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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之球

_9 迈克尔·克莱顿(美)
  “很好。”
  “我没见到任何水母。”贝思说道。
  “是的,我也没见到。”
  他们从居留舱下钻了出来,转过身子,朝后望去。居留舱的灯光直射他们的眼睛,使他们无法看清上面的筒体轮廓。他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富有节奏的撞击声,但仍然无法确定声音的位置。他们在居留舱的柱子下走着,一直走到很远处,眯起眼凝视着光亮处。
  “在那儿。”贝思说道。
  在他们头上10英尺处,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躯体嵌在灯座的托架中。那躯体随着水流慢慢地摆动,亮黄色的头盔有规律地撞击着居留舱的舱壁。
  “你能看出是谁吗?”诺曼说道。
  “看不出。”那灯光径直向他脸部照来。
  诺曼爬上一根在海底支撑居留舱的柱子。柱子的金属表面像是一层滑腻腻的褐色海藻。他的靴子老是往下打滑,后来他才看到柱子上有现成的踩脚槽。接着他爬起来就自在多了。
  这时,那躯体的双脚就在他的头顶上晃来晃去。诺曼又往上攀登一格,一只靴子挂住了与他头盔内压缩空气盒相连的软管。他把手伸到头盔后部,试图使自己摆脱那个躯体。那个身子颤动了一下。在令人恐怖的一刹那中,他以为这个躯体还活着。随后,那只靴子被他用手脱了下来。一只赤裸裸的脚——灰色的肉、发紫的指甲——往他面罩踢来。一阵恶心很快就过去了;诺曼对飞机坠毁的场面见得太多了,根本不会因此感到困扰。他甩掉了靴子,看着它向下往贝思漂去。他使劲拉着尸体的腿部。他感到那只腿软绵绵的。那身子脱离了托架,慢慢地往下沉去。他一把抓住尸体的肩部,又是一阵软绵绵的感觉。他把那尸体翻过来,这样就能看清脸部了。
  “是莱维。”
  她的头盔中注满了水。在她的面罩后面,他看到睁得大大的眼睛、张开的嘴巴,一副恐惧的样子。
  “我够着她了。”贝思说道,一面把那躯体往下拽着。随后她喊着:“老天爷。”
  诺曼爬下了柱子。贝思把尸体从居留舱旁移开,拖到光亮处去。
  “她浑身软乎乎的,身体内的每块骨头好像都碎了。”
  “我知道。”他也来到了灯下,和贝思站在一起。他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超脱、一种冷漠和不相干的感觉。他认识这个女人;她在不久之前还是活生生的;她现在已经死去。可是,他仿佛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来观察这一切似的。
  他把莱维的身子翻转过来。在她的制服左边有一道长长的裂口。他瞥见了一片模糊的血。诺曼弯下身子,仔细检查着。“是意外事故吗?”
  “我看不是。”贝思说道。
  “喂,抓住她。”诺曼提起她制服的边,有几条分开的裂口到了中间却连在一起。“这其实是个星状的裂口,”他说道,“你看到了吗?”
  贝思后退了一步。“我看到了,是的。”
  “怎么会这样,贝思?”
  “我不——我说不准。”
  贝思继续往后退去。诺曼细细端详着裂口,看着制服下的身子。“她身上的肉都给泡散了。”
  “泡散了?”
  “被嚼碎了。”
  “老天爷。”
  是的,肯定被咀嚼过,他思忖道,一面用手往裂口内探去。那伤口很特别:肌肉上留下了整齐的锯齿状伤痕。稀薄的淡红色血珠从他的面罩前漂过。
  “我们走吧。”贝思说道。
  “再等一会儿。”诺曼紧握那躯体的腿部、臀部和肩部。每个部位都是软软的,就像海绵一样。那躯体不知怎么搞的,几乎全被粉碎了。他可以摸到腿骨断成了几截。到底是什么把她弄成这样?他又重新摸她的伤口。
  “我不想待在这儿。”贝思十分紧张地说道。
  “一会儿就走。”
  最初检查时,诺曼认为莱维的伤口是一种咬伤,但现在他却不确定了。“她的皮肤,”诺曼说道,“就像有一把粗锉刀从上面控过似的。”
  一种细小的、白色的东西从他的面罩前漂过。他大吃一惊,猛地把头往后仰去。他一想到这是水母,整颗心便剧烈地跳动起来——不过随后他发现,它完全是圆形的,而且几乎是不透明的,差不多像高尔夫球那么大,从他身旁漂过。
  诺曼看了一下四周。水中挂着一条条稀薄的黏液,还有许多白色的球体。
  “这些是什么,贝思?”
  “蛋。”诺曼从内部通信系统听到贝思正缓慢地大口吸气。“我们离开这儿吧,诺曼。求你了。”
  “再过一秒钟就走。”
  “不,诺曼,现在就走。”
  他们从无线电里听到了警报,遥远且细弱无力,像是从居留舱内传来的。他们听到了人们讲话的声音,接着便是巴恩斯的声音,十分响亮。“你们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我们找到了莱维,哈罗德。”诺曼说道。
  “唔,赶紧回来,见鬼,”巴恩斯说道,“感测器已经开动了。在外面的不仅仅是你们俩——不管和你们在一起的是什么东西,那家伙大得很。”
  诺曼觉得自己反应迟钝、动作缓慢。“那莱维的尸体怎么办?”
  “把尸体丢掉。马上回来!”
  可是这躯体,诺曼呆呆地思忖着,他们得对这躯体采取些措施。他不能就这样扔下不管嘛。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诺曼?”巴恩斯说道。
  诺曼咕咕哝哝地说了些什么。他模糊地感觉到贝思狠狠地一把抓住他,带着他往居留舱走。如今,水里已布满了白花花的蛋。警报器的尖叫声在他身边回旋。那声音十分响亮。接着他意识到:一次新的警报。这种警报深深震撼了他。
  诺曼开始颤抖。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咯咯作响。他企图说些什么,然而牙齿咬到舌头,嘴里一股血腥味。他觉得自己变得麻木,脑子怎么也转动不起来。一切都在以慢动作进行着。
  当他们靠近居留舱时,诺曼看到那些蛋附在筒体上,黏得密密麻麻,看起来如同长满了白色的瘤。
  “快!”巴恩斯吼叫道,“快!那种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他们来到密封舱下,诺曼开始感到激流的冲击。密封舱外有个庞然大物。贝思把他往上一推,接着他的头盔窜出水面,弗莱彻用两条有劲的臂膀抓住了他。又过了一会儿,贝思也被拽了上来,舱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有人为他解下头盔。他听到了警报声,非常刺耳,震得他耳疼。现在他的整个身子一阵阵痉挛,砰砰地敲打着甲板。他们替他脱下制服,裹上一条银色的毛毯,紧紧抱住他,直到颤抖慢慢减弱,终于恢复了平静。尽管警报声不绝于耳,他仍突然进入了梦乡。
  军事考虑
  “这他妈的不是你的工作,原因就在于此,”巴恩斯说,“你无权做那些事情,压根儿无权。”
  “莱维可能还活着。”贝思面对怒气冲冲的巴恩斯,平静地说道。
  “可是她明明死啦。你们这样外出一趟,差点就又丢了两条非军事考察人员的性命。”
  诺曼说道:“这是我的主意,哈罗德。”诺曼身上仍然裹着毯子,不过他们刚才给他喝了热饮料,让他休息了一阵子。现在他感到好多了。
  “而你,”巴恩斯说道,“算你运气好,还活在世上。”
  “我想我运气确实不错,”诺曼答道,“可是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么回事,”巴恩斯使劲摇着一把小扇子,一面说道,“你衣服中的循环系统短路了,氦气使你全身迅速降温。再过两分钟,你就一命归天啦。”
  “速度真快,”诺曼说道,“我没有意识到——”
  “——你们这些家伙,”巴恩斯说道,“有一点我要说清楚,这儿可不是科学讨论会。这儿也不是水下度假旅馆,让你们可以随心所欲。这是军事行动,你们得老老实实地听从军事指挥。明白吗?”
  “这是一次军事行动吗?”特德问道。
  “现在是这样。”巴恩斯回答道。
  “等一下。始终是吗?”
  “现在是。”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嘛,”特德说道,“因为,倘若这是一次军事行动,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知道这一点。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不希望牵涉——”
  “——那么请走开。”贝思说道。
  “——军事行动,就是说——”
  “——嘿,特德,”巴恩斯说道,“你知道海军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不知道。不过我不明白——”
  “——我来告诉你吧。一个深海居留装置,室内充满气体,带有全套供给维生系统,每小时大约要花费10万美元。到我们全部离开这儿时,整个项目要支出8千万到1亿美元。如果没有他们称之为‘对军方利益的慎重期待’,你不会从军方得到这么大一笔拨款的。情况就那么简单。没有拨款,一个子儿也没有。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比如一件武器?”贝思问道。
  “也许是这样,没错。”巴恩斯回答道。
  “唔,”特德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加入——”
  “——是这样吗?你会飞越千山万水来到汤加王国,我会对你说,‘特德,这儿的水下有一艘太空船,里面也许有来自另一个星系的生命,不过这是一次军事行动’。于是你就说,‘天哪,听到这些我很遗憾,别让我参加吧’!是不是?你会这样做吗,特德?”
  “唔……”特德说道。
  “那么你最好闭上嘴,”巴恩斯说道,“因为你这套装腔作势我已经看够了。”
  “说得对,说得好。”贝思应道。
  “我个人觉得,你过于紧张了。”特德说道。
  “我个人认为,你是个道地的自大狂。”巴恩斯说道。
  “等一下,诸位,”哈里说道,“首先,是否有谁知道莱维为什么要到舱外去?”
  蒂娜回答道:“她是在执行TRL。”
  “什么?”
  “定时规定外出,”巴恩斯解释道,“这是定期值勤。莱维是埃德蒙兹的替补人员。埃德蒙兹死后,每12小时去一次潜艇就成了莱维的工作。”
  “去潜艇?为什么?”哈里问道。
  巴恩斯指着舷窗外。“你们看到那边的DH-7号吗?唔,在那个单筒体的旁边,是一个倒置的圆盖形棚体,棚体下面是潜水员留在那儿的一艘小型潜艇。”
  “在诸如目前的情况下,”巴恩斯说道,“海军的规章制度要求,每过12小时,所有的带子和记录都得转移到潜艇上。这艘潜艇是TBDR类型的——定时去掉压载物后上浮——定时器定为每12小时一次。这样,如果每12小时没有某个人去那儿,放上最新的带子,按下黄色的‘延迟’按钮,潜艇就会自动去掉压载物,点燃发动机,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返回海面。”
  “干吗要这样做?”
  “如果在水下发生了什么灾难性事故——譬如说,我们所有人都出了事——那么12小时后,潜艇就会带着迄今为止所积累的全部录像带和磁带自动升到海面。海军会在海面上找到这艘潜艇,他们至少就能得到一部分我们在下面发生的情况的记录。”
  “原来如此。这艘潜艇是我们水下作业的记录器。”
  “你可以这么说,确实如此。不过,这也是我们的出路,我们唯一的紧急状况出口。”
  “那么,莱维是要去潜艇啰?”
  “是的,而且她肯定已去过那儿,因为潜艇仍然停留在原地。”
  “她把带子转移到那儿,揿下了‘延迟’按钮,然后死在返回的途中。”
  “是这样。”
  “她是怎么死的?”哈里谨慎地望着巴恩斯问道。
  “我们也不能肯定。”巴恩斯回答道。
  “她的整个身子都被揉碎了,”诺曼说道,“就像一块海绵一样。”
  哈里对巴恩斯说道:“一小时以前,你命令重新安放和调整外环形阵列感测器。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一小时前,我们得到了非常奇怪的读数。”
  “什么样的读数?”
  “舱外有某个东西。一个庞然大物。”
  “可是这东西并没有触动警报器。”哈里说道。
  “没有。这东西在警报器预定参数的范围之外。”
  “你是说,这东西太大,以至于无法触响警报系统吗?”
  “是的。在第一次假警报之后,这些设备全出了毛病。原先安置的警报器对那么大的东西毫无反应。那就是蒂娜为什么不得不重新调节这些设备的原因、”
  “那么刚才又是什么触响了警报呢?”哈里又问道。“就是贝思和诺曼在舱外的时候。”
  巴恩斯问道:“蒂娜,你说呢?”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想,是出现了某种动物的缘故。静悄悄的,体积十分庞大。”
  “有多大?”
  蒂娜摇摇头。“从电子仪器上出现的迹象来看,亚当斯博士,那家伙有整个居留舱那么大。”
  三
  战斗岗位
  贝思把一颗白色的蛋塞到扫描显微镜的镜口下。“唔,”她透过接目镜仔细地看着,一面说道,“这肯定是海里的无脊椎动物。它的有趣特征是那层粘滑的外壳。”她用镊子对它拨弄着。
  “这是什么?”诺曼问道。
  “一种蛋白质。粘得很。”
  “不。我是问,这是什么蛋?”
  “我还不清楚。”贝思继续在观察检查着。但这时警报又响了起来,红灯又开始闪烁不停。诺曼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怖。
  “或许又是一个假警报。”贝思说道。
  “注意,全体人员,”巴恩斯通过内部通信系统说道,“全体人员,进入战斗岗位。”
  “哦,胡说八道。”贝思说道。
  贝思姿态优美地溜下梯子。诺曼跟在她后面,也笨拙地来到下面。在D号筒体的通信部门,他看到了熟悉的场景:所有人围聚在电脑旁,后面的盖板又被取下了。灯光还在闪烁,警报还在尖声叫着。
  “怎么回事?”诺曼大声吼道。
  “设备故障了。”
  “哪个设备故障?”
  “我们无法关掉警报器!”巴恩斯高声说道,“它打开了警报器,可是我们无法关上!蒂娜——”
  “——在干活呢,长官!”
  那个大个子工程师正蹲在电脑背后。诺曼看到她背部那宽阔的曲线。
  “把这鬼东西移开!”
  “把它移开,长官!”
  “移开它,我听不到!”
  听到什么?诺曼心里感到纳闷。这时,哈里跌跌撞撞地走进屋里,撞在诺曼身上。“老天爷……”
  “这是紧急状态!”巴恩斯大叫道,“这是紧急状态!钱上士!声纳!”蒂娜就在巴恩斯身旁,像往常一样从容不迫,调节着侧面监视器的控制盘。她带上耳机。
  诺曼瞧著录像监视器屏幕上的大球。球体闭合着。
  贝思走到一个舷窗前,仔细地看着挡住窗户的白色物质。巴恩斯像个托钵僧似的在闪烁的红灯下来回转着,四处高声吼叫,恶声恶气地咒骂。
  接着,警报声突然沉寂下来,红灯也不再闪烁。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弗莱彻直起腰来,叹了口气。
  哈里说道:“我想,你是把它修好了。”
  “嘘——”
  他们听到声纳脉冲那轻微但持续的砰砰声。蒂娜用双手捂住耳机,全神贯注地听着,皱起了眉头。
  没有任何人走动一步或者说一句话。他们紧张地站在那儿,倾听声纳传来的回声。
  巴恩斯对大伙儿说道:“几分钟之前,我们收到了一个信号。从外面传来的。一个庞然大物。”
  蒂娜最后说道:“我现在收不到那个信号,长官。”
  “启动被动式声纳。”
  “是,长官。启动被动式声纳。”
  砰砰作响的声纳停止运转。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微弱的嘶嘶声。蒂娜调节着音量的大小。
  “是水中听音器吗?”哈里低声问道。
  巴恩斯点点头。“磁极玻璃感测器。全世界最先进的。”
  他们都竖起耳朵听着,然而除了干篇一律的嘶嘶声外,什么也听不到。在诺曼听来,这声音就像录音带中的杂音,时而伴有水流的油油声。要不是他浑身那么紧张,他一定会觉得这声音使人恼火。
  巴恩斯说道:“这杂种聪明得很。它蒙住了我们,用粘乎乎的东西盖住了我们所有的舷窗。”
  “不是粘乎乎的东西,”贝思说道,“是蛋。”
  “晤,它们盖住了居留舱所有的舷窗。”
  “那嘶嘶声一成不变地持续着。蒂娜拧了一下水中听音器的转盘。水中听音器发出了连续的劈啪声,就像是玻璃纸被揉皱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这是什么声音?”特德问道。
  贝思说道:“鱼。在吃东西。”
  巴恩斯点点头。蒂娜又在拧动转盘。“排除这声音。”他们又听到了千篇一律的嘶嘶声。屋子里的紧张气氛松弛了下来。诺曼感到很累,便坐下了。哈里坐在他的身旁。诺曼注意到,哈里的表情与其说是露出关注的神色,还不如说是陷入了沉思。在屋子的另一头,特德站在舱门的旁边,咬着嘴唇。他看上去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这时,响起了电子元件柔和的嘟嘟声。
  显示在气体-电浆体屏幕上的指示线跳了起来。
  蒂娜说道:“我在周边的上升热气流上找到了一个实体。”
  巴恩斯点点头。
  “方向呢?”
  “东方。来了。”
  他们听到了金属发出的当啷声。接着又是当啷一声。
  “那是什么声响?”
  “栅极。它在撞击栅极。”
  “撞击栅极?听上去像是在拆除栅极。”
  诺曼记起了那道栅极。那是由3英寸粗的管子组成的。
  “一条大鱼?鲨鱼吗?”贝思问道。
  巴恩斯摇摇头。“它的活动情况不像鲨鱼。它太大了。”
  蒂娜说道:“同轴周边上升热气流。它还在靠近。”
  巴恩斯说道:“启动主动式声纳。”
  “砰!”屋子里响起了声纳的回音。
  蒂娜说道:“目标已找到,距离100码。”
  “描述一下。”
  这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声纳回音:砰!砰!砰!砰!接着一阵停顿,然后又响起:砰!砰!砰!砰!
  诺曼显得茫然不知所措。弗莱彻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声纳会把外面几个发送器的讯息组成一幅具体的图画,供你好好观察。”他从她的呼吸中闻到一股酒味。他思忖道:她从哪儿搞来的酒?
  砰!砰!砰!砰!
  “塑造形象。90码。”
  砰!砰!砰!砰!
  “形象塑造完毕。”
  大伙儿的目光都转向屏幕。诺曼看到一团模糊不清、质地不均匀的东西,但他看不出其中的名堂。
  “老天爷,”巴恩斯说道,“瞧它有多大呀!”
  砰!砰!砰!砰!
  “80码。”
  砰!砰!砰!砰!
  又一个图像出现了。现在这团东西呈现出不同的形状:它的斑纹朝另一个方向,四周变得更加分明。然而对诺曼来说,依然是莫名其妙。一团带有条纹的东西……
  “天啊!它有30英尺,40英尺那么宽!”巴恩斯说道。
  “世界上没有这么大的鱼。”贝思说道。
  “是鲸鱼吗?”
  “这不是鲸鱼。”
  诺曼看到哈里大汗淋漓。哈里取下眼镜,用连裤工作服擦着镜片。然后他又重新戴上,把眼镜朝鼻梁上推了推。镜架又滑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诺曼,耸耸肩。
  砰!砰!砰!砰!
  “30码。”
  砰!砰!砰!砰!
  “30码。”
  砰!砰!砰!砰!
  “他在30码停住了,长官。”
  砰!砰!砰!砰!
  “仍然停在那儿。”
  “关上主动式声纳。”
  他们又重新听到水中听音器的嘶嘶声,接着发出一个清晰的声音。诺曼的眼睛在冒火。汗珠淌入了他的眼中。他用工作服的袖子擦着前额。其余的人也都满头大汗。紧张的气氛让人无法忍受。诺曼又瞥了一眼录像监视器。那大球依然紧闭着。
  他听到了水中听音器的嘶嘶声。一个低微的磨擦声,犹如一个沉重的麻袋从木制地板上拖过的声音。然后又是嘶嘶声。
  蒂娜小声问道:“还想看看它的影像吗?”
  “不要了。”巴恩斯说道。
  他们倾听着。又是磨擦声。沉寂了一阵子,随后是汩汩的流水声,很响,很近。
  “老天爷,”巴恩斯细声说道,“它就在外面。”
  居留舱一侧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屏幕亮了起来。
  我来了。
  第一次撞击来得十分突然,把他们全都掀倒在地。他们摔了下来,在地板上打滚。在他们的四周,舱壁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声音高得叫人感到恐惧。诺曼急忙站起身来——他看到弗莱彻的前额在淌血——这时,第二次撞击又来了。诺曼被掀到一边,撞在舱壁上。他的头部撞在金属舱壁上时,舱壁当嘟响了一下。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巴恩斯又倒在他身上,一边嘟嘟哝哝地咒骂着。巴恩斯在挣扎着起身时,把手按在了诺曼的脸上;诺曼又一下子滑倒在地板上;一台录像监视器在他身旁摔得粉碎,冒出了许多火花。
  这一次,居留舱就像一幢地震时的建筑物那样左右摇晃着。他们一个个抓住控制台、仪表板和门框来保持身体平衡。可是最使诺曼感到可怕的,是那种噪音——当居留舱的筒体在它的系泊处摇晃时,它的金属外壳便会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的吱吱嘎嘎声。
  那家伙使整个居留舱都晃动起来。
  巴恩斯在屋子另一头,踉踉跄跄地设法朝舱门走去。他的一条臂膀上裂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淌;他在大声发布命令,可是诺曼除了可怖的金属撕裂声外,什么也听不到。他看到弗莱彻费劲地穿过舱门,接着是蒂娜。随后巴恩斯也千方百计穿了过去,舱门上留着一个带血的手印。
  诺曼看不到哈里,但是贝思东倒西歪地向他走来,一边伸出手来叫道:“诺曼!诺曼!我们得——”接着她猛地扑倒在他身上,他被撞倒在地毯上,滚到床铺底下,碰上了筒体冰凉的外墙。他恐惧地意识到地毯是潮湿的。
  居留舱漏水了。
  他得采取某种措施。他又费劲地站起身来,站立之处的舱壁上刚好有一道缝隙,一小股水流直往里冒。他飞快地扫视一下四周,见到其他几股水流正从舱壁和天花板的裂缝往屋里灌。
  这个地方马上就会被冲毁。
  贝思一把抓住诺曼,头部靠了过来。“这里漏水了!”她高声叫道,“老天爷,这里漏水了!”
  “我知道。”诺曼说道。巴恩斯对着内部通信系统大声吼着:“加压!加压!”诺曼刚看到特德躺在地板上,便已在他身上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电脑控制台上。他的脸紧挨着屏幕,这时他看到眼前闪烁着一排大字:不要害怕。
  “杰里!”特德高声叫道,“停止行动,杰里!杰里!”
  哈里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特德身旁,歪着头看着他。“你省点力气吧,他会把我们全部干掉!”
  “他不明白。”特德舞动着双臂,往后倒在床上,一边高叫道。
  居留舱的金属结构一刻不停地剧烈扭曲着,把诺曼从一边摔到另一边。他一个劲儿地伸出手来,试图抓住什么,可是他的双手全是湿漉漉的,似乎什么也握不住。
  “现在你们听着,”巴恩斯通过内部通信系统说道,“钱和我将去舱外!弗莱彻担任指挥工作!”
  “别出去!”哈里大声吼道,“别到那儿去!”
  “现在打开舱门,”巴恩斯简洁地说道,“蒂娜,你跟着我。”
  “你们会被杀死的!”哈里大叫道,接着他被摔到贝思身上。诺曼再次躺在地上;他的头部撞在一条床脚上。
  “我们已经到达舱外。”巴恩斯说道。
  撞击骤然而止。居留舱静下来了。他们不再东摇西摆。舱内有十几处往里冒着涓细的水流。大伙儿抬头望着内部通信系统的喇叭,倾听着。
  “清理舱口。”巴恩斯说道,“我们的情况良好。战斗部,J-9型高爆弹头加上TAGLIN-50型炸药。我们要露一两招给那狗杂种看看。”
  沉寂。
  “水……能见度很差,低于5英尺。看起来……海底沉淀物上扬……很暗,很黑。要摸着墙走路。”
  沉寂。
  “北边。现在向东了。蒂娜呢?”
  沉寂。
  “蒂娜呢?”
  “在你身后,长官。”
  “好吧。把你的手搁在我的箱子上,这样你——行。好吧。”
  沉寂。
  特德在简体内叹了口气。“我认为我们不该杀了它。”他轻声地说道。
  诺曼思忖着,我认为我们杀不了它。
  没有人再说什么。他们听着经过放大的巴恩斯和蒂娜的喘气声。
  “东北角……行。感到强大的水流,很猛,急速前来……附近有东西……看不清……能见度不到5英尺。几乎看不清我握着的柱子。不过,我能感觉到它。它很大。它靠近了。蒂娜呢?”
  沉寂。
  一个巨大而尖利的爆炸声,听上去毫无生气。然后是一片沉寂。
  “蒂娜?蒂娜呢?”
  沉寂。
  “我失去了蒂娜。”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寂。
  “我不知道怎么……蒂娜,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就待在原地。我从这儿来对付它……好……它靠得很近……我感到它在活动……这家伙,搅动大片海水。道地的猛兽。”
  又是沉寂。
  “我要是能看得更清楚些该有多好。”
  沉寂。
  “蒂娜吗?那是——”
  随后是一声沉闷的重击声,那也许是爆炸声。他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试图了解这声音意味着什么。然而在随后的一瞬间里,居留舱又开始剧烈地摇晃和扭曲。诺曼心里毫无准备,被猛地摔到一边,撞在锋利的门边上。霎时,这世界变成灰蒙蒙的一片。他看见哈里撞在他身旁的墙上,眼镜掉到他的胸前。诺曼伸手为哈里拿眼镜,因为哈里需要他的眼镜。随后,诺曼失去了知觉,一切都变成漆黑一团。
  攻击之后
  滚烫的水喷在他的身上,他尽情地吸着热腾腾的蒸气。
  诺曼站在淋浴的莲蓬头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心里思忖道,我看上去就像一个飞机失事的幸存者,就像我常看到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我还曾为他们仍然活在世上而惊叹呢。
  他头部的肿块隐隐抽痛,胸部直至腹部有一大块地方擦破了皮,左边大腿部泛出紫红色,有手肿了起来,疼痛难忍。
  可是,他目前感到浑身都在疼。他呻吟着,抬起头来迎着喷下的水。
  “嘿,”哈里在叫道,“洗得怎么样啦?”
  “行啦。”
  诺曼跨了出来。哈里爬了进去,擦伤和淤肿布满了他单薄的身子。诺曼朝特德望去,他正仰天躺在一张床上。特德两只手臂的关节都脱臼了,贝思花了半个小时才使它们复位,在此之前,甚至还给他注射了吗啡。
  “现在情况如何?”诺曼向他问道。
  “可以。”
  特德情绪阴郁、神情麻木。他那奔放的热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承受了比肩膀脱臼更严重的创伤,诺曼思忖道,特德在许多方面都是个幼稚天真的大孩子,现在他发现这个外星人居然充满敌对情绪,准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疼得厉害吗?”诺曼问道。
  “没关系。”
  诺曼缓缓地在自己的床上坐下,疼痛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他的脊椎。53岁啦,他心里思忖道,我平时应当打打高尔夫球的。接着他又想道,我现在要是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都比在这里好哇。他由于疼痛而缩手缩脚,战战兢兢地给受伤的右脚套上了鞋子。由于某种缘故,他想起了莱维那赤裸的脚趾、惨白而毫无生气的皮肤、撞在他面罩上的脚。
  “他们有没有找到巴恩斯?”特德问道。
  “我还没有听说,”诺曼答道,“我想他们没有找到。”
  他穿好衣服,踩着走廊上一滩滩的水,来到D号筒体。在D号筒体内,设备装置全进了水。控制台是潮湿的,墙上布满了一块块形状不一的白色氨基甲酸酯泡沫。那是弗莱彻为填补裂缝而喷射的。
  弗莱彻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拿着喷罐。“没有原来那样美观啦。”她说道。
  “这管用吗?”
  “当然管用。不过我向你保证:只要再来一次那样的攻击,我们就在劫难逃。”
  “电子设备呢?运作正常吗?”
  “我还没有检查,不过应当没有问题。这些设备全是防水的。”
  诺曼点点头。“有没有任何巴恩斯舰长的线索?”他望着墙上那带血的手印。
  “没有,先生。没有半点儿关于舰长的消息。”弗莱彻随着诺曼的目光,朝墙上看去。“我会马上把这儿打扫干净的,先生。”
  “蒂娜在哪儿?”诺曼又问道。
  “在休息。在E号筒体内。”
  诺曼点点头。“E号筒体比这儿干燥些吗?”
  “是的、这很奇怪。居留舱遭进攻时,E号筒体内没人,而那儿居然没进一滴海水。”
  “杰里有话传来吗?”
  “没有联系,先生,没有。”
  诺曼用手轻轻敲击着一张电脑控制台。
  “杰里,你在那儿吗?”
  屏幕上一片空白。
  “杰里?”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关上了电脑。
  蒂娜说道:“你瞧这儿。”她坐起身来,掀开毯子,露出了她的左腿。
  在居留舱遭受攻击时,他们听到了蒂娜的尖叫声,便奔跑着穿过简体,从A号筒体的舱口把她拖了进来。现在她的伤势比当时更严重。顺着她的腿有一连串碟子状的伤口,每个伤口的中间都肿了起来,呈现出紫色。“在一小时之内又肿了好多。”蒂娜说道。
  诺曼察看了伤口。肿起部位的四周是细细的齿痕。“你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感觉吗?”诺曼问道。
  “那感觉真吓人,”蒂娜回答道,“只感觉到粘乎乎的,就像胶水或是诸如此类的东西。然后,每个伤口都有烧灼的感觉,非常强烈。”
  “你看到什么?关于那动物本身?”
  “只是——这是个很长的、平坦的、刮刀般的东西,看起来就像巨大的叶子。它冒出来裹住我。”
  “什么颜色?”
  “略带棕色。我无法看清。”
  诺曼停了一下。“那么巴恩斯舰长呢?”
  “在整个行动过程中,我和他没有在一起,先生。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先生。”蒂娜一本正经地说道。她的脸上如同罩了一个面具。诺曼思忖道,现在不追究这些吧。即使你逃跑了,我也没有意见。
  “贝思有没有看过你的伤口,蒂娜?”
  “看了,先生,几分钟前她还在这儿呢。”
  “行。你好好休息。”
  “先生?”
  “怎么啦,蒂娜?”
  “谁来写报告,先生?”
  “我不知道。现在先别操心报告吧,让我们集中精力来度过难关。”
  “是,先生。”
  当诺曼走近贝思的实验室时,他听到录音机里响着蒂娜的声音:“你认为他们最终能打开这个大球吗?”
  贝思答道:“也许能的。我不知道。”
  “这使我感到害怕。”
  接着又响起了蒂娜的声音:
  “你认为他们最终能打开这个大球吗?”
  “也许能的。我不知道。”
  “这使我感到害怕。”
  实验室里,贝思弓着背伏在控制台前,瞧著录像带。
  “还在听这个,呃?”诺曼问道。
  “是呀。”
  在带子中,贝思正吃完蛋糕,一面说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是未知的事物。”蒂娜说道。
  “没错,”贝思在屏幕上说道,“可是未知的事物不太可能具有危险性或是使人感到恐惧。它最大的可能是叫人无法理解。”
  “最后几句说得挺漂亮的。”贝思看着屏幕中自己的形象说道。
  “在当时情况下听起来也不错,”诺曼说道,“使她保持镇静嘛。”
  在屏幕上,贝思问蒂娜:“你怕蛇吗?”
  “我倒不在乎蛇。”蒂娜回答道。
  “哦,我见到蛇就受不了。”贝思说道。
  贝思把录像带停了下来,朝诺曼转过身子。“看上去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吗?”
  “我也正这样想。”诺曼说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活够了?”
  “我想,这意味着我们危在旦夕。”诺曼说道,“你为什么对这录像带如此感兴趣?”
  “因为我没有任何更有意义的事可做,而且,要是我不使自己忙忙碌碌,我会大叫起来,造成一个女性常有的场面。你已经看我出了一次丑,诺曼。”
  “是吗?我并不记得有什么此类场面。”
  “谢谢你。”贝思说道。
  诺曼注意到实验室的角落里有一条毯子放在躺椅上。贝思还把工作台上的一盏灯取下,挂在了毯子上方的墙上。“你现在睡在这儿吗?”
  “是的,我喜欢在这儿睡。在简体的最高层——我感到就像是个水底世界的女王似的。”她微微一笑。“有点儿像人们小时候游戏的树屋。你还是小孩的时候,有过树屋吗?”
  “没有,”诺曼回答道,“我从来没有玩过树屋游戏。”
  “我也没有玩过,”贝思承认道,“不过这是我的想象。要是我当年有的话,就是这个模样的。”
  “看上去很舒适,贝思。”
  “你以为我精神崩溃了吗?”
  “不。我只是说,这儿看上去很舒适。”
  “如果你以为我精神崩溃了,你可以告诉我嘛。”
  “我认为你的情况良好,贝思。蒂娜怎么样?你看过她的伤口了?”
  “是的。”贝思皱起了眉。“我还看见了这些东西。”她用手指了一下实验室工作台上玻璃器皿中一些白色的蛋。
  “又有蛋了吗?”
  “蒂娜回舱的时候,这些蛋就附着在她的工作服上。她的伤口上也都有这种蛋,还有那股气味。你还记得我们把她拽进来时的那股气味吗?”
  诺曼记得很清楚,蒂娜身上有一股强烈的阿摩尼亚味儿。她几乎就像是在阿摩尼亚水中泡过似的。
  贝思说道:“据我所知,只有一种动物是那样散发出阿摩尼亚味的。Archieuthissanetipali。”
  “那是什么?”
  “一种巨型鱿鱼。”
  “攻击我们的就是这种鱿鱼?”
  “我认为是的。”
  贝思解释道,人们对这种鱿鱼知之甚微,因为人们得以研究的标本,都是被海水冲上海滩的死动物,通常处于迅速腐烂的状态,且冒出一股浓浓的阿摩尼亚味。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岁月里,这种鱿鱼被视为神秘的海兽,就像北海巨妖一样。但是1861年第一份可靠的科学报告出现了,那是由于一艘法国战舰捞起了死动物的破碎残骸,还有许多被杀死的鲸鱼,身上都带有巨型吸盘造成的伤痕,那是海底搏斗的明证。鲸鱼是人们所知唯一捕食巨型鱿鱼的动物——唯一体积庞大得足以成为捕食者的动物。
  “到目前为止,”贝思说道,“人们在世界各大海域观察巨型鱿鱼,它们至少有三种明显的类别。这种动物可以长得很大,重达1,000磅或是更多。它的头部将近20英尺长,冠部有8条臂。每条臂长达10英尺左右,上面有一长排吸盘。冠部中央是嘴,带有锐利的喙,就像鹦鹉嘴一样,但下巴有7英寸长。”
  “莱维那撕裂的工作服?”
  “是的。”贝思点点头,“它的嘴是一团突起的环状肌肉,因此当它嚼东西时,就扭曲成圈状。而它的齿舌——鱿鱼的舌头——有着粗糙的、锉刀般的表面。”
  “蒂娜提到它像一片叶子,一片棕色的叶子。”
  “这种巨型鱿负有两条触须,向外延伸时比它的臂还长,足足有40英尺长。每条触须的末端是平坦的‘前足’或是‘掌’,看上去就像一片叶子。这前足就是鱿鱼用来捕捉食物的工具。前足的吸盘上长着一圈又小又硬的甲壳质,那就是你看到伤口四周有一圈齿痕的原因。”
  诺曼问道:“那么你怎么才能对付它呢?”
  “唔,”贝思答道,“从理论上讲,尽管巨型鱿鱼体积庞大,但它并不特别强壮。”
  “理论上就没有别的说法了?”诺曼说道。
  贝思点点头。“当然啰,没有人知道这些鱿鱼有多强大,因为人们从来没有接触过一条活的嘛。我们或许很荣幸地是第一批活巨型鱿鱼的见证人。”
  “不过,它还是会被杀死的啰?”
  “我觉得这是轻而易举的事。鱿鱼的脑子在它的眼睛后面,有将近15英寸宽,其尺寸如一只大的餐盘。倘若你把炸药对准鱿鱼这个部位的任何地方,就几乎可以摧毁它的神经系统,因此它就会死去。”
  “你认为巴恩斯把那条鱿鱼宰了吗?”
  贝思耸耸肩。“我不知道。”
  “这个地区的巨型鱿鱼不止一条吗?”
  “我不知道。”
  “我们还会遇到吗?”
  “我不知道。”
  来访者
  诺曼走下梯子,来到通信舱,瞧瞧他是否能和杰里对话,可是杰里没有反应。诺曼准是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打了个盹,因为当他猛地抬头往上看去,他吃惊地发现,就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制服、身材修长的黑人水兵,正从他的肩膀上方看着屏幕。
  “情况如何,先生?”那水兵问道。他的神态十分安详。他的制服熨得很挺。
  诺曼感到极为振奋。这名水兵来到居留舱能说明一件事——海面舰艇已经返回!这些舰艇回来了,派了潜艇到海底来接他们回去!他们都将得救了!
  “水兵,”诺曼说道,一面使劲地握着他的手,“能见到你真令人高兴。”
  “谢谢你,先生。”
  “你什么时候来的?”诺曼问道。
  “刚到,先生。”
  “其余的人知道了吗?”
  “其余的人,先生?”
  “是的。我们一共,呢,还剩下6个人。有没有告诉他们你来这儿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生。”
  这个人无精打采,诺曼觉得十分奇怪。水兵环视着居留舱的四周,同时,诺曼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屋内一片潮湿,控制台被严重破坏,墙上到处是泡沫。看上去就像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似的。
  “我们刚才经历了一场灾难。”诺曼说道。
  “我看得出来,先生。”
  “死了三个人。”
  “听到这消息,我深感遗憾,先生。”
  又是那种平淡乏味的腔调。他是不是很得体?他是否为迫在眉睫的军事法庭审判担心?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你是从哪儿来的?”诺曼问道。
  “哪儿来的,先生?”
  “哪艘潜艇。”
  “哦。海上大黄蜂号,先生。”
  “现在正在海面上吗?”
  “是的,先生,正在那儿。”
  “唔,我们走吧,”诺曼说道,“去告诉其他人你在这儿。”
  “是,先生。”
  那水兵走了。诺曼站在那儿高声叫道:“好哇!我们得救啦!”
  “至少他并不是一个幻觉,”诺曼盯着屏幕说道,“他就在监视器中,和真人一样大小。”
  “是的。他在这儿。可是他会上哪儿去呢?”贝思问道。在过去一小时里,他们搜遍了整个居留舱,没有那个黑人水兵的踪迹。舱外没有潜艇的影子,也没有出现海面舰艇的迹象。他们送往海面的气球表明,风速为80节,浪高30英尺,最后电线啪的一下断了。
  那么,他是从哪儿来的呢?他又到哪儿去了呢?
  弗莱彻在控制台上工作着。数据资料出现在屏幕上。“这是怎么回事?现役舰艇记录表明,近来没有任何舰艇取名为海上大黄蜂号的。”
  诺曼说道:“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也许他仅仅是一种幻觉。”特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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