉家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天子预开麟阁待,只今谁数贰师功!”
“日落辕门鼓角鸣,千群面缚出蕃城。洗兵鱼海云迎阵,秣马龙堆月照营!”
王摩诘(维)两首;
《从军行》
“吹角动行人,喧喧行人起。笳悲马嘶乱,争渡佥河水。日暮沙漠垂,战声烟尘里。尽系名王颈,归来报天子。”
《平戎辞》
“太白秋高助汉兵,长风夜卷虏尘清。男儿解却腰间剑,喜见从王道化平。”
王昌龄的诗:
《从军行》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李白一首:
《从军行》
“从军玉门道,逐虏金微山。笛奏梅花曲,刀开明月环。鼓声鸣海上,兵气拥云间。愿斩单于头,长驱静铁关!”
李益两首:
《从军有苦乐行》
“劳者且莫歌,我歌送君觞;从军有苦乐,此曲乐未央。仆本在陇上,陇水断人肠。东过秦宫路,宫路入咸阳。时逢汉帝出,谏猎至长杨。讵驰游侠窟,非结少年场。一旦承嘉惠,轻身重恩光,秉笔参帷幄,从军至朔方。边地多阴风,草木自凄凉。断绝海云去,出没胡沙长。参差引雁翼,隐辚腾军装。剑文夜如水,马汗冻成霜。侠气五都少,矜功六郡良。山河起目前,睚眦死路旁。北逐驱獯虏,西临复旧疆。西还赋余资,今出乃赢粮。一矢弢夏服,我弓不再张。寄语丈夫雄,苦乐身自当。”
《赴邠宁留别》
“身承汉飞将,束发即言兵。侠少何相问,从来事不平。黄云断朔歙,白雪拥沙城。幸应边书募,横戈会取名。”
张祜一首:
《采桑》
“自古多征战,由来尚甲兵。长驱千里去,一举两番平。按剑从沙漠,歌谣满帝京。寄言天下将,须立武功名。”
高骈一首:
《言怀》
“恨乏平戎策,惭登拜将坛。手持金钺冷,身挂铁衣寒。主圣扶持易,恩深报效难。三边犹未靖,何敢便休官?”
吴均一首:
《入关》
“羽檄起边庭,烽火乱如萤。是时张博望,夜赴交河城。马头要落日,剑尾掣流星。君恩未得报,何论身命轻?”
李频一首:
《赠李将军》
“吾宗遍好武,汉代将家流。走马辞中原,屯军向渭州。天心待破虏,阵面许封侯。却得河源水,方应洗国仇。”
李希仲一首:
《蓟门行》
“一身救边速,烽火通蓟行。前军鸟飞断,格斗尘沙昏。寒日鼓声急,单于夜将奔。当须殉忠义,身死报国恩。”
刘驾一首:
《送征夫》
“昔送征夫苦,今送征夫乐。寒衣纵携去,应向归时着。天子待功成,别造凌烟阁。”
恕作者不再一一列举了。从上面几首读来,已够使我们回肠荡气,击节欣赏了!总之,民族诗歌到了盛唐,非但在意识上已较初唐更进一步,而音调的铿锵,格律的完善,犹非初唐诗歌所及。再加诗歌的普通化,上至武将,下至鄙人,都有一首以上的歌咏民族精神的诗歌。无疑的,民族诗歌到了盛唐是成熟的时期了。
(五)民族诗歌的结晶——出塞曲
如前所述,唐代的诗人们无论著名的作家,或未著名的作家,至少有一首以上的“出塞诗”。而上至掌握国事的政治家,统率军队的武人,下至贩夫走卒,以及不知名姓的鄙人,也会做一两首关于民族斗争的诗歌。他们都以“出塞曲”为主题,“出塞曲”在当时诗坛上占着极重要的位置。在我们研究中国文学史的人看起来,可称“出塞曲”为唐代民族诗歌的结晶品。
但究竟什么叫做“出塞曲”呢?我们要回答这个问题,先要知道什么叫做“出塞”?
胡云翼在他的《唐代的战争文学》里写着:“班马萧萧,大旗飘飘,军笳悠扬,军行离开长安——唐时的首都很远了;渡过黄河以北了,渐渐渡过陇头水,越过陇西,出玉门关了;或由河北直上,过了黑水头,过了无定河,渐近燕支山了,渐近受降城了。”我们可以借他的话来形容出塞的情景。那兵土们既已出塞,看着那黄沙蔽日,塞外的无垠荒凉,展开在眼前。当着月儿高高地照在长城之上,飒飒的凉风扑面吹来,此时立在军门之前,横吹一支短笛,高歌一曲胡笳,无论你是一个怎样的弱者,也会兴奋起来,身上燃烧着英雄的热血,想着所谓“誓开玄冥北,持以奉吾君”了!描写这样悲壮的情景,就叫“出塞曲”。我们来看杜少陵的名句吧!
《出塞曲》
“磨刀呜咽水,水赤刃伤手。欲轻肠断声,心绪乱已久。丈夫誓许国,愤惋应何有!功名图麒麟,战骨当朽休!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单于寇我垒,百里风尘昏。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奔。掳其名王归,系颈授辕门。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
“从军十余年,能无分寸功?众人贵苟得,欲语羞雷同。中原有斗争,况在狄与戎!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以上为前出塞)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邱?召募赴蓟门,军动不可留。千金买马鞭,百金装刀头。闾里送我行,亲戚拥道周。斑白居上列,酒酣进庶羞。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古人重守边,今人重高勋。岂知英雄主,出师互长云。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军。遂使貔虎士,奋身勇所闻。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誓开玄冥北,持以奉吾君”!(以上为后出塞)
杜少陵是一个非战诗人,他身经“安史之乱”,弟妹失散,父子隔绝,战争的痛苦,他是尝够了。所以在他的诗歌里,十九诅咒战争,表现极强的非战思想。而他对于民族意识,尚这样强烈。“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中原有斗争,况在狄与戎!”充分表现了他是一个爱国诗人!而“古人重守边,今人重高勋。”“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又可知道他是酷爱和平、讲人道主义的人。于此,我们佩服这个“诗圣”人格的伟大!
下面我再将唐代诗人的“出塞曲”略举数首如下:
虞世南:《出塞》
“上将三略远,元戎九命尊。缅怀古人节,思酬明主恩。”
杨炯:《出塞》
“塞外欲纷纭,雌雄犹未分。明堂占气色,华盖辨星文。二月河魁将,三千太乙军。丈夫皆有志,会见立功勋!”
沈佺期:《塞北》
“胡骑犯边埃,风从丑上来。五原烽火急,六群羽书催。冰壮飞狐冷,霜浓侯雁哀。将军朝授钺,战士夜衔枚。紫塞金河里,葱山铁勒隈。莲花秋剑发,桂叶晓旗开。秘略三军动,妖氛百战摧。何言投笔去,终作勒铭回。”
王维:《出塞》
“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渡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
陈子昂:《和陆明府赠将军重出塞》
“忽闻天上将,关塞重横行,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黄金装战马,白羽集神兵。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宁知班定远,犹是一书生!”
王涯:《塞上曲》
“天骄远塞行,出鞘宝刀鸣。定知酬恩日,今朝觉命轻。塞虏常为敌,边风已报秋。平生多志气,箭底觅封侯。”
王涯:《从军词》
“戈甲从军久,风云识阵难。今朝拜韩信,计日斩成安。燕颔多奇相,狼头敢犯边。寄言班定远,正是立功年!”
卢纶:《和张仆射塞下曲》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薛奇重:《塞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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