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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只为与你相遇

_2 茱德·狄弗洛(美)
  海伦迅速在她女儿身旁坐下,“有什么不对吗?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盖文吗?”茱蒂丝不疾不徐地问道,很喜欢他的名字,“没有。他对我好得不得了。”
  海伦可不喜欢她在茱蒂丝脸上看到的表情,她也曾经有过相同的感受。她扶住她女儿的肩膀,虽然这举动会弄痛她尚未痊愈的手臂。
  “你必须听我说!我早该跟你把话说清楚才对。我每一天都在祈祷会有什么事发生,使得这桩婚事流产,但是什么也没发生。记住我的话,你永远永远不能信任男人。”
  茱蒂丝却想为丈夫说话,“可是盖文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海伦垂下双手,“是啊,他们对彼此尊重——尊重他们的手下,甚至尊重他们的马。但是对男人来说,女人的价值远比不上他的马。女人能轻易替换,且没什么价值。男人不肯对最低贱的仆人说谎,却不在乎对他妻子捏造漫天大论。他又有什么损失?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我不相信所有男人都是这样。”
  “那你就会像我一样,日子过得漫长又不快乐。我在你这年纪时若懂得这些,今天我的生命就不会是这样。我以为自己爱你父亲。我甚至还把这些话告诉了他。而他只是笑我。你可知道对男人剖心,却换得他的嘲笑,会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可是男人也会爱女人——”她无法相信她母亲所说的话。
  “他们是爱女人没错,但对象是他们带上床的人——等他们厌倦了她,又会去爱另一个女人。做老婆的只有在她对他还新鲜,床上功夫仍迷得住他时,勉强还能控制她的丈夫。在他‘爱’你的时候,你才能控制他。”
  茱蒂丝站起身,背对着她母亲,“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说的那样。盖文是……”她说不下去了。
  海伦警觉地走到女儿身边,“别告诉我你觉得自己已爱上他了。喔,茱蒂丝,我可爱的茱蒂丝,难道你在这里住了十七年,什么都没学到,没看到?你父亲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说了你也许会不相信,但我曾经美丽,而他也很满意我,这就是我为什么非得跟你说这些事的原因,你以为我想跟自己孩子说这种话?当初我一心一意训练你将来入教会,就是想拯救你。求求你务必要听我的话。你必须从一开始就建立你自己的地位,然后他才会听你的。永远不要让他发现你的恐惧。女人一流露出恐惧心理,男人就会觉得自己是强者。如果你一开始就提出一大堆要求,他就得听你的——不过这种时候也不会太长。很快就会有另一个女人——”
  “不!”茱蒂丝大叫。
  海伦悲哀已极地看她一眼。她无法解救她的女儿,使她不受伤害,“我得回去招呼客人了。你也来吗?”
  “不,”茱蒂丝柔声说道,“我一会儿就进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海伦耸耸肩,由侧门离去。她已无能为力了。
  茱蒂丝静静地坐在石凳上,下巴放在双膝上。有生以来,她头一次为了他人而反抗母亲,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盖文与她父亲有多不同,然而这其中大多数理由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她的思绪为开门声所打断。一个瘦巴巴的女人进人花园内,茱蒂丝一眼就认出她来。她的衣着就是为了引人注意;她礼服的上半身左边是绿色的丝绸,右边则是鲜紫色,而裙部色彩安排则正好相反。
  她的一举一动莫不含带目的。茱蒂丝就躲在忍冬后的石凳上冷眼旁观。她对艾丽丝.威伦斯的第一印象是她很美,而令她却不以为然。她的下颔线条单薄,小嘴薄唇,一副阴狠的模样,她的眸子闪烁如冰。
  茱蒂丝听见墙外响起男人沉重的脚步声,立即移身向她母亲适才使用的侧门。她想给这个女人和她的爱人一些隐私,但是他们的第一句对话就拉住了她的脚步,这声音对她已开始熟悉。
  “你干嘛叫我到这里来见你?”盖文窒声问道。
  “喔,盖文,”艾丽丝道,双手已探向他的手臂,“你对我好冷漠?你对你新婚妻子的爱真有那么强烈?”
  盖文对她深锁眉头,虽没去碰她,却也没离开。
  “你凭什么跟我谈爱?我求你嫁给我,我甚至不要你的妆奁,还答应还你父亲他给乔特耳斯的妆奁,可是你还是不肯嫁给我。”
  “你就为了这个要跟我反目成仇?”她问,“难道我没给你看我父亲制造的瘀伤,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他有多少次把我锁起来,不给我水和食物?你要我怎么样嘛?我尽可能找机会溜出来跟你碰面,我把一切都给了你而你却这样回报我。你已经爱别人了。告诉我,盖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你为什么要说我爱别人?我根本没说过我爱她。”他恼怒地说,“我结婚是因为附带条件不错。那女人能带来财富、土地以及名衔,这还都是你自己提醒我的。”
  “可是当你看到她——”
  “我是个男人,她又长得那么美,我当然会心动。”
  茱蒂丝想离开花园,虽然眼见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还是想离开,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盖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直戳她的心房。他曾经求过这女人嫁他,而今接纳茱蒂丝只是出于第二选择,为了她那丰厚的妆奁。
  她真是个傻瓜!她居然以为他们的接触与爱抚就意味着爱,可见那全都只是幻象。
  “那你不爱她喽?”艾丽丝逼问。
  “我怎么爱?我跟她相处还不到一天时间。你要我怎么爱?”
  “但是你能够爱她,”艾丽丝闷闷地说,别开脸。待她再回首望向他时,眼中含着泪水——豆大、可爱又晶莹的泪水,“你敢说你永远不会爱她吗?”
  盖文没吭声。
  艾丽丝重重地叹口气,含着泪笑了,“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在这里碰面,所以先教人送了些酒来。”
  “我必须回去。”
  “不会拖你太久的。”她娇嗲地说着,拉他步向靠石墙的长凳。
  茱蒂丝打量着艾丽丝,惊叹不已。她面前正是一个伟大的女演员。她亲眼看到艾丽丝别开脸,偷偷摸摸地用指甲戮眼角以制造泪水。艾丽丝的台词更是抑扬顿挫,唱作俱佳。
  艾丽丝小心翼翼地坐下,避免弄绉身上僵硬的丝绸衣料,然后倒了两杯酒。在缓慢而精确的动作下,她褪下一枚戒指,打开戒面,缓缓倒了些白色粉末入她的酒杯中。
  当她举杯饮酒时,盖文抬手打掉她的酒杯,使得它飞过半个花园。
  “你在干什么?”他喝问道。
  艾丽丝虚软无力地靠向石墙,“我必须结束这一切,吾爱。为了我们,我可以承受一切。我可以忍受我和另一个男人的婚姻,以及你和另一个女人的婚姻,但是我必须拥有你的爱。没有你的爱,我什么也不是了。”她缓缓垂下眼睑,祥和的神色使人真会以为她已成为上帝的天使之一。
  “艾丽丝,”盖文着慌了,忙不迭地将她纳入怀中,“你不能真的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甜蜜的盖文,你不了解爱对女人有多大意义。没有了爱,我就已经是个活死人。与其每天过着行尸走肉的痛苦生活,何必要再苟延残喘?”
  “你怎么能说你没有爱?”
  “你真的爱我,盖文?爱我,且只爱我一个?”她满怀憧憬地问。
  “当然。”他垂首吻住她,酒仍留在她唇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西斜的落日加深她颊上的青灰。她黑色的睫毛在她颊上投下神秘的阴影。
  “你发誓!”她断然说道,“你必须对我发誓,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其他人谁也不爱。”
  为了不让她自杀,这似乎只是个小小的代价,“我发誓。”
  艾丽丝迅速起身,“现在我得回去了,否则有人会发现我不见了,”她似乎已完全复原,
  “你不会忘了我吧?就连今晚也不会?”她抵着他的唇轻言细语,双手挑逗地在他衣服内探索。
  她没等他回答,就溜出他的怀抱,穿过花园的门。
  辗压声使得盖文机警地立即转身。茱蒂丝就站在那里,她的眸子与衣裳辉映着落日余晖。
  “刚才那一幕表演得真精釆,谢谢你让我大开眼界。”她说着垂下双手,“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识过这种杰出的演技。那女人应该到伦敦的舞台去寻求发展,我听说那里一直都很缺她这种人才。”
  盖文满面怒容的欺近她,“你这个狡诈的女人!你没资格跟踪我!”
  “跟踪你,哼!”她嗤之以鼻道,“我可是在我丈夫——”她又轻蔑地哼了声,“——把我丢在一边之后,才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的。在这里,我又亲眼目睹我丈夫,低声下气的被一个满面白粉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盖文抬手甩了她一耳光。一小时之前,他曾发誓任何事都无法使他出手伤害女人。
  茱蒂丝被他这巨掌一挥,扑倒在地上。盖文立即后悔了,他唾弃自己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跪下身扶她站起。
  她猛力甩掉他的手,眸中闪烁着深切的恨意。她开口时声音平静、呆板,他几乎听不见她的话。
  “你说你根本不愿意娶我,娶我只是为了我能带给你财富。告诉你,我也不甘愿嫁给你。当初我也曾拒绝,若不是我父亲当着我面,像折树枝般硬生生折断我母亲的手臂,今天你也不会有机会伤害我。我虽然对那男人没有一点爱——对你甚至更没有,他至少是个诚实的人。他不会在一小时前站在牧师,与数百位人证面前发誓恩爱不渝接着又把同一份爱献给另一个女人。盖文.蒙特格利,你根本不是男人。
  “你比伊甸园里的蛇更低贱,我将永远诅咒我与你结合的这一天。既然你对那女人发了誓,我也要对你发誓,上帝明证,你将为今天之事后悔一生。你或许能得到你渴求的财富,但是我永远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你。”
  盖文举步踱离茱蒂丝,仿佛她突然成了毒药。他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实在有限,全都集中于娼妓和宫廷中数位淑女的友谊。她们都温驯端庄,就像艾丽丝一样。茱蒂丝凭什么命令他,诅咒他,当着上帝的面发誓?丈夫就是女人的神,她必须愈早学会这事实愈好。
  盖文一把抓住茱蒂丝我头发,猛力将她拉过去,“我要什么,不论何时何地我就要得到,如果我要你,你就得感激。”他放开她的头发,再次将她推倒在地,“现在你给我起来,把自己整理好准备成为我的妻子。”
  “我恨你!”她低声轻呼道。
  “这与我又有何干系?你以为我会在乎?告诉你,我也不爱你。”
  他们的目光交锁——钢灰色对着金色。他们谁也不曾移动,直到协助茱蒂丝准备入洞房的妇女来找她。
  这间新房是特别为新郎和新娘准备的,屋内有一张巨大的床,床上铺着质地最柔软的亚麻床单,与灰色松鼠皮毛床罩,床上洒着玫瑰花瓣。
  茱蒂丝的女仆和数名女客,正七手八脚地为新娘宽衣。待她全身赤裸后,她们拉开被单,茱蒂丝动作机械化地滑入其中。她的心根本不在周遭发生之事上,她一遍又一遍地骂自己傻瓜。
  短短数小时之间,她就把过去十七年来对男人的认识忘得一干二净。在那短短的数小时中,她深信男人也能温柔友善,甚至有爱人的能力。然而盖文并未与众不同——甚至比其他男人更糟。
  这群女人放肆地调笑茱蒂丝的沉默,但海伦知道她女儿不只是紧张而已,她在心中默梼,祈求上帝帮助她的女儿。
  “你真幸运,”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在她耳边咕哝道,“我的第一次婚姻可是惨透了,我嫁了个比我父亲还大五岁的老头子,我真怀疑现在有谁会帮他行使他的权利。”
  摩德咯咯直笑,“我敢打赌——盖文爵士根本不需要人帮忙。”
  “也许茱蒂丝小姐会需要帮忙,我十分乐意提供我的……呃……服务。”另一人放纵地大笑道。
  茱蒂丝几乎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她唯一听见的是她丈夫将他的爱献给别的女人,唯一看见的是他拥吻艾丽丝的姿势,她们把被单拉起盖到她胸口。
  隔着厚重的橡木门,她们听见男人们扛着盖文一路行来的喧闹声。他的脚先进房,身上衣服已被剥了一半,闹新房的男人们吆喝着乐意代劳,并为他的表现打赌。他们将他放下地,看见等在床上的新娘,立即噤声不语。
  被单强调了她凝脂般雪白的肩膀,和隆起的丰满胸部,床畔的烛火更加深了被单的阴影起伏,她裸露的颈间脉搏急促地跳动着。她的表情凝重,眸子色彩更为深沉,嘴唇紧推着。
  “快呀!”有人大叫,“你是要折磨她还是我?”
  沉寂被打破了,盖文迅速被他们剥光衣服,推到床边。当摩德拉开被单,刻意让他们瞥一眼新娘圆润的臀部和大腿时,他们全都贪婪地瞪直了眼。
  “出去吧!”一位高佻的妇人命令道,“让他们两个自己去忙。”
  海伦临出房门前还担忧地瞥一眼女儿,但是茱蒂丝始终垂眼盯着自己的双手,谁也不看。
  当厚重的木门被用力带上后,室内突然陷入不自然的沉寂中,茱蒂丝全身神经紧绷,怎么也无法漠视身旁那个男人。
  盖文坐在床上打量她。现在室内唯一的光线,来自于床脚的壁炉中燃烧的火焰。火光在她发上跃舞着,在她织柔的锁骨处投下晃动的阴影。在这一刻里,他早已将争执遗忘,但他心中亦没有爱。他只知道自己正和一个诱人的女人,同享一张床。他伸手探向她的肩膀,想摸摸看她的肌肤是否和看起来一样柔滑细致。
  茱蒂丝条地闪身躲开他,“不要碰我!”她咬牙切齿地斥道。
  他惊讶地瞪着她。她的金眸中满是恨意,双颊也染着怒火。老实说,她的愤怒只使她更为美丽动人,他从未感受过如此骇人的欲望。
  他的手掌绕到她颈后,大拇指压降人柔软的肌肤中,“你是我的妻子,”他声音低沉地说,“你是我的人。”
  她卯尽全力抗拒他,然而她毕竟是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没他力气大,他轻而易举地就把茱蒂丝的脸拉过去。
  “我永远都不属于你。”她啐道,下一刻里他的嘴已覆盖上她的。
  盖文原本打算温柔待她,但她激怒了他,这女人刺激了他原始的兽性,使他只想诅咒她、打她。但最主要的是他要占有她,于是他狠狠地吻住她。
  茱蒂丝挣扎着想躲开他,他弄痛了她。这不是下午时那种甜蜜的亲吻,而是在惩罚她。她想踢他,但被单不但分隔他俩,而且也困住她的双脚,使她几乎动弹不得。
  “我来帮你。”盖文说着,一把将被单整个拉掉,随手往床下一甩,待她裸程地躺在他眼前后,他才松开抓着她后颈的手。
  他惊异地打量着她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身以及浑圆的臀,接着他抬眼望向她的脸,她的眸子仍在冒火,性感的唇被他吻得红肿。突然间,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占有她。
  他就像个为食物而不择手段的饥饿男人,翻身压在她身上,将她深深压进床垫中。她看着他眸中的神色,虽不明所以然,却直觉地害怕起来,她确信现在他要做的事,不只是挥挥拳头而已。
  “不!”她惊骇地轻呼,拚命挣扎想甩掉他沉重的身体。
  盖文是个训练有素的武士,茱蒂丝若想跟他比力气,无异是以卵攀石,他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恐惧,他不是要跟她做爱,而是要利用她的身体。他已亢奋难耐到无法在意她,只知道她是他所渴望,所迫切需要的。他压住她扭动翻滚的身子,用一只腿硬撑开她的双腿,他用力吻住她。
  意外地感觉到障碍时,盖文楞了一楞,但他继续前进,无视于茱蒂丝的痛楚。当她叫喊出声时,他用嘴封住她,继续发泄。
  待一切结束后,他翻身离开她,一只沉重的手臂横压在她胸上。这一切对他是解脱,但对茱蒂丝却一点快乐都没有。
  没过多久她便听见他徐缓、稳定的呼吸声,知道他已沉睡。她小心翼翼地滑出他的手臂,悄悄溜下床,她抬起跌落在地的松鼠皮毛床罩被在身上,凝视着跃动的火焰,告诉自己她绝不哭。
  她为什么要哭?被迫嫁给一个在她成婚当日,曾发誓永远爱她的男人,却是永远不会爱她。他还告訢她,她对他毫无意义。面对如此不快乐的未来,她有什么理由要哭?难道她还想年复一年地,乖乖地待在家里为他生儿育女,而让他背着她在外头和艾丽丝逍遥?
  她才不要做傻瓜,她会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若可能的话,甚至追求自己的爱情。她那名义上的丈夫,对她将不具任何意义。
  她沉默地伫立于炉火前,控制她的泪水,然她似乎只记得下午盖文那甜蜜的一吻。喔,那与今晚的攻击行为有多大差异呀。
  盖文在床上蠕动着,睁开眼,起先他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侧首发现身旁是空的,他立即一惊。
  她走了。
  他全身肌肉顿时紧绷起来,直到看见茱蒂丝立于壁炉前,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没去多想为什么会骤感恐惧,只知道她仍在他身边,自己便感到如释重负。
  她似乎专心沉浸于另一个世界,没听到他翻身。床单上的殷红鲜血,使盖文皱了眉,他知道自己弄痛了她,但不明白何以会出血。他当初占有艾丽丝时她也是个处女,但她并没有痛的表现,更没有出血。
  他再望向他的妻子,突然觉得她好娇小、好孤独。他确实对她没有爱,但他却残暴地利用了她,淑女是不该受到强暴之辱的。
  “回床上来。”他淡淡地微笑着,柔声说道。他要从容不迫地与她做爱,算是向她道歉。
  茱蒂丝挺起肩膀,“不,我不回去。”她坚决地说,她必须先由不让他控制她开始。
  盖文骇然瞪着她的背影,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意志的竞赛。他咬紧牙关,起身踱到她身前。
  刚才茱蒂线并没有真的看清楚他的身体,现在定睛一看,心中不觉受了些干扰。他赤裸的胸膛上覆盖着浓密的黑色胸毛,古铜色健康肤色更吸引住她,他看来强而有力,恍若神只般完美。
  “你还没学会,我一叫你,你就得立刻赶到我身边吗?”
  她抬起下颔,勇敢无惧地迎视他,“你还没学会,我不会平白听命于你吗?”
  盖文伸手抓起垂在她臀上的发丝,一圈又一圈地绕在手腕上,硬把茱蒂丝拉了过去,一把扯开围在她身上的床罩,他将她赤裸的肌肤贴向自己。
  “目前你或许能藉痛苦来得到你所要的,”她轻声说道,“但是到最后你终将厌倦于这种抗争,而赢的人会是我。”
  “你又能赢得什么?”他问,嘴唇紧抿成一线。
  “摆脱一个我所憎恨的男人,一个野蛮、诈欺、不名誉的——”她倏地打住,因为他吻住了她。这回的吻不再像一小时前那般,而是温存撩人的。
  起初茱蒂丝一直拒绝反应,但双手却已不知不觉抓向他的手臂。他的肌肉坚硬凸起,他的皮肤是那么温暖,不知何时起,她意识到他那摩擦着她胸部的浓密胸毛。
  当他更进一步吻她时,他松开她的头发,改而圈锁住她的肩,同时推动她,使她的头枕在他肩窝上。
  茱蒂丝放弃了思想,她沉浸于那崭新的欢爱感受,与那梦想不到的喜悦之中。她盲目地弓身向他,探索他后背结实的肌肉,那与她光滑的后背是多么不同呀。他开始亲吻她的耳朵,轻咬着可爱的耳垂。当茱蒂丝双膝一软,瘫在他怀中时,盖文沉声咯笑起来。
  他弯身将另一只手臂置于她膝后,嘴唇依然在她颈间徘徊,他将她迳自抱上床。他亲吻她的每一吋肌肤,由前额至脚趾,没有一吋不曾膜拜过,而茱蒂丝则静静地躺着,只有她的神智是活跃的。
  没过多久她便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亲吻,只觉全身无一处不在疼痛,不在尖声抗议。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他的头发,硬将他的嘴拉向她的,她贪婪地吸吮着他的唇,紧紧地攫住他。
  盖文自己也已头晕目眩,神智恍惚。他这辈子从未像今晚这样,从容不迫地与女人做爱,更从未想像过这竟会是如此美妙又神奇。茱蒂丝和他一样亢奋难耐,但谁都不曾急于行事,他们都想延长这痛苦的折磨,享受更美好的结果。
  当他翻身压住她时,她的手臂紧搂住他,将他更拉近自己。这一次茱蒂丝没再感到疼痛,因为她早已准备好接纳他。她应和着他一同蠕动,起先是极缓慢,直到再也按捺不住,他们的律动才乱了节奏,最后一同在狂喜中爆发。
  茱蒂丝终于倦极而沉睡,她的一只腿压在盖文的腿上,散乱的长发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他的手臂。
  可是盖文却没有立即睡着。他知道这是怀中女人的第一次,而在某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仿佛也失去了童贞。这个想法固然荒谬,但却又是如此真实。他几乎无法计数到底带过多少女人上床,可是今晚却与过去的经验截然不同。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炽烈的激情,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每当他觉得亢奋到了极点时,她们总会突然抽身,可是茱蒂丝就不会,她付出的和他的一样多。
  他撩起她散在他颈上的秀发,凑到眼前迎着火光把玩其闪烁的光泽。他将它凑到鼻前,呼吸那淡淡的幽香,凑到唇边,亲吻那柔滑若丝的尾端。她在他怀中蠕动紧贴向他,他亦欺身贴近她。就连在睡梦中,她也要他亲近她。
  盖文的眼皮愈来愈重了。在他记忆中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满足与畅快。喔,别忘了还有早晨,他微笑着沉沉入梦。
  乔斯.拉恩将他的七弦琴收进皮箱内,对正要离去的金发美女略微颔首。今晚有许多女人主动邀他分享她们的床。婚礼所挑起的兴奋,尤其是眼见一对金童玉女宽衣上床,更使得众人也迫不及待地找寻属于自己的欢乐。
  这位歌手是个特别英俊的年轻男子,他那灼热的黑眸与浓密的长睫毛,以及一头柔顺的黑色鬈发,不知迷倒多少多情女子。
  “今晚忙吗?”另一位歌手笑问道。
  乔斯但笑不语,继续系绑他的琵琶箱。
  “我真羡慕娶到那个新娘的男人。”另一男子朝楼上点点头。
  “的确,她长得很美,”乔斯同意,“但漂亮的不只她一个。”
  “但没有一个像她,”那男子凑向他的朋友,“我们要去会新娘的女仆,欢迎你一起来。”
  “不,”乔斯无动于衷地说,“我不能去。”
  那歌手暧昧地瞥一眼乔斯,然后抬起他的弦乐器大步离开大厅。
  大厅终于归于沉寂,乔斯穿梭于地上数百张供地位较低的留宿客睡觉用的草垫之间,悄悄拾级而上。他实在纳闷现在要去会的女人,是如何弄到一间私人卧室的。艾丽丝.威伦斯并不富有,虽然她的美使她赢得一位伯爵的戒指,但她到底不是什么高贵出身的贵客。
  在这时候堡中已人满为患,只有新娘新郎能单独享有一间房,其他人只有挤主卧室或女眷闺房。幸好每张床都很大——一般都有八呎见方——加上四周厚重的幕帘,倒也可勉强算是独立的。
  乔斯很容易便混入为未婚妇女特别开辟的卧室,有好几个男人已早他一步先进去了。由于那金发美女的床帘敞着一条缝,所以他很容易便找到了她。眼见赤裸的她,乔斯不觉亢奋起来。
  艾丽丝毫不矜持地对他展开双臂,由不得他慢慢品当她,便急虎虎地吞食了他。她就像一场暴风雨,充满闪电和霹雳。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她不让乔斯碰她。他向来对女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所以就顺着她未加坚持,他从没遇见过那个女人不喜欢在做爱后被拥抱,他起身匆匆着衣。
  “一个月后我就要结婚了,”她若无其事地说,“到时候你到我丈夫的城堡来。”
  他没接腔,他们都知道他会去的,他只是纳闷她到底开口邀请了多少男人。
  一道阳光穿窗而入,其热度搔痒了茱蒂丝的鼻子,她困倦地抬手想挥开它,未果,又想翻身躲开,但什么东西压住了她的头发使她动弹不得,于是她只有懒洋洋地硬撑开眼皮,结果第一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床顶盖。待她想起身处何处时,一张粉脸立即涨得通红,甚至连她的身体也羞红了。
  她侧首转向床的另一边,打量她熟睡的丈夫。他的睫毛虽不长,却很密很黑,他颊上覆盖着新长出来的胡髭。睡梦中,他的观骨不似醒着时那么突兀,就连下巴上的小凹沟似乎也松弛了。
  盖文面对她侧身躺着,于是茱蒂丝乘机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她喜欢他那毛茸茸的黑色胸毛,他的肌肉虽结实却不过于纠结。她的目光往下游移至他坚实平坦的腹部。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再往下秦视,她所看见的似乎并不那么强悍有力,但就在她凝视的的当儿,它又生龙活虎起来。
  她倒抽了口气,视线立即飞向他的眸子,他不但醒了而且正在看她,这时他深灰色的眸子已几近墨黑。他再也不是她醒来时所见那个孩子气的男人,而是个欲望焚身的热情男子。
  茱蒂丝想躲开他,但盖文仍掌握着她的头发,更糟的是,她并不真的想抗拒,她记得她恨他,更记得他与她做爱时的欢快、狂喜。
  “茱蒂丝。”他轻声呼唤,那语气令她不寒而栗。
  他亲吻她的嘴角,她的双手无力地轻推他的肩膀,然而在他似有若无的轻触下,她已情不自禁地合上眼睑投降了,他亲吻她的面颊、她的耳垂,当她张口喘息时,他及时攫住她的嘴,他的舌尖甜蜜地轻点她的,她登时愕然抽身,他对她微笑着,仿佛他能了解。
  昨晚茱蒂丝以为她已对男女情爱有了全盘了解,而今她又发觉或许她仍是知道的非常非常少。
  当他再将她拉回怀中时,他的眸子泛着烟灰的光芒,他的舌尖在她口中滑动,特别探索最深幽处的角落。她为他启齿,试探地伸出舌尖品尝他,他比最上等的蜂蜜更醉人、火热、香醇、柔软、坚实。她仿效他的方式探索他的口中神秘,她没想到要羞怯矜持。事实上,她根本不知何谓矜持,何谓羞怯。
  当他垂首进攻她的颈项时,她直觉地仰起头,双手贪婪地在他身上探险。她的心跳愈来愈沉,愈来愈乱。当他的唇与舌触及她的乳房时,她差点没叫出声,她真以为自己也许会死于这般折磨之下,她试图把他的嘴拉向她的时,他由喉间发出的低沉笑声使她打了个寒颤。
  她几乎神智换散时,他终于翻身压住她,一手爱抚着她大腿内侧,直到她在燃烧的欲望中战栗。当他强而有力地挺身进入她时,她情不自禁地呼喊出声,她所承受的折磨并未获得解脱。她紧紧攀附着他,双腿缠在他腰间,自发自动地挺身迎合他每一冲刺。最后,当她肯定自己要爆炸时,她感到一波又一波的战栗与痉挛解放了她。盖文瘫在她身上,把她搂抱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但是在此一刻里,她并不真的在乎自己是否会再呼吸。
  一小时后,女仆们前来为茱蒂丝着衣,唤醒这对新婚夫妻。
  突然间她意识到周遭的凌乱。她的头发、她的身体都缠绕着盖文的身子,床单脏了,落地的部分远多过于还勉强留在床上的部分,那张松鼠皮毛床罩更是躺在壁炉前,摩德和琼安一定会糗她的放荡。
  女仆们把茱蒂丝拉下床,为她沐浴净身,盖文则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旁观这一幕。
  茱蒂丝没去看他一眼,她根本不敢去看他,她简直窘死了,她憎恨这男人,他有她所厌恨的一切,卑劣、诡诈、不诚实、贪婪……然而他一碰她,她就表现得毫无尊严。她曾对他——对上帝——发誓,她永远都不会将自己给他。可是他已从她身上得到的,远超过她所愿意付出的。
  她几乎没发觉她的女仆替她套上一件薄亚麻内衣,然后再加一件墨绿色天鹅绒长袍,这件衣服上以金线精工刺绣着错综复杂的图案,裙部前方开叉,露出一部分丝质内裙,袖子宽阔至腕际紧收,蓬起的衣袖剪裁成数段宽条,衬出色泽较浅的墨绿色丝质内里。
  “现在——这是给你的,小姐。”摩德将一个扁扁的大型象牙盒交给她。
  茱蒂丝惊讶地看一眼她的贴身女仆,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只象牙盒。黑色的天鹅绒上躺着宽宽的一条金丝所缠绕成的项炼,每一条编结的金丝都细若发丝。在金练下缀着一排翡翠,其大小形式莫不恰到好处,没有一粒大过于一滴雨滴。
  “好……好美哟。”茱蒂丝敬畏地喘息道,“我妈妈怎么——”
  “这是你丈夫送你的新娘礼物。”摩德忍着笑解释道。
  茱蒂丝感觉得到盖文的目光就盯着她后背,她缓缓转身面对他。眼见他大剌剌地躺在床上,古铜色肌肤衬着雪白的床单,她不觉双膝发软,她硬是按捺住自己,单膝微屈向他行礼致意,“谢谢你,爵爷。”
  她冰冷的话语令盖文气得下颚紧抽,他本希望这份礼物能使她多少融化一些,她怎么会在床上火辣辣,下了床却又冷傲不逊?
  茱蒂线回身转向她的女仆。摩德继续为她扣衣扣,琼安则为她编织长发,系上许多金色丝带。她们才一忙完,盖文就命令她们出去,他起身匆匆梳洗修面,换上深棕色紧身衣和紧身裤,外加一件黄褐色羊毛外套,这期间茱蒂线始终不曾看过他一眼。
  当他伫立于她身前时,她必须以强硬手段硬逼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他对她伸出手臂,挽着她一同下楼加入等待着的宾客。
  他们一同出席仪式活动,然而这次却不见吻手或相互凝视。从头到尾,他们都一直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
第三章
  瑞卫道恩庄园外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刺激。色彩绚丽的旗帜随处可见,点缀于竞技场四周的营帐和天篷边。人群的鲜丽衣着迎着阳光,恍若珠宝般闪闪生辉,孩童们在人群中钻进钻出,小贩们脖子上吊着大箱子,沿路叫卖各式货物。
  竞技场上铺着沙粒,两侧设有约莫一百码长的两道木栅栏,里层栅栏较低矮——仅有三呎高——但外层栅栏却足足有八呎高。内层空间是留给随从,与参加竞技的武土的马匹活动之用。高栅栏外则是一般商贾、仆从观赏竞技比赛的活动区域。
  女士们和未参加比赛的武士,则坐在成梯形排列的长凳上,居高临下可将全景尽收眼底。这些看台长凳均没有天篷,分别饰以各家族的旗帜以分别区域,而许多地区都飘扬着蒙特格利家族的旗帜。
  比赛开始前,参赛的武士们都穿着甲胄在场内走动,依各个武士的财力状况,其所穿之甲胄亦有型式与品质之分,而其间差异颇大。场内可见一些铁环链成的盔甲,也有较新式的以皮革连结的金属制甲胄。最富有的武士则穿由普鲁土进口的新式甲胄,它以上好的钢铁将整个人从头包到脚,全身无一处未受到保护,这种新式甲胄防卫严密,总重量超过两百磅。盔甲上饰以染色羽毛,其色泽代表着武士家族。
  当茱蒂丝和盖文步向竞技场时,四周的嘈杂和混杂的各种气味,令茱蒂丝迷惑至极。这一切对她都是新鲜又刺激的,然盖文另有自己的矛盾思绪得整理,无暇分享她的兴奋。
  昨夜对他是个启示,他从未和任何女人有过和茱蒂丝在一起时,所享受到的欢乐和满足,他与人交欢大多时都是匆匆忙忙,即使是和艾丽丝秘密幽会。盖文并不爱他这个老婆——事实上,他觉得跟她讲话都会教人火冒三丈——然而他这辈子还不曾品尝过那种蚀人的激情。
  茱蒂丝看见雷恩朝他们行来,他全身包裹在钢制甲胄内,甲胄胸前饰有鸢尾花形章,头盔夹在一边腋下,虽然身上承受两百多磅的额外重量,他却行动敏捷,丝毫不显迟钝之态。
  茱蒂丝并没发觉当她一认出她的小叔,就放开了盖文的手臂。雷恩迅速来到她面前,颊上酒窝若隐若现,那笑容不知软化了多少女性的膝盖。
  “哈啰,我的小嫂子,”他冲她露齿笑着,“今天早上我还梦到你这个大美人,可是我看你比我记忆中的还美。”
  她好开心,“你也使得今天更为明亮,你会参加比赛吗?”她朝沙地竞技场点点头。
  “迈尔斯和我都会参加。”
  他们俩都没发觉盖文深锁着眉头瞪视他们。
  “我看见那些人手臂上都绑着丝带,”茱蒂丝说,“那有什么特别涵义吗?”
  “每位女士都可以挑一位武土,将她的祝福和象征送给他。”
  “那我可以给你一条丝带吗?”她对他笑着。
  雷恩立即单膝点地跪于她身前,一身甲胄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这是我的荣幸。”
  茱蒂丝撩起覆于发上的透明薄纱,由发辫上取下一条金色丝带,显然她的女仆对这种传统习俗知之甚详。
  雷恩对她笑着,一手插在臀上让她将丝带系在手臂上。她还没系好,迈尔斯就来到她另一侧,单膝点地跪下,“你不会厚此薄彼吧?”
  今天当她再看见迈尔斯时,她才了解到其他女人打他长出第一根胡子,便对他有的了解。昨天的她仍是个处女,无法了解他那专注的目光有何深意。她娇羞地红了脸,垂首解下另一条绿带,系于另一位小叔的手臂上。
  雷恩看见她脸红,立即爆笑出声,“别逗她了!迈尔斯。”他之所以大笑,乃是因为迈尔斯玩女人的本事,已是蒙特格利堡中的公开笑话。排行老二的史蒂夫就曾经抱怨过,迈尔斯十七岁时就已让堡中一半女仆大了肚子,另一半则是在十八岁时完成,“你没瞧见盖文已经在瞪我们了?”
  “你们两个别耍宝宝乖了,”盖文嗤之以鼻道,“这里多的是女人,随便找一个去炫耀自己,少在这里出洋相。”
  茱蒂丝才刚为迈尔斯系好丝带,盖文的手指就已钳住她的手臂,硬将她拉走。
  “你弄痛我了。”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却怎也无法使他移动分毫。
  “你要是再敢在别的男人面前卖弄风情,我可就不只是会弄痛你而已。”
  “卖弄风情?”她猛抽手臂,却只成功地使他更加重手劲握得更牢。
  在她四周到处都可见武士们跪于女士面前,接受丝带、腰带、薄纱头巾,甚至珠宝,而他却指控她在卖弄风情。
  “心术不正的人总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个德性,用不着把你的错误推到我身上来。”
  他倏然驻足,凝神注视她,“我敢指控你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事实,你对男人热中是一回事,但我可不会让你跟我弟弟调情,扮演娼妓,现在你给我乖乖地坐在这里,我懒得跟你再吵。”他转身大步踱开,丢下茱蒂丝一人站在属于蒙特格利家族的天篷前。
  一时间,茱蒂丝的神智停摆了,她看不见也听不到。盖文说的话实在不公平,但这些她倒还能当没听见,可是他那样批评他们私下做的事——她可就无法原谅了。
  难道她不该有反应吗?若真如此,她又该如何控制自己?说实在的,她几乎记不得昨夜发生的事,那一切仿佛蒙着一层薄纱,似有若无,朦朦胧眬。她只记得那醉死人的狂喜,此外她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可是他那样侮辱她,好像她真的污秽不洁,她硬吞下挫败的泪水,她恨他是对的。
  她拾级而上进入蒙特格利家族的席位,她丈夫不负责任地丢下她让她独自一人和他的亲戚见面。茱蒂丝把头扬得高高的,不让任何人看见眼眶中积聚的热泪。
  “茱蒂丝小姐。”
  一个轻柔的女性嗓音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智,她转身看见一位年纪稍长,身着暗色法衣的女人。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昨天见过你,但你恐怕记不得了,我是盖文的妹妹,玛丽。”
  玛丽盯着她哥哥远去的背影,盖文通常不会这样丢下一位淑女不管,迳自走开。她四个哥哥——盖文、史蒂夫、雷恩、迈尔斯——都是极端谦恭有礼且殷勤的人。可是盖文始终没对他的新娘笑过,虽然他没参加竞技,却仍住营帐处行去。玛丽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盖文穿梭于人群之间,迈向行列中最后一顶营帐。许多人都拍他后背,暧昧地对他眨眨眼。距营帐愈近,熟悉的金属撞击声也愈渐清晰,他希望这场赛事能使他心灵平静些。
  他挺起胸膛,眼睛笔直地望向前方,谁也猜想不到他胸臆间充塞着怒气。
  她真是个骚婆娘,一个娇生惯养、蛮横的骚婆娘,他唯一能想到的是他要狠狠揍她一顿,同时又与她做爱。他眼睁睁地站在一旁,看她对他弟弟笑得那么甜,然而当她看着他时,那眼神好似他是个可厌至极的人。
  他忘不了昨夜的她,她贪婪地吻他,饥渴地紧拥他,但那都是在他强迫她屈服之后。他曾经强迫过她一次,第二次则是抓她头发逼她到他身边来,甚至连第三次开始时,她都要先抗拒一阵子。然而她不但对他弟弟笑,而且还给他们金丝带——金得就像她的眼睛。
  如果她给了她所坦承憎恨的他如此热情,那当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他一直在打量她和雷恩与迈尔斯,想像着他们爱怃她、吻她。突然间这成了唯一能阻止他没把她一拳击倒在地的力量。他想伤害她,他也已经伤害过她,伤害她至少能给他些许满足感,却没有任何乐趣。实际上,她脸上的表情只使他更加气恼。
  那个天杀的女人凭什么那么冰冷地看他。
  他气愤地一把撩起迈尔斯的帐幕,既然迈尔斯在竞技场上,里面应该是空的,然事实却不。
  艾丽丝已早他一步等在那里,目光安详地低垂着,小嘴恭谨地抿着。受够了自己妻子的冷嘲热讽,又被她的身体迷昏了头,他乍见艾丽丝顿感解脱。
  艾丽丝是个十足的女人——宁静,受制于男人。想也不想,他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吻住她。他就喜欢她这样融化在他臂弯中,他更满意她没有丝毫抗拒之意。
  艾丽丝从未见过此种情绪下的盖文,她在心中默默感谢该负责任的那个人,无论他或她是谁。虽然欲火焚身,但她也不是傻瓜。赛会场上实在太没隐私,何况这里到处都是盖文的亲戚。
  “盖文,”她抵着他的唇轻声说道,“此刻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
  他立即抽身离开她,在这一刻里他无法忍受另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那你走好了。”他咆哮着冲出营帐。
  艾丽丝望着他的背影,皱起了柳眉,显然和他的新婚妻子洞房花烛夜后,并未使他如她所担心的背弃她,但他依旧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盖文。
  华特.戴莫里无法将眼光移开茱蒂丝,她静静地坐在蒙特格利的天篷内,倾听她的新亲戚欢迎她加入该家族。自从她步出城堡前往教堂时初见她的那一刹那起,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她。
  他看见茱蒂丝溜到石塔后的小花园去,看到她回来时脸上的表情。他觉得仿佛自己认识她一辈子,而且不只单单这样——他还爱她。他爱她抬头挺胸走路的模样,就仿佛她已准备好面对这世界,他爱她的眼睛,爱她俏皮的小鼻子。
  夜里他一人独眠,想着她,幻想她是他的人。
  而今经过无眠的一夜,他开始纳闷为什么她不是他的。他的家族和蒙特格利一样富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经常走访瑞卫道恩庄园,更是茱蒂丝哥哥的好朋友。
  罗伯特.瑞卫道恩刚买了一大堆油炸圈饼,正在他的天篷内大快朵颐,一面喝着酸果汁。
  华特没犹豫或浪费时间解释,究竟是什么事愈来愈让他耿耿于怀。
  “为什么你不把那女孩给我?”他杵在那正狼吞虎咽的男人面前,质问道。
  罗伯特讶异地抬首,“你怎么啦,小伙子?你应该在场上和其他人在一起。”
  华特坐下来,一手撩着头发,他并非不吸引人,但也不英俊,他的眼睛蓝得难以界分,鼻子又太突起,嘴唇薄而无形,显得过于冷酷,暗金色头发直披颈后一丝不苟地于尾端鬈起。
  “那女孩,你的女儿,”他重复道,“你为什么不把她许配给我?我跟你儿子在一起那么久,我虽不富有,但我的产业与盖文.蒙特格利的足堪比拟。”
  罗伯特耸耸肩,继续吃他的油炸圈饼,不时伸出惨白的舌头舔圈饼里流出来的果酱馅,再喝一大口酸果汁润喉。
  “你自己另外再去找个富有的女人吧,反正这种人多得是。”他随口漫应道。
  “可是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华特激动起来。
  罗伯特惊讶地侧首打量他。
  “难道你看不见她的美?”
  罗伯特望向隔壁天篷里的女儿,“嗯,我知道她很美,”他嫌恶地说,“可是美丽又算得了什么?没几年它就会褪色,她母亲曾经也像她这样,你也看见她现在那副死相了。”
  华特根本不必回头去看那个憔悴的女人,他把罗伯特这话抛诸脑后,“你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什么大不了的事必须要她躲避这世界?”
  “那是她妈妈的主意,”罗伯特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反正她为了要保留那女孩已付出代价,而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现在来问我这些干什么?你没看见比赛就要开始了?”
  华特一把抓住罗伯特的手臂,他非常了解这男人,知道他这作法乃出于怯懦。
  “因为我要她,我从没见过那个女人比她更诱人,她本来应该是我的,我的土地与你的毗邻,我跟她是一对璧人,而你甚至连机会都不给我。”
  罗伯特硬抽回手臂,“你,一对璧人?”他嗤之以鼻,“你自己看看她四周的蒙特格利家族,那个是汤玛斯,差不多快六十了,他有六个儿子,不但全部活着而且还制造了更多儿子,他旁边坐着的是若佛,他的堂弟,那家伙也有五个儿子,然后是雨果——”
  “这跟你女儿又有何关系?”华特忿忿地打断他。
  “儿子!”罗伯特对着他的耳朵大叫,“蒙特格利家族制造的儿子,远多过全英格兰任何其他家族,而且他们的儿子个个成就不凡,你自己看看她嫁的那个家庭,老么迈尔斯,不到十八岁就在战场上获得名声,而且他已经让女仆们替他生了三个儿子。老三雷恩,他花了三年时间穿梭于全英格兰各大赛场,不但所向无敌而且为自己赚了一大笔财富。”
  “老二史蒂夫目前在苏格兰随侍国王,虽只有二十五岁,却已经领导大军。最后是老大,十六岁时他就接下家庭重担,必须独力经营产业,还得照顾三个弟弟,他可没有人教导,帮助他学习怎么做个男人,其他人十六岁时能像他一样吗?大多数人还不都是一有不顺心,就乱发牢骚。”
  他转而望向华特,“现在你要问我,为什么把茱蒂丝给那样的男人?如果我无法制造强壮得能生存的儿子,也许她能替我生一些外孙。”
  华特气疯了,他之所以失去茱蒂丝,只因为这老头子想要外孙。
  “我也能给她儿子。”华特咬牙切齿道。
  “你?”罗伯特大笑起来,“你有几个妹妹?五个?六个?哼,我连数都懒得数。再说,你又有什么作为?你的产业都是由你父亲经营,你整天游手好闲只会打猎调戏女仆。现在你可以走了,以后别再来找我哭诉。如果我有匹母马想要小马的话,我会帮它找最好的名驹,你可以走了。”他转身观赏赛会,把华特抛诸脑后。
  可是戴莫里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
  罗伯特所言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华特这短短一生中确实没什么功绩可言,但那是因为他没像蒙特格利家人受环境所逼。他深信若是他父亲也早逝,他被环境逼得承担起责任,他的成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好,甚至还远超过他们。
  离开看台时,他已变了一个人。一粒种子已在他心田种下,正逐渐成长茁壮。他看着比赛开始,看见四处飘扬的都是蒙特格利家族的豹旗,见其迎风招展辉映着阳光,他开始把它视为敌人。
  他要对罗伯特以及蒙特格利家族,尤其是他自己,证明他和他们并没有差别。凝视那金绿色的旗帜愈久,他愈是肯定自己恨蒙特格利家族。
  他们做了什么有资格享受瑞卫道恩肥沃的土地?他们凭什么占有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多年来他忍气吞声陪伴茱蒂丝私哥哥,至今什么回报也没获得。而今终于有了他想要,且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却因为蒙特格利家族而被剥夺。
  华特离开栅栏边,踱向蒙特格利家族的天篷。不公平之下的炽烈怒火在他胸臆间膨胀,给了他必须的勇气,他要跟茱蒂丝谈谈,陪陪她。毕竟在各方面而言她都是他的,是不?
  茱蒂丝用力甩上身后的房门,用力之大似乎连石壁都为之撼动。
  她的婚姻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照其本质界分真可谓她一生中最可怖的一天。这一天本该是快乐的,充满爱与欢笑但她有这个丈夫就别想。这一整天来,盖文从未放过任何一次羞辱她的机会。
  一大清早他就指控她在他弟弟面前扮娼妓。当他把她丢下独自走开时,她只有自己找人说话。有个叫华特.戴莫里的男人,好心地陪她一起坐,为她详细解说比赛规则。一天来她头一次其正开始享乐,华特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她非常喜欢他的幽默。
  可是盖文又突然冒出来,命令她跟他走,茱蒂丝不想当众出丑所以就顺着他,可是一到雷恩的帐中,她再也不忍气吞声,把她对盖文所作所为的感想一古脑全说了出来。
  他把她丢下不管,可是一当她快乐时,他又跑来剥夺她的乐趣。他就像个小男孩,自己不想要的玩具也不许别人碰。他听了虽然嗤之以鼻,但她满意地发现他无言以对。
  雷恩和迈尔斯一进帐,他们立即停止争吵,稍后她随迈尔斯一同回去观赛。这正是盖文最贬抑她的地方,艾丽丝.威伦斯一出现,他立即眉开眼笑地跑过去迎接,看她的眼神仿彿想一口吞了她似的,同时又似乎非常尊敬她,仿佛她是圣女。
  茱蒂丝并没错过艾丽丝投给她的胜利的一瞥,她只是挺直背脊,调开视线,挽起迈尔斯的手臂迳自踱开,她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已被当众羞辱。
  稍后晚餐时,虽然他们比肩而坐,但盖文还是漠视茱蒂丝的存在。她为小丑滑稽的表现开心地笑,一位英俊的吟唱诗人吟诗赞扬她的美时,也假装很开心。事实上她几乎根本没听见他在唱什么。近在咫尺的盖文对她有极大的影响,今她坐立不安,什么都无法享受。
  餐毕,桌子又被抬到墙边让出空地跳舞。为了尽义务跳了一支舞后,盖文便转而邀请其他女人,一曲又一曲地跳个不停。邀请茱蒂丝共舞的人实在太多,多得让她承受不了,所以没多久她便借口疲倦而告退,奔上楼躲回她自己的房间。
  “我要洗澡了,”她对琼安命令道。刚才她才从楼梯间角落找到正和一个年轻人纠缠的琼安,“替我拿浴盆和热水来,也许我能洗掉一些今天的恶臭。”
  与茱蒂丝相信的正巧相反,盖文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他的妻子的存在,他无时无刻不知道她人在那里,或者跟谁在一起。
  在赛会时她似乎和某个男人谈了好几个钟头,他每说一句话她都报以微笑,或者开心地咯笑,最后把那家伙弄得晕头转向,魂不守舍。
  盖文把她拉走是为了她好,他晓得茱蒂丝压根不知她对男人有什么影响力,她就像个孩子,眼前所见一切全是新鲜的。她看男人时从不保留,坦诚得教人心疼。他说到好笑的地方她就笑,然盖文却看出那男人将她的友善,视为感兴趣。
  盖文原本打算跟她好好解释这些,但经她先那么一攻击,指控他蓄意侮辱,他便宁死也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怕自己会冲动地用双手捏断她可爱的脖子。幸好艾丽丝短暂的出现使他平静下来,否则他真不知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现在他两手捧着一个丑女人的肥屁股,目送茱蒂丝上楼。他没跟她再跳舞,就是怕他会冲动地道歉。
  道什么歉?他纳闷。
  他一直对茱蒂丝非常友善,直到她在花园里变了一个人,胡言乱语地乱发誓,他把她带离那个家伙并没有错,但她把事情弄得好像他真的错了似的。
  他等了一阵子,又跟另两个女人跳舞,可是茱蒂丝始终没再回大厅,他不耐烦地立即冲上楼。在这短短数秒之内,他拟想了各种她可能在做的事。
  当他推开房门时,茱蒂丝正舒服地躺在浴盆内,颈子以下全没在热腾腾的水中,她金红色的长发盘在头顶上,卷成蓬乱的发髻。她优闲地合着眼,头枕在浴盆边上。水温一定很高,因为她的脸蛋上布着薄薄一层汗水。
  眼见到她,他的全身肌肉莫不紧绷起来。虽然她总是对他皱眉,总是在生他气,然当时的她仍是炫丽夺目的,而此时此刻的她却是纯洁无邪的化身。突然间他豁然开朗,明白这就是他希望从她身上得到的,也是他所需要的一切。
  她轻视他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他的,也只属于他一人,他心跳急促地轻轻推上身后的房门。
  “琼安?”茱蒂丝懒洋洋地说。
  见没回答,她睁开了眼,一看见盖文脸上的表情,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情不自禁地,她的心跳乱了步调。
  “不要来打扰我。”她困难地逼出声音。
  他置若罔闻地兀自向她欺近,深灰色的眸子变成了墨黑,他弯身向她,一手抓住她的下颔。她企图闪躲,然他抓得极牢。他吻住她,起先动作粗暴,但渐渐地他的吻和握持变得温柔且深切。
  茱蒂丝只觉晕头转向,世界在打转。令人浑身舒畅的热水澡,他爱抚着她面颊的手,他的吻,莫不教她虚软无力。他稍微抽身,凝望入她眼底。彼此间曾有的恨,在此时此刻也被挤出了他们的小世界,剩下的只有他们近在咫尺的身体。他们对彼此的饥渴,已压倒任何敌意或猜忌之心。
  盖文在浴盆边跪下,一手绕到她颈后,再次吻住她,嘴唇徘徊于她柔嫩的颈项。
  她的身子潮湿且温暖,腾腾的蒸气就像他体内燃烧的激情。他已准备好,但他要延长他的乐趣,将它带上几近痛苦的极至。她的肌肤柔嫩诱人,闻起来带有淡淡的玫瑰幽香。
  蓦然间他好想看看她——她的全部。于是他将手滑入她腋下,拉她站起身。这不期然的举动与由热至冷的感受令她倒抽了口气。盖文随手拿起一旁柔软的大毛巾,将她包裹在内。
  茱蒂丝没敢吭声,内心深处直觉地认为若出了声,便会打破此刻慑人的气氛。
  他温存地触碰她——没有惩罚,没有兽欲发泄。他在炉火前的长凳上坐下,让她立于他双腿之间,仿佛她是个孩子一般。
  若有人描述这种场面,茱蒂丝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她相信了,虽然他衣冠整齐,而她却赤身裸体,茱蒂丝并未感到丝毫尴尬,只一迳玩味着这一刻的神妙。
  盖文小心翼翼地拭干她的身子,他的手脚略显笨拙,有时太重,有时又会太轻柔。
  “转身。”他命令道,她顺从地转身让他擦拭后背。
  当他把毛巾丢在地上时,茱蒂丝屏息以待,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根手指划过她背部凹陷处,她立即感受到一波波酥麻感,他的一根手指所能表达的,远超过数百次爱抚。
  “你真美,”他声音浓浊地喘息道,将双掌贴在她臀部的曲线上,“如此的美。”
  她不敢呼吸,纵使感到他的唇落于颈侧,还是憋着那口气。他的双手以折煞人的缓慢速度抚向她的腹部,越过肋骨,终于来到她那等待着他,恳求着他的眷顾的乳房。她终于长吁那口气,后倾身倚向他,头枕在他的肩窝上,他的嘴仍在她颈际流连。他任由双手恣意地在她身上游移,感觉她柔细的肌肤,探索她玲拢的身体。
  当茱蒂丝为激情冲击得神智恍惚时,他才终于带她上床。数秒之后,他的衣物已躺在地上,他已来到她身边。她急切地把他拉过去,寻找他的嘴,他笑她那贪婪的双手,挪揄她,但灰眸中却没有讥嘲之意。他们从容不迫地彼此探索,延长彼此的乐趣,一起欢笑。她的双手盲目地往下探索,当她发现她所找寻的目标时,他眼中再也不见笑意了。他把她推倒时,眸子已因激情而变得深邃墨黑。
  不一会儿后,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呼喊出声,彼此均在甜蜜的折磨中寻得解脱。茱蒂丝只觉精疲力竭,全身骨头都酥了。盖文虽翻身离开她,但是一条腿仍压在她之上,一手手臂也占有地压在她胸前。她深深地叹口气,然后幽然入梦。
  翌晨醒来时,茱蒂线像只午寐方醒的小猫般,伸个大懒腰。她手臂往旁边伸去,却只摸到一片空,她立即睁开眼,盖文已经起床了,由穿窗而入的阳光判断,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头一个念头是赶快到外头去,然而温暖的床和昨夜的记忆,却把她留在原处。茱蒂丝侧转身,爱抚着身旁凹陷处,把脸理进他的枕中,它还带有盖文的气味。喔,她这么快就已熟悉了他的气味。
  她作梦似地笑了,昨晚恍若置身天堂。她回忆着盖文的眼睛、他的嘴——他填满了她的视线。
  房门轻剥声激使她心跳狂乱,但当一见到推门而入的是琼安,便又突兀地平复下来。
  “你醒了?”琼安问,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容。
  “盖文爵士一大早就醒了,他武装了自己。”
  “武装自己?”茱蒂丝像弹簧似的弹坐起身。
  “他只是想去参加比赛,我真不懂他这是何必,身为新郎,他根本不必上场。”
  茱蒂丝又跌回枕上,她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她本应该是醒来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可是相反地却发现自己精神高昂,朝气蓬勃,仿佛体内有股源源不断的精力必须发泄。她知道盖文必然也有相同感受,参加竞技比赛只是为了消耗过多的精力。
  她掀起被单,跳下床,“快帮我穿衣服,时间不早了,你想我们会不会错过他?”
  “放心,不会的。”琼安大笑。
  茱蒂丝迅速穿上一件内榇浅蓝色丝裙的靛青色天鹅绒长袍,腰间系一条饰以珍珠的蓝色软皮腰带。
  琼安只简单地为她梳顺蓬松的长发,任其狂野地披散着,上面用珍珠发带箍住一条蓝色透明薄纱。
  “我准备好了。”茱蒂丝不耐烦地说。
  茱蒂丝迅速赶到蒙特格利家族的看台,心中矛盾思绪紊杂,昨晚之事是她的幻想吗?那会是场梦吗?盖文和她做爱了。那是真正的做爱,而不是单纯的生理发泄。她虽然缺乏经验,但像他那样温存的爱抚她,心中真的会对她毫无感情?
  突然之间,阳光似乎变得更为灿烂夺目。
  或许她是个傻瓜,但她愿意为这婚姻做个尝试。
  茱蒂丝伸长颈子极目四望,设法找寻她丈夫的综影,但是竞技场上人畜杂处,她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于是她迅速离开看台,前往与会武士的营帐。她在外围栅栏边驻足,无视于身旁挤着她的商贾与农仆,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看到他。
  穿着一般服饰的盖文是个英挺魁梧的男子,但是身着甲胄的盖文则气宇轩昂,威武不凡。他轻松地抬腿翻身登上马背,仿佛身上数百磅的额外负担根本不算什么。他胯下骑的是匹灰色战马,马身上饰以绿色毛哔叽马饰,披着刻有金豹的绿色皮饰。她看着他的随从将他的头盔、盾,以及长矛递给他。
  茱蒂丝心跳到了喉咙口,差点没呛住她。这种游戏虽然用的是木制长矛,有别于战场上所用之长矛,但是仍有危险存在。她屏息看着盖文策马前进,头低倾着,手臂执矛平伸。他的矛正中对手的盾,而对方亦然,双方长矛均应声折断,于是两人都折回场边重换新矛。
  比赛规则是折断三支长矛,而不致被对方击下马背,如果其中一方在三回合冲刺中被击下马背,他就得将自己的战马和甲胄全献给对手——而这是笔不小的财富。也正因此,雷恩才会在各地巡回赛中赢得一笔财富。
  但是参加这种比赛,意外事件频生,受伤乃难免之事。茱蒂丝就是因为知道这事,所以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盖文一次又一次地冲刺,而双方均未跌下马背。
  茱蒂丝附近有个女人一直咯咯笑着,原本她没去搭理,但一串话语却敲醒了她。
  “瞧,全场只有她老公没带祝福而她却给他两个弟弟金丝带。你说她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这些话用意恶毒,就是专门说给茱蒂丝听的,可是当她回头时,却没有人显得对她有兴趣。她再回头打量在战马间走动的武士,或者站在她附近观赛的武士。那女人说的是事实,所有武士的手臂上、长矛或者头盔上,都系有丝带或手帕。雷恩和迈尔斯收获更是不少,两人手臂上都系着一条磨损的金丝带。
  茱蒂丝本意是想趁盖文第三次冲刺前,赶到场边吸引他的注意,但是她对比赛事宜不甚熟悉,不知她此举有多危险。一般战马都是从小训练,以便在战场上协助主人克敌,他们会使用强劲有力的马蹄,像人使剑般杀敌。
  她只顾得往前冲,压根没发觉一个又一个武土猛拉马缰,闪躲她娇小的身子,同时惊愕地倒抽气,她亦没发觉看台上的人也注意到她,均起身屏息观看。
  盖文接过随从递给他的长矛,抬起头,他感觉到群众间渐渐增大的惊呼声,随即看到茱蒂丝。他知道等他下马时,她人也赶到了,所以他只是高踞马背,看着她朝自己狂奔而来,他全身肌肉莫不紧张地纠结。
  茱蒂丝没有丝带可给他,但她知道必须给他祝福,他是她的。
  一面奔跑,她一面拉掉珍珠发带,扯下那条周缘缀有珍珠的薄纱头巾。
  当她终于赶到盖文身边时,她举起那条薄纱头巾递给他,“祝福你。”她试探地笑了笑。
  他一动不动地僵了半晌,然后才举起长矛斜伸至她身侧。茱蒂丝迅速将头巾一角牢牢系在矛柄上。当她抬首对他微笑时,他倾身向前,一手置于她颈后,轻而易举将她抱离地面,重重地亲吻她。头盔鼻尖部分的金属冰凉地抵着她的脸颊,他的吻又好重。当他终于放下她回到地面时,她已头晕目眩。
  茱蒂丝兀自恍惚之际,根本没发觉全场观众都鸦雀无声,但盖文却不。
  他的新娘冒着生命危险为他送来祝福,现在他胜利地高举长矛,咧嘴笑得两边嘴角几乎裂到了头盔的两边。
  群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茱蒂丝转过身,发觉所有眼睛都看着她,一张粉脸立即羞得通红,她不忙迭地用双手掩面。迈尔斯和雷恩急忙由边线奔过去,双臂保护地圈住她,半抬半拥地将她带到安全之地。
  “你若是没有让盖文这么快乐,我也会把你按在膝上打得你做到为止。”雷恩笑道。
  当盖文将他的对手击下马背时,群众又发出一串震天价响的欢呼声。茱蒂丝实在不惯于成为人们欢笑的中心,她尴尬地撩起裙子,尽可能迅速排众奔向石塔后的花园。也许在小花园里独处一阵子,能够帮助她的脸颊恢复正常色泽。
  艾丽丝怒冲冲地冲进贝罕郡伯爵的营帐。这四壁悬着丝帷,地上铺着波斯地毯的豪华营帐,正是艾默德.乔特耳斯享受的宫殿。
  “有什么不对吗?”身后低沉的声音在问她。
  艾丽丝一转身,怒目瞪视艾默德的弟弟罗吉尔。他坐在矮凳上,上半身赤裸着正在磨他的剑,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一头金发被阳光晒得色泽变浅,挺直的鹰钩鼻,嘴唇薄而线条冷硬。他左眼旁有道疤,但这并未损及他的英俊相貌。
  艾丽丝经常希望伯爵是罗吉尔,而非艾默德。她张口欲回答,随即又打住,她不能告诉他,她眼见盖文的妻子哗众取宠有多气恼。
  她本主动要给他祝福,但他却死也不肯接受,说什么有关他们的蜚短流长已太多,不愿再惹是生非。
  “你这是在玩火,”罗吉尔告诉她,用大拇指测试刀锋利度,“蒙特格利家族的男人,对事观点与我们不同。对他们而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中庸之道可言。”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艾丽丝高傲地应道。
  “盖文发现你在骗他,绝不会高兴的。”
  “我没有骗他。”
  罗吉尔单眉微挑,“哦,那你是怎么跟他解释你要嫁我那伯爵哥哥的事?”
  艾丽丝重重地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坐下。
  “你不觉得那个女继承人很美,是不是?”
  艾丽丝眼冒怒火地瞪向他,“她一点都不美,看她那一头红发,盖文才不会觉得她诱人,只要看——”
  罗吉尔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也参加了闹洞房的行列,看见她大部分身体,她身上一粒雀斑都没有,别欺骗自己了,你真以为等他和她独处时,你还抓得住他的心?”
  艾丽丝倏地起身,踱向帐边,她绝不会让罗吉尔看出,他的话有多困扰她。
  她必须保有盖文,不论如何,她都必须保有他,他爱她,爱得不但深而且诚挚,她这一生从未有人爱过她,她对爱的需要量等于她对艾德默财富的需要。她妥善地隐藏自己的创伤,从不让任何人触及她的内心世界。
  从小她就出落得美丽,其他姊妹全都是又丑又胖,头脑简单,她母亲以为保母和来堡中拜访的宾客,已给予她足够的注意力,所以将全部的爱给了其他的姊妹。为母亲所遗弃后,艾丽丝只有转向父亲寻求爱。但是尼古拉斯唯一关爱的就是他的酒瓶,所以艾丽丝学会了如何夺取她所得不到的东西。
  她操纵父亲为她买最好的衣饰,给她所有的物质享受,而她压倒群芳的美使得众姊妹愈加痛恨她。直到遇见盖文之前,除了艾拉那个老婆子以外,再也没有人爱她。然而多年来的挣扎,绞尽脑汁争取区区几文,使得她对财务安全欲望和对爱的渴求一般强烈。
  盖文还不够富有到能给予她那种安全感,但是艾德默却能。
  现在她的需要有一半,被那个红发女巫给夺走了。艾丽丝可不是那种静坐一旁,任世事顺其自然发展的人,她会不择手段争取她所要的……
  “艾德默在那里?”
  他朝帐后的亚麻幕帘点点头,“睡着了,吃太多也喝太多,撑着了,”他嫌恶地说,“找他去吧,他会需要有人替他捧那个病脑袋。”
  “小心点,老兄。”雷恩大声命令迈尔斯,“没撞营柱,他的脑袋就已经够受了。”
  他们用盖文的盾牌抬着他,他的两只长腿吊在外头,在泥土地上拖着,他刚将第二位对手击下马背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对方临跌下马时长矛往前一滑伸,无巧不巧正搞在盖文的头上,这剧烈的撞击不但撞凹了盖文的盔甲,而且撞得他眼前一黑,脑中杂音交击。他凭借着多年训练,硬撑着掉转马头回到场边。
  他对自己弟弟和随从无力地一笑,然后慢慢地跌进他们伸出的手臂中。
  现在雷恩和迈尔斯小心翼翼地,将其大哥移上帐中的窄床,他们取下他受损的头盔,替他垫上枕头。
  “我去找医生,”雷恩对他弟弟说,“你去找他老婆,女人最爱无助的男人了。”
  数分钟后,盖文逐渐恢复知觉,冰凉的水被挤在他灼热的脸上,冰凉的小手爱抚着他的脸,睁开眼时他仍感觉头晕目眩,脑袋里爆轰声连连,起先他甚至认不出他看见的是谁。
  “是我,艾丽丝,”她轻声说道,他很高兴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噪音,“我是来照顾你的。”
  他微微一笑,再次阖上眼,他知道有什么事应该记得,却怎都想不起。
  艾丽丝看见他右手中仍紧抓着茱蒂丝给他的头纱。纵使他跌下了马背,他还是设法将它由矛柄上取下,紧握在手中,她不喜欢这种事。
  “他伤得很严重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帐外焦急地询问。
  艾丽丝当即倾身向前,将唇印在盖文毫无反应的唇上,再抓起他的手臂围在她腰上。
  帐外的阳光投射在他脸上,以及唇上的压力,使得盖文睁开眼,这时候他的神智已恢复了些,他看见他的妻子在他那眉头深锁的弟弟的环侍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拥抱艾丽丝。
  他赶忙推开艾丽丝,挣扎着想坐起身,“茱蒂丝。”他虚弱地轻唤。
  她脸上血色尽失,眼中眸光闪着怒火,她给他的目光再次充满恨意。突然间,它又转变为慑人的冰寒。
  他挣扎着想起身的动作,对他受创的头盖骨来说负担实在太重。那撕裂般的剧痛实在难以承受,所幸一切又逐渐归于黑暗,他重重地跌回枕上。
  茱蒂丝迅速转身步出营帐,迈尔斯就紧跟在后,仿佛她需要一切力量保护,不受邪恶所伤。
  雷恩回头望向他哥哥时,一张脸气得发黑。
  “你这个杂种——”他才吼了一句便又打住,因为他发觉盖文早已失去知觉,他立即转向艾丽丝,她正得意洋洋地仰望着他,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臂,粗鲁地拉她起身,“这全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他嗤之以鼻,“上帝!我怎么会有这种愚蠢至极的哥哥?你根本不值得茱蒂丝掉一滴眼泪,不过我想你已经害她流了不少泪。”
  看见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时,雷恩更光火了。想都不想,他就抬手给了她两个耳光。他一直没松开她的手臂。当她再望向他时,雷恩不觉为他所眼见的倒抽了口气。
  艾丽丝并没有生气。相反地,她正饥渴地盯着他的嘴,眼中更明显写着她的淫欲。
  他这辈子从未感到如此恶心又嫌恶过,他猛将她甩向一根营柱,用力之猛让她几乎这不过气来。
  “你给我滚,”他咬牙切齿道,“以后要是再碰到我,小心你的性命。”
  把她甩出营帐后,雷恩转向他大哥,这时盖文又开始移动了,来照顾盖文的医生则躲在帐中一角瑟瑟发抖,亲眼目睹蒙特格利家兄弟发火,可不是种愉快的经验。
  雷恩头也不回地对那医生说,“照顾他如果你有什么可以让他更痛苦的东西,尽管用在他身上。”他转身大步离去。
  医生强灌盖文喝下一些药,使他熟睡,而当他终于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帐中一片阒黑,只有他孤独一人。浑身虚软无力地,他抬腿下地,坐起身。他的脑袋不但有几百斤重,而且里面又敲又打,仿佛有人企图要从里头替他开个大缝,他用双手捧住脑袋,闭上眼抗拒那不是人受的剧痛。
  过了好半天,盖文才终于又能撑开眼皮。他头一个想到的是,奇怪为什么四下只有他一个人,他原以为他的随从或弟弟会守在一旁。他直起背脊,这又感到另一种新的疼痛,他穿着甲胄睡了大半天,这会儿已全身僵硬,每个关节都伸展不开。
  他的随从为何没有替他卸去甲胄?那男孩通常都很尽责的呀。
  地上有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吃力地弯起身拾起茱蒂丝的蓝色薄纱头巾。他抚摸着它,清晰地记得她是怎么奋不顾身地奔向他,逗人地笑着,长发飞扬在身后。他一直屏息等着她赶到他身边,当她把祝福送给他时,他这辈子还没像当时那么骄傲过。
  他用手指轻抚着纱布边缘的珍珠银饰,执起它贴在颊上。他几乎可嗅到她的发香,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它一直靠着他那汗淋淋的战马,怎会还有她的气味,那八成是出于他的记忆。
  他回想她仰望着他的那张精致的脸蛋。现在,这张脸蛋已值得他奋力争取。
  紧接着,盖文想起它的改变,他的头又落回双掌之中,有一段空白仍是谜,他可以看见改变后的茱蒂丝没有笑,没有他们初夜时那种轻蔑,而是一个看着他仿佛他已不再存在的茱蒂丝。要把所有的片段全聚集起来委实不易。渐渐地他记起被长矛击中,然后有人跟他说话。
  突然间,一切全部清晰明白了。
  茱蒂丝撞见他拥抱艾丽丝,奇怪的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期望过艾丽丝的抚慰。
  盖文费尽了所有力气好不容易才站起身。他必须卸下这身甲胄,否则以他目前疲累且虚弱的状况,是无法扛着这身重量走出十步的。不管他的头有多痛,有多难过,他都必须找到茱蒂丝跟她谈谈。
  两小时后,盖文终于进了大厅。他四下找寻他的妻子却苦寻不得。每跨出一步都造成更多一分的痛苦,到现在他几乎已痛昏了头,也疲于抗拒疼痛。
  视线晕蒙中,他看见海伦捧着一盘饮料送去给宾客。等她回来经过时,他将她拉入大厅阴暗的角落。
  “她在那里?”他哑声问道。
  海伦嫌恶地瞪着他,“现在你问我她在那里?”她嗤之以鼻,“你像所有男人伤害女人一样伤害了她,我一直试着想拯救她。我告诉她所有男人都是卑鄙下流,不值得信任的——可是她就是不肯听。哼,她为你辩护半天所得的又是什么?我看见她前天晚上的嘴唇,你还没跟她上床就已经开始打她。今天早上许多人都看见你弟弟,把威伦斯那婊子甩出你的营帐。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我真该先杀了我们两个,也不该把茱蒂丝交给你这种小人。”
  如果他岳母还说了什么,盖文也没听见,因为他早已走远了。
  好半天后,他终于在花园里找到和迈尔斯坐在一起的茱蒂丝,盖文没去理睬他小弟警告的脸色。他不想争执,只想和茱蒂彩单独相处,拥抱她,就像昨夜一样。也许那时候他的头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跟我进去。”他静静地说,每说一个字都艰难万分。
  她立即起身,“是的,爵爷。”
  他微微皱眉,伸出手腕给她,但她似乎没有看见,他故意放慢脚步好让她与他并肩而行,可是她依旧尾随在他身后,且躲到另一边去。他没吭声,一路回他们的卧室去。
  经过嘈杂的大厅后,房间里冷清得宛若天堂。他小心冀翼地坐下,脱掉长靴,抬首看见茱蒂丝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床尾。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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