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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来的玛丽波平斯阿姨

_2 特拉弗斯(澳大利亚)
  “嘘嘘嘘!”国王说,“秘书,你查查百科全书,看关于犄角上嵌着星星的牛是怎么说的。”
  秘书跑下来爬进王座下面。现在他拿着一本绿色大书爬出来。这本书一直放在那儿准备国王查什么东西用的。
  他很快地翻书。
  “关于这件事什么都没说。陛下,只有一个讲牛跳过月亮的故事,这故事你都知道了。”
  国王擦擦下巴,这样可以帮助他思考。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望着红母牛。
  “我能说的就是,”他说,“你最好也试试这么办。”
  “试试怎么办啊?”红母牛说。
  “跳过月亮呗、也许有效。不管怎样,值得一试。”
  “叫我跳?”红母牛说,看着国王有点生气。
  “对,不叫你跳,还叫谁跳呀?”国王不耐烦地说。
  他正急着要去理发。
  “陛下,”红母牛说,“我求求你别忘了,我是一头正派体面的牛,从小受到教育;太太小姐不该跳。”
  国王站起来对它摇摇他的权杖。
  “牛太太,”他说,“你是来叫我出主意的,主意我已经出了。你想一辈子这样跳舞吗?你想一辈子挨饿吗?你想一辈子不睡觉吗?”
  红母牛想起蒲公英可口芬芳的甜味,想起草原上躺下去多么柔软,想起名跳累的腿能停下来休息该多好。它不由得对自己说:“也许就跳一回吧,这没什么关系,除了国王也没人知道。”
  “你看这有多高呢?”它一面跳一面大声问。
  国王看看天上的月亮。
  “我想少说也有一里路。”他说。
  红母牛点点头。它也这么想;它考虑了一会儿,主意拿定了。
  “陛下,我从没想过这样做,从没想到要跳,并且是跳过月亮。不过我可以试试,”它说着向王座优美地屈膝行了个礼。
  “很好,”国王高兴地说,心想他终于有可能及时赶到理发师那儿了。“跟我来!”
  他带路走进花园,红母牛和朝臣们在后面跟着。
  “好,”国王来到一块草地上说,“我一吹哨子你就跳!”
  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哨子,先轻轻地吹了吹,看里面有没有灰尘塞住。
  “一!”国王说。
  “二”
  “三”
  他把哨子一吹。
  红母牛吸了一大口气,猛地一跳,离开地面,只见国王和朝臣们在下面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看不见。
  它穿过天空,星星在它周围象金盆子似地旋转,现在到了耀眼的光里,它感到了上面月亮的寒光。它闭上眼睛跳过了月亮,等那阵耀眼的亮光落到身后,它的头重新朝下,只觉得那颗星星打它的犄角上滑了下去,飞也似地滚下天空。它感到星星落到黑暗里不见了,却有一阵宏亮的音乐声在空中回响。
  接着红母牛重新落到地面上。奇怪的是它并不在国王的花园里,却在自己那片蒲公英地上。
  它已经停止了跳舞!四条跑稳得象石头,走起来跟其他体面的牛一样端庄。它安详地穿过田野,上红小牛那儿去,一路咬掉它那些金色士兵的脑袋。
  “你回来了我真高兴!”红小牛说,“我太寂寞了。”
  红母牛亲亲它,埋头吃草。一个礼拜以来这是头一顿饭。等到它吃饱,好几团兵给吃掉了。它现在觉得好多了。很快就恢复了跟过去一模一样的生活。
  起先它很高兴能过平静的正常生活,能不跳舞好好地吃早饭,晚上能在草上躺下睡觉而不用整夜向月亮行屈膝礼。
  可过了不久,它开始觉得不舒服不满足了。它的蒲公英地和红小牛都很好,可它还想再要点什么,却又想不出来是什么。最后她才明白,它少了它那颗星星、它已经习惯于跳舞和星星给它的快乐感觉,它只想跳水手风笛舞.井且再有颗星星在它的犄角上。
  它很苦恼,胃口不好了.脾气暴躁了。它常常会无缘无故地大哭。它老找我母亲想办法。
  “天呐”我妈对它说,“你总不会以为只有一颗星星落下天空吧?我听说每夜有千千万万颗星星落下来。当然,它们是落在四面八方。你一生当中总不能希望有两颗星星落在同一块田野上。”
  “要是我挪一挪地方,你看怎么样?”红母牛说。
  眼里又露出快乐、渴望的目光。
  “我要是你,”我妈妈说,“我就去找一颗。”
  “我去,”红母牛高兴地说,“我一定去。”
  玛丽阿姨住了口。
  “它在樱桃树胡同走,我想就是这缘故。”简温柔地说。
  “对,”迈克尔低声说,“它在找星星。”
  玛丽阿姨有点象是惊醒似地坐好身子。她目不转睛的眼神消失了,她的身体也不僵直不动了。
  “马上从那窗台上下来,小少爷!”她生气地说。
  “我来开灯。”她很快地走过楼梯口去开电灯。
  “迈克尔!”简小心地悄悄地说,“再看一眼,看牛还在那里不。”
  迈克尔赶紧伸头朝暮色中看。
  “快点!”简说,“玛丽阿姨马上就回来了。看见牛吗?”
  “没——有,”迈克尔看着窗外说。“连影子也没有。它走了。”
  “我真希望它能找到星星!”简说。她想着这头红母牛漫游整个世界,就为了找一颗星星嵌到它的犄角上去。“我也是的。”迈克尔说。一听到玛丽阿姨回来的脚步声,他赶紧放下百叶窗……
第六章 倒霉的星期二
  过了不久,有一天迈克尔醒来,觉得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一张开眼睛就知道有点不对头,可他说不准是什么不对头。
  “今天星期几呀,玛丽阿姨?”他掀开身上的毯子问。
  “星期二,”玛丽阿姨说:“去洗个澡吧。快!”她看见他一点不想起来,就说。他翻身又把毯子蒙过了头,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
  “我跟你说什么了?”玛丽阿姨用她冷冰冰而清楚的声音说话,这样说话向来是表示警告。
  迈克尔知道他在出什么事了。他知道他在变淘气。
  “我不去。”他慢腾腾地说,声音在毯子底下瓮声瓮气。
  玛丽阿姨一下子掀开他手里的毯子,低头看着他。
  “我不去。”
  他等着看她会怎么办,可是很奇怪。她一言不发,走进浴室开了龙头。她出来的时候.他拿起他的毛巾慢慢地走进去。迈克尔有生以来第一次浑身洗个干净。他知道他这是丢脸,因此故意不洗耳后面。
  “要我把水放掉吗?”他用最粗鲁的声音问。
  没有回答声。
  “哼,我不管!”迈克尔心里的淘气劲越来越厉害。“我不管!”
  接着他穿衣服,穿上了只有星期日才穿的最好衣服。他下楼去,用脚踢他知道不该踢的栏杆,因为这会吵醒屋里的人.他在楼梯上遇到埃伦,经过时把她手里的一杯热水碰翻了。
  “嗨,你这个鲁莽孩子。”埃伦说着弯身把水擦干,“这水是给你爸爸刮胡子用的。”
  “我就要这样。”迈克尔不动声色地说。
  埃伦红朴朴的脸都气白了。
  “你就要这样?你存心的……那你是个野蛮坏孩子,我要告诉你妈妈,我一定……”
  “告诉吧。”迈克尔说着继续下楼。
  这只是个开头。接下来一整天他没好过。他身上那股淘气劲使他做出最可怕的事来,一做了他就觉得非常痛快,马上又想出新的花样。
  烧饭的布里尔太太正在厨房里烤饼。
  “迈克尔,这可不行,”她说。“你不能乱搞这面盆。里面有面呐。”
  他听了这话,在布里尔太太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她落下擀面杖,大叫一声。
  “你踢布里尔太大?踢好心的布里尔太太?我真为你感到害臊,”过了几分钟,妈妈听了布里尔太太告状以后说,“你必须马上向她道歉。说对不起吧,迈克尔!”
  “我不觉得对不起,我很高兴。她的腿太肥了。”
  他说。还没等她们把他捉住,他已经跑上台阶,到花园里去了。到了那里他存心去撞罗伯逊·艾。他正在最好的一堆岩生植物上睡觉,醒来非常生气。
  “我告诉你爸爸!”他吓唬迈克尔说。
  “我告诉他你今儿早晨没擦皮鞋。”迈克尔说着,连自己也有点吃惊,因为他和简一向帮罗伯逊·艾说话,非常爱他,不愿他走掉。
  可他只吃惊了一会,转眼工夫,马上想接下来做别的淘气事了。他一下就想出个鬼主意。
  他从铁栏杆围场这边,看见拉克小姐的安德鲁在隔壁草地下挑剔地嗅着,找最好的草吃。他温柔地叫安德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干给它.趁安德鲁吃饼干,他用一根绳子把它的尾巴挂在栏杆上,接着跑了。只听见拉克小姐在他背后生气地大叫,他兴奋得浑身都要炸了。
  爸爸的书房门开着,埃伦刚才在里面给书掸灰尘。于是迈克尔做起不许他做的事情来。他走进书房,坐在爸爸的写字桌旁边,拿起他爸爸的钢笔在吸水纸上写写画画。突然他的手肘碰翻了墨水瓶,结果把椅子、桌子、羽毛笔和他最好的衣服都泼了蓝墨水。可怕极了,迈克尔真担心不知会怎么样。可他不管,他一点也不觉得抱歉。
  “那孩子准病了。”埃伦突然回来.发现迈克尔闯了祸,去告诉他妈妈,妈妈听了以后说。“迈克尔,你得喝点无花果糖浆。”
  “我没病,我身体比你还棒。”迈克尔粗鲁地说。
  “那你就是淘气。”他妈妈说,“你该受罚。”
  真的,五分钟以后,迈克尔穿着那件弄脏的衣服,面对着墙.在儿童室里站壁角。
  趁玛丽阿姨没看见,简想跟他说话。可他不回答,向她吐舌头。约翰和巴巴拉在地板上爬过来,一人抓住他一只鞋子咯咯笑,他凶巴巴地把他们推开。
  他一直对自己的淘气劲得意洋洋,一点不在乎。
  “我不要好。”他下午跟玛丽阿姨、简和童车到公园去散步时,自言自语说。
  “别磨磨蹭蹭的。”玛丽阿姨回头关照他。
  可他继续磨磨蹭蹭,在人行道上擦他的鞋子边,想要把皮擦破。
  玛丽阿姨一下子转脸对着他,一只手抓住童车的车把。
  “你呀,”她说,“今天早晨在错的一边下床了。”
  “没有,”迈克尔说,“我的床没有错的一边。”
  “每张床都有一边对一边错。”玛丽阿姨板着脸说。
  “我的没有,一边靠墙。”
  “那也一样.那也算一边.”玛丽阿姨嘲笑他说。
  “那错的一边是靠墙的还是不靠墙的呢?我从不在靠墙的一边起来,怎么能说是错的呢?”
  “今天两边都错了,我的自作聪明先生!”
  “可我只从一边下床,我要是……”他还要争。
  “你再开口……”玛丽阿姨说话的口气凶得少有,连迈克尔也有点紧张了。“你再开口我就……”
  她没说要怎样,可他加快了脚步。
  “迈克尔,一块儿走。”简悄悄地说。
  “你闭嘴。”他说,声音低得不让玛丽阿姨听见。
  “来,我的先生,”玛丽阿姨说,“请你走在前面。
  我不要你再在后面磨磨蹭蹭的。谢谢你在前面走。“
  她把他推到她前面去。“还有,”她说下去,“那边有样东西在路上一闪一闪的。谢谢你去捡起来给我。也许谁丢了首饰。”
  迈克尔不想去,可又不敢不去,朝她指的方向看看。对,是有样东西在路上闪光。远远看真好玩,闪着的光象在召唤他。他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尽量走得慢,装出他实在不想看它是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走到那儿,弯腰捡起那闪光的东西。是个小圆盘似的东西,面上嵌一块玻璃,玻璃上画着一支箭。
  里面是个圆盘,上面好象布满字母,他一动盒子,圆盘就轻轻地转动。
  简跑过来,打他背后看过去。
  “那是什么,迈克尔?”她问。
  “不告诉你。”迈克尔说,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玛丽阿姨,那是什么?”童车推到他们身边时,简问道。玛丽阿姨打迈克尔手里拿过小盒子。
  “它是我的。”迈克尔眼红地说。
  “不,是我的,”玛丽阿姨说,“我先看到。”
  “可我把它捡起来。”他想抢回去,可玛丽阿姨朝他那么一看,他的手放下来了。
  她把那回东西颠来倒去,盒子里的圆盘和它的字母在阳光底下急速地晃动。
  “它是干什么用的?”简问。
  “环游世界用的。”玛丽阿姨说.“呸!”迈克尔说,“环游世界乘船或者坐飞机。这我有数。这盒子可没法带你环游世界。”
  “哦,真没法带吗?”玛丽阿姨说着,露出一种我比你懂的古怪表情。“你就看着吧!”
  她捧着指南针,转向公园门口,说了声:“北!”
  字母绕箭头飞转。天气一下子变了,变得非常冷,寒风吹得简和迈克尔赶紧把眼睛闭上。等到他们张开眼睛,公园完全不见了——看不见一棵树、一张绿色椅子、一条柏油小道。他们只看见周围是蓝色的大冰块,脚下是冻硬的厚雪。
  “噢,噢!”简叫起来,又冷又吃惊。浑身发抖,冲过去用童车上的毯子盖住双胞胎。“我们出什么事啦?”
  玛丽阿姨有意地看着迈克尔,她没工夫回答,因为这时候从一块大冰的洞里出来一位爱斯基摩人,他的棕色圆脸给一顶白皮帽裹住,身上披一件大皮袍。
  “欢迎你们上北极来,玛丽·波平斯和朋友们!”
  那爱斯基摩人露出欢迎的热情笑容说。接着他走上前来,用鼻子跟大家一个一个擦鼻子,表示问好。这时候洞里又出来一位爱斯基摩太太,抱着一个用海豹皮围巾裹着的爱斯基摩娃娃。
  “啊,玛丽,真是荣幸之至!”那位爱斯基摩太太说着,也跟大家一个个擦鼻子。“你们一定冷了,”她看见大家穿得那么单薄,吃惊地说,“让我给你们去拿皮大衣。我们刚剥了两只北极熊的皮。你们准想喝点鲸脂汤吧,亲爱的!”
  “我怕我们不能久待,”玛丽阿姨赶紧回答,“我们止在环游世界,只来看一看。可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也许什么时候我们要再来。”
  她的手动一动,转了转指南针说。“南!”
  简和迈克尔觉得整个世界象指南针一样旋转起来,他们正在轴心那儿,就象售票员特地邀请你到旋转木马轮盘的中心那样。
  地球绕着他们转,他们觉得越来越暖和了.等到它慢慢停下,他们正站在棕榈树丛旁边。太阳很强烈,周围都是金色和银色的沙,在脚下烫得象火。
  棕榈树下坐着一男一女,皮肤很黑,衣服穿得很少。可是他戴很多珠子——有的挂在羽毛冠上,有的挂在耳朵上。珠串围着脖子,珠带围着腰。黑人太太的脖子上坐着一个光身子的黑娃娃。妈妈说话的时候就对孩子笑。
  “盼你很久了,玛丽·波平斯,”她笑着说,“你快带这几个孩子到我的屋里去吃片西瓜吧。嗨,那两个娃娃那么白.要点黑鞋油涂涂他们吗?来吧。非常欢迎你们。”
  她快活地大声哈哈笑,站起来要他们进棕榈叶盖的小棚屋。
  简和迈克尔正要跟去,可玛丽阿姨拉住他们。
  “可惜我们没时间待下来。你知道,我们是路过这里来看看你们的。我们在环游世界……”她给两位黑人解释,他们惊讶得举起双手。
  “你们是在旅行啊,玛丽·波平斯?”那男人一面说一面擦他脸颊旁边的大盾牌。用闪闪发亮的黑眼睛看着她。
  “环游世界!天呐,你们无事忙,对吗?”他的妻子说着又笑起来,好象整个生活就是一堆大笑料。她在那里笑,玛丽阿姨又转转指南针,镇静地大声说:“东!”
  地球又转了,现在——吃惊的孩子们觉得几秒钟时间——棕榈树没有了,地球一停下来,他们却是在一条街上;两旁是样子奇怪的小房子。它们象是纸糊的,拱形屋顶挂着小铃裆。在微风中轻轻地丁丁当当响。房子旁边长着杏树和梅树,张开了坠着鲜花的树枝。沿着小街,穿奇怪花衣服的人们在安详地走着。这是极可爱的和平景象。
  “我想我们到中国了,”(从描写看,作者把中国和日本混在一起了。)迈克尔悄悄地说,“对,准是的!”她说话时看见一座纸房子的门打开,一位老人出来。他穿得很古怪,是一件金丝缎的和服,一条绸裤,裤腿塞在金脚镯里。鞋尖翘起来,很时髦,长胡子一直垂到腰部。
  老人看见玛丽阿姨和一大群孩子们,深深鞠躬,头都要碰到地。简和迈克尔很奇怪,玛丽阿姨也是这样鞠躬,帽子上的雏菊也擦着地了。
  “你们的规矩哪儿去了?”玛丽阿姨以少有的姿势抬起来眼睛看他们,低声对他们说。她说得那么凶,他们想还是鞠躬好,双胞胎弯身把脑门靠在童车边上。
  老人有礼貌地站直身子,开口说话。
  “可敬的波平斯家之玛丽,”他说。“大驾光临寒舍,不胜荣幸之至.我恳请你带这几位尊贵的旅行家进入敝舍。”他又鞠躬,向他的房子挥挥手。
  简和迈克尔从未听到过这样古怪而又美丽的话,十分惊奇。可听到玛丽阿姨用同样的客套话回答他的邀请,就更加惊奇了。
  “阁下,”她开口说,“深感遗憾的是.我们这几个你认识的最卑下的人只好谢绝你的隆重邀请。羊羔不离母,小鸟不离窝。我们更不愿离开光辉的阁下。然而,无比荣耀的阁下,我们正在环游世界,我们只是路过贵地,请原谅我们告辞。”
  老人低头正要再来一次鞠躬,玛丽阿姨很快地又转动指南针。
  “西!”她斩钉截侠地说一声。
  地球转得让简和迈克尔的头都晕了。等它停下,他们正跟着玛丽阿姨赶紧穿过大松林,走向一块空地,那儿有几个帐篷围住一个大火堆。一些戴羽毛、穿紧身短上衣和毛边鹿皮裤的黑影在火光中闪现。
  最大的一个人影离开众人,赶到玛丽阿姨和孩子们这儿来。“晨星玛丽,”他说,“你好!”他弯身和她碰脑门。
  接着他跟四个孩子也一个个碰了脑门。
  “我的棚屋在等看你,”他用友好而庄严的声音说,“我们正在烤野鹿当晚饭吃。”
  “昼阳酋长,”玛丽阿姨说,“我们只是路过……
  我们是来跟你说再见的。我们在环游世界,这是最后一站。“
  “啊?是这样?”那酋长有兴趣地说,“我也常想环游世界。不过你一定能跟我们再待一会儿.只要能让这小家伙,”他向迈克尔点点头,“跟我六世孙子快如风比比力气!”酋长拍拍手。
  “唉嗬!”他大声一叫,一个小印第安孩子就从帐篷里跑出来。他很快地向迈克尔走来,一到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你追得上!”他说着象野兔子那样跑了。
  迈克尔正是求之不得、他一跳就追了上去。简跟在他们后面。三个人在树木间躲来躲去.快如风带头,笑着,老不让追上,绕着一棵大松树跑了一圈又一圈。简落在后面,已经没力气了,可迈克尔生了气,龇着牙,哇哇叫着追赶快如风,决心不让这印第安孩子跑在头里。
  “我要追上你!”他叫着跑得更快了。
  “你们这是在干吗?”玛丽阿姨很干脆地问。
  迈克尔回头去看她,一下子站住了。等他转身要去追,奇怪,快如风没影了。酋长、帐篷、火堆都没影了。连一棵松树也不见。只有一张花园椅子,简、双胞胎和玛丽阿姨站在花园中央。
  “你绕着花园椅子转啊转,好象都疯了!想来你一天淘气得也够了。来吧!”玛丽阿姨说。
  迈克尔生气地嘟着嘴。
  “一分钟就环游世界回来——多了不起的盒子啊!”简欢天喜地地说。
  “把我的指南针还我!”迈克尔粗鲁地要求说。
  “是我的,对不起。”玛丽阿姨说着把它放进口袋。
  迈克尔看着她,那样子象要宰人,的确,他的心情就跟他的样子一样。可他只是耸耸肩,当着他们的面大踏步走开,一句话也不跟大家说。
  “有一天我会超过那孩子的。”他进十七号上楼的时候有把握地说……
  他心里还有很大的淘气劲。指南针使他环游世界以后,这淘气劲越来越厉害,到了傍晚,他越来越淘气了。他趁玛丽阿姨没注意,掐了双胞胎,他们一哭,他又假装好心说:“怎么啦,小宝贝,你们怎么啦?”
  可玛丽阿姨不上他的当。
  “你有毛病了!”她有所指地说。可他心中的淘气劲不让他把这活放在心上。他只是耸了耸肩,又拉简的头发。接着他坐到晚餐桌旁,对他的牛奶面包发脾气。
  “好了,”玛丽阿姨说,“我从没见过有这样存心淘气的人。我有生以来真是从没见过,你去吧!走吧!
  上床去,没说的!“他从没见过她的面色这么可怕。
  可他还是不在乎。
  他进儿童室脱衣服。他不在乎。他是不好,假使他们不留神。他还要更不好呢。他根本不在乎。他恨每一个人,要是他们不留神,他会跑去参加马戏班。
  好!一颗扣子拉掉了。不错,这样早晨可以少扣一颗。
  又拉了一颗!更好了。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使他感到不好意思。他要不梳头发不刷牙就上床……当然不做祷告。
  他正要上床,一只脚都上去了,忽然看见指南针在五斗橱顶上。
  他慢慢地把脚缩回来,踮起脚尖走过房间。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把指南针拿下来.转动它环游世界。大家将永远再找不到他。他们正该受这份罪。他无声无息地拿起椅子放在五斗橱前面,接着他爬上椅子,拿起指南针。
  他转动它。
  “北,南,东,西!”他很快地一口气说,趁没人来好走掉。
  椅子后面一声响,吓了他一跳.他马上象做错事似地转过脸来,以为会看见玛丽阿姨,可看见的却是四个巨人向他逼近过来——拿着长矛的爱斯基摩人,拿着丈夫的大棍棒的女黑人,拿着大弯刀的黄种人,拿着战斧的印第安红种人。他们高举武器从房间的四个角落扑过来,一点不是今天下午看到的那种友好样子,现在变得凶极了。他们几乎在他头顶上面,又可怕又生气的大脸向他低下来,越离越近。他感到呼吸的热气喷到他脸上,看到他们的武器在他们手里抖动。
  近克尔大叫一声,落下了手里的指南针。
  “玛丽阿姨。玛丽阿姨……救命啊,救命啊!”他哇哇尖叫,紧闭眼睛。
  他感到有个又柔软又温暖的东酉裹住他。噢,这是什么?是爱斯基摩人的皮大衣,是印第安人的鹿皮外衣,是黑太太的羽毛?捉住他的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呢?噢,他不坏就好了,不坏就好了!
  “玛丽阿姨!”他急叫起来,只觉得自己被抱起来,放在什么更柔软的东西上面。
  “”噢,亲爱的玛丽阿姨!“
  “好了,好了。我不是聋子,请你好好说话不要叫。”他听见她安静地说话。
  他睁开一只眼睛。他看不见指南针转出来的那四个巨人的影子。他再睁开一只眼睛来看个清楚。没有,连他们的一点影子也没有。他坐起来。他把房间环顾了一下。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出……出什么事了?”他焦急地问玛丽阿姨。
  “我不是说过了那是我的指南针?谢谢你不要碰我的东西。”她说完就弯腰捡起指南针,放到口袋里。
  接着她动手折叠他昨晚扔在地板上的衣服。
  “让我折叠好吗?”他说。
  “不,谢谢。”
  他看着她进隔壁房间.接着她回来,在他手里放了点热乎乎的东西。这是一杯牛奶。
  迈克尔啜着牛奶,每一滴都用舌头尝几遍,尽量拖延时间,好让玛丽阿姨呆在他身边。
  她站在那里一声不响,看着牛奶一点一点少下去。他闻到她装过的白围裙和她身上一直有的烤面包的淡淡香味。尽管他喝得慢,可一杯牛奶也不能喝一辈子。最后他叹了口气,把空杯子还给她。钻到被子里去。他想,他从不知道有这么舒服的。他还想,活着是多么温暖,多么快活,多么幸福啊。
  “玛丽阿姨,我说这不是很滑稽吗?”他磕睡朦胧地说,“我曾经那么淘气,可如今我觉得那么好。”
  “嗯!”玛丽阿姨说着给他塞好被子,洗餐具去了。
第七章 鸟太太
  “也许她不在那里。”近克尔说。
  “不,她会在那里的。”简说,“她永远在那里。”
  他们正在上路德盖特山,要进城去看他们的爸爸。因为这天早晨他对他们的妈妈说:“亲爱的,要是不下雨,我想简和迈克尔今天可以上办公室看我,当然,要是你同意的话。我想带他们到外面吃茶点,这是难得的。”
  妈妈说她可以考虑考虑。
  可是整整一天;尽管简和迈克尔心急地跟着她,她却象根本不在考虑这件事。从她说的话看,她只想洗衣帐单。迈克尔的新大衣、弗洛西姑妈的地址,还有那坏心肠的杰克逊太太知道这个月的星期四她要去看牙,为什么偏偏在这天请她去吃茶点呢。
  他们已经断定她不会想到爸爸请他们吃茶点的事,这时候她忽然说:“好,别这样站着看我了,孩子们,”快去穿好衣服。你们这就进城跟爸爸吃茶点去,你们忘了吗?“
  好象他们会忘记似的!因为不仅是吃茶点。还有那鸽子老太太,最要看的就是她。
  就是为了这个,他们走上路德盖特山觉得非常兴奋。
  玛丽阿姨走在他们中间,戴着新帽子,它的样子非常出色。她不时看店铺的窗玻璃,看看她的帽子是不是还在头上,帽子上的粉红玫瑰花也没变成金盏花一类的普通花。
  她每次停下来看橱窗玻璃,简和迈克尔就叹气。
  可是不敢说什么,生怕她反而看得更久,一个劲把身子转来转去的,看身上哪一个东西跟她最相称。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圣保罗大教堂。这座大教堂是很久很久以前建造的,建造的人有个鸟的名字,叫鹪鹩。尽管他跟这种鸟无亲无故,但因为这个缘故,就有许多鸟待在圣保罗大教堂管辖的克里斯托弗·鹪鹩教堂附近,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就有位鸟太太待在那里。
  “她在那里!”迈克尔忽然叫起来,兴奋得竖起了脚尖跳舞。
  “别指指点点的。”玛丽阿姨说着,在木匠铺橱窗玻璃上把她的粉红色玫瑰花看了最后一眼。
  “她在说了!她在说了!”简嚷嚷说,紧紧抱着自己,生怕自己高兴得炸开。
  “她在说了。鸟太太在那里,她是在说了。”
  “喂鸟吧,两便士一袋!喂鸟吧,两便士一袋!喂鸟吧,喂鸟吧,两便士一袋,两便士一袋!”她用唱歌似的高亢声音把那两句话翻来覆去说。
  她一面说,一面向路人伸出小小的一袋袋面包屑。
  鸟在周围飞翔,打转。跳上跳下。玛丽阿姨老叫这些鸟做“麻雀”;她自以为是地说,什么鸟在她看来都一个样。可简和迈克尔知道它们不是麻雀,是鸽子。那些叽叽咕咕瞎忙的灰鸽子象奶奶,那些声音嘶哑的棕色鸽子象伯伯;那些咯咯叫着“今天我没钱”
  的绿色鸽子象爸爸,那些朴素的、心事重重的温柔蓝色鸽子象妈妈。反正简和迈克尔就这么想。
  孩子们走过的时候,这些鸽子正在鸟太太头上转来转去,接着象要逗她,一下呼呼地飞走,蹲到圣保罗大教堂顶上,笑着,扭转了头,装成不认识她的样子。
  这回该轮到迈克尔买面包屑。街上回买过了。他走到鸟太太面前,递上四个硬币,半便士一个的。
  “喂鸟吧,两便士一袋!”鸟太太说着,把一袋面包屑放在他手上。把钱收进她大黑裙的褶皱袋里。
  “为什么你没有一便士一袋的呢?”迈克尔说,“那我就可以买两袋了。”
  “喂鸟吧,两便士一袋!”鸟太太说。迈克尔知道多问没用,他和简不止一次问过,可她说的,她所能说的就是;“喂鸟吧,两便士一袋!”就象不管你问布谷鸟什么,它都只会说“咕咕”一样。
  简、迈克尔和玛丽阿姨把面包屑往地上撒了一圈,现在鸽子先是一只一只,接着两三只两三只从圣保罗大教堂屋顶飞下来。
  “太挑剔了,”玛丽阿姨看着一只鸽子啄起一粒面包屑又吐出来,说。
  可其它的鸽子向食物扑上去,推推搡搡,大声尖叫。最后面包屑一点不剩了。因为对鸽子来说,东西吃剩下来是不礼貌的。等到鸽子断定这顿饭吃完了,它们一大群在鸟太太头上噼噼啪啪绕圈圈,用它们的鸽子语言学她那两句话。有一只蹲到她帽子上装作皇冠的装饰品。还有一只错把玛丽阿姨的新帽子当玫瑰园,啄掉一朵玫瑰花。
  “你这只麻雀!”玛丽阿姨叫着向它挥伞。这只鸽子很生气,飞回鸟太太头上,为了向玛丽阿姨示威,把那朵玫瑰花插在鸟太太帽子的缎带上。
  “你该到馅饼里去,那是你该去的地方。”玛丽阿姨很生气地对它说。紧接着她就吆喝简和迈克尔。
  “该走了。”她说着狠狠地瞪了那鸽子一眼,可它只是哈哈大笑,竖起尾巴,把身于背过去了。
  “再见。”迈克尔对鸟太太说。
  “喂鸟吧。”她微笑着回答。
  “再见。”简说。
  “两便士一袋!”鸟太太说着挥挥手。
  他们离开了她,在玛丽阿姨身旁一边一个走着。
  “所有的人象我们那样走了以后会怎样呢?”迈克尔问说。
  他知道得很清楚会怎么样,可还是要问问简,问她正合适,因为这故事是她给编的。
  简就给他讲故事,个别忘了的地方他就给补上。
  “晚上当大家上床的时候……”简开始说。
  “星星出来了。”迈克尔补充说。
  “对,不过星星不出来也一样……所有的鸽子从圣保罗大教堂的顶上飞下来,在广场上小心地找,看有没有面包屑剩下,把它们吃干净好迎接第二天早晨。等它们做好了……”
  “你忘了洗澡的事。”
  “对对……它们洗了澡,用爪子梳好羽毛,等它们做好了,它们在鸟太太的头上盘旋三次,然后蹲下来。”
  “蹲在她肩膀上吗?”
  “对,还蹲在她帽子上。”
  “还蹲在她放袋袋的篮子上吗?”
  “对,有些还蹲在她膝盖上。接着她一只一只摩平它们头上的羽毛,告诉它们乖乖的……”
  “用鸟的语言吗?”
  “对。等到它们都瞌睡了,不想再醒着了,她就张开她的大裙子,象母鸡张开翅膀一样,鸽子一只一只爬到裙子下面去。等到最后一只鸽子进去了,她在它们上面坐着,发出很轻轻的孵小鸡似的声音。它们就在那里睡到第二天早晨。”
  迈克尔高兴地叹口气。他爱这个故事,百听不厌。
  “全是真的,对吗?”他照规矩总要说这一声。
  “不对。”玛丽阿姨说,她照规矩总要说这一声。
  “对的。”简说,她一向是什么都懂……
第八章 科里太太
  “两磅香肠——要最好的猪肉做的,”‘玛丽阿姨说,“对就给我,我们忙着呐。”
  卖肉的围一条蓝白条围裙,客客气气,是个胖子,身于圆滚滚,皮肤红通扈,很象一根他卖的那种香肠。他靠在枯板上,爱慕地瞧着玛丽阿姨.接着他眉飞色舞地朝简和迈克尔眨眨眼睛.“忙着?”他对玛丽阿姨说,“唉,真遗憾。我倒希望你进来聊聊。你知道,我们实肉的喜欢有个伴。
  我们不带有机会跟你这么漂亮的小姐聊聊··二一··“他一下住了口,因为他看到了玛丽阿议的脸、脸上的表情很可怕、卖肉的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哦,好好……”他的胜比平时更红。“当然,你忙着.你说两磅吗了最好的猪肉?马上给你广他赶紧把从铺子这头挂到铺子那头的一根长绳子拉下来,绳子上吊满了香肠,他切下大概四分之三码.弯成一个花环似的,先用白纸再用棕色纸包好,递过砧权交给玛丽阿姨.”还要什么?“他问了一声,依然红着胜等着。
  “不要什么了。”玛丽阿姨高傲地吸吸鼻子一她接香肠,很快地把重车转了个身。推车就出肉店.卖肉的知道得罪了她,可她一面走一面看橱窗玻璃,看到玻璃上映出来的她那双新皮鞋,这双鞋是光亮的棕色小山羊皮做的,上面有两颗扣子,非常漂亮。
  简和迈克尔跟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买完东西t 可看到她的脸色,又不敢问.玛丽阿姨在街上看来看去,好象埋头在想着什么.接着她一下子拿定主意,很急地说:“鲜鱼铺2 ”
  说着她把空车转向肉店旁边那铺子。
  “一条煤鱼,一磅半比目鱼,·一品脱对虾,一只龙虾.一月而阿姨说得那么快.只有听债她买东西的人才明白她说什么。
  卖鱼的和卖肉的不同,是个瘦长个子;这得好象没有正面,只有两个侧面。他满面愁容,叫人觉得他不是刚哭过就是马上要哭.简说这是因为他内心有一个从小费绕着他的苦恼.迈克尔认为准是他的妈妈在他吃奶时完全给他吃面包喝水,他到现在还忘不了。
  “还要什么吗?”卖鱼的用无望的口气问,一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断定不会再要什么了。
  “今天不要了。”玛丽小姐说。
  卖鱼的难过地摇摇头,一点不觉得奇怪,他早知道不会再有什么生意了嘛.她轻轻地吸吸鼻于,把东西包好,放进空车。
  “天气不好,”他看看天说.用手擦擦眼睛,“看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夏天了··-…当然,我们一向就没想过会有。你看来不太花哨,”他对玛丽阿姨说,“再说,又有谁花哨呢一··,··”
  冯丽阿姨昂起她的头一“管你自己的事吧。”她生气地说着,一下子向门口走。把童车推得那么活.它憧到一袋牡螨上去了。
  “眼他说的!”简和迈克尔见她边说着低头看看鞋子。她穿着那双两颗扣子的棕色新皮鞋还不花哨——瞧他说的」这就是他们听见的她的想法.她到了外面人行道,停下来看买东西的单子,把已经买的东西勾掉。迈克尔两条路交替着站在那里.“玛丽阿姨,我们永远不回家了吗?”他不高兴地问。
  玛丽阿姨转过脸来,用讨厌他的样子看看他。
  “说不定.”她简单地说了一声。迈克尔看着她折在单子,恨自己多问了那句话。
  “你高兴你可以先回家,”她高傲地说,“我们要去买姜饼、”
  迈克尔沉下脸.他能管住自己不说话就好了!他不知道单子上最后一项是姜饼。
  “那边就是,一玛丽阿姨指着樱桃树胡同的方向说了一声。”“只要你不迷路。”她好象想到似的,又补了一句话。
  “不不,玛丽阿姨,对不起2 我实在不是那个意思.我一…·一哦一·——··玛丽阿姨,对不起··-.-·”迈克尔叫着说。
  “让他来吧,玛丽阿姨I ‘”简说。“只要你让他跟我们走,我推重车。”
  玛丽阿姨吸吸了吸鼻子。“今天要不是星期五.”
  她阴着脸对迈克尔说,“你一转眼就回家了.真是一转眼」”
  她推着约翰和巴巴拉继续走。简和迈克尔知道她大发慈悲了。一边跟着走,一边想,她说星期五是什么意思。忽然简发现她路走错了。
  “玛丽阿姨,我记得你说买姜饼一…·一可现在这条路不是上我们常去买姜饼的那家店……一她刚开口.一看玛丽阿姨的脸就停嘴了.”是我去买还是你去买了“玛丽阿姨顶她。
  “是你。”简声音很轻地说。
  *哦,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呢、“玛丽阿姨冷笑着说。
  她用一只手把重车稍微一转,拐了个弯,一下子停下来一简和迈克尔在后面猛站住,」已经到了一家他们从未见的极古怪的铺子门o.这铺子很小很暗。橱窗里挂着一田带色树彩纸,架上是很旧的~小箱一小箱果子留.很陈旧的甘草条和一串串非常干非常硬的苹果。橱窗之间有一个很旺的小门颀,玛丽阿姨把重车推进去,简和迈克尔紧跟着她。
  他们在店里进模糊糊看见三边是玻璃柜台。有一个柜台里放着一排一排思黝励的干塾化每一个姜讲上装饰着金星.整个店铺好象给服出了一层淡薄的亮光一简和迈克尔四面张望,看接待他们的是什么样人,奇怪的是玛丽阿姨大叫:“芳妮!安妮!你们在如儿河叩她的声音好象在铺子的口堵暗暗的墙上发出回响。
  她一叫,柜台后面就站出两个人来限玛丽阿姨拉手。简和迈克尔从没见过人有那么大的一这两个高大女人接着趴在柜台上说。“”你们好?“声音用她们人一样大一她们跟衡和迈克尔拉手.”你好,你是…·二·“迈克尔顿住了,心想这两位大个子小姐是谁一”我是芳妮,“一个说,”我的风湿病还是老样子,谢谢你问起、“她说得很悲伤,好象不习惯人家这样客气向她问好。
  “你好·、··,·一简很有礼貌地对另一姐妹说.那位小姐用她的大手握住简的手几乎有一分钟。
  “我是安妮,”她也很悲伤地告诉他们说,“行为美才是美、”
  简和迈克尔觉得这两姐妹讲话都很占择,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奇怪,芳妮小姐和安妮小姐已经把她们的长手向童车伸过去,一人一个跟双胞胎拉手,双胞胎吓得直哭。
  “好了好了1 什么事什么事件一个尖细清脆的声音从店堂后面传过来。一听这声音,芳妮和安妮本来就优愁的脸更忧愁了、她们好象吓了一跳,很不好受,简和迈克尔似乎感觉到这两个大个子姐妹希望他们的个子能小一些,不那么显眼。
  “吵什么?‘”古怪的尖细声音叫道,近些f.现在女掌柜的在柜台一头出现。她跟她的声音一样细小,孩子们觉得她比世界上什么都老,头发一小束,腿象火柴棒.满是皱纹。尽管这样,她走过来时轻盈快活,好象还是个年轻姑娘。
  “哈哈哈··——··好奇怪?我敢打赌是玛丽,波平斯和班克斯家的约翰和巴巴拉来了.怎么…——·还有简和迈克尔?真是想不到的喜事ZW保证自从哥伦布发现美洲以来.我还没这样吃惊过·,…·真的没有1 ‘”
  她走过来欢迎他们,快活地微笑,穿着宽紧带皮鞋的脚象跳舞似的。她跑到童车旁边,轻轻地摇它,对约翰和巴巴拉弯起了又干又瘦的指头,直到他两个住了哭.开始笑.“那就好了IM她快活地咯咯笑着说。这时候她做了件怪极的事情.她掰下两个指头,给约的和巴巴拉一人一个。最奇怪的是指头掰掉的地方马上又长出了指头。简和迈克尔看得清清楚楚一”不过是麦芽糖.吃了没坏处.“老太太对玛丽阿姨说。
  “科里太太,不管你给他们什么,对他们都是有好处的。”玛丽阿姨用最惊人的客气口气回答。
  “多可惜呀,”迈克尔忍不住说.“不是薄荷糖.”
  “曰,有时候是的,”科里太太高兴地说.“也很好吃.晚上失眠我常常自己舔舔指头。对消化大有好o -”“
  “接下来会是什么值呢?”简大有兴趣地看着科里太太的手指头问.“啊哈!”科里太太说,“这正是个问题。我从来就不知道它们下回是什么糖。亲爱的,我只是凭运气,就象征服者威廉@的妈妈劝他别去征服英国时,我听到他回答妈妈所说的那样。”
  “那你一定很老了I ”简羡慕地叹气说,心里琢磨她是不是能象科里太太那样记住许多东西。
  科里太太仰起她的小脑袋尖声大笑。
  “老吗广她说,税比起我奶奶来我只是个娃娃。要说老她算老。不过我也不算小。我记得开天辟地的时候,我也十几岁了。天呐,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才真叫热闹呢!”
  她一下停口.眼睛盯着孩子们。
  “我的天,我只顾说呀说呀,还没问你们要千什么呢?我想,亲爱的;”“她象很熟似地向玛丽阿姨转过脸来,”我想你们是为了姜饼来的吧了‘“
  “一点不错,科里太太.”玛丽阿姨彬彬有礼地说。
  “很好。芳妮和安妮给你们了吗?”她看着简和迈克尔说。
  简摇摇头。柜台后面传来两个压抑着的声音。
  “还没有呢,妈妈。一芳妮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正要给,妈妈—…·”安妮小姐害怕似地低声说。
  科里太太听了全身站直,凶巴巴地看着她两个高大的女儿,接着用又轻又凶的可怕声音说。
  “正要给?嗅.真的1 有意思极了_我倒问你。安妮,谁让你把我的姜饼给人的?
  “‘谁也没让,妈妈。我也没给。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g 太谢谢了。可请你想都别想、该想的我都会想]”科里太太用她又轻又可怕的声音说。
  接着她发出刺耳的咯咯笑声。
  “瞧她1 瞧她吧]胆小的小妞!哭娃娃!回她用一个多节的手指指着她这女儿尖声说。
  简和迈克尔转脸看见大滴的泪珠打安妮小姐伤心的大脸上流下来.可他们不想说什么,因为科里太太尽管小。却使她们觉得自己更小,都吓坏了、等到科里太太一望到别处去,简马上乘机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安妮小姐、大滴的眼泪马上湿透了手帕,安妮小姐带着感激的眼光经千手帕还给她。
  “还有你,芳妮·—一一我看你也想的吧?”那尖细的声音现在转向另一女儿。
  “妈妈,我没有。”芳妮小姐发着抖说。
  “哼!你也一样l 打开那个柜台!”“
  芳妮小姐吓得慌手慌脚地打开玻璃柜。
  “好,我的宝贝,”科里太太换了一种口气说。她对简和迈克尔微笑着召唤是那么甜,使他们为了伯@征服者威廉〔IOZ7——IO87)本来是法国一位公爵,IO66年英国国王死了.没有于女继位、q 大贵族哈罗德当国王.威廉借口有前王过国,猛海侵入英国.打败哈罗恩.自立为王。
  她这件宇感到惭愧.觉得她到底是个好人。“你们不来章吗,我的小羊羔?这是特制的,我向阿尔弗烈德大帝@学来的做法。我记得他是个吸喊叫的国师.虽然有一回他的确烤焦过蛋糕。拿多少呢?”
  简和迈克尔瞧瞧玛丽阿姨。
  “一个四个,”她说,“一共十二个,一打。”
  “我来凑成厨师的一打——十三个。”科里太太高兴地说。
  于是简和迈克尔接了十三个姜饼,每一个上面都有领纸的金星。他0 ]一人一大棒香喷喷黑黝黝的姜洪。迈克尔忍不住把饼咬掉了一角。
  “好吃吗?”科里太太问、他点点头,她就提起裙子,高兴得跳了几步高地舞。
  “好啊,好啊,好极了,好啊!”她用她尖细的声音叫道.接着她走到帐台,胜马上变严肃了.“不过别忘了.我不是白给的,要付钱。一个人付三便士。”
  玛丽阿姨打开钱包拿出三个三便士硬币。给简和迈克尔一人一个。
  一好,“科里太太说,”把它们粘在我的衣服上吧S 钱都粘到那上面去。“
  他们凑近看她的黑色长衣。一点不错,上面满是三便上硬币,就象水果小贩衣服上满是珍珠扣似的。
  “过来,沾上去1 ”科里太太又说一遍.高兴地等着,。拼命握手、“你们放心,掉不了。一玛丽阿姨上前一步,把她那个三便士硬币按到科里大太的衣领上。
  输和迈克尔觉得奇怪,真帖上了。
  于是他们也照办,简把硬币接到右肩上,迈克尔把硬币按到胶面折边上、它们也粘上了一一“真奇怪.V 简说。
  “一点不奇怪,亲爱的。”科里太太咯咯笑着说,“或者说没我可以想到的东西那么奇怪。?地向。玛丽阿姨狠狠眨了眨眼一:”我想我们这会儿得走了,科里太太,“玛丽阿姨说,”中饭要吃烤蛋糊.、我得赶回家去烤。那布里太太·.——··盼——l )。、\-“浇菜不高明?‘”科里太太打断她时话间.“不高明!一玛丽阿姨用看不起的口气说,”这个字还不够、“
  “啊」风科里太太把一个指头放在鼻子边上,表示一听就明白的样子、接着她说:”好吧,我亲爱的玛丽小姐,很高兴你们来。我断定我的两个女儿也一样高兴。“她向她两个苦着脸的高大女儿那边点点头。”你很快又会把简、迈克尔和双胞胎带来吧了你们俩姜饼拿到了吗?一她向迈克尔和简回过头来说。
  他们点点头、科里太太走近他们,一睑古怪、郑重其事的样子,充满询问神色。
  “我不知道你们怎样处置这些纸星星?”她做梦似地说。
  “嗅,我们会保存它们的,”简说,“我们一直都这么办、”
  “啊,你们保存它们!”我不知道你们把它保存在哪里?“
  科里太太半闭着眼睛,更加充满询问的神色。
  “这个,”简说,“”我的都放在上面左边抽屉里。用手帕盖住……。
  “我的放在衣橱底下一层,放在鞋盒里.”迈克尔说。
  “上面左边抽屉和衣橱的鞋企,”科里太太象要记住这两句话似的,一面想一面说、接着她看了玛丽阿姨好一会儿,微微点点头。玛丽阿姨也微微点头回答她。她们好象交换了一个什么秘密似的。
  “好,”科里太太兴致勃勃地说,“”很有意思.听说你们保存我的星星,你们可知道我是多么高兴。我要记住这一点.你们知道,我什么都能记住,甚至于盖伊·福克斯@一个星期天一次晚饭吃什么我都记住了。现在再见吧、再见.再——见」“
  科里太太的声音好象越来越轻,简和迈克尔不知怎么一来已经在人行道上,走在玛丽阿姨的身边一玛丽阿姨又在着她那张买东西的单子。
  他们转脸往后面看。
  “怎么回事,简,”迈克尔惊讶地说.“它不在那儿。”
  “我也看到了‘’店不在那儿_”消一直望着后面说。
  他们没说错。铺子不在那儿,连影子都没有。
  “多奇怪!”简说。“可不了”迈克尔说“。一姜饼倒不坏.”
  他们只顾吃姜饼,人啊、花呀、茶壶购等等什么形状都有。这事情有多古怪,他们简直给志了。
  等到他们重新想起这件事,已坚是晚上,关了@阿尔弗烈德大帝(约848 一gOO>是中世纪英国西橄克斯国王。
  @盖伊·福克斯CIS7O ——1606>.英国阴谋家,上6O6 年因筹划炸毁国会和暗杀英王被处死.灯,大家以为他们早睡熟了。
  “简,简!”迈克尔悄悄说.“我听见有人成起脚尖在楼梯上走·——一二·你听」”
  “嘘嘘嘘!”何从床上说,脚步声她也听到了。
  现在房门轻轻地卡答一声打开,有人进房间里来。是玛丽阿姨。她戴好帽子,穿上大衣.准备出去的样子。
  她利索轻巧地在房间里走动。简和迈克尔一动不动地眯缝着眼睛看住她。
  她先走到五斗根前,打开上面的抽屉,过了一会又关上。接着她胜起脚尖走到大衣柜跟前,打开柜门,弯身不知是放进点东西还是拿出点东西<他们说不准).卡答一声,柜门很快关上,玛丽阿姨急急忙忙出房间去了。
  迈克尔在床上坐起来。
  “不知道。也许她忘了手套鞋子什么的一一…·”简忽然打断了自己的话。“迈克尔,你听I ”
  迈克尔听着.下面——好象在花园里——他们听见几个声音喊喊喳喳,非常认真,非常激动。
  简一下跳下床,招呼了一下迈克尔一他们光着脚溜到窗口往下看。
  外面胡同里有一个小人和两个巨人的影子。
  “是科里太太田芳用小姐和安妮小姐。一简悄悄说。
  一点不错,是她们。其是一群怪人.科里太太在往十七号栅栏大门里张望.芳妮小姐用两个大肩膀据着两把长梯,安妮小姐一只手拿着一大桶东西,看去象是胶水,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大刷子。
  简和迈克尔躲在窗帘后面,清楚地听到他们说话。
  “她来晚了!”科里太太又气又急地说。
  “也许,”芳妮小姐把肩上的梯子放稳.胆怯地说,“有个孩子病了,她没法··,…一”没法及时出来。“安妮小用紧张地把她姐姐的话说完。
  “闭用广科里太太很的地说,简和迈克尔清楚地听到她悄悄说什么”昂首阔步的长颈鹿一,他们知道,这是指的她两位倒霉的女儿.“嘘!一科里太太忽然象小鸟似的歪着头听着说。
  是前门轻轻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小路上有脚步声响。玛丽阿姨挽着莱篮子过来,科里太太微笑着向她招手。篮子里的东西好象暗暗发出神秘的光。
  “快来快来.咱们得快!要来不及了,”科里太太拉住玛丽小姐的胳膊说,“机灵点,你们们l.她休前走,芳娘小姐和安妮小姐在后面跟,她们拼命要机灵点,可办不太到。她们弯腰拿着重东西,踏着重重的步子用着她们妈妈和玛丽阿姨.简和迈克尔看着她们四个人沿樱桃树胡同一直走,向左拐了一下登上山.到了山顶,她们停下来一那儿没有房子,只有草地和接材丛.安妮小姐放下她那桶胶水,芳妮小姐把梯子从肩上放下来竖直。她扶住一把,安妮小姐扶住一把。
  纠她们到底要干什么?“迈克尔目瞪o 呆地看着说。
  可是不用简回答,因为他自己也看到她们在干什么。
  芳芳妮小姐和安妮小姐将两把梯子一放好,一头在地上,一头靠在天上,科里太太就提起裙子,一手拿刷子.一手提着那桶胶水,踏上梯破,爬上一把梯子,玛丽阿姨提着篮子,爬上另一把梯子。
  这时候简和迈克尔看见一个最惊人的景象一科里太太一到梯顶,就用刷子回五胶水.开始在天上刷一等她刷完,玛丽阿姨从篮子里取出一个闪亮的东西贴在刷过腹水的地方.她手一拿开.他们看见她是把美饼的星星贴在天上。每颗星星一贴好,就开始发出闪闪的金光一“是我们的厚用I ”拆了尔夺也先不出突地记.气怪我们的一她以为我们睡着,进来把它们拿走了!一可简没开口。她看着科里太太在天上刷胶水,玛丽阿瞩地上星星,一个地方贴满了,芳桐小姐和安妮小姐就把梯子挪到另一个地方。
  最后都贴好了。玛丽阿姨把篮子倒过来招摇,让科里太太看到里面没星星了.然后她们从梯子上下来,又是芳妮小姐摇着梯子,安妮小姐见动曹空桶子,几个人一起下山,到了胡同口,她们站着谈了一会;玛丽阿姨因她们一个个拉过手,急急忙忙回胡同里来科里太太穿着她那双宽赐带皮鞋轻轻地跳着舞.优雅地提着裙子,同跟在她后面啪塔啪略走着的两个高大女儿在另外一边不见了.花园门卡哈一声。脚步在小路上沙沙地响。前门轻巧地打开又关上.现在他们听见玛丽呵姨轻轻地上楼,用起脚尖经过儿童室门口,上她和约翰、巴巴拉陆的房间主。
  她的脚步声一消失,简和迈克尔相互看看,一句话不说,就去看五斗仅上面左边那个抽屉.里面只剩简的一征手帕.“我不是跟你说了?”迈克尔说。
  接着他们到大衣柜看准盒。里面是空的.“可这事怎么能办到?又为什么要这样办?一迈克尔说着,在他的床边坐下来看着简。
  简不开口、她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地想啊想。最后她把头发甩向后面,挺直身子站起来。
  “可我要知道.一她说.”星星是金纸的呢,还是这些金纸是星星。“
  她的问题得不到回答,她也不等待回答。她知道能正确回答她的人得比迈克尔知道的多……
第九章 约翰和巴巴拉的故事
  简和迈克尔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赴宴去了,正像埃伦看见他们时说的,他们漂亮得“就像商店橱窗里的模特儿”。整个下午屋子安静得像在想它的心事,也许是在做它的梦。在下面厨房里,布里尔太太鼻子上架着眼镜在读报。罗伯逊. 艾坐在花园里闲着不干活。班克斯太太盘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在他们周围,房子安静得像在做它的梦,也许在想它的心事。在楼上儿童室,玛丽阿姨在壁炉旁边熨衣服,阳光射进窗子,在白墙上闪动,在双胞胎躺着的小床上跳跃。“我说你们移开!你们照着我的眼睛了。”约翰大声说。“对不起!”阳光说,“我没法子。我得射过房间。规矩是规矩。我一天里得从东到西,就得穿过儿童室。对不起!闭上你的眼睛吧,就看不见我了。”金色的阳光穿过房间。它显然尽可能地快点过去,好叫约翰高兴。“你多么温柔多么甜啊!我爱你。”巴巴拉向温暖的阳光伸出手说。“好姑娘,”阳光高兴地说,亲热地轻轻滑过她的脸蛋,滑进她的头发,“你接触到我觉得喜欢吗?”它说,看来它挺爱人家夸它。“舒服极了!”巴巴拉快活地叹气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老叽叽喳喳的。这房间老有人在叽叽喳喳。”窗口有个尖细的声音在说话。约翰和巴巴拉抬起头来看。是只住在烟囱顶的椋鸟。“我喜欢这样,”玛丽阿姨很快地转着头说,“你自己怎么样?一整天,对了,一整天还加半个夜晚都在屋顶和电线杆上,哇哇叫,尖声喊,椅子腿都给吵断了。比什么麻雀都糟,那是真的。”椋鸟歪着头从窗口的树枝上看下来。“哼,”它说,“我有我的事。得协商,讨论,争辩,交涉。那当然就需要一定的……呃……安静谈话……”“安静!”约翰打心底里哈哈大笑说。“我不再跟你说话,年轻人,”椋鸟说着跳到下面窗台上来,“而且你不该说话。上星期六我听你接连说了几个钟头。天哪,我想你永远不会住口了,你害我通宵没睡着。”“那天我不是说话,”约翰说,“我是……”他顿了一下,“我有病。”“恩!”椋鸟说着跳到巴巴拉的小床栏杆上,侧着身子顺着栏杆走,一直来到床头。然后它用讨好的口气温柔地说:“啊,巴巴拉小姐,今天有什么给老朋友的吗,啊?”巴巴拉抓住床栏杆坐起来。“还有半块饼干。”她说着,用一只胖圆的手捏住递给它。椋鸟低头把饼干从她的手里啄起来,飞回窗台上。它开始狼吞虎咽地啃饼干。“谢谢!”玛丽阿姨提醒它说一声谢谢,可椋鸟只顾吃,没注意她的声音。“我说‘谢谢’!”玛丽阿姨说得响了一点。椋鸟抬起头来。“啊,什 么?噢,得了,姑娘,得了。我没工夫装腔作势、装模做样。”它把作后一点饼干吞下去了。房间里非常静。约翰在阳光里昏昏欲睡,把右脚趾头放到嘴里,磨刚开始长牙的地方。“你干吗花力气这么干?”巴巴拉大感兴趣,温柔地问,这声音听起来好象她在大笑,“又没人看你。”“我知道。”约翰把脚指头当口琴吹,“可我欢喜练习练习。这样做能逗大人高兴。你看我昨天这么做,弗洛西姑妈简直乐疯了吗?她一个劲说:”小宝贝,真聪明,了不起,好家伙!‘你没听见吗?“约翰把脚拿出来,想到弗洛西姑妈,他放声大笑。”她也爱我的玩意儿,“巴巴拉得意地说,”我脱掉两只袜子,她说我那么甜,真想把我吞下去。你说滑稽吗?我说我想吃什么,我是当真想吃什么,像饼干啦,面包干啦,床上的绳结啦等等。可我觉得大人说话不算数。她不会真要吃我,会吗?“”不会。这不过是他们傻里傻气的说话方式,“约翰说,”我不相信我会了解大人。他们看来全那么笨。连简和迈克尔有时候也很笨。“”恩。“巴巴拉同意这话,一面想一面把袜子拉下来又穿上去。”举例来说,“约翰往下说,”我们说的话他们一句也不懂。而且更糟糕的,连别的东西讲话他们也不懂。就上星期一,我听简说她真想知道风说什么。“”我知道,“巴巴拉说,”真叫人吃惊。你听见吗,迈克尔老坚持说椋鸟说的是’威 特威 伊 伊‘。他好象不知道椋鸟根本不是这么说,它跟我们说的话完全一样。当然,不能指望爸爸妈妈懂得这个,他们什么也不懂,虽然他们那么可爱……你想简和迈克尔能懂吗……“”他们曾经懂得。“玛丽阿姨一面折叠着简的睡衣一面说。”什么?“约翰和巴巴拉惊奇地异口同声地说,”真的吗?你说他们曾经懂得椋鸟和风说的话……“”还有树说的话,阳光和星星说的话……他们当然都懂!曾经都懂。“玛丽阿姨说。”可是……可是他们怎么都忘了呢?“约翰说着皱起眉头想弄明白。”啊哈!“椋鸟吃完饼干,抬起头来,很有数似地说,”你们想知道吗?“”是因为他们大起来了!“玛丽阿姨解释说,”巴巴拉,请你马上把袜子穿上去。“”这个理由真荒唐。“约翰牢牢盯住她说。”可这个理由是真的。“玛丽阿姨说着,把巴巴拉的袜子在脚上扎紧。”那就是简和迈克尔荒唐,“约翰往下说,”我知道我大起来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巴巴拉心满意足地吸着一个手指头说。”不,你们会的!“玛丽阿姨斩钉截铁的说。双胞胎坐起来看着她。”哈!“椋鸟瞧不起他们似的说,”瞧他们!他们自以为是世界的奇迹。小奇迹,我可不这么想!你们当然要忘掉,就跟简和迈克尔一样。“”我们不会忘掉。“双胞胎说,他们看着椋鸟,那样子就像想杀掉它。椋鸟嘲笑他们。”我说你们会忘掉,“它坚持说,”当然这不怪你们,“它客气一点补上一句,”你们忘记是没法子的。没有一个人过了一岁还会记得,当然,除了她。“它转过身,把头侧向玛丽阿姨点点。”为什么她记得我们就不记得呢?“约翰说。”啊—啊—啊!她两样。她是大大的例外。不能跟她比。“椋鸟向他俩做着鬼脸说。约翰和巴巴拉不开口了。椋鸟继续解释,”你们要知道,她有点特别。当然,不在于样子。我的小椋鸟都比玛丽小姐漂亮……“”喂,你这个没礼貌的东西!“玛丽阿姨生气地说,瞪了它一眼,用围裙赶它。椋鸟跳到一旁,飞上了窗框,到她够不到的地方。”那回你以为打到我了,对吗?“它嘲笑,向她挥挥翅膀。玛丽阿姨哼了一声。金色的阳光移过房间。外面吹起了微风,它跟胡同里的樱桃树悄悄地耳语。”听,听,风在讲话了,“约翰侧着耳朵说,”你真以为我们大起来就听不见了吗,玛丽阿姨?“”你们当然听得见,“玛丽阿姨说,”就是听不懂。“巴巴拉听了这话,轻轻地哭起来。约翰眼睛里也有眼泪。”恩,这是没法的事。事情就是这样。“玛丽阿姨理智地说。”瞧他们,就瞧他们吧!“椋鸟笑话他们,”会哭死他们的!唉,刚出壳的小椋鸟也比他们聪明点。瞧他们吧!“约翰和巴巴拉这时候在他们的小床上可怜地哭——太伤心了,哭得气都透不过来了。门忽然打开,班克斯太太进来了。”我好象听见娃娃们的声音。“她说。接着她想双胞胎跑去。”你们怎么啦,小宝贝?噢,我的宝贝,我的心肝,我的可爱小鸟,你们怎么啦?他们为什么这样哭啊,玛丽. 波平斯?他们一个下午那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出什么事了吗?“”是的,太太。不,太太。我希望他们是在出牙齿,太太。“玛丽阿姨说着,存心不向椋鸟那边望。”哦,当然,准是那么回事!“班克斯太太高兴地说。”要是牙齿让我忘记所有我喜欢的事,那我不要牙齿。“约翰在他的小床上打滚,高声大叫。”我也不要。“巴巴拉把她的脸埋在枕头里哭。”我可怜的小宝贝,等淘气的大牙齿出来就好了。“班克斯太太从这张小床走到那张小床,安慰他们说。”你不懂!“约翰狠狠地大叫,”我不要牙齿。“”不会好,只会糟!“巴巴拉在枕头上叫。”好了好了。妈妈懂,妈妈明白。牙齿长出来就好了。“班克斯太太低声温柔地哄他们。窗口传来很轻的声音。原来是椋鸟赶紧把笑忍住。玛丽阿姨瞪了它一眼。这使它严肃起来,它一点笑容也没有地一直看下去。班克斯太太轻轻拍她的孩子,拍拍这个,拍拍那个,念叨着安慰的话。约翰忽然住了哭。他很乖,爱他的妈妈,记得她的好处。她老说错话,可怜的妈妈,可这不能怪她。他觉得这不过是她不懂。为了表示原谅她,他朝天躺着,很难过地止住了眼泪,双手抓住右脚,用脚指头磨他张开的嘴。”聪明的孩子。噢,聪明的孩子。“妈妈称赞着。他再磨了一遍,妈妈高兴极了。接着巴巴拉也不落后。打枕头上抬起头来,脸上还泪水汪汪的,坐起身子,拉掉两只袜子。”了不起的小姐,“班克斯太太自豪地说着,亲亲她。”你瞧,玛丽. 波平斯!他们又乖乖的了。我能够哄好他们。很乖,很乖,“班克斯太太说得像唱催眠曲,”牙齿很快就要出来了。“”是的,太太。“玛丽阿姨安静地说。班克斯太太对双胞胎笑着,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她一不见,椋鸟马上哈哈大笑。”请原谅我笑!“它叫道,”可我实在忍不住了。多好看的一幕戏呀!“约翰不理它。他把脸打小床的栏杆中间伸出来,又轻又凶地对巴巴拉叫:”我不会像其他人。我对你说,我不会的。他们,“他向椋鸟和玛丽阿姨那边狠狠地点点头,”随他们怎么说,可我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不会!“玛丽阿姨发出神秘的、表示”我比你清楚“的微笑,这微笑完全对她自己发的。”我也不会,“巴巴拉回答,”永远不会。“”保佑我的尾巴毛,听他们说的!“椋鸟尖叫着,用两只翅膀夹住屁股哈哈大笑,”好象他们要不忘记就能不忘记似的!哼,过一两个月,顶多三个月,他们就连我叫什么都忘记了……这两个傻布谷鸟!半大不大,还没长毛的傻布谷鸟!哈!哈!哈!“它又笑了一通,张开它那有斑点的翅膀,飞出了窗口……他们的牙齿像所有别的牙齿一样,不费什么事都出齐了,这以后不久,双胞胎就过他们的第一个生日。过生日的第二天,上伯恩默斯度假的椋鸟回到樱桃树胡同十七号来。”喂喂喂!咱们又见面了!“它高兴地大叫着,摇摇晃晃地停在窗台上。”恩,小姐你好吗?“它厚脸皮地问玛丽阿姨,歪着小脑袋,用深感兴趣的闪亮眼睛看着她。”谢谢你的问候。“玛丽阿姨昂起她的头回答。椋鸟大笑。”玛丽小姐还是老样子,“它说,”你一点没变!那两个怎么样,那两只小布谷鸟?“他看着那边巴巴拉的小床问。”好啊,小巴巴拉,“它用温柔的声音讨好地说,”今天有什么东西给你的老朋友吗?“”贝—拉—贝拉—贝拉—贝拉!“巴巴拉说着,只管吃她的饼干,一面吃一面还轻轻地唱她的歌。椋鸟大吃一惊,扑扑扑地跳近一些。”我说,“他又更清楚地说一遍,”今天有什么东西给你的老朋友吃吗,小乖乖?“”巴—路—巴路。“巴巴拉看着天花板,吞下她最后一点甜饼干,叽叽咕咕地唱。椋鸟瞧着她。”哈!“它突然说,转脸充满疑问地看着玛丽阿姨,遇到了她安静的目光,对看了半天。接着椋鸟一下子飞到约翰的小床边,停在栏杆上。约翰正紧紧抱着一只大绒布羊。”我叫什么,我叫什么?我叫什么?“椋鸟用很尖的着急声音叫道。”恩夫!“约翰说着张开嘴,把绒布羊一条腿塞进去。椋鸟摇摇头,转过身来。”好,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它平静地对玛丽阿姨说。她点点头。椋鸟大为泄气,对双胞胎看了一会儿。接着它耸了耸它那有斑点的肩膀。”好,我就知道会这样,早告诉他们了。可他们不相信。“它看着两张小床,看了好一会儿,不说话。接着他浑身拼命地摇晃。”好了好了。我得走了。回到我的烟囱里去。烟囱得来一次春天大扫除,一定得办。“它飞到窗台上,停下来回头看看。”不过少了他们好象很别扭。我一向喜欢跟他们说话,就这么回事,我会想念他们的。“它用翅膀很快地擦擦眼睛。”在哭吗?“玛丽阿姨笑话它。椋鸟飞起来。”哭?当然不是。我……这个……有点感冒,回来的时候受了点凉……就这么回事。不错,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不了。“它飞到窗上,用嘴刷刷胸前的羽毛,接着得意洋洋地喊一声”快乐起来吧,“张开翅膀就飞走了……
第十章 月亮圆了
  玛丽阿姨整天忙个不停,一忙她就生气了。简不管做什么事都不对,迈克尔就更糟了。她甚至很凶地对双胞胎说话。简和迈克尔尽可能避开她,他们知道,有时候最好不让玛丽阿姨看见或者听见。“我希望我们是看不见的人。”迈克尔说,因为玛丽阿姨说有自尊心的人看见他就受不了。“我们可以做到,只要躲到沙发后面就行,”简说,“我们可以数我们存钱罐里的钱,她吃了晚饭也许会好点。”他们就那么办。“六便士加四便士是十便士,还有半便士,还有三便士的一个硬币。”简很快地数着钱说。“四便士,加上四分之一便士硬币三个和……没有了,就这些。”迈克尔叹了口气,把这点钱归拢在一起。“正好放进慈善箱。”玛丽阿姨打沙发扶手望下来,吸吸鼻子。“噢,不,”迈克尔用责怪口气说,“我要的。我在存钱。”“哈,我想是为了买一架飞机吧!”玛丽阿姨看不起地说。“不,买一头象,我自己的象,跟动物园的莉西一样的。有了象,我会带你一起坐着出去走走。”迈克尔说着对她半瞧不瞧的,看她怎么说。“恩,”玛丽阿姨说,“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们看到她不那么生气了。“晚上大伙儿回了家,”迈克尔想着说,“我不知道动物园里会有什么事情?”“多发愁,伤身体。”玛丽阿姨狠狠地说。“我不是发愁,我只四不知道那儿会怎么样。”迈克尔辩解着。“你知道吗?”他问正加紧从桌上扫掉面包屑的玛丽阿姨。“你再问一句话就上床去!”她说着开始飞快地打扫房间,不像个人,倒像一阵戴帽子系围裙的旋风。“问她也没用。她什么都知道,就是从来不告诉别人。”简说。“不告诉别人,知道了有什么用?”迈克尔咕噜着,可他悄悄地说得不让玛丽阿姨听见……简和迈克尔记不起有哪一个晚上这么早就上床的。玛丽阿姨很早就关了灯,走得飞快,好象全世界的风都集中起来把她吹走。他们刚躺下,就听到门口有一个很轻的声音叫他们。“快点,简,迈克尔!”那声音说,“快穿衣服,快点!”他们连忙跳下床,又惊又怕。“来吧,”简说,“出什么事了。”她动手在黑地里摸衣服。“快点。”那声音又叫。“天哪,我才找到我的水手帽和一双手套!”迈克尔一面说一面满房间乱跑,拉开抽屉,摸着架子。“有帽子手套就行了。戴上吧。天不凉。快来。”简只找到约翰的一件小大衣,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胳膊塞进去,打开了房门。门外没人,可他们好象听见有人匆匆下楼。简和迈克尔跟着就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一直走在他们前面。他们怎么也看不见他,可总觉得有样东西在给他们带路,不断召唤他们跟着去。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外面的胡同,一路走着,他们的拖鞋在人行道上嘁嚓嘁嚓地响。“快点!”那声音在不远的拐角那边又叫,可他们拐了个弯,还是什么也没看见。他们两个手拉着手跑起来,跟着那声音沿大街跑,穿过十字路口,穿过拱门,穿过公园,上气不接下气地给带到一个旋转栅门那儿。“到了。”那声音说。“到哪儿了?”迈克尔对那声音叫。可是没回音。简拉住迈克尔的手朝那栅门走。“瞧!”她说,“你没看到咱们到哪儿了吗?动物园!”天上挂着圆圆的月亮,迈克尔就着月光看到了铁栅大门,打铁栅望进去。一点不错!他竟不知道这是动物园,你说他有多傻。“可咱们怎么进去呢?”他说,“咱们没钱。”“没问题。”里面传来低沉粗哑的声音说。他们抬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只大棕熊,它身穿铜扣子大衣,头戴尖帽子,拿着两张粉红色票子递给他们。“可我们向来是给票子的。”简说。“向来是向来。今晚是你们收进票子。”棕熊笑着说。迈克尔仔细看它。“我记得你,”他对棕熊说,“有一回我给你一罐蜜糖。”“不错。”棕熊说,“你忘了打开盖子。你知道吗,我开盖子花了十几天?以后可得小心点。”“可你干吗不在你笼子里?你晚上总是到外面来吗?”迈克尔问它。“不,只在生日碰到月圆的时候。不过请原谅,我得看门。”棕熊说着转身走开,又去转旋转栅门的把手。简和迈克尔拿着票子,走到动物园的一块空地上。在月光下,花和矮树丛、房子和笼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来有许多东西在走。”迈克尔说。的确是这样。在所有的小道上动物跑来跑去,有时候有小鸟伴随,有时候就它们自己。两只狼在孩子们身边跑过,跟一只很高的鹳鸟起劲地说着话。这鹳鸟姿势优美地踮起脚尖走在他们当中。他们走过时,简和迈克尔清楚听见它们提到“生日”和“月圆”两个字眼。远远地有三匹骆驼并排在走,在过去不远,一只海狸和一只美洲秃鹫在埋头谈天。两个孩子觉得它们全都在商量同一件事情。“我在想,这是谁的生日呢?”迈克尔说,可简只管往前走,看着这种古怪的景象。就在本来关象的地方哪个,一个胖大的老先生爬来爬去,背上有两排凳子,坐着八只猴子。“怎么,全都颠倒过来了!”简说。那位老先生爬过的时候,狠狠地看了简一眼。“颠倒过来!”他哼了一声,“我!颠倒过来?当然不是。岂有此理!”八只猴子粗鲁的大笑。“噢,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整件事情,”简连忙跟他道歉解释,“平时是动物驮人,可现在是人驮动物。我就这个意思。”老先生喘着气费劲地爬着,一定说他被侮辱了,猴子在他背上叽叽叫,他赶紧爬。简看见跟着他没意思,拉了迈克尔的手就走。可一个声音就在他们脚下叫住他们,把他们吓了一大跳。“来吧,你们两个!快下来。让我们看着你们潜水,拿上来一点你们不要的橘子皮。”这声音又苦恼又生气,他们低头一看,是只黑色小海豹在说话,它正从照着月光的水池里斜眼看着他们。“来吧……来看看有多好玩!”它说。“可是……可是我们不会游泳!”迈克尔说。“不会!”那海豹说,“你们早该想到这一点。根本就没人管我会不会游泳。哦,什么?你说什么?”最后那句话是问另一只海豹,它刚从水里出来跟它咬耳朵。“谁,”第一只海豹说,“说吧!”第二只海豹又悄悄地说话。简听到了它们的片言只语。“特别客人……是……的朋友……”第一只海豹看来大失所望,可是彬彬有礼地对简和迈克尔说:“噢,对不起。很高兴见到你们。对不起。”它伸出它的阔鳍,有气无力地跟他们两个拉手。“小心点好不好?”它看见一样东西撞到简身上,大叫着说。简赶紧回头,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头大狮子。狮子一见她,眼睛就亮了。“噢,”它开口说,“我不知道是你!这儿今晚上太挤了,我正赶着去看喂人吃东西,连路都没顾上看。跟我去吗?你不该错过这个机会,你知道……”“也许吧,”简有礼貌地说,“你可以带我们去。”她对狮子有点不放心,可它看来倒是挺客气的。“归根到底,”她想,“今儿晚上样样都颠三倒四的。”“很高兴!”狮子用很文雅的口气说,让她挽住它的胳膊,她答应了,不过为了保险点,让迈克尔走在另一边。他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她总觉得狮子到底是狮子……“你说我的鬃毛漂亮吗?”狮子在路上问,“为了这个节目,我把鬃毛都卷过了。”简瞧了瞧,鬃毛仔细抹上油,卷成许多小圈圈。“很漂亮,”她说,“不过……狮子会关心这类事情,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以为……”“什么!我亲爱的小姐,你知道狮子是百兽之王。它得记住自己的地位。我自己是不会忘记的。我认为,狮子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该让人看着漂漂亮亮的。请这儿走。”它姿态优美地挥挥一只前爪,指着虎豹馆,让他们进门。简和迈克尔一看就屏住了呼吸。这座大厅里挤满了动物。有些靠在隔开笼子的长栏杆上,有些站在对面一排排凳子上。其中有黑豹、金钱豹、狼、老虎和羚羊,有猴子和美洲豪猪,有澳洲袋熊、山羊和长颈鹿,还有一大群三指鸥和秃鹫。“了不起,对吗?”狮子自豪地说,“就像在古森林时代。跟我来吧……咱们得找个好位置。”它推开兽群穿过去,叫着“让开让开”,把简和迈克尔带在后面。现在他们透过大厅当中一点儿空隙,能够看看那些笼子了。“怎么,”迈克尔张大了他的嘴,“里面都是人?”笼子里的确都是人。在一个笼子里有两个中年胖先生,头戴大礼帽,身穿条纹裤子,踱来踱去,着急地往栏杆外看,像等着什么。在另一个笼子里是孩子,他们各式各样,有大有小,小到穿长袍的娃娃,正在那里爬。笼子外面的动物带劲地看着这些娃娃,有些动物还把爪子或者尾巴伸进笼子去逗他们笑。一只长颈鹿把长脖子伸过所有动物的头顶,让一个穿水手装的娃娃搔他的鼻子。第三个笼子关着三位穿雨衣和套鞋的老太太。一位在结毛线,另两位站在栅栏旁边对动物们大叫大喊,用她们的雨伞指点它们。“坏野兽。快去。我要喝茶!”一位尖叫。“她好不滑稽?”有几只动物说着,对她哈哈大笑。“简,你瞧!”迈克尔指着排在最后的笼子说。“那不是……”“布姆海军上将!”简说,惊讶极了。是布姆海军上将。他在笼子里暴跳如雷,又是咳嗽又是擤鼻子,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畜生!全员抽水!陆地,瞧!用力拉呀!畜生!”海军上校大叫。每次他走近栏杆,一只老虎就用一根绳子轻轻地戳戳他,弄得布姆海军上将破口大骂。“这些人怎么到里面去了?”简问狮子。“流落了,”狮子说,“或者说回不去了。有些人闲逛,大门关上,关在里面回不去了。只好给他们找个地方,就让他们呆在笼子里。他很危险……那边一个!刚才不久,几乎把他的看守干掉了。别靠近他!”他指着布姆海军上将。“请往后站,请往后站!别向前挤!请让开!”简和迈克尔听见几个声音大声嚷嚷。“啊,现在要喂他们了!”狮子说着带劲地向动物群里挤,“看守们来了。”四只棕熊,各戴一顶尖顶帽,推着几车食物,通过隔开动物和笼子的小过道走来。“请往后站!”它们碰到谁挡着道就说。接着它们打开每个笼子的小门,用长叉子把食物送进去。简和迈克尔透过一只黑豹和一只野狗之间的缝缝,对喂食的情景看得很清楚。一瓶瓶牛奶塞给娃娃们,他们伸出柔软的小手,贪婪地抓住瓶子。大点的孩子从叉子上抓住奶油蛋糕和炸面包圈,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给穿套鞋的太太们一人一盆黄油薄面包和烤麸皮饼。给戴大礼帽的先生们每人一份羊排和一杯蛋糊。这些人一拿到事物,就到角落去,用手帕铺在条纹裤子上,开始吃起来。现在看守们沿着一排笼子走到头,只听见一场吵闹声。“畜生……这也算一顿饭?一点点牛肉和两片卷心菜!怎么,没约克郡布丁?岂有此理!起锚!我的葡萄酒在哪里?我说葡萄酒!使劲拉呀!下甲板,海军上将的葡萄酒呢?”“你们听!他变得多凶。我告诉过你们他危险……就是那一个。”狮子说。它指的是谁,简和迈克尔用不着它讲,布姆上将的话他们太熟悉了。“好。”等大厅里的吵闹声小一点,狮子说,“看来喂好了。请两位原谅,我得先走一步。我希望呆会儿在跳大圆圈舞时再见。我会找你们的。”它把他们带到门口,告辞以后,悄悄走了,一路上甩动他蜷曲的鬃毛,金色的身体在月光和树影之间闪现。“噢,对不起……”简在它后面叫,可它听不见了。“我想问问它这些人以后能不能出来。他们多可怜啊!说不定会把约翰和巴巴拉……或者我们关进去。”她向迈克尔转过去,只见他正跟一只企鹅在讲话。企鹅站在小道当中,一只翅膀夹着一个大本本,另一只翅膀夹着一枝大铅笔。她到的时候,它正咬着铅笔头在想什么。“我想不出。”她听见迈克尔说,显然在回答一个问题。企鹅向简转过脸来。“也许你能告诉我吧,”它说,“请问‘玛丽’跟什么押韵好?我不能用‘天下无比’,因为它用滥了,必须有独创性。用‘仙姬’也不行。我早已想到,可这一点不像她,不行。”“头发密。”迈克尔灵机一动说。“恩。不够诗意。”企鹅表示。“用‘小心翼翼’怎么样?”简说。“这个……”企鹅一副沉思的样子,“也不大好吧?”它难过地说,“我怕只好算了。瞧,我正在写一首祝贺生日的诗。我想这样开头很好:”噢,玛丽呀玛丽……‘可我接不下去。真难接。大家指望从企鹅那里学到点学问,我不想使他们失望。好了,好了,你们不能耽误我。我一定要写出来。“它说着咬它的铅笔,弯下身看着本本,急急忙忙走了。”搞得糊里糊涂,“简说,”我不知道是谁过生日。“”好,你们两个来吧,来吧。我想你们就是想去祝贺生日的。“他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转脸一看,正是给他们票子的那只棕熊。”噢,当然!“简说,心想这样说最稳妥,可一点儿不知道向谁去祝贺生日。棕熊搂住他们两个,顺着小道走。谈们感觉到它温暖柔软的毛擦着他们的身体,听见它说话时肚子里嗡嗡的声音。”咱们到了,咱们到了!“棕熊说着,在一座小房子面前停下。小房子的窗子照得那么亮,要不是在月夜,你就会以为是太阳照下来的。棕熊打开门,把两个孩子推进去。他们的眼睛起先给光耀花了,等到很快习惯下来,就看到是在一座蛇馆里。所有的笼子都打开了,蛇在外面,有的懒洋洋地盘着,有的在地上慢慢地滑走。在这些蛇当中,有一个人坐在一块木头上,木头显然是从笼子里搬出来的。这人就是玛丽阿姨。简和迈克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位祝贺你生日的客人,小姐。“棕熊恭恭敬敬地说。蛇好奇地向两个孩子转过脸来。玛丽阿姨一动不动。可她说话了。”请问你的大衣呢?“她生气却毫不惊讶地问迈克尔。”还有你的帽子和手套呢?“她转脸严厉地问简。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蛇馆便吵闹起来了。”嘶嘶嘶!嘶嘶嘶!“蛇嘶嘶叫着,尾巴着地全身站起来,在简和迈克尔后面向谁鞠躬。棕熊摘下它的尖顶帽子。玛丽阿姨也慢慢地站起来。”我亲爱的孩子。我非常亲爱的孩子!“一个很细很悦耳的嘶嘶声说。从最大的笼子里慢慢地、轻盈地扭动着出来了一条眼镜蛇。它姿态优美地弯来弯去,经过那些鞠躬的蛇和棕熊,向玛丽阿姨滑来。它到了她面前,把半个金色的长身体竖起来,伸出金色的扁头,轻巧地亲亲她这边脸颊,又亲亲她另一边脸颊。”好!“它温柔地嘶嘶说,”很高兴……实在高兴。你的生日碰到月圆,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亲爱的。“它把脸转过来。”朋友们,请坐!“它说着很优美地向其他的蛇鞠了个躬。这些蛇一听它的话,重新恭恭敬敬地趴到地板上,盘起来,盯住眼镜蛇和玛丽阿姨看。接着眼镜蛇转向简和迈克尔,他们有点哆嗦,看到它的脸比他们见到的任何东西都小而且干枯。他们上前一步,因为它古怪的深凹眼睛像在招呼他们过去。那双眼睛又长又窄,含有一种睡意朦胧的眼光,可是在这种睡意朦胧的眼光深处,又有一星点清醒的光,像宝石那么闪亮。”请问这两位是谁?“它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孩子们,声音温柔而又可怕。”是简. 班克斯小姐和迈克尔. 班克斯少爷,“棕熊声音粗哑地说,好象有点害怕,”是她的朋友。“”啊,是她的朋友,欢迎欢迎。亲爱的,你们请坐。“简和迈克尔觉得有点像朝见皇上似的——连看到狮子时也不这样,——好不容易才把眼睛离开它逼人的眼光,在周围找个什么东西坐下。棕熊蹲下来,让他们一人坐一个毛茸茸的膝盖。简低声说:”它说话像一位大人物。“”它是大人物。它是我们世界的大人物,是我们当中最聪明最可怕的王。“棕熊温柔地恭恭敬敬地说。眼镜蛇长长地、慢慢地、神秘地微笑着向玛丽阿姨转过脸来。”表妹。“它轻轻地嘶嘶说话。”她真是它的表妹吗?“迈克尔悄悄问。”是妈妈方面的表妹,“棕熊用爪子捂着嘴悄悄回答,”可你听着。它要送生日礼物了。“”表妹,“眼镜蛇再说一遍,”离开上次你的生日碰上月圆,已经很久了,也就是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庆祝了。因此我有时间考虑给你送样什么过生日。我决定,“它停了一下,蛇馆里大家都屏住呼吸,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最好是把我的一张皮送给你。“”表哥,真太感谢你了……“玛丽阿姨正要说下去,眼镜蛇抬起它的扁头请她停下。”不用谢不用谢,你知道我不时换皮,多一张少一张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我不是……?“它住了口往四处望望。”是森林之王。“所有的蛇异口同声地嘶嘶说,好象这一问一答是大家所知道的一种仪式。眼镜蛇点点头。”因此,“它说,”我觉得好的东西,你大概也不会觉得好。这是小极了的礼物,亲爱的玛丽,不过它可以用来做皮带或者鞋子,甚至帽箍什么的……你知道,这些东西经常用得着。“它说着开始轻轻地左右扭动,简和迈克尔看上去,好象微波在它身上涌起,从它的尾巴一直到头部。忽然它螺旋形地扭了一阵,它的金色外皮躺在地上,它已经出来,换了一身新皮,闪闪发着银光了。”等一等!“玛丽阿姨正要弯身去捡那张皮,眼镜蛇说,”让我先在上面写句祝贺的话。“它的尾巴顺着脱下的那张皮很快地抖动过去,然后灵巧地把金色的蛇皮弯成一个圈,把头钻进去,好象它是一顶皇冠似的,然后动作优美地用头把它递给玛丽阿姨。她鞠着躬接过来。”我简直不知怎么谢你才好……“她刚开口又停住。她显然非常高兴,用手指头把蛇皮摸来摸去,露出非常疼爱的神色。”不用谢。“眼镜蛇说。”嘘嘘嘘!“它说着伸长脖子像倾听着什么,”我好像听到大圆圈舞的信号了,不是吗?“大家都侧着头听。钟声在响,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越来越近,叫着说:”大圆圈舞,大圆圈舞!大家到中心广场去跳大圆圈舞。去吧,去吧。准备跳大圆圈舞!“”我想得不错,“眼镜蛇微笑着说,”你得走了,亲爱的。它们全等着你到中心广场去。再见,下次生日见。“它像刚才那样直立起来,轻轻地亲亲玛丽阿姨的两颊。”快去!“眼镜蛇说,”我会看好你这两位小朋友的。“简和迈克尔觉得棕熊在他们屁股下面移动,于是站起来。他们看见所有的蛇扭着滑着经过他们脚边,急急忙忙离开蛇馆。玛丽阿姨隆重地想眼镜蛇鞠过躬,也不回头看两个孩子一眼,就向动物园当中那块绿色广场跑去。”你可以离开我们了。“眼镜蛇对棕熊说。棕熊恭敬地鞠了个躬,戴着它那顶帽子,就跑到所有动物围住玛丽阿姨祝贺的地方去。”你们跟我去吗?“眼镜蛇客气地问简和迈克尔。也不等他们回答,就在他们之间滑走,动了动头,让他们一边一个。”已经开始了。“它快活地嘶嘶说。孩子们听到绿色广场传来喧闹声,猜出它指的是大圆圈舞。等到他们走近,只听见动物又唱又叫,接着看见豹、狮子、海狸、骆驼、狗熊、鹤、羚羊和许多其他动物在玛丽阿姨身边围成一个大圆圈。接着这些动物活动起来,唱起森林之歌,在圆圈里跳进跳出。像跳方块舞中大家绕场转圈那样,一面走一面互相倒换爪子和翅膀。一个很尖很细的声音高出其他声音:
  “噢,玛丽呀玛丽,她是我亲爱的,她是我亲爱的!”
  他们看见企鹅摇着短翅膀跳着舞过来,起劲地唱歌。它一见他们,就向眼镜蛇鞠躬大叫:“我接下去了……听见我唱了吗?当然,不够完美。‘亲爱的’跟玛丽不完全押韵。可是马马乎乎!”它跳着走了,把一只翅膀伸给一只豹。简和迈克尔看跳舞,眼镜蛇一动不动地躲在他们中间。他们的朋友狮子跳着舞经过,弯身接过一只巴西孔雀的翅膀。简难为情地想用话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我想,您哪……”她刚开口又停下来,觉得很慌,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说呀,我的孩子!”眼镜蛇说,“你想什么?”“我想……狮子和鸟,老虎和小动物……”眼镜蛇帮她说下去:“你想它们是天然的敌人,狮子碰到鸟不会不吃,老虎碰到野兔也这样……对吗?”简红着脸点点头。“啊,你也许是对的。可能是这样。不过今天过生日,”眼镜蛇说,“今天晚上小的不怕大的,大的保护小的。连我……”它停下来,好象要想得深一些,“在这个日子里,连我碰到北极鹅也一点不想把它当晚饭吃。再说……”它一面说话一面把它可怕的叉状小舌头吞进吐出,“可能吃人家和被人家吃结果都是一样。我的智慧告诉我也许是这样。你要记住,我们森林中的动物,你们城里的人,都是由同样的东西构成的。头顶上的树,脚底下的石头,飞禽走兽,星星——我们都是由同样的东西构成,走向同样的结果。当你再也记不起我的时候也要记住这一点。我的孩子。”“树怎么会同石头一样呢?鸟不是我。简也不是老虎。”迈克尔坚决地说。“你以为不是吗?”眼镜蛇嘶嘶地说。“瞧!”它向在他们面前动来动去的一大群动物点点头。鸟和兽这时候在玛丽阿姨身边围成一个大圆圈,摇来摇去像钟摆。玛丽阿姨也在摇摆。树木也在轻轻地摇摆。月亮也在天上摇摆,就像船在海上摇摆似的。“鸟、兽、石头和星星……我们全都是一体,全都是一体……”眼镜蛇喃喃地说着,把它的脖子轻轻地缩起来,它自己也在孩子们之间摇来晃去。“孩子和蛇,星星和石头全都是一体。”它的嘶嘶声越来越轻。摇晃着的动物的叫声也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了。简和迈克尔一边听,一边觉得自己也在轻轻摇晃,或者是被摇晃……柔和的月光落在他们脸上。“两个都睡着了在做梦。”一个悄悄的声音说。是眼镜蛇的声音,还是照例每晚到儿童室来看看,给他们塞被子的妈妈的声音?“很好。”不知是棕熊的粗哑声音,还是爸爸的声音。简和迈克尔摇着晃着,说不出来……实在说不出来……“昨夜我做了一个怪梦,”简吃早饭把砂糖撒到粥里去的时候说,“我梦见我们在动物园,正好碰到玛丽阿姨过生日,笼子里不关动物却关人,动物都到笼子外面来了……”“怎么,那是我的梦啊。我也梦见这些东西。”迈克尔露出十分惊奇的神色说。“我们不能两个人梦见同样的东西。”简说,“你真的梦见这些东西吗?你记得那狮子鬃毛多蜷曲,海豹要我们……”“潜到水里去拿橘子皮吗?”迈克尔说,“我当然记得!还有笼子里那些娃娃,找不到字押韵的企鹅,眼镜蛇……”“那根本不可能是梦,”简强调说,“准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用古怪的眼光看着玛丽阿姨,她正在煮牛奶。“玛丽阿姨,”她说,“迈克尔和我能做同样的梦吗?”“什么你们的梦你们的梦的!”玛丽阿姨吸吸鼻子说,“请吃你们的粥吧,不吃粥不给你们黄油面包。”可简不罢休。她怎么也要知道。“玛丽阿姨,”她死死盯住她说,“你昨夜在动物园吗?”玛丽阿姨张大了嘴。“在动物园?我在动物园……夜里?我?一个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人……”“可你在动物园?”简坚持着问。“当然不在……亏你想得出!”玛丽阿姨说,“谢谢你们,把粥吃下去,别胡说八道了。”简斟了牛奶。“那一准是个梦,”她说,“到底是个梦。”可迈克尔张大了嘴看着玛丽阿姨,她这会儿在烤面包。“姐姐,”他尖声悄悄地说,“姐姐,你看!”他指了指,于是简也看到了他在看的东西。玛丽阿姨腰间束着一根皮带,金蛇皮做的,上面用弯弯曲曲的字写着:“动物园敬赠。”
第十一章 买东西过圣诞节
  “我闻到雪的味道了。”下公共汽车的时候简说。
  “我闻到圣诞树的味道了。”迈克尔说。
  “我闻到鱼的味道了。”玛丽阿姨说。
  可再没时间闻别的东西的味道,因为公共汽车就停在天下最大的百货公司门口,他们要进去买东西过圣诞节。
  “我们先看看橱窗好吗?”迈克尔起劲地独脚跳着问。
  “随你便。”玛丽阿姨用惊人的温柔口气说。简和迈克尔其实也不怎么惊奇,因为他们知道,玛丽阿姨最爱看商店橱窗。他们还知道,他们在玻璃橱窗里看玩具、书本、冬青树枝和梅子蛋糕,可玛丽阿姨只管看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瞧飞机!”迈克尔看见一个橱窗里玩具飞机在一根铁丝上来回飞,马上说。“瞧这儿,”简说,“一个摇篮里有两个黑洋娃娃……你看是巧克力的还是瓷的?”
  “瞧你多美!”玛丽对她自己说,特别是看到她的毛皮口新手套有多漂亮。这种手套她还是第一次戴,她在橱安A上对它们真是百?不厌。看过手套她又看她整个人——大衣、帽子、围巾和鞋子,包括她本人在内,——她觉得从未见过有人这么漂亮的。可是她知道冬天日短,吃茶点的时间他们必须赶回家。因此她只好叹口气,转身离开她漂亮的影子。
  “咱们得进去了。”她说,结果在缝纫用品柜台呆了半天,花了很大的劲挑选了一个黑线团,使简和迈克尔大为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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