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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花开时

_2 Iris Johansen(美)
  “好。”她几乎已经睡着了,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解放对她产生一种近乎麻醉的效果。“谢谢你让我留下来。”她低声说道,好象一个彬彬有礼的小女孩。
  “只有今晚。”他吼道。“不必这么多礼。”
  “随你。”她昏沉沉地说道。
  他仰躺着,和她隔着一大段距离,但他仍然感觉得到她温暖而柔顺的肌肤。他用手臂枕着头,双眸直视着头上的黑暗。他的身体仍然因强烈的欲望而紧绷。“我有没有弄痛你?”他突然问道。
  “什么?”她设法从睡神的魔茧中挣扎出来。“没有,不是非常痛。”
  “我可能会。”他粗暴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这完全是你自己的错。我一向不是温柔的男人,但我也不喜欢伤害女人。如果你有足够的理智,早该告诉……”他猛地住口,他的长篇大论都是白说的。从黛娜平稳而深沉的呼吸声中,他可以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该死!”这就是这个疯狂小鬼会干的事。她已经坠入安详的睡梦中,却留下他面对这种沮丧而疼痛的空虚。他才刚占有过她,但他仍然坚硬而悸动,就像他把她抱在膝上时……他颤抖地深吸一口气,并闭上眼睛。他不能想她有多甜蜜,他必须想她如何地设计骗他,又如何地操纵他,好象他是一个无用的傀儡。他一向能控制自己的情感,现在应该也不会例外。
  ※ ※ ※
  他无限小心地滑进她温暖的信道,一开始时,她很空虚,然后就被他的坚硬涨满。即使在最深沉的睡眠中,她仍然意识得到他温柔的移动。多美啊!她梦幻般地想着,不像上次那么强硬、迅速和令人屏息,反而变得温柔、缓慢和悠闲的甜蜜。她想睁开眼睛。“卫理……”
  “嘘……我不是有意这么做。我躺了大半夜,设法压抑,可是我就是无法制止自己。”
  “没关系,”她的话有点口齿不清。“我喜欢。”
  他轻轻一笑。“我很高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欣赏。”他低头轻吻她的眼睑,逐渐加快他的冲刺。她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感觉得到他渐涨的紧张。她想帮助他,可是他的手立刻扣住她的臀,阻止她移动。“不要,我正在设法掌握住剩余的控制力。我不想伤害你,今晚我根本不应该再做这种事。”
  “你应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她喃喃地低语。“我永远要你,卫理。”
  他停下所有的动作。“真的吗?”他俯身亲吻她太阳穴上的微细血管。“我觉得你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回去睡觉。”随着一个强猛而有力的冲刺,他终于解放出折磨他好几个小时的紧张,然后他迅速地离开。但这次没有远离,反而拉近她,让她偎在他肩上。金银色的秀发像银网般罩住他的胸膛。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心跳也慢慢减速。
  “我有没有帮助?”她睡意朦胧地问道。
  “我不是有意要对你做这种事。”他的声音充满对自己的憎恶。“黛娜,我……很抱歉。”
  “有没有帮助?”她又问道。
  “有。噢,老天!当然有,很有帮助。”
  “这是唯一重要的。”她懒懒地在他肩上一吻。“我喜欢帮助你。晚安,卫理。”
  他沉默许久。在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晚安,黛娜。”
  他不确定她听得到,她已经又睡着了。但他发现他不可能跟她一样入睡。他现在应该可以轻松而愉快,但一股和欲望完全无关的紧张却神秘地笼罩住他。柔情。
  老天!他以前从未感觉过这种柔情,但它却像一股排山倒海的巨浪般淹没他。他不要有这种感觉,不管是对任何人或任何事物。他不愿意有这种感觉,他喜欢过去的那种生活方式。
  黛娜会属于他,但只以他选择的方式。目前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最明智的作法,但有一件事是绝对肯定的,在短期内和她再次做爱会是一个错误。他太想要她,而这种欲望会给她驾驭他的力量,这是他绝对不希望产生的结果。他必须远离她,直到这股狂热冷却下来。应该不会花太长的时间,从来没有女人能使他维持几个星期以上的兴致。
  不过,最使他恐慌却不是肉体上的欲望,而是这份无法控制的柔情。这种情感的变化远比性方面的需要来得危险,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武装起自己,才能抗拒他所激发的柔情。他没有注意到即使在他下定决心时,他的手臂仍然保护地环紧她。
  ※ ※ ※
  第二天早上,黛娜睁开眼睛时,卫理仍然把她拥在怀里。灰色的晨曦流泻进窗户照亮他的脸庞。他们是如此接近,她欣喜而满足地在那里静躺片刻,享受着那浸蚀她全身的美妙和亲昵。在过去六年中,她曾经多少次梦想卫理像这样拥抱着她?
  他看起来好疲倦,他的眼下泛着黑色的阴影,而他的双颊削瘦而憔悴。在此刻,他完全符合三十八岁的年纪。在他清醒时,他总是充满活力和力量。她从来没注意过他也可能像现在这么脆弱。一股柔情猛地窜过她的全身,她已经爱他许久,但以前从未感觉过这股母性的保护本能。她在他的颧骨上轻轻一吻,勉强地离开他的怀抱。
  她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单盖住他的肩,迅速地走向门口。她不能逼得太紧,她必须给卫理消化的余地。
  昨晚他好象睡得非常少,而那可能都是她的错。可怜的卫理,他不会喜欢她准备带来的改革,这实在太可惜了。他必须知道她完全是为他着想,可是她必须先向他证实她是对的。不过,现在她必须后退一下,给他呼吸的空间。
  她横越马厩前的草坪时,太阳已经开始散发出粉红和淡紫的光芒。她停顿片刻,吸进一大口新鲜的泥土香和草香,并感觉习习的凉风轻拂她的脸颊,带来无限的喜悦。老天!她多么喜欢这种充满活力的清晨!
  她正要转身走进马厩时,听到一声柔和的嘶鸣,便随意瞥向篱笆外的牧场,然后全身僵住。“艾迪帕斯”,那匹在第一道晨曦下闪耀的黑色骏马一定是“艾迪帕斯”。她飞快地跳过篱笆,跑向那匹雄伟的神驹。它是如此地美丽,清晰而有力的每一根线条都散发出狂野的尊贵。她接近它时,便放慢脚步,她不能惊吓它。“艾迪帕斯”总是野性未驯,而且极容易发脾气。
  “嗨,宝贝!你想念我吗?”她的声音轻柔而自然。“我一直很想念你。已经好久了,对不对?从离开后,我的身边总是有许多马,但从来没有一匹像你。”它直视着她的眼睛,但她看不出它是否认得她。她或许永远猜不出“艾迪帕斯”在想什么,它从来不显示它的情感,这一点倒是和卫理非常相像。或许这就是她总是如此疯狂地喜欢“艾迪帕斯”的原因吧!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在暖和的马栏里打瞌睡?”她已经站在它身边,并试探性地伸手轻抚它的鼻子。它注视着她,彷佛了解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你从来不喜欢待在那里面,对不对?我也是,我总是喜欢在这宽阔的空间奔跑,让长发在风中飞扬。”她缓缓地抚弄着它的鬃毛。“你说我们现在就去跑一越好不好,宝贝?”然后,她轻悄地跃上马背,用双膝夹紧它。如她预料中的,它挣扎片刻,但只是象征性的抗议。“你也要去跑跑吧,小魔鬼。”她发出轻柔的笑声。“你只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她从轻松的漫步开始,逐渐加快速度,然后飞快地绕着广大的牧场奔驰,好象那是一个赛马场。她放低身子凑向它的马鬃,和它说话,催促它加速。在她身下的“艾迪帕斯”像丝缎,也像火焰,而狂野的风则冷冷地扯动她的发丝。这实在太棒了!
  “黛娜!”
  她畏缩一下。噢,老天!是卫理。她偷偷瞥他一眼,他的神情和他的声音一般严肃,而他的头发有点凌乱。卫理一向是个整齐的男人,这种情形不但特殊,而且不太吉利。他一定是在醒来后马上猜出她会来这里,而且迅速地冲来这里逮她。该死!她每次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时,他好象总是会知道,也总是当场逮到她。她放慢“艾迪帕斯”的速度,驱策它走向篱笆。“早安,卫理。‘艾迪帕斯’看起来是不是很漂亮?它奔跑的速度好象它只有两岁。”
  “它不是两岁,是八岁。”卫理清晰地脱道。“而且它在那八年中学会许多整人的技巧。我必须告诉你,它在这里而不在谷仓里,并不表示这个可怜的老家伙想出来吃草。而是因为它最近养成一个讨人厌的习惯,总是想踢倒它的马栏。去年它差点踩死一个在马厩工作的男孩,”他的眼中冒着怒火。“而你竟然骑在它的光背上!”
  “它喜欢我,”她理直气壮地说道。“它一向喜欢我。它或许脾气很坏,但我知道如何应付它。”它直视着卫理的眼睛。“它使我想起你。”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老天!你这个顽皮的小家伙。”他柔声说道。“我应该……”他突然轻轻地笑起来,并伸手扶她跳下“艾迪帕斯”的背。“从来没有女人拿我和一匹马作比较,尤其是非常讨人厌的一匹。”
  “它只有在某些时候会使我想起你。”她修正道。“有时候,它还是相当可爱。”
  他的手握紧她的腰。“小鬼,你这些年变得越来越鲁莽了。以前,你从来不敢侮辱我。”
  “如果我以前有勇气,你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狂妄。”
  “我从来不狂妄,只是从来不曾犯错。”他轻拍“艾迪帕斯”的屁股,那匹马缓缓地走开。“就像现在一样。”
  “如果‘艾迪帕斯’已经变得那么不好驾驭,你为什么还要把它留在身边?”
  他没有看她,只是托住她的手肘,开始带领她越过那片牧场。“或许是一时的兴致吧!”他绽开一个嘲弄的笑容。“我对那个魔鬼确实有一种潜在的亲密感觉。”他皱起眉头。“不管它有多喜欢你,你还是得远离它。”
  她没有回答,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黛娜。”他警告地唤道。
  “我应付得了它,”她脱口而出。“我了解它。”
  “就像你以为你了解我吗?”他摇摇头。“别指望它。你所谓的‘了解’只是你个人的偏见。‘艾迪帕斯’和我都做得出你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我不相信……”
  “黛娜,如果我再逮到你骑‘艾迪帕斯’,我就会把它送走。”
  “你不可能是真心的。在经过这么多年后,它已经属于这里。”
  “我说到做到。”他冷冷地说道。“你可以确定我不能送你离开,但你绝对无法阻止我送走‘艾迪帕斯’。”
  她不安地凝视他。“你真的会那么做?”
  “你可以试试看。”
  她转开视线。“你知道我不会试,”她沙哑地说道。“我不能冒那种风险。”
  “聪明的女人。我希望你在考虑自己的福利时也一样明智。”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事。”
  “也是你不想讨论的事。”他冷冷地说道。“好吧!我的小鸵鸟,我们可以暂时撇开这个话题。”他沉默地穿过牧场经过马厩。“光背骑马是一项困难的特技,”他突然说道。“在你演唱那些通俗的摇滚乐时,你显然并未遗失任何技巧。”
  “我每天都骑马。”她平静地说道。“我们只在晚上表演,白天都是自由的时间,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我总是在早上骑四个小时,然后利用下午的时间念空中大学的课程。”她扮个苦脸。“那么长的时间待在室内简直要闷死我,我总是好想去马厩里。”
  “可是你还是熬过了。”他若有所思地凝视她。“为什么?”
  她耸耸肩。“我猜那是因为我宁可受苦,也不要愚蠢。我告诉自己每天早上在马厩的时光就是我苦读的奖励,一项公平的交换。用我需要的学问去换取我想要的快乐。在我终于适应那个作息表后,一切就渐入佳境。”
  “你要的就是在马上的生涯吗?”
  “对。”她简单地回答。“我从来不要其它的生活,你应该知道。”
  “也不要如雷的掌声吗?”他搜寻着她的脸庞。
  她摇摇头。“我从来不喜欢演艺生涯,只是设法去适应。表演总比挨饿好。”
  他抿紧双唇。“你挨饿过?”
  “当然。”她惊讶地注视他。“我逃走时只有+五岁,没有工作经验,而且皮包里只有四镑和几便士。”她做个鬼脸。“那些钱维持了两个星期,已经算我的运气好。”
  “然后呢?”
  “我设法活下去。”她规避地说道。“你不会想听那些可怕的事情。”
  “是吗?”他严肃地问道。沉默几分钟后,他突然激动地叫道:“你到底是什么傻瓜!你可能会发生任何不测。”
  “我的运气很好。”她说道。“也不全是可怕的事情,我还是交了不少朋友。空着肚皮总是比孤单寂寞要容易忍受。”
  他的喉咙发紧。“我很高兴你有朋友。”他说道。“你要回你的合唱团吗?”
  他漠不关心的语气迅速地刺痛地,但她还是设法挤出一个笑容。“我希望不必,我希望我可以一辈子和你待在圣地卡哈。”她仰起头。“你觉得我可以说服你组织一支用来角逐世运会的马术队吗?我保证我会带着金牌回家。”
  “美国有一支杰出的队伍,我认识其中的一些人。我会打几个电话。”他停顿一下。“从昨晚之后,我并没有改变心意。”
  “我也没有。”她轻轻地说道。“我猜这会是个僵局。”
  “不会僵持太久。”他冷冷一笑。“我打算让你在这里生活得非常不快乐,黛娜。你将会欢天喜地的希望离开这里。”
  “我们等着瞧吧!”她愉快地说道。“你今天早上又要去观察那个灌溉计划吗?”
  他点了点头。“等我回去洗个澡并换好衣服后就立刻出发。当我发现你不见时,只来得及穿上衣服,根本没时间做任何事。我知道你一定在某个地方捣蛋,而这座马厩是你最可能中意的地方。”
  “我只是想?”她气冲冲地开始说,但随即制止自己。“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不可以!”他坚决地说道。“你不可以出去,只可以回去房里涂涂指甲油,或者在游泳池畔晒太阳,就像任何规矩的凯丁女。”
  她感觉一股迅速而强烈的愤怒,卫理显然真的有意把她视为他的情妇。“噢,好吧!我会自己找点事做。”
  “这就是我害怕的。不过,不管你要做什么,先确定你会在晚餐前做完。我计划邀请几个客人,而我希望你做我的女主人。”他柔和的声音中隐含着一股恶意。“他们会很高兴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大歌星和他们共桌,或许你应该戴上那顶橘色的假发。”
  “或许我应该。我在收拾化妆室的东西时,顺道把那顶假发丢在袋子里。我们有没有任何特别重要的客人?”
  “这得看你对重要的定义是什么?”他停顿一下。“我将邀请医术卓越的麦医生。”
  她差点绊倒。“我父亲?”
  “我认为在经过这么久的分离后,你们父女应该找个时间聚聚。”他微微一笑。“你不同意吗?”
  她舔舔嘴唇。“噢,同意,我当然同意。”她迟早必须面对父亲,她绝对不能感觉那股椎心的痛苦。她早该知道卫理会毫不留情地攻击她的任何弱点。“你邀请他的决定相当正确。”
  他们正越过草坪,卫理抓住她的手臂制止她。“我有能力伤害你,黛娜。”他柔声说道。“我不想那么做。放弃吧!告诉我你会离开圣地卡哈,我可以取消今晚的晚宴。”
  她摇摇头。“那会是不战而逃。”她的笑容既苦涩又甜蜜。“从我十五岁后,我就不再逃避现实。那时候你并不欣赏我的作法,现在为什么又要鼓励我呢?”
  “黛娜,该死!我不?”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噢,见鬼了!”他的手滑下她的手臂,快步离开她,爬上门口的阶梯。“晚餐在八点举行。”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摔上。
  第五章
  “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卫理穿着无懈可击的黑色晚礼服,懒洋洋地倚在他和黛娜之间的房门。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滑过她的桥躯。那件黑色天鹅绒的长上衣长达她的大腿,不但紧紧地里住她,更露出一边赤裸的香肩。那双美丽的腿被包在透明的黑丝袜里,然后是黑色的高跟凉鞋,这身打扮带来性感至极的效果。
  “我是在开玩笑。”她含笑轻抚那头橘色的乱发。“可是经过仔细的思考后,我决定这会是最适合今晚的打扮。”她的黑眸在苍白的脸上燃烧着。“我已经学会给观众他们想要的一切。”
  “而你认为他们想要看的就是你这身相当怪异的打扮?”他平静地问道。
  “反正,这会付合他们的想象。”她仰起头。“你坐在我对面时会感觉无地自容吗?”
  他站直身躯。“不会,我不会感觉无地自容。”他走向她,眼眸搜寻着她的脸庞。“可是你确定你不要改变心意吗?”
  她用力摇头,橘色的鬈发像火舌般跃动。“不要!”她激励地说道。“这是我的一部分,我并不会引以为耻。”
  他伸出他的手臂。“那我们可以去欢迎我们的宾客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挽住他的手臂。“当然可以。”
  他们到达大厅时,麦卡尔并不在那里,可是其它的客人都到齐了。而罗尔正安静地穿梭在房中服侍饮料。卫理说过这是一个小型的晚宴,或许就他的标准而言,是属于小型。但房内至少有十五个人。他们走进那扇门时,嗡嗡的谈话声立刻停止,而黛娜也立刻意识到那些扬起的眉毛和嘲弄的神情。她下意识地僵硬,但马上感觉卫理的手握紧她的手肘。“镇定下来,”他低声说道。“不管有没有戴着那顶橘色假发,你都是屋子里最美丽的女人。千万记得这点。”
  她感觉一股暖流滑过她的心田。“我会尽力而为。”
  “那就去欢迎你的客人吧!”蓝绿色的眼眸闪亮有神。“我几乎等不及要把你介绍给那位大使夫人,她一向是个无聊的婊子。”
  如果这场晚宴是要惩罚她,那卫理的表现实在大奇怪了。他介绍她认识房中的每一个人时,他的手始终托住她的手肘。而他的态度则同时带有傲慢的占有和强烈的保护,只有在他确定她不会有问题时,他才允许他的一位商场老友拉他离开她。
  即使那样,她仍然意识到他的视线不断投向她,再次带给她那股被珍惜的暖意。
  她正在和一个年轻人闲聊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晚安,黛娜。”
  她全身的血液立刻凝结成冰。麦卡尔在慕尼黑出生和长大,而且永远保持一份德国口音。她转身面对他。“晚安,父亲。”她礼貌地伸出一手。“真高兴再看到你。”他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矮壮的身躯或许又加厚一点,而金发中的银丝也备加一些。但那对眼睛仍然是一片冰冷的灰色,像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般冷漠而遥远。“你的气色非常好。”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她。“你还是老样子。”
  她设法一笑。“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改变了。”她抬起视线挑衅地迎向他的。“卫理告诉你!我在这里时,你有没有吓一跳?”
  他把酒杯济到唇边。“一点也没有,我早知道这种事会发生。从我们来到圣地卡哈后,你的视线总是停留在他身上。”
  不只是她的视线,还有她的心。但她父亲永远不会了解。“你不反对你的女自成为酋长的情妇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他耸耸肩。“你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做,这是你的本性只要你不干扰我的生活,我绝对不会和你发生任何争执。”
  她感觉刺骨的寒冷袭向她。他为什么仍然可以这样伤害她?她想一笑置之。“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使卫理甩掉我,我也会设法不做任何可能会使他排斥你的事情。”她啜饮一口香槟。“我也保证不会跑去向你哭诉,我知道你有多珍惜你在圣地卡哈这种舒适的生活。”
  “我会非常感激。”他允许自己微微一笑。“假装那种从未存在的亲情会是愚蠢的行为,我们两个人都从来不需要对方,也一向非常满足于自己的生活。”
  她昂起下巴。“对,我从来不需要你,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点。”
  “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客观地说道。“只可借你总是如此缺乏服从的精神。”
  她的手握紧酒杯。“是啊!”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但心中只有麻木。“我使你的生活相当不好过,我为此向你道歉。”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身边的桌上。“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告退,我好象看到卫理在对我做手势。”
  “千万不要让他久等。”麦卡尔礼貌地移到一旁。“或许我们以后再聊。”
  她希望没有以后,她真的如此希望!她匆匆走向卫理,心中只有必须逃走的念头。卫理背对着她,一直到她勾住他的手臂时,才知道她已经来到他身边。他停下来说了一半的话,低头注视她,立刻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孔和过分闪亮的眼眸。“你还好吧?”他低声问道。
  她的笑容明亮动人。“我当然很好,只是有点寂寞。”
  他伸手覆住那放在他袖上的小手。“你的手好冷。”
  整个世界都好冷。“我的鸡尾酒太冰。”她舔舔嘴唇。“我真的很好。”
  他抿紧双唇。“或许我们应该进去用餐了。”
  “这是个好主意。”她说道,朝卫理的朋友绽开一个甜蜜至极的笑容。“我饿坏了,你们呢?”
  晚餐时,她意识到卫理的视线总是从长桌子的另一端投向她。她设法配合她先前所说的饥饿,但几乎无法咽下任何食物。她终于放弃,并全神贯注地制造愉快的气氛,不断含笑和她这一头的宾客闲聊。而她的热情和活力立刻带来显著的效果,只要她继续说话,就无法思考。
  他们用过晚餐后,在书房喝薄荷茶和咖啡,她仍然保持同样的作法。她和卫理站在门口送客时,她甚至可以给她父亲一个灿烂但毫无意义的笑容,也可以得体地和那些客人道别。
  然后,宴会结束了,所有的人也都散去。她转向卫理,唇边仍然挂着那个笑容。“我觉得今晚的宴会非常成功,你说呢?”
  “噢,成功极了,”他嘲讽地说道。“每一个人都有极其深刻的印象,你就像霓虹灯般照亮整个餐厅。我应该命令仆人关掉那些灯,节省一些电费。”
  “对你这种亿万富翁而言,这种行为绝对不适当。你根本不必担心那区区之数。”她抚平臀上的天鹅绒。“提醒我告诉你我住在伦敦时,如何在一个寒冷的夜晚里撬开别人的电表,你可能会觉得很有趣。”
  “我怀疑。”他托住她的手肘,开始带领她走下那长长的走廊。“到目前为止,我并不觉得你今晚的表现多么有趣。”
  “对不起!下次我会更努力。可是你的客人似乎不像你这么难以取悦,我觉得他们相当满意我的款待。”
  “你差不多把他们催眠了,我相信他们甚至已经忘记那顶怪异的橘色假发。”
  “刚好相反,那位大使夫人还问我是在那哪里买的。她说这一定能创造出一种新的流行。”她的笑声像一串串清脆的银铃。“这不是很好笑吗?”
  “恐怖之至。”他严肃地说道,打开她的房门,推她进去,然后在他们身后关上房门。“圣地卡哈的下一次社交场合中,可能会看到每一个女人都戴着那种怪物。”他的手迅速地址下那些固定假发的夹于。“除了你以外。”他拉下那顶假发丢在一旁;她的长发像银色的河流般流泻在她的背上。“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戴那顶假发。听到没有?”
  她假装沮丧地扬起双眉。“你不喜欢吗?我真是伤心透顶,卫理。”
  “你使我想起那些强颜欢笑的小丑。”他喃喃地低语,用手指梳理她的秀发。
  她全身一僵。他已经太接近事实,她早该知道他会看透她。“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停止那个可怕的笑容。”他转过她的身子,拉开她的衣服,让它落在地板上。“脱掉剩余的衣物,我来帮你找件睡衣。”他走到五斗柜前翻箱倒箧,然后拿着一件蓝色的丝睡衣回到她站立的地方。“这件应该可以,其它的都像蜘蛛网一样透明。”
  “那才是适合情妇的衣服。”黛娜说道。“马拉塞的商店完全遵照你的命令办事,卫理。蓝色配金发,红色配黑发,黄色配?”
  “不要说了!”他从她头上套进那件睡衣,然后往下拉到她的臀。“我今晚已经受够了。”
  她也是。“对不起!”她仍然含笑。他告诉过她不要再笑,对不对?她似乎无法停止。“你一直在期盼一个成功的夜晚。”
  他抱起她走向她的床。他要和她做爱吗?她希望他会,那或许能使她觉得像个人,而不再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人。他把她放在床上,然后拉开床罩,把她塞进丝缎的床单中。她赤裸的背部肌肤感觉一片冰冷。
  他仍然站在床边皱着眉头注视地。他还在等什么呢?“你不是应该开始脱衣服吗?”他没回答。“你要我帮你吗?”她准备坐起身子。“你必须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没有足够的经验,可是我学得很快。”
  “我一点也不认为你学得很快,你只是逆来顺受地接受任何惩罚,然后又回来承受更多。”他沙哑地说道,眼神亮得很古怪。“不!我不要你帮我脱衣服,因为我不想再像昨晚那样利用你。”
  利用?用这个丑陋的字眼来形容那美妙的昨晚是多么大的错误啊!她希望她能告诉他,是她只能带着那个明亮而愚蠢的笑容凝视他。
  “该死!”他扯下外套,拉松领带,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拉进他的怀里。他的手按住她的脑后,让她把脸埋在他白衬衫的花边里。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不要再笑!不要对我做这种事。不要再硬撑下去,否则我们两人都会爆炸。”
  她不能放松,如果她打开闸门,不知道是否能再关上。“你不要和我做爱吗?”她幽幽地问道。
  “对,我不要和你做爱。”他粗鲁地说道。“我要你和我说话。”他的手温柔地轻抚她的秀发,和他的语气完全不同。“我要你和我聊你父亲的事。”
  她的身体僵硬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要求,我们应该还有其它话题可聊。”她和她父亲之间根本无话可说,即使有最亲近的血亲,他们仍然形同陌路。“今晚恐怕没有什么恐怖的场面或可笑的闹剧。那就是你期盼看到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在期盼什么。我本来要利用他的出现作为伤害你的武器,因为我知道一定会有效。可是我从来不期盼这种结果,我真的不要这样。”
  “你不需要担心,我绝对不会当场大哭而使你难为情。”她发出几声干笑。
  他的手犹豫一下,然后继续轻抚她的秀发。“我该怎么做才能进入你的心?”他沉默片刻。“你想知道你父亲在六年前知道你失踪时的反应吗?”
  “不想!”
  “反正你一定得听的。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耸耸肩,好象我告诉他的只是我丢了一条手帕似的。”
  “不!我不要再听下去。”她想推开他,但他的手臂更加抱紧她。
  “太可惜了,因为你一定得再听下去。在过去六年中,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你的名字,一次也没有。这会使你伤心吗,黛娜?”
  “我为什么应该伤心?”她颤抖着,而且似乎无法停止。
  “你不应该,可是你显然已伤透了心。除非你面对事实,否则你永远会伤心。麦卡尔的感情大概和一段木头一样深厚。他不爱你,黛娜,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他。这不是你的错,该死!”
  她的全身剧烈地颤抖。“卫理,求求你!不要在现在。”
  “一定得在现在。”他直说。“你以为我喜欢这么做吗?在我计划时一直相当冷静,邀请你父亲会是致命的一击,足以使你永远离开我的生活。我不知道这一着棋会完全下错,”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我不知道我也会受到伤害。”
  “卫理,我不能……”她的内心逐渐在放松、融化,泪水突然滑落她的双颊。“那是我从来无法忍受的寒冷,我一向知道他不爱我。我不认为他有能力爱任何人。”她紧张的双手不安地在他胸前移动。“我觉得娶我母亲对他而言,只是某种实验。难怪她要和他离婚。如果她留在他身边,可能早就冻死了。”她像小孩般用他的衬衫前擦擦拭泪水。“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都搞湿了。”
  “我死不了。”他轻声说道。“有些人生下来就少了某些东西,黛娜,就像瞎子和跛子。他没有爱人的能力并不是你的错。”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知道了。”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自他胸前传来。“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了解。以前总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我大概很寂寞,而我就是无法了解为什么他不爱我。”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我那么爱他,给我一点点爱又不会伤害他。我已经非常厌倦被推开。”
  卫理感觉他的胸膛奇怪地紧缩起来。那种冷漠的拒绝对热情的小黛娜会是一种多么无法忍受的痛苦啊!
  “可是我终于熬过来了。”她发出颤抖的笑声。“在我刚才那种差劲的表现后,你大概不会相信这句话。我猜今晚是个意外的震撼。他对我非常有礼,他说假装那种从未存在的亲情是愚蠢的,可是我们可以再见面。”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衬衫。“或许我应该请他过来喝茶。他告诉我他并不介意我做你的情妇,只要我在被你拋弃时不要去投奔他。”
  卫理恨恨地低咒一声,双臂更加环紧她。“他的胸襟多么开阔啊!”他放开她,然后托住她的脸庞,低头凝视地。“你真的知道如何选择你生命中的男人,对不对?你以为在一个像麦卡尔那样的冰山身边长大后,你已经学会分辨愿意爱人和不愿意爱人的人。”
  “我对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卫理。我的爱就是在那里。”她做个无奈的手势。
  他闭上眼睛。“噢,老天!我不要这样,我真的不要。你不能对我做这种事。”他睁开眼睛,凶猛的眼神彷佛一只被困住的老鹰。“我绝对不会爱你,黛娜。不论你待多久,对我而言,你永远只是一具温暖被窝中的身躯。你为什么不离开,让你自己不必忍受这许多哀伤?你不是注定要过这种生活的人。”
  “我不能离开,”她低声回答,眼中闪耀着泪珠。“我必须试试看。”
  “把我们两人都放进地狱吗?”他冷冷地问道。“我今晚伤害过你,而我会再伤害你。放弃吧!”
  “不行!”她说道,疲倦几乎使她全身麻木。“你没有办法说服我放弃的,卫理。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想睡觉了。我觉得非常疲倦。”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除非你改变心意想和我做爱?”
  他的笑容近乎痛苦。“这么柔顺的小凯丁女。”他的手轻拂她的脸颊。“睡觉吧!我今晚不要你。”这是个谎言,他的身体已经像昨晚一样兴奋而坚硬。他发现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不可能没有这种反应。他用一根手指轻抚她眼下的阴影。“或许我已经老了。”
  她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使他的心猛地一跳。“噢,不会!你一点也不老,卫理。”她转过头,柔软的唇轻触他的掌心。“你不可能变老。”
  “黛娜……”他停下来。“并不是你不值得爱。即使有过你父亲的经验,你仍然不能那么想。你比我认识的任何女人都更值得被珍惜。你聪明、活泼又有爱心。这可能是因为我像你父亲一样,生下来就少了一些东西。”
  “我不相信。”她把脸颊挨向他的掌心。“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我小时候总是喜欢看童话故事,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裴莎佛妮的故事。她是大地之母蒂曼特的女儿,被掌管阴间的普罗托偷走。她的母亲拒绝让一颗谷物发芽,除非宙斯能说服普罗托放她回去,否则所有的人都会饿死。所以宙斯只好和普罗托达成一项协议:裴莎佛妮每年在地球上待三个季节,在那段期间,万物孳发,百花齐放,各种作物都结实累累。剩下的一个季节,她必须回去阴间找普罗托,而大地上便呈现出萧条的冬景。”她的视线凝聚在远方。“我总是为普罗托感到些许的难过,或许他要的只是那个属于他的开花季节。我总是希望裴莎佛妮在回去阴间找他时能带着春天的气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属于我们自己的开花季节。”她再次亲吻他的掌心。“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就使我想起那个永远被囚在阴间的普罗托。我总是想要把春天带给你,我知道冬天的世界有多空虚和寂寞。”她的声音突然充满渴望。“我做得到,卫理。你不像我的父亲,请你让我走进去,让我试试看。”
  他沉默许久。“黛娜,我不能。”那些话撕扯着他的心。“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看不出来。”她疲倦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我想睡了。”
  噢,老天!她有多么固执。他感觉到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疼和温柔的情感正冲刷过他的全身。他把她的头拉到他的肩上,并轻吻她的鼻尖。“好吧!你赶快睡,我们之间的敌意绝对只到今晚为止。”
  “我对你从来没有敌意,”她没睁开眼睛。“我不能。唯一在反抗的人是你,卫理。”她偎近他,然后全身一僵。“我忘了,你不喜欢和任何人一起睡。你可以离开我,我现在已经非常好,不会再有任何事。”
  “我相信你是。”他保护地抱紧地。“我只是还不想放开你。”他的唇轻触她的前额。“你应该知道这只是一时的兴致,普罗托和我都以为所欲为而出名。”
  她柔声笑笑。“是啊!你确实是。”她放松身体。“好吧!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我会的。”他保证道。“赶快睡吧!”
  她挨近他的怀抱。“晚安,卫理,我们明早见。”
  “晚安,黛娜。”
  他会很快站起来,脱掉衣服和熄灯。但他知道他今晚不会离开她。现在她太脆弱,也大痛苦。奇怪的是,在经过这么多年孤寂的生活之后.他竟然想抚平另一个人的痛苦。奇怪……而且危险。
  可是他知道,即使有危险的成分,他还是会做。但只是因为他要。这只是一时的兴致突发,就像他告诉她的。明天,在他们两人站在平等的基础上时,他很快就会再武装起自己。
  第六章
  罗尔在马厩前等待他,这是过去两个星期来的第四次。他似乎又感觉必须在卫理回来时马上见到他。卫理看到他脸上担忧的神情时,立刻感觉一股紧张攫住他的心,并连忙强迫自己放松。黛娜,一定是黛娜。可是这可能只是她往常制造的那种骚动。
  他跳下了马背,把缰绳丢给在一旁等待的马僮。“怎么样?”他简洁地问道。“现在又是什么?”
  “是麦小姐。”罗尔犹豫地说道。
  “我猜也是。”卫理快步走向屋子。“总是黛娜在惹是生非。今天她又做了什么?”
  “她有一个孩子。”
  卫理猛地煞住脚步。“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次?非常缓慢地说。”
  “她今天早上从市场回来时带着一个婴儿,”罗尔不高兴地说道。“现在屋子里恐怕是一团糟。”
  “她在市场买了一个孩子吗?”
  “不是!我觉得她是捡到的。”罗尔的眉头紧皱着。“至少我相倩她是这么说。现在一切都非常混乱。”
  卫理摇摇头,只有黛娜能把他一向镇定的仆人搞成这样。“还有其它事,对不对?”
  罗尔勉强点点头。“她还带了一些人回来,我猜他们和那个婴儿有关系。”
  “其它人?”
  “一个弄蛇人、两个街头乐师、一个卖水的小贩和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在哀鸣的年轻女人。”他的表情痛苦。“她有全世界最教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噢,老天!你为什么让那些人进去?”
  罗尔无助地耸耸肩。“麦小姐相当坚决。”
  “麦小姐一向坚决,但这并不表示你不能拒绝。”
  “我在这方面似乎有麻烦。在她要一样东西时,要拒绝她是非常困难的。”
  卫理无法和他争辩。黛娜才回圣地卡哈两个星期,就已经把他正常而严肃的生活搞得七荤八素。她总是被牵扯进许多鸡毛蒜皮的争执中,不论是在市场或在村庄里,使他几乎想把她绑在他身边。他显然应该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那么做。老天,一个婴儿!
  “我相信这一切一定有个最好的理由;”罗尔试探性地说道。“麦小姐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女孩。”
  “你真是好心肠。”卫理冷冷地说道。“你非常有可能必须照顾这个婴儿,就像六年前那只小老虎。”
  “噢,老天!我希望不会。我对婴儿一无所知。”他的脸突然一亮。“麦小姐似乎非常喜欢他,或许她想亲自照顾那个孩子。”
  “我怕的就是这个。”卫理喃喃说道,两级一步地跑上台阶。“她在哪里?”
  “在前面的客厅。”罗尔说道。“她的房间不够大。”
  卫理一走进大门,立刻听到音乐声?如果那可以称为音乐。其实,那还比较像是某种弦乐器和鼓的杀伐之声。卫理皱起眉头。“你还说那个女人的叫声最可怕?”
  “你还没听到她的。”罗尔沮丧地说道。
  片刻后,卫理就听到那声使他寒毛倒竖的哀鸣。“该死!你难道不能叫她闭嘴吗?”
  “麦小姐似乎认为这是一种健康的发泄。”
  “我早该知道。”卫理快步走向前面的客厅。“吩咐他们备好车子,罗尔。我们马上要清理这幢房子。”
  “噢,遵命,酋长,这真是太好了。”罗尔说道,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我马上去传达你的命令。”
  卫理走进客虑时,眼前的景象足以使他头昏眼花。两个穿着鲜艳直条长袍的乐师端坐在地毯的正中央,一个弹筝,另一个击鼓。那个哀鸣的女人则蜷缩在长沙发的一角,她的脸被棕色长袍的一部分遮住;那个穿着猩红服装的卖水小贩正在窗前和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大声争吵,他的贩卖工具散置在地上。在这团大混乱当中,黛娜盘腿坐在那些乐师身旁的地板上,安详地逗着那个可能只有七个月大的黑发婴儿。
  “黛娜!”卫理设法控制他的声音。“你能不能好心地告诉我,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抬起头,好象终于放心了。“噢,卫理,我真高兴你回来。”她跳起来,抓起那个孩子匆匆走向他。“他们不肯听我的话,我甚至拿那条项链给他们看,可是他们似乎对女人没有一点最起码的尊敬。我觉得汉娜不喜欢那些蛇,可是他们不肯听她的话。而且她非常怕她的公公。”她停下来喘口气。“你统治这个该死的国家,快告诉他们,他们不能那么做。”
  “不能做什么?”他茫然地问道。
  “把蛇放进他的摇篮里。”黛娜不耐烦地说道。“我才不管它是不是一条无害的小草蛇,这根本是神经错乱。”她颤抖了一下。“何况!这声个主意实在教人毛骨悚然。”她疼爱地安抚那小孩的背。“想想看,把那些蛇放在这个小宝贝的身边。”
  “我一点也不想想象那种画面。”他说道,设法控制住他的耐心。“我只希望你能清晰而明确地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我正在告诉你啊!”她气愤地说道。“他们把一条蛇放在这个小孩的摇篮里。我在市场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时,真的有一条蛇盘在他身边晒太阳。可是我已经抓起它丢掉了。”
  “我们显然必须玩我问你答的游戏。”他用手指指着那个暂时停止哭泣的女人。“那个人是谁?”
  “汉娜,她是孩子的母亲。她人相当好,只是有点缺乏主见和懦弱。”
  “就是那个怕她公公,而且允许他们把蛇放在婴孩摇篮的女人。现在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黛娜指着在窗边和口水小贩吵架的年轻人。“贝达,他是弄蛇人。那是他的父亲戴密,是卖水的小贩。”
  卫理指向那两个坐在地毯上的乐师,那弹筝的人奏出一个特别尖锐的高音时,他必须咬住牙齿才能忍受。“他们一定得这么做吗?”
  “我无法阻止他们。他们是贝达的哥哥,而且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他是他们家族理的第一个男孩,他们认为他们的音乐可以安抚孩子。”她低头瞥视怀中的小男孩。“你知道吗?他们或许说得有理,或许他真的欣赏这种音乐。”
  “可是我绝对不欣赏。”卫理坚决地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些人的身分,再来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今天早上你在市场上,看到一条蛇在这个孩子的摇篮里,你就把它抓起来丢掉。然后又发生什么事?”
  “贝达跑过来,想把蛇放回去。”黛娜的眼睛冒着怒火。“我当然不能让他那么做,对不对?所以我抓起孩子把他带来这里,除非我们能使贝达讲点道理,否则我绝不能把孩子还给他。我们穿过市场时,他一路召来其它的家人。其实,我觉得都是他父亲的错。根据汉娜的说法,他对他的儿子们非常有野心。”
  “贝达为什么要把蛇放进摇篮里?”这个荒谬的画面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只需要再知道几个线索,就可以开始清理这个疯人院。
  “他的父亲告诉他,他应该那么做使孩子早点习惯和蛇相处。你应该知道贝达是这个家族第一个成功的例子,而他的父亲要这个孩子跟随贝达的足迹。”她压低声音。“我可以悄悄告诉你,那些乐师绝对不会有成功的一天。”
  “我看得出你说这话的原因。他们的乐声就像用一根钉子刮过黑板。”
  “这就是戴密要他的孙子成为弄蛇人的原因。”黛娜明理地说道。“乐师必须有绝佳的技巧才能出头,弄蛇人就不必了。”
  “黛娜!”卫理打断她的话。“你只要告诉我必须做什么才能使这群人离开我的客厅。”
  “非常简单,只要摆出你最凶悍的脸孔吓吓他们,要他们保证再也不会把蛇放回这个孩子的摇篮或身边。”
  “就近样?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经过她身边,走进那回混乱的中心。黛娜抱着婴儿站在门口,注视卫理摆出那尊贵而威严的派头。只要他有意吓人,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凶恶。他从乐师身边走向弄蛇人和卖水小贩,然后再走向那个哭泣的母亲。他的话简洁而有力,丝毫不给他们争辩的余地。然后他走回黛娜身边,抱走她怀中的孩子。“站到一旁去,”他说道。“我希望他们会尽快离开这里。”
  她连忙退到一旁。他把那个孩子放在母亲的怀中,然后抱胸瞪着那些人。那两个乐师慌乱地抓着他们的乐器爬起来,紧张地朝地点点头,几乎是一溜烟地逃出客厅。戴密板着睑跟随在他们身后,他的肩膀傲慢地挺起。最后离开的是贝达和抱着孩子的汉娜;那个年轻的母亲羞怯地朝她一笑后,跟随丈夫快步离开房间。
  “你做得太好了。”黛娜转向卫理,并绽开满意的笑容。“不过,我当然还得定期去拜访他们,以确定他们不会违背你的命令。”
  “不行!我不要你再接近那群人。”
  “可是我不能就让?”
  他抬起一手。“我会派一个人每隔一天去去检查一次;”他说道。“可是你不能再插手。”
  “如果你坚持。”她的表情突然充满渴望。“可是,我好想再看到那个小孩。他不是很甜蜜吗?那对又大又黑的眼睛……”她停下说了一半的话,因为她看到房间另一端的某样东西。“噢,老天!”
  卫理皱起眉头。“现在又是哪里不对劲?”
  “贝达忘了一样东西。”她跑过去,抓起窗边那个盖着的小藤篮。“我希望我可以在他离开之前赶上他。”她匆匆地经过他身边,跑向大门。
  “黛娜!”卫理的声音极其平静。“那个篮子里是什么东西?”她回头惊讶地望着他。“贝达忘了他的眼镜蛇。”她又加快脚步。“我马上回来。”
  卫理目送她奔出大门去追赶那个弄蛇人。“当然喽,”他喃喃地低语。“一定是贝达忘了他的眼镜蛇。”
  他沉默许久,然后开始大笑。黛娜回来时,他正靠暮墙,设法平息他的笑声。
  “你赶上他没有?”他问道。
  她点点头。“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她乖戾地说道。“他对我真的非常无礼,我本来还以为我跑了那么一大段路把蛇还给他,他一定会喜出望外。也不想想一个弄蛇人失去他的眼镜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或许我应该再给他上一课。你觉得这会有用吗?”
  “我怀疑。任何会笨到把蛇放进?卫理,不要再笑了。我花了这么多力气来摆平这个麻烦,而?”
  他伸手掩住她的嘴。“而你今天也为我带来许多的麻烦。”蓝绿色的眼眸闪耀着淘气的光芒。“我还笑得出来,已经算是你的福星高照了。”
  她深情地亲吻他的手掌心,然后拉开他的手。“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点可笑。”她勉强承认。
  “不但可笑,也很可怕。”她吻过的掌心开始刺痛。
  “几分钟前,你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可怕。你扮演的国王角色非常出色。”
  “因为最近这两个星期中,我有许多练习的机会。”他撇撇嘴。“过去六年中,你到底是如何生存下来?你似乎总是置身在台风眼中。”
  “我通常比现在忙碌多了。”她故意停顿一下。“涂指甲油和在游泳池边晒太阳使我觉得无聊之至。或许只要你多陪我一下,我就不会惹这么多麻烦。你可以就近看着我。”
  “另一个圈套吗,黛娜?”
  “这次不是。可是,我真的好无聊,”她的眼中发出柔和的光芒。“也很寂寞。从那次晚宴后,我几乎没再见过你。”
  “我警告过你这是必然的结果,”他平静地说道。“你早应该有心理准备。”
  她轻咬下唇。“你也告诉过我你会把我当作凯丁女看待,”她清晰地说道。“你并没有那么做。”她的笑声有点紧张。“如果你不和她做爱,那凯丁女有什么用处呢?”
  “或许我发现这个凯了女一点也不诱人,”他转开视线说道。“或许我只要一个晚上。”
  “这是假话。”她说道,眼中冒着怒火。“我知道你要我,我感觉得到。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他迎接她的视线。“好吧!”他平静地说道。“我要你。可是!我绝对不会再占有你,我不会给你那个优势。”
  “优势?这又不是网球赛,或其它的比赛,这是?”她收住口。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但时间过得这么怏,她免不了有点慌乱。现在她可能随时会发现她并没有怀孕。卫理并不比她刚到圣地卡哈时更接纳她,而且,自从晚宴的那晚后,他似乎已在他们之间筑起更厚也更硬的障碍。“好吧!你不信任我。你显然认为我只要把你诱上我的床,就会对你编织某种无法挣脱的魔网。”她朝他绽开笑容,但双唇却有点颤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可是我会接受事实。不过,你是不是有任何理由可以说明,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消磨一点时间?以前,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我认为你甚至喜欢我的陪伴。即使你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视察那个灌溉计划,我们还是可以共度晚上的时间。”她冲动地伸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我保证我不会设法勾引你。不管如何否认,我仍然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对你确实相当重要。如果你不接受我做你的爱人,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她在告诉他她不会设法勾引他时,表情是那么认真,卫理哀伤地想着。她难道不了解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就是在诱惑他吗?只要她轻轻一碰,他的身体就会自动产生反应。“你说过我从来没有女性的朋友。”他提醒她。
  “我喜欢成为唯一的特例。”她的手握住他的前臂。“该死!卫理,你明知道你想把我留在你的生活中。你为什么不承认,并且按照你的理智做事?或许友谊是唯一可行的方式,不但可以使你拥有我,也可以保持你宝贵的孤立。”她的声音变柔和。“即使没有那么美好,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至少,我们可以比过去两个星期快乐一些。”
  这是一个错误,可是他知道他会接受。她脱得对,他绝对无法让她永远离开他,她几乎已经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他缓缓地伸手盖住她的小手。“我一向知道你几乎在每一方面都是一个特例,”他轻声说道。“这件事为什么要例外?”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她紧张地问道,眼中突然写满喜悦。“噢,卫理,你绝对不会后悔。你会看得出那有多美,我们可以一起度过许多快乐的时光,做好多好多的事。我们可以聊天、骑马和?”
  他仰头大笑,注视她的眼神温暖而闪亮。她从来没看过如此温暖的眼眸。“你还说你会柔顺地等待,直到我晚上有时间和你相聚。我早该知道你的话靠不住。”
  她回他一个微笑,喜悦像金色的泡沫般涨满她的心田。“我会非常乖,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一点也不会打扰你,而且?”
  他的手指再次掩住她的嘴。“我不要一个柔顺的小黛娜跟在我身边,设法不打扰我。”他皱起眉头。“何况,那种情形最多只能维持个一、两天。”他的神情突然变温柔了。“你只要做你自己。”
  “好。不过我必须先告饭你,有时候我会有点难缠。”
  “我可以容忍。就像我说过的,我已经有许多练习的机会。”他放开她的唇。
  “我相信我是一个相当容易相处的人。”他皱超眉头。“这是一个最不淑女的举止,你应该知道这是事实。我对我的朋友只有一个要求。”
  “真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要求?”
  他的表情一本正经,但眼中却露出淘气的光芒。“他们绝对不能把眼镜蛇带进我的客厅。”
  黛娜滑下马背,朝他挥挥手。“我们在这里停一下。”她回头说道,然后跑向悬崖的边缘,站在那里,急切地饱览下面的景致。“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她礼貌地补充。
  “这会有什么不同吗?”卫理慢条斯理地问道。跃下“艾迪帕斯”的背,走到悬崖边缘和她并肩而站。“只要你下定决心,我再怎么介意也没用。”
  “我们只待一会儿。”她坐在草地上,并盘起腿。“你以前已经看过这一切,可是我却是第一次。”她的视线急切地梭巡过那些仔细规划的绿色斜坡和下面的山谷。“真美,对不对?”
  “不只是美而已,”卫理平静地说道。“还有生产能力,可以养活许多人。即使石油采完了,这里仍然可以生产谷物来养活圣地卡哈的居民。我们花了漫长的四年,但今年就会有丰硕的收获。”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热诚而焕然。“你知道在这里发生的是什么奇迹吗?一滴晶莹剔透的水就能使沙漠开花。”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情感。“沙漠里开着美丽的花朵,黛娜。”
  “我很高兴。你为这次的收获工作得非常辛苦。”她的心里突然涨满对他的爱。他是如此关心他的子民,可以为他们废寝忘食。他怎么可以认为他天生缺乏情感呢?
  他只是严禁自己有私人的情感,也不接受别人对他的爱和关心。最近两个星期,他已经允许她越过他的防卫,而她也一直陶醉在喜悦中。他们聊天、听音乐、散步、逛市场、一起骑马,也一起吃饭。她甚至作了最大的牺牲,试着去学打麻将,因为那是卫理非常喜欢的一种游戏。他表现出惊人的耐心,或许在一百年后,她终会开始喜欢那种该死的游戏。
  可是这些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共享的欢笑和友谊。终于能够和他站在相同的立足点上是多美好的事!再也不是一个小孩或敌人,而是一个赢得他尊敬的女人。
  “你在笑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并用双臂松松地抱住膝盖,装出怀疑的眼神盯着她的脸庞。“这些年来,我已经学会在你特别高兴时必须严加防范。”
  “我只是在想你根本不是你硬装出来的那个大男人主义者,”她轻声地说道。“而这使我非常高兴。我认为你比你想象中更欣赏女人。”
  “我确实欣赏几个特定的女人,我不希望你认为我缺乏阅人的眼光。举个例子来说,我发现你的个性中有几方面非常男性化。”
  “男性化?”她小心翼翼地重复。
  他点点头。“坚决、诚实和公平。只要假以时日,你或许会发展出更多的美德。”
  “噢,老天!我的话说得太快了。”她伸手遮住眼睛。“我觉得我自己做得非常好,即使有任何必须改善的地方,我也会自己设法修正,不需要你的指点。”
  他拍拍手。“还有独立,我就知道我漏了一项。”
  她摇摇头。“不可理喻,”她喃喃地说道。“完全不可理喻。”
  他故意误会她的意思。“不是不可理喻。一个女人确实不应该拥有这些个性,可是?”
  “卫理!”她警告地叫道,然后仰头大笑。“我放弃,你永远不会改变。”
  “你能够了解这点真是值得额手称庆。我的想法和看法都已经在许久许久之前定型,或许会有些许的调整,但绝不会有突破性的改变。”
  这是一个警告。痛苦突然像锐利的小刀般划破她的幸福。不!她不会让自己担心明天。今天太美丽,她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卫理确实喜欢她。这些天来,他和她一样关心;而在过去一个星期中,他甚至没提过要她离开。或许他比他想象中更接近转折点。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承认。一个定型的心灵是封闭的;”她微微一笑。“而一个封闭的心灵会隔绝任何可能在某一天会实现的梦想。”
  他摇摇头。“童话式的想法。”
  “或许是,”她突然轻快地站起身子。“也或许不是。”她大步走向在一旁等待的马匹。“我饿了,你呢?我已经准备要吃一顿丰盛的早餐。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家。”
  他站起来,懒洋洋地跟随她。“精力这么充沛,”他摇摇头。“你从哪里得来的?”
  她朝他露齿一笑,并跃上马背。“我在晚上制造的。小妖精在我的房间里放了一座神奇的纺车,而我利用整个晚上的时间纺出无限的精力,留待第二天使用。”她迎上他的视线时,笑容便消失了。“可是这只能在午夜之后进行,在其余的世界都睡着时。我可以邀请你来观看,那些小妖精不会介意。”她的声音降低为耳语。“我也不会。”
  她看到他的手抓紧马鞍,而他的眼中闪过某种炽热和闪亮的光芒。接着,他的表情再次变得莫测高深,而他迅速地跃上马背。“我不认为这会是一个好主意,在不相信的人出现时,魔法似乎会失灵。你最好继续独自纺织。”
  她绝对不能让这个拒绝如此强烈地伤害她。她早知道他非常提防她对他肉体的影响,他甚至不敢碰她,好象她是一个黑死病的患者。而在他不小心碰到她时,她总是感觉得到他的紧张。她起先以为那是自己的幻想,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欲望。可是那些迹象就在那里,出现的次数大频繁,她不可能会搞错。他要她。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放弃坚持并占有她?
  “好吧!如果你坚持。”她踢踢马腹。“反正是你的损失,只不过你并不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
  她错了,他完全知道他错过的是什么,而这就是他的问题。或许这种该死的禁欲生活会更容易些,只要他不知道她的肌肤有多柔软;而在他移动时,她又是多么美妙而紧密地包围他……他感觉那熟悉的炽热又开始在他体内升圯,并连忙制止自己的遐想。即使没有冒险和黛娜建立性关系,他都已经很难抗拒她所带来的情感波澜。他不需要再为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
  黛娜已经骑了好几码远,并困惑地回头注视他。“有什么问题吗?”她绽开揶揄的笑容。“赶不上我吗,卫理?”
  他开始大笑,并跟随她驰向返家的路途。“我们开始比赛吧!”他加快速度越过她。
  他们吃早餐吃到一半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黛娜惊讶地望着罗尔。“我的电话?谁找我?”
  “一位叫邵尼尔的先生。”罗尔回答。“他人在巴黎。”
  “巴黎?!他到底在巴黎干什么?”她边说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并注意到卫理的身体突然一僵。
  “你显然正打算飞奔而去;”卫理嘲讽地说道。“你可以等吃完早餐后再打回去给他。”
  “在那之前,我早已经憋死了。何况,可能是重要的事。”
  “什么事会这么重要?”卫理的表情极为严肃。“你说过你已经脱离复仇女神,”他撇撇嘴。“那显然并未包括邵尼尔。”
  噢,老天!卫理又会变得不可理喻。在一切发展得这么顺利时,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呢?她必须等和尼尔说完话后,再设法安抚他。“尼尔是我的朋友,在那几年中,他帮过我许多忙。我永远不会背弃我的朋友。”她边说边转身走开。“我去书房接电话,马上回来。”
  “不急。”卫理啜饮一口咖啡。“我们绝对不希望你在任何一方面得罪你的朋友。”
  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会尽快回来。”她又保证,然后迅速地离开餐厅。大约十五分钟后,她才回来,在他对面坐下时,她担忧地皱着眉头。她啜饮一口咖啡,但它已经凉了,她做个鬼脸,把杯子放回碟上并推开。
  “怎么样?”卫理冷冷地问道。“你的老朋友还好吧?”
  “不大好。”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必须飞去巴黎。”
  他的脸上出现震惊和痛苦的神情,但他迅速地抹去。“真的吗?”
  “噢,老天!卫理,不要再用这种冷面孔对待我。”她不耐烦地说道。“我必须去。尼尔、吉尼和保利都在巴黎,他们想办一次欧洲巡回演唱,也已找到一个新的主唱。”她微微一笑。“尼尔说她有一副很棒的嗓子,可是我的腿比较漂亮。”
  “如果他们已经有一个新的主唱,为什么还需要你?”她要走了,她正要离开她,就像?他强迫自己停止那个想法,并漠视那刺痛全身的强烈痛苦,小心翼翼地维持平静的表情,不让他的五官泄漏心中的苦闷。
  “是他们的投资人杜布斯在找麻烦,他不要把大笔资金投注在没把握的事情上。”她的神情非常认真。“这次的欧洲巡回演唱非常重要,只要成功就能巩固新主唱和合唱团的地位,也可以使他们在回到美国后要求更好的待遇。”她停顿一下。“杜布斯一向喜欢我,在复仇女神成立后,就是他帮我们安排第一次的巡回演唱。尼尔认为我可以说服他也在新女孩的身上冒个险。这值得一试。”
  “是吗?”他推开椅子站起来。“那你当然得去。我会告诉罗尔在你收拾行李时为你准备好飞机。”
  他漠然的语气带给她一股强烈的恐慌。“我必须去一趟,卫理,我有这个义务。我会今天飞去巴黎,今晚和杜布斯见面,最晚明天晚上回来。”
  他摇摇头。“不必。”
  她全身僵硬。“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必回来,我不要你待在这里。”冷漠的声音下是极力压抑的愤怒。“我不要你进入我的生活,我以前已经告诉过你了。”
  苦恼淹没她的全身。“你要我,我知道你要。”她气愤地昂起下巴。“我会在明天晚上回来,一切都会照旧进行。你等着瞧。”
  他撇撇嘴。“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你应该知道一个女人很少可以在我身边待一个月以上。记得带走我在旧金山买给你的那个翡翠盒,因为我不会送你任何东西了。”
  “你知道我不要你那些该死的礼物,”她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一道痛苦的阴影划过他的脸上,但又迅速地消失。“不要回来。”他又说道。“如果你回来,你会后悔莫及。”
  “我明天晚上回家。”她沙哑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对我们做这种事的,卫理。”
  “这是我家,不是你的。”他边说边转身离开。“在这里,你是一个外来者,记住这点,黛娜。”他没有再看她,只是大步走出房间。
  她闭上眼睛,设法压回那一波又一波的痛苦。为什么?她预期愤怒、甚至嫉妒,但绝不是这种冷漠的拒绝。她好象在不知不觉中误触他心中的一个隐痛,而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她无法相信那个今早在悬崖边和她同声欢笑的男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产生这么大的转变。不!她不会接受他的拒绝。那个温柔而亲切的男人仍然隐藏在那层僵硬的外表下,她只是必须再把他找出来。
  她睁开眼睛站起来。她越早把巴黎的事情办完,就可以越早回来找他。她匆匆离开房间去收拾行李时,步伐轻快而果决。
  第七章
  第二天晚上,大轿车停在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在沙漠的黑夜中,卫理垩的家好象是一座闪亮的宫殿。但却遥远而冷漠,似乎一点也不欢迎她的归来。
  她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黛娜疲倦地猜想。她一向把这个地方视为她的家,这一定是因为她已经疲惫得近乎痳痹,才会产生这种错乱的想法。
  她本想在见卫理之前换下这些牛仔裤和运动衫,可是她已经累得动弹不得。自从昨天早上离开圣地卡哈后,她就没有睡过觉。
  杜布斯就像尼尔预期的那么顽固,而他们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讨论巡回演唱的细节后,才决定如何说服杜布斯答应投资。今天早上,他们只停下来吃早餐,然后继续和杜布斯讨论,一直到下午才使那块顽石点头。登上飞机后,她又紧张得无法休息,始终忐忑心不安地惦记着在这里等待她的场面。她缓缓地爬上阶梯。她在巴黎机场打过电话告诉他们她到达的时间.而罗尔相当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卫理太忙,没有时间接她的电话。
  打开大门走出来的是罗尔本人,她给他一个相当僵硬的笑容。“嗨,罗尔。你被派来看守大门吗?我不敢相信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劳动你的大驾。”
  “我只是来告诉轿车的司机稍等一下,然后请你去书房见酋长和他的客人。”罗尔的声音中有亲切和同情。
  “他的客人?”不会是她的父亲吧?老天!求求您,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他。她挺起胸膛,昂起下巴。“好吧!罗尔,我马上去见他。我本来想换衣服,但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久等。”她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那既不礼貌,也不体贴,对不对?我相信他一定急着要和我见面。”
  他冲动地踏前半步。“麦小姐,或许你现在最好回巴黎,等过一阵子后再回来,那时候酋长的心情会比较好。”
  “情况那么糟吗?”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等他心情好一点时再回来会是明智之举……”他无奈地耸耸肩。“你最好等一阵子。”
  地摇摇头。“我不会逃走。我早就知道回圣地卡哈后会碰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她坚决地抿紧双唇,“轿车的司机可以等一整个晚上,但我还是用不着他的服务。”
  罗尔退到一旁,让她过去,他的表情仍然充满关怀。“我不认为……”
  “不要担心,罗尔,我不会有事。你说在书房吗?”她很快走下那道长廊,书房的门开着一缝。她推开门走进去,下意识地武装起自己,准备应付可能面临的一切。
  坐在面对房门椅子上的人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猩红色的薄纱礼服把那头丝缎般的黑发衬托得更加闪亮和光泽,她仰头望着站在椅边的卫理,微分的唇边挂着一个热情的笑容。
  和那个女人比较起来,她看起来一定像个流浪儿,黛娜忧郁地想看。“嗨,卫理,”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相信你要我见一个人。”
  卫理穿着晚宴服,看起来和“艾迪帕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一样深沉和危险。他含笑转向她,但笑意始终没有到达他的眼中。“噢,不错,我确实认为你们两个人应该见个面。过来这里,黛娜。”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黑发美女穿红色的衣服确实明艳动人,”她沙哑地说道。“不过我相信你穿其它颜色的衣服也会同样出色。请问你是……”
  “黎小姐,”卫理说道。“黎娜妲小姐。”他瞇起眼睛注视黛娜的脸庞。“那你应该已经猜出她是取代你的人喽?”
  “你好,黎小姐,”黛娜疲倦地说道。“很抱歉必须把你扯进这种场面,卫理不应该这样对待你。”
  “我不懂。”黎娜妲困惑地低语。
  “送她离开这里,卫理。”黛娜简单地说。“用另一个女人在我面前晃并不会使我气馁。”
  “你凭什么以为我是为了你才找娜妲来这里?”卫理柔声地问道。“娜妲是我的老相好,我们一向欣赏对方的陪伴。”
  “那是以前,”黛娜大声地说道。“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我才是你的未来,卫理。”
  “不!”他非常柔和地说道。“你是过去,黛娜。接受事实吧!”
  她开始颤抖,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穿她。“不要对我做这种事,”她低声地说道。“你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不是吗?”他的唇弯成一个残酷的笑。“你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罗尔现在应该已经把它放进车里。你必须原谅我们的仓促,可是娜妲需要隔壁的房间,对不对,甜心?”
  黑发美女的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她开始站起来。“或许我应该让你们私下谈谈。”
  卫理的手立刻放在她赤裸的香肩上,把她推回椅中。“不!留下来,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
  “一个非常特殊的礼物。”他朝黛娜走近一步,双手滑进她金银色的长发下。“黛娜不再需要这个了。”他找到项链的绊扣并打开,从她颈上取下那条项链。她的心彷佛在这一瞬间被割为碎片。“她正要离开圣地卡哈。”
  “我无法再忍受了,卫理。”她感觉强烈的愤怒开始夺走了她心中的痛苦。“那是我的项链。”
  “只有在我决定让你保留它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而我已经不再选择你。”他走到椅子后方。“我希望把它送给我新任的凯丁女。”他用那条项链环住黎娜妲美丽的颈项,但没有扣上。“她有非常美丽的喉咙,对不对?”
  “你该死!”黛娜的脸突然变白,黑色的眼睛则喷着怒火。“你应该下地狱,卫理。谁给你这样伤害我的权利?你不必爱我,可是你难道不能至少对我仁慈些吗?”她的声音战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怕你可能会把你自己的一部分给别人吗?好吧!你放心,我不会再要你给我的任何东西,我可能会被冻死。我认为你非常喜欢你居住的那个冬天世界。”她奔向门口,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如果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也不要他住在那个冬天的世界里.这应该可以使你松了一大口气。你可以独自拥有自己的小世界,我们不会再来骚扰你。”
  接着她就走了。卫理发现自己盲目地瞪着那扇门,感觉好象刚从一个梦幻般的噩梦中醒来,却又踏进另一个真实的噩梦中。她已经离开他了,这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吗?那他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的痛苦和空虚?
  “你不是真的要把这个东西送给我,对不对?”娜姐柔声的说道。“这只是为了要伤害她吧?”
  “对,这只是为了要伤害她。”他忧郁地说道,缓缓地移开她颈上的项链,感觉对自己厌恶到极点。
  “我觉得你做得很成功,”她优雅地站起身子。“我相信你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我也这么觉得。”他忆起黛娜脸上的神情时,突然有一股反胃的感觉。“我一向擅于扯断蝴蝶的翅膀。”
  “我认为我应该去收治行李,”娜妲优雅而敏捷地走向门口。“你不要我待在这里。这只是一场游戏!对不对?”
  “对。”他心不在焉地说道,眼前仍然是黛娜苍白的脸庞。“你当然还是会得到适当的报酬。”
  “谢谢你,你一向非常慷慨。”她低沉的声音很严肃。“如果你真的要我,我还是会来。”
  门在她身后关上。
  他不要地,也不要任何女人,只要黛娜。除了黛娜以外,他永远不要其它人。
  这个领悟像当头一棒。盲目啊!老天!一个男人可能会有多盲目呢?盲目和恐惧,就像她先前的指控。
  自从她说她要去巴黎后,他就感觉好象在发高烧,强烈而灼热的痛苦使他本能地往后退缩,并狂乱而急切地丢出所有武器。他为什么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呢?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然后门被打开。“我应该告诉那个司机他现在可以离开了吧?”罗尔冷着脸问道,显然极度不满。
  “司机?”卫理猛地抬头。“车子还在这里吗?可是黛娜……”
  “麦小姐没有用轿车。”罗尔说道。“她跑出大门,可是没上车。”他停顿一下,然后谴责地补充道:“我认为她甚至没看到那部车子,她显然激动到极点。”
  “我知道。”卫理说道,痛苦地抿紧双唇。“她去哪里?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我不确定你要我阻止她,毕竟,你显然很希望她离开。”
  “她到底去哪里?”卫理追问道。“我不需要你把刀口转向我,罗尔。现在对唯一需要知道的是,黛娜离开这里后跑去哪里?”
  “她跑向马厩的方向。”
  卫理低咒一声。他早该知道她会去马厩,那里一向是她心目中的天堂。接着,另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中,他的心跳立刻停止一拍。
  “‘艾迪帕斯’!”他低呼道。“噢,老天!”他奔向门,恐惧像一个坚硬的拳头般击中他的胃。“‘艾迪帕斯’!”
  ※ ※ ※
  她拚命往前跑。在离开书房后没多久,愤怒就被痛苦所取代。经过花园时,她根本没意识到泪水正不断滑落她的双颊,只注意到她必须设法逃离那种椎心的疼痛。可是,她无路可逃,即使在她爬过牧场篱笆并奔向另一端的草坪时,她仍然心痛如绞。
  “艾迪帕斯”轻轻的嘶鸣着。在月光下,它那身黑色的皮毛比丝缎还要闪亮和诱人。如此优美、如此强壮,多么像她深爱的卫理啊!可是,卫理不要她,而“艾迪帕斯”却在她身边。她勾住它的颈项,把脸埋在它的鬃毛里。它对她亲切而和蔼,一点也不像冷漠的卫理。
  “要不要去跑跑?”她破碎地问道。“我要。今晚我要乘风而去。”或许风会带走她的一些痛苦。她滑上“艾迪帕斯”的背,它像雕像般静立,直到她催促它。
  “今晚我们不要在牧场里总圈子。”她探下身子打开栅门,然后催促它加快步伐。“我们需要自由自在地奔驰,对不对?”几分钟后,他们已经远离卫理的家,驰向通往山丘的路。
  “现在。”地压低身子凑向“艾迪帕斯”的马鬃。“快跑,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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