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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屋顶

_2 亚·博罗德尼亚(苏联)
  第四科室实际上占据了整个地下室,很像某份大报纸的编辑部。没有任何隔墙,桌子上放着烟灰缸、档案卷宗、电脑屏幕、空咖啡杯,以及了当作响的电话机。有人在问候,有人在握手,有人谦让冷饮,一切都让人感到极其生疏了。
  玛丽娜在桌子之间穿行着。
  “吉纳?”
  “哦,玛丽娜,您好久没来了,出差了?”一双疲倦的大眼睛抬起来注视着她。
  “吉纳,我需要你帮忙。
  “正式的吗?”
  “如果你乐意,我就去办理正式手续。”玛丽娜俯身在她的桌前,“你还记得吗,一年前,有几件带有政治色彩的抢劫案?7678-78号案件——“银百合”,由探长朱可夫负责的。我想弄清一些事。
  “从朱可夫那儿?”
  “由于一些流言蜚语,我们过去的联系中断了。我怕他现在不会理我,怎么样,你能帮我吗?”
  “我可以试试,但没什么把握。假如查到什么,再通知你。
  “好,谢谢。”玛丽娜叹了口气。
  “您还来吗?”
  “不知道,我尽量。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不久前这儿开了一家很不错的餐馆。
  有个人摸了玛丽娜的肩膀一下,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没有还对方一拳,也没有跳到一边,准备搏斗。
  “也许,你可以和我一起共进午餐?”
  “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
  她的顶头上司马克西姆·区霍采夫有个坏习惯,总是在漫不方便的时候抓住下属的手。他个头不高,灰白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向上支楞着,灰色绒线衫的领口里是白色的硬领,还打着领结,领结上别着漂亮的领带夹形的微型口述录音机。他以自己特有的亲见派头伸过手来。
  “朱可夫为什么会对我们感兴趣呢?”他问,接着又补充道,“20分钟后我在四层办公室等你,有几个问题要请教。”
  玛丽娜乘电梯上行时,不由暗中思忖:“我真傻,应当立刻去找他,问题就全解决了,怎么能让他挑到我的毛病呢?况且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反正与我不相干。”
  舒适的办公室里充满了花香和空调轻微的嗡嗡声,她顿时踏实下来。她不无伤感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用手指敲了敲挣明瓦亮的桌面,点燃一支烟。她不到这儿上班已经有两个月了,保险柜上的花瓶里插着花,她不在期间,每天都有人给房里换花,她容许自己享受这份奢侈。她让女清洁工用她的钱去买花,因为她深知,自己可以在任何时间口到这间办公室里工作。
  4
  夏天,区霍采夫领导的这个科接受了一件大量生产和散发新毒品的案件。经化验,毒品的成分类似纯度极高的海洛因,是一种化工产品,生产成本特别便宜。很快便查明,定货者是阿塞拜疆团伙的头头——“真主二世”,但生产者尚无下落。后来疑点落到一群大学生身上,他们租用了一家军事化学企业的车间做科学实验,但是很难证实他们参与制毒。
  7月底,玛丽娜以莫斯科大学研究生的身份混进了生产部门,经过一周的调查,已经获得全部证据,证实海洛因正是这儿生产的。但是意外再次出现,大学生们不知怎么与“真主的孩子们”发生了矛盾,冲突的结果不言而喻,生产基地毁掉了,所有犯罪嫌疑人也都被打死了。
  这时,玛丽娜接受了新任务,利用这种不期而至的形势,混进了“光谱”公司,这是区霍采夫早就关注的一个单位。
  为了最后查明毒品运输过境的路线,有经验的反间谍人员最多需要一周,但是玛丽娜经常埋怨自己过于沉醉于另一种生活方式,每夜和那个在床上讲些蹩脚法语的迷人强盗在一起共度良宵,虽然体验了种种人生乐趣,却可能放过了最主要的职责。
  她擦去唇膏,在桌上摆好镜子,重新化妆。刚刚修饰完毕,便响起了敲门声。玛丽娜深知这位顶头上司的习惯,根本用不着上四楼去找他。果然,马克西姆·区霍采夫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走吧,我们去吃午饭!”他建议说,“你怎么样,玛丽娜,还不饿吗?”
  “饿了!”玛丽娜站起身说,一边尽可能慢地给花瓶换水,一边补充道,“我知道,离这儿不远开了一家餐馆!”
  “真可惜,本想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的!”
  小餐馆十分舒适温馨。虽说白天几乎无人光顾,区霍采夫还是把玛丽娜引进了一个单间。她知道事情准会是这样。科长不喜欢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训斥人,只在必要时,才把同事们召到办公室来打着官腔宣布表彰或是感谢的事情。
  “您那个小录音机开着没有?”在桌旁坐定后,她用眼睛瞟着他领带上的夹子问。
  “当然没有!”他一边回答,一边看菜单,“要汤吗?最好来个羊肉汤,非常好吃,这儿做的是甜辣的。
  “我最好来点简单些的,一块带通心粉的肉饼。我吃不惯那种甜汤!”
  “轻点声!”他用闪闪发光的菜单纸遮住自己的笑容,“最好别说‘肉饼’这个词!在他们这儿,这个词好像是肮脏的骂人话。必须说:荷兰式或者越南式剁碎的肉。越南饭菜很受人欢迎。
  “好吧,那就要个剁碎的肉!”
  “汤呢?”
  “那就来个羊肉汤吧。
  用两个深瓷盆装的羊肉汤是由一个不声不响的服务员端上来的,由于太辣,玛丽娜只喝了两匙。服务员走后,她说:
  “我不明白,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我的过错在哪儿?哦,这汤没法喝!”她放下羹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喝点酒。
  “当然可以,喝吧,喝吧……”他隔着桌子望过来,眼神越来越凶狠,玛丽娜知道,只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训斥人。
  “由于你,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一个警察被打死了!由于你,护卫队受到袭击,结果我们又有好几个人牺牲。我不跟你争论,你做了很多工作,甚至没有要求我们干预,设计的方案也很完美:让匪徒们自相残杀,毒品生产也停止了。我惟一搞不清的是你最后那份报告里有关你与这个康斯坦丁·阿索托维奇的暖昧关系的内容。难道,你和他睡觉了吗?”
  “我准备嫁给他!”
  “怎么,有这么严重?”
  “对,他是个理想的小伙子。当时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掩护了。不过,我想这一切再有一周就可以结束,那时候‘光谱’公司的事也可以告一段落啦。”
  区霍采夫不正视她,慢条斯理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既辣又甜的羊肉汤。他在等待玛丽娜暴跳起来——这种手法早已众所周知。他总是用自己的沉默把下属惹得歇斯底里,便可以获得所有的情报。
  “我没杀那警察。”玛丽娜说着,举起服务员为她倒满的酒,“警察是康斯坦丁杀的,也就是公民茹得涅夫……”
  “当然喽,对安全局护卫队发起攻击的是莫斯科防暴大队,是在‘光谱’公司行动队的支持下进行的!恰好,他们已经准备投靠新组织了,你知道吗?”
  根据他语气的变化,玛丽娜终于弄明白,今天她不会受训斥,会有点别的什么。现在没有人打算整她,可能,他马上就会提出建议,要求共度良宵,再不然就是别的什么半官方的意见。
  “对。”她干巴巴地说,“毒品有半吨!”
  “用什么方式呢?还是用军车装肉?”
  “不是,是给幼儿园的孩子们搞空中游览。”
  “也就是说‘光谱’公司要搞些福利活动,”区霍采夫高兴地说,“他们认为幼稚园的孩子不会受到海关的检查?这么说,他们大概连日144飞机都订好了?”
  “波音飞机!”玛丽娜说着,“两星期后举行,航班班次。包装形式都弄清了。”
  “出色的工作!”区霍采夫说,“哦,正好,不久前我才知道一件事,”他已经完全用另一种语调说话了,“您不知道我办公的地方原来是干什么的吧?楼房转给安全局之前,一直是那个土皇帝住着。难以想像,一个没有手的人,只靠脚帮助安排了小组人员,抓住了那些打手。”
  “我应当用脚做点什么呢?”玛丽娜问。
  不声不响的服务员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把两个小煎锅放到桌上,锅里有一种暗红色的东西正迸溅着油星,吱吱作响。玛丽娜看到区霍采夫把手放到领口上,摘下了微型麦克风。
  等服务员走后,马克西姆简要地叙述了新部署。被匪徒袭击的安全局汽车正是负责“银百合”案件的朱可夫小组的。其实这一点玛丽娜早已猜到了。她只是不知道,区霍采夫花了不少精力,想把“银百合”案件转到自己手中,他的借口是,匪徒袭击时,他的堂妹不幸牺牲,破这个案子对他的堂妹是一种纪念。自然,这样的鬼话,玛丽娜一句也不信。
  “他们又开始作案了。”等区霍采夫一讲完,她便马上指出来。
  “我知道。”
  “也许未可夫在新材料方面会让步?”
  “不会,他们肯定会坚持到底,要不是我们踩到了他的鸡眼上,也许他早就不在乎了。可是,这会儿又碰到难题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上级的女儿嫁给了朱可夫的兄弟,而朱可夫跟我又有一笔个人的账,自打我们从他眼皮底下把两个圣像拿走,就结下了仇,你还记得吗?”
  “记得,所有的人都搅昏了头,都在找呀找呀,而他却从海关人员手里拿到了它,算是小小的赠品。两个圣像表面上浇了一层塑料,伪装成盛汽油的容器。是14世纪的东西,另外还有不少金卢布吧?总之,失可夫因此而开上了私人的‘日古丽’,直到我们计算出来!”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区霍采夫指指他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说。看到这块表,玛丽娜微微一震。“总之,我需要你的帮助,就算是我个人的请求吧,”玛丽娜点点头,“你知道这个康斯坦丁·阿索托维奇是从哪儿弄到的这枚胸饰吗?”
  “我知道,他是在一次成功的袭击中得到它的,算是一种奖励吧。”
  他根据命令摧毁了清水塘的一座商亭,然后从邮局寄来这个玩意儿作为报酬。但是这第一枚胸针科沙在一次醉酒中又随便丢失了。他坚持说这第二枚百合花是从一具死尸身上摘下来的。应当查明在那节车厢里被打死的人的身份。
  “这件事由我来办。我想从内务部弄点必要的情报是不成问题的。现在主要的是把这个电话里的流氓查个水落石出。朱可夫是否也想这么干很难说,所以我们必须自己来安排内线,同时密切注视百合花。为此必须弄一朵百合花来。你有什么主意吗?”
  “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想想看?材料在保险柜里,保险柜就在这座楼里,我看唾手可得。”
  “真怪,我们怎么想到一起去了,”玛丽娜暗自琢磨,“本来我想建议他搞个内线,谢天谢地,没有来得及。”
  “您是不是想让我去侦查一下朱可夫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有些什么?”她问话时尽量表现出打心底里感到惊讶。
  “如果在两三年前,”区霍采夫沉思地说,“我们的机关还用另一个称呼的时候,这样的事是绝对不可思议,甚至是不道德、非常危险的。但是今天……”他看着玛丽娜,微笑了起来,“今天,玛丽娜,我们处于政治风暴的最中心。到处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谁来领导?搞什么制度?但是,无论如何,工作是要做的,对吧?谁知道这个一心向上爬的家伙的保险柜对破案有多大的帮助呢?当然,我不能命令你去做这件事……”
  区霍采夫从绒线衫下面取出针式传声器,扯断导线,将送话器扔到未喝完的汤盆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玛丽娜一眼,可这对她来说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目光。
  5
  与玛丽娜的谈话给区霍采夫吃了一颗定心丸。第一,“光谱”公司的案件进展顺利,运输过境的大部分毒品实际上已经落入了预计的圈套;第二,现在出现了机会,可以借刀杀人。
  “就让这个康斯坦丁·阿索托维奇钻到我们的司令部来,”区霍采夫苦苦思索着,“让他偷走他那梦寐以求的小玩意儿,并加以利用。我便可以抓住他使用‘银百合’的时机,进行监控,伺机对那位声音的模仿者进行袭击。下面的事就是技术问题了。我不向任何人汇报,只把这模仿者交给哈里弗就行了。由他们去研究下一步的行动。现在最主要的是洗刷掉自身的嫌疑。”
  突然间他面前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区霍采夫并不想去接电话,他的情绪一下子被破坏了。他看了一眼防窃听装置,不禁想起了不久前被打死的那个杀手的大鼻子。
  “区霍采夫!”他还是拿起了话筒,自报家门。
  “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我是哈里弗。我刚才好好考虑了一下,决定给你打电话。”
  “又出了什么事?”区霍采夫问。
  “出了很多希奇古怪的事!总之,我还是信任你的,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但是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相信你啦。小伙子们研究了你的胶片,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你给阿诺尔德设了圈套,而且不光是阿诺尔德……”他停了好一会儿,“总之,现在你还有48小时,别想再拖延了。要么你给我们交出你那个模仿者,要么我们认为,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
  “48小时……”区霍采夫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挂上电话,“必须好好安排!”
  6
  玛丽娜算好了科沙回家的时间,把这一天完全花在自己身上,真正休息了一天。与区霍采夫见面后,她不再回自己的办公室。她在“俄国皮毛”沙龙转悠了一阵,然后走进一家美容美发店,在那里竟然消耗了五个小时,做了一种特别的发型,花了7美元。这才想起去买睡衣。
  等她回到住宅楼大门口,街上已是万家灯火,从她们那个单元厚实的窗帘缝中透出一条光带,这说明科沙也已回家了。假如不是以这种方式消磨了一天,玛丽娜也许早就回来休息了。一般来说,感觉从来没有骗过她。不过现在实在太疲倦了。劳累总是必须的,休息也是必须的,因为她向往着艰苦的工作,也就需要新的动力。玛丽娜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姑娘正仔细地打量着她。那姑娘坐在一家小咖啡馆里的橱窗后面,正对着玛丽娜家的大门。她那两只眼睛就像钉子似地牢牢地盯住她。
  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走进了大门,那姑娘也立即站起身,付了账,把书包带向肩上一挎,快步跑了半个街区,找到一个电话亭,拨了号码。
  “阿列克谢吗?”她问。
  “丽特卡,是你吗?出了什么事?”
  “听着,我们得碰碰头!这儿出事了。”
  “什么时候见?”
  “现在不行吗?我去你宿舍?”
  没过20分钟,丽达便走进了她熟悉的大楼。
  “探访允许到夜里1点20分。”值班室里有个人站起身来迎着她说,“现在是晚上20点56分,假如您不按时出来……”
  “那就会有麻烦的,姑娘……”丽达已经跑上了楼梯,又存心逗他说。
  跑到走廊尽头,她举起手,刚想敲门,门自己开了,阿列克谢站在门口。
  “你好!请进……出什么事了?你喝什么?”
  “我上次喝的什么,这次还照旧。”丽达说着走进房间,坐到圈椅上,仍然是连脚一起上了椅子,“有橙汁的威士忌。”
  “好吧,”阿列克谢说,五分钟后便递给她满满一大杯,“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你肯定不平白无故来的。”
  “可不是嘛!”丽达一口气喝干了鸡尾酒说,“你想知道吗,我刚才看见了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吗……”她又情不自禁地把空杯子递给了阿列克谢,“那个女篮队员?我忘了她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在匪徒袭击工厂之前几小时离厂出走的!”
  “她叫玛丽娜。”阿列克谢将两只空杯子在手中碰了一下,又略带沉吟地问:“她是单独一个人吗?”
  “问题就在这儿,她不是一个人。我先看见另外一个家伙,还以为自己弄错了。西服革履,领带,手里拿着棕色的新大哥大‘阿达腮’。可是当他掏表的时候……”
  “科沙,表上带着表链?”阿列克谢插嘴说,“这样的人你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对,就是他。我坐在咖啡馆里,突然看见街对面似乎有个熟人。他走进了大门,后来那个女篮队员也进了同一个大门。”
  突然,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丽达吓了一跳,害怕地回头看看,原来只不过是桌子上的一台电脑,自动开机。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的数字,可能是发出的什么信号,然后机子又自动关上了。
  “他们在几层,你当然来不及确定了?”阿列克谢没有注意电脑的动静,只顾问。
  “我注意了一下窗子。他拉起窗帘,我数了一下层数。”丽达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甚至可以算出房间号码。”
  “当然,最好是能掌握他们的电话号码。”阿列克谢说。
  “嗨,阿廖什卡,我又不是千里眼。”
  “我们可以根据地址查到……你说,他们的窗子朝向哪边?”
  这时,电脑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丽达眼也不眨地盯着它瞧。屏幕上一个胸饰在放大、闪光,原来是一朵漂亮的银百合花。接着,百合花好像溶化了,在它的位置上显出一顶黄色的筒状王冠。
  “这是什么,阿廖沙?”她指着屏幕轻声问道,“关于百合花你好像已经解释过了,为什么又出现了沙皇的头盔?”
  阿列克谢一伸手,屏幕上的画面消失了。
  “黄屋顶!”他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丽达一眼,“你还记得吧,我说过要报仇,你可以祝贺我了,我不仅想为小伙子们的死报仇,而且我已经做到了。”
  7
  房间里搞得烟雾腾腾。玛丽娜脱去风衣,穿过屋子,将盛着睡衣的盒子扔到床上,大声问道:
  “科沙,你在干什么呢,搞得这么乱?”
  “我在浴缸里把套袖烧掉!”科沙回答说。
  “很有意思,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玛丽娜迅速脱掉衣服,穿上刚买来的睡衣,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本应打扮得漂亮点,这样的效果可能不太好,“我问你为什么烧呢?”
  科沙走进屋来,手上拿着酒瓶,就着瓶子喝了一大口。
  “我的会计生涯结束了!”他把酒瓶搁到桌子上,注视着玛丽娜,“从明天起他们带我去作案。”
  “太棒了!”
  玛丽娜高兴得就地转了起来,睡衣也随之自然地伸展开来。她猛地扑到床上,伏身而卧,竖起两条小腿,翘起赤裸的双脚,摇曳不定。
  “是法国睡衣吗?”科沙一边问一边又把嘴贴到酒瓶口去。
  “是德国的!”
  “我是不会把它从你身上脱下来的!”科沙一面解开衬衫的纽扣,一边说,“永远也不!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穿着睡衣的女人才是我梦寐以求、要与她同床共枕的女人。”他把衬衫扔到椅子上,开始脱裤子。“我对女人的爱好改变了,我认清了自己!”他又对着瓶子灌了些酒,然后踮着脚尖走到窗前,整理了一下窗帘,说:“我什么女人都不要!只有穿德国睡衣的女人才是我想要的!”
  “只要一个?”
  玛丽娜翻了个身,发亮的眼睛从头发下面注视着科沙。
  “当然喽!”科沙说,“一件睡衣和一个女人!”
  缠绵的时刻不知不觉地过去,玛丽娜勉强够到了那块表。表是从科沙匆忙中扔到一边的背心口袋里滑出来的,悬挂在表链上摆来摆去。她把表凑到眼睛跟前。
  “到时候了!”她说,“我们该走啦!”
  “上哪儿去?”科沙在热被窝里哼哼着说,想抱住她光滑的膝盖,“半夜三更的,我心爱的女人想到哪里去?”
  “你心爱的女人要去打开一个可爱的保险柜。”
  玛丽娜费力地爬下床来,迅速穿好衣服。脱下来的睡衣直接向科沙脸上飞去。
  “假如你想拿回你那件小玩意儿,就得马上动身。我一切都算计好了!明天结案,这件胸饰将要和卷宗一起离开保险柜,送往档案室归档,到时候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科沙拨开睡衣,从床上坐起来问:
  “你从哪儿知道的?”
  玛丽娜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微型电脑。
  “哦……”科沙故意搔了搔后脑勺,说,“好吧,你是对的,那就走吧。”
  到了街上,他一边准备拦过路的出租车,一边阴沉地问:“为什么我心爱的女人对我那小小的癖好这么关心呢?”
  “你还不明白?”
  路旁停放着一辆陈旧的“胜利”牌小车,玛丽娜对司机耳语了几句,便在科沙面前打开了车门。
  “对不起,我还是不明白,”他在车里坐好之后说,“但我就是想弄明白。”
  “我想要件貂皮大衣!玛丽娜说,“你能送给我吗?”
  睡得懵懵懂懂的科沙仍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喃喃自语道:“一个女人和一件貂皮大衣。这真有点滑稽……”
  “我们到底上哪儿呀?”司机问。
  “小砖胡同!请开快一点,车费加倍。”
第二章 信息技术的天才
 
  1
  夜已深沉。早就不戴手表的丽达想知道现在几点了。她在房里四处张望,打算找一个闹钟,但是没有找到。后来她终于根据电脑左上角显示的绿色数字判定此时是深夜两点半钟。
  阿列克谢坐在她前面的方凳上,默不作声。
  “总而言之,你应该给我解释清楚,”丽达鼓足勇气说道,“一切都是你的错,包括让我梦见这个红头发的小伙子……”
  “柳季克?”
  “对,而且不光是他。还有巴沙和那个姑娘——埃利。是你把我拖到那个地方去的。”
  “是我。”阿列克谢承认道。
  “既然如此,你就说说,你复仇的誓言和黄色王冠之间有什么联系?”
  “好!”阿列克谢允诺说,“我讲给你听,还想喝吗?”
  “喝!”
  听得见厨房里开关冰箱的声音,耀眼的蓝色星星在电脑屏幕上飞驰。丽达眯缝着眼睛看着这些移动的光点。习惯于早起早睡的她,早已昏昏欲睡。
  “你说吧,我听着呢!”她向厨房那边说,“既然已经开了头,就说下去,阿廖什卡。”
  他拿来两个蒸馏罐。他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尖瘦的下巴放在膝盖上。他看也不看丽达,问道:
  “你想像得出现代电脑能做些什么事吗?”
  丽达点点头。
  “你想像得出一个人从科学兴趣出发,为了做实验能做出什么事吗?”
  “有可能进行各种犯罪活动。”丽达若有所思地回答,“但是我觉得,这样的谈话在我们之间早已有过。我现在的问题很具体,这黄色王冠是什么意思?它和你那复仇的誓言有什么关系?”
  “有直接关系!”阿列克谢跳起来,在房里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个装满饮料的蒸馏罐,“我跟你说过‘银百合’是怎么工作的,这儿用的是同样的手段,只不过一切都更简单、更粗野。”
  他收住话头。
  “喂,我仔细听着哪!”丽达催促着,“你说是同样的手段?”
  “一个讨厌极了的程序,”阿列克谢说,“我综合了对匪徒活动的种种推测,使之与电话及安全局的监听系统联网,搞了一系列模仿技术。我本以为政府机关会对付这些匪徒,不料政府根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匪徒们反而团结得更紧密了。我甚至怀疑,安全局为了钱向各种组织出卖自己的秘密情报,否则这就无法解释了。”
  “这么说,是这部机器在作怪?”丽达指着电脑问,“它每天自动挑起匪徒的内讧?是你挑起了莫斯科的这场战争,现在各个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电视台也不遗余力地呼吁。”
  “阿列克谢默默不语,只是重重地敲击了几下电脑的键盘,屏幕上由不同颜色的线条与方块组成的示意图在不断变换,白色的箭头在屏幕上滑动,指出程序的工作路线。
  “瞧,我的程序直到现在还在工作!”他轻声说,“只要写下指令,它就自动运转。按照我的预测,再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主要黑帮就都相互残杀得差不多了。”
  “你认为他们全是傻瓜?”
  “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使自己的程序更加完善。”
  “你就这么自信?”
  “‘银百合’不是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吗?凡是拥有这枚胸饰的人,都无偿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物品。近一段时期以来,就没有遭到过拒绝,所以也没有投诉电话。”
  “真是太荒唐了!”丽达说,“所有罪行都由一台普通电脑的程序来完成,只要把某些资料塞到这程序里,再接上电话网,就能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没法让人相信。”
  她从圈椅上站起身来,轻轻按摩了一阵麻木的双腿,站到阿列克谢背后,仔细注视着屏幕上的示意图。小方块有黄色。红色、蓝色、绿色以及空格,每个方块上都用俄文写着字,诸如外形、对话口、传送站、模拟声的选择……屏幕的一角,与钟表并排挂着一张缩小的城市地图,地图上的一些白点忽明忽灭,在示意图的下面,不断变换着数字的光柱。
  “乱弹琴!”丽达又说,“我不相信!”
  深夜的公路上,一辆汽车自远而近驰来。丽达向窗子膜了一眼,从窗框与窗帘之间的玻璃缝里,看见了那道强烈的、跳动着的灯光。
  2
  科沙此刻由于没有把枪带在身边而感到后悔不已。他们打发了出租车,穿过一条光线昏暗的小胡同,在一扇歪歪扭扭的大门前站住。门上挂有一块显眼的招牌:“废品加工”,大门右边有扇窗户亮着灯,窗帘上清楚地反映出警察制服的影子。这幢楼房的其他窗内都是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好像是从里面插上了。
  “瞧,就是这里!”玛丽娜说,“在第四层,”她用手指了指,“那两扇最边上的窗子,靠着排水管。”
  “你能肯定吗?”
  “我破译了他们的密码,错误的可能性不大。这幢楼房是安全局的一处秘密联络站。”
  “看来对纳税人来说,我们的特工机关花费并不算贵嘛。”科沙显然是在竭力掩盖不安,给自己鼓劲,“这所房子哪怕装修装修也好,现在这样子太寒酸了。难道说安全局也做废品生意吗?也许只不过是搞钱的一种花招吧?”
  “你能不能把嘴闭上一会儿?”
  科沙抓住表链掏出自己的表。在这茫茫黑暗之中,要看清细小的表针确实不易;他只好把表贴近了看,已经是深夜2点35分了。
  玛丽娜伸手去拉入口处的门时,科沙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肘说:“算了吧,为这小玩意儿不值当的,去它的吧!”
  “别作声!”她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自己去看看。既然你害怕……”
  科沙生气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玛丽娜进大门时,他就坐在门旁的一张小凳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反正都是玩儿命,不如干点大事,搞搞政治。潜入安全局的指挥所,当然是纯政治问题了,这要比干杀人越货的勾当高雅得多。
  “现在政治问题是不会让你坐大牢、服苦役的,甚至还有可能让你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呢,至于抢劫、杀人处理起来就更干脆了,这儿可不是文质彬彬的法兰西。在俄罗斯,老天爷呀,刑法典比吃人的野兽还要厉害。”
  玛丽娜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证件,久久地站在两道门之间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按了电铃。她知道,现在大楼里早已人去楼空,仅有守卫人员值班,只要出示通行证,他们一定会开门。
  她脑海里又响起了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的声音:“假如您和那个强盗钻到朱可夫的办公室里,把他们那个装小玩意儿的保险柜打开,我一点儿都不反对!不过,万一您被当场抓获,我可不负任何责任!我也没有什么高招,任何活动都会有风险!”
  区霍采夫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让毫无戒心的科沙戴着百合花胸饰再去商店拿无偿的物品,只要弄准投诉电话的时间,就可以监听到另一方那发布袭击命令的电话号码,从而抓到罪犯。为了实现这个计划,现在惟一缺少的就是那种胸饰了。
  两道门之间的黑暗通道里突然亮起了电灯,值班警察仔细打量了她一阵,终于说道:
  “玛丽娜·弗拉基斯拉沃芙娜,别耽搁得太久啦!”
  电子锁轰然一响,她迅速进入了二道门,递上夜间通行证,随即乘电梯直上二层自己的办公室。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电话即可弄清值班守卫情况,以及所在位置。她准备在这儿工作40分钟左右。
  类似的夜间活动过去偶尔也有过,从来都没有惊动过守卫人员,只是中央控制台的指示灯会自动亮起来,指明工作人员的位置。
  玛丽娜没有把办公室的门关死,脱下鞋,只穿着卡普纶长袜,轻快而毫无声息地跑上了四楼,在一分钟之内关掉信号系统,潜入了所需的房间。她本可以独自完成这一切,但是按照区霍采夫的意图,保险柜上必须留下科沙的手指印,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以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又可以把与自己作对的同事送上断头台。
  玛丽娜打开窗子(她同时也要对付信号装置),向外看了看,胡同里一片漆黑。寒冷的空气马上充满了整个房间,大门口的灯也不亮。她勉强忍住笑,原来科沙正低着头在门口徘徊,像个失恋的情人。玛丽娜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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