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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夜深沉

张恨水(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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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
  张恨水
  9月14日凌晨。罗替从X医大的公寓宿舍里走出来,沿着晨雾迷漫的情人坡的台阶缓步而上。多年来她养成了在晨光初露时散半个小时步的习惯。
  阳光尚未升起,风中仍带着暗夜的寒香,情人坡两旁的松树叶上,已结成一片薄薄的秋霜。
  今天比昨天更冷,对自幼便生长在温润江南的罗替说来, 北国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的。
  晨雾迷漫,对面却有个人隐隐约约站在山坡顶上的情侣塔旁,罗替还没有看清她的脸,已看到了那双发亮的眼睛。
  “江代?”
  “是我。”
  罗替在笑:“你已在这里等了很久?”
  江代板着脸:“有半个多小时了。”
  罗替有些歉然:“昨天熬夜写论文,所以今天起晚了。江代,这好像是我们俩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吧……”
  江代却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那些往事。”
  罗替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说起她和江代的恩怨其实只是上一代的遗留问题。
  当年江可帆江大教授一心扑在医学研究里,30岁还未结婚。他父母各自物色了满意的媳妇人选,结果江母看中了刚刚留学归来的许惠,也就是江代她妈,江父则看上了留校任教的罗夜蝶女士,两人为此争论不休。
  最后两老请江可帆自己挑一个,江可帆不愧为医学狂人,居然拿他当时做的实验作赌注,提出制造两个试管婴儿,并在其中一个胚胎中作了标记,让两位女士自己考虑是否参与。许惠罗夜蝶谁也不肯退出,真的答应了这个荒渺的主意。
  结果就有了许代和罗替两个无辜的小生命,替代替代,听名字就知道其实她们两人又有谁真的留在江可帆心中呢。直到5岁时,江可帆才终于想起了这个赌约,找回了两位当事人,经过仔细研究,最后江可帆认下了许代,改名为江代。
  愿赌服输,作为失败者的母亲黯然地离开了X医大,回了江南的老家。不顾家人的侧目,一个人把罗替拉扯大,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出这秘密。但她却也知道,世上绝没有能长久隐瞒的秘密,这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身世的。
  这秘密在她去世时才说出来的,对她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去X医大见一见她的父亲,用自己的优秀向他证明,当年他放弃她们母女是个多么错误的选择。并告诉她一个真相,其实罗替才是那个有记号的胚胎,江可帆特意植入了晕血因子,那是她离开X医大那天江可帆亲口告诉她的。
  罗替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定要她学医,就算发现了她有晕血的毛病,还是强迫她上了不见血光的中医。
  不过母亲的想法并不代表是她罗替的想法。到了X医大后,见到了江可帆,和他深入接触后,罗替就发现,他确实是医学界的传奇,但严格来讲,生活上他却是个失败者。
  他对许惠和江代漠不关心,所有的心思只在医学上。这些年来,许惠并没有比母亲快乐多少。至少母亲还有幻想的空间。而许惠才45岁,就明显比母亲苍老许多。
  而江代在她母亲的教育下也有些沉闷。虽然两人同在一个学校,基本上江代一看到罗替就扭头而走。
  不知情理的同学只以为医学院两大美女互不对盘,没人知道其中还有这种隐情。
  通过别人的话,罗替知道了江代的许多事情,今天一见果然如传言是个不苟言笑的美人。
  “那你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江代看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赵肖杰是谁?”
  “赵肖杰?”罗替愣了一下,没想到江代破例来见她却是为了这个事。“我不认识。”
  江代轻涩的笑:“赵肖杰就是那个天天在我们宿舍楼外弹吉他的那个人,想不到你居然不认识。”
  “哦,是不是大家都叫他‘赵小姐’的那个人?”罗替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个好笑的绰号。
  江代脸上已现出怒容,双拳握得紧紧的,“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那又怎样?”罗替不由失笑:“江代,你身为X医大的校花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不见得你一一都记得那些爱慕者吧?”
  江代咬着嘴唇,勉强控制着自己。
  罗替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想到一种可能:“江代,难道你喜欢他?”
  江代的身子开始发抖:“对,我喜欢他!喜欢赵肖杰!从小到大,妈妈就在我耳边念叨,你是多么多么优秀,在医学方面多么有天赋,比我更像爸爸的女儿。结果你居然真的考到这里。爸爸对你也是另眼相看,什么研究都要带上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
  “江代,你冷静一点。”罗替见她那么激动有些担心地扶住她。
  江代挥手推开她,继续说道:“我可以不做爸爸的女儿!可以永远没有你那么聪明!那些我都可以不要,可是赵肖杰,是我唯一喜欢的男生,我不想让给你。你有什么好,又骄傲又冷漠,为什么他就只想着你呢!我比任何人都爱他!为什么他不明白!”
  “好好好,赵肖杰是你一个人的。”罗替哄着她,“江代,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江代伸出颤抖的手,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打开刀。“我真的比你更爱他,我可以为了他而死!你可以吗?”
  “江代,你要干什么!”罗替慌忙握住了她的手。
  “叮”的一声,水果刀落在地上。
  “哎,还是流血了。”罗替看着鲜红的血,从她手腕上流出来,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慢慢的后退了几步,坐到身后的石凳上。
  “你错了,江代,其实你才是江教授的亲生女儿,我不是!”她轻轻叹息。
  “ 怎么可能!”江代呆呆立在那里。“我们的血型都是B型。”
  “真的。”罗替的脸色更是苍白,“我遗传了我亲生父亲晕血的毛病,所以选择了中医学,江教授却是中西医的高手。还有,我真的不会和你抢赵肖杰。”
  含糊着讲完重点,罗替便陷入了黑暗中,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却是,不知道那么瘦弱的江代会不会背她下山呢?还是就让她倒在这张冰冷的石凳上自然醒呢?
  罗替觉得自己这次晕血比15岁那年严重多了,感觉神经好累,眼皮重得睁不开,一点也不想醒过来。
  闭着眼摸了下身下,还好,是褥子,总算江代还有点爱心,将她送到了医院。医大就是好啊,住院也方便。
  好歹要说声谢谢,挣扎着睁开了眼,眼前一片黑,都已经是晚上了,这次居然昏睡了一天。
  罗替摸索着床头开关,心中暗自嘀咕,医院也太省了吧,怎么连走廊里的灯都舍不得开,难道停电了?触手却是温润的木头质感,奇怪,医院床位不是金属材料的吗?罗替再四下摸索,方方正正很像木头,而且上面似乎还雕刻了什么图案,而且她睡的这张床是张双人大床。
  真是太奇怪了,罗替起身下床,却没想到床很高,脚不小心踩空,“咣当”一声就摔了下去。
  脚好像挽到了,这时外面也亮起了光,接着有个人拿着蜡烛进来就叫:“小姐,小姐,你怎么啦?”
  “护士,停电了吗?我……”罗替顺着烛光望过去,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拿着蜡烛的那个女子,哪里是什么护士,只见她头梳双髻,上身穿宽短袖衫,下身穿裙子,竟然是个古装的小丫环。
  “小姐,你怎么摔倒了!”小丫环一见屋内情形,忙把烛台放到桌上,扶起罗替坐回床上。
  “护士,今天有化装舞会吗?”罗替试探着问道。
  “小姐,你怎么了?我是马纳啊,你不认得我了?”小丫环急得快哭了。
  “马纳?”罗替更是不明白了,难道自己在做梦?
  “小姐,你是不是摔糊涂了?老爷,老爷!你快来啊!”小丫环冲了出去。
  就着微弱的烛光,罗替惊奇地发现这好像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摆满了古色古香的家具,屋内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好真实的梦。
  “晚夜!晚夜!”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奔进来,他一看到罗替目中便露出狂喜之色,一把抱住罗替道:“晚夜,你终于醒了!”
  罗替连忙推开他,一双眼睛吃惊的瞪他道:“我不是什么晚夜,不是你女儿,我不认得你!”
  老爷怔住了,马纳也怔住了。
  老爷迟疑道:“晚夜,你……你……难道不认得爹爹了么?”
  罗替摇了摇头。
  “这屋子里的人你都不认得?”那个老爷试探地问她看着马纳若有所盼的眼,罗替只好抱歉地又摇摇头。
  老爷又问道:“那么,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当然知道,我叫罗替,今年二十二岁,X医大学生。今天早上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我明明正和江代讲话。”
  老爷注视着她很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拿了过来,递到她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罗替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用不着看……”她虽说“用不着看”,还是忍不住瞧了镜子一眼。 只瞧了一眼,她就说不出的惊骇,镜子里的那张脸虽然模糊,仍然可以看出那眉眼间并没有罗替的半分影子,不由失声道:“怎么会这样?这是谁?……”
  老爷沉声道:“照在镜子里的,自然是你自己,晚夜,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马纳求助的望着老爷,道:“老爷,小……小姐只怕是睡得太久了……”
  她话未说完,罗替便闭上眼:“我不要听,你们出去!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老爷缓缓走过去,柔声道:“晚夜,你刚睡醒,不该乱吵乱动,你的病若又复发了,大家都会伤心的。你再睡一会,明天你就清醒了。”转头对马纳道,“小心照顾小姐。”
  “是。”
  罗替闭着眼,听着他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马纳坐到了床边。 一双手紧抓被子,生怕她跑掉似的。
  过了半晌,罗替微微睁眼,见她的头靠在床栏上,气息很平静,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的脸,罗替突然感到有些疲累,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只希望醒来时一切恢复正常。
  天终于亮了。
  初升的阳光自窗子缝隙中照进来,罗替一睁眼,看到的是个纱帐,床边是那个小丫环。再拿起昨晚放在枕旁的铜镜,不由暗自哀叫,居然还是那张陌生的脸。
  她这一生中,还没遇见过这么诡异的事,“穿越时空”这种事她本来是绝不会相信,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她眼前,已无法不信。
  没想到晕个血也会有这种事发生,她现在不仅穿越,还是灵魂穿越!只不知道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不是附到了她在现代的身上。
  “小姐,你醒了!”马纳揉着眼睛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打水。”
  罗替想想也是,一切等起来再说。
  马纳勤快地打了水,伺候她梳洗,又帮她穿上衣服,这衣服不知是哪个朝代的,衣身部分紧身合体,袖口肥大,裙是多折裥裙,裙长曳地,下摆宽松。
  马纳又给她在发顶正中分成髻鬟,做成上竖的环式:“小姐,这是上个月从江南那边流行过来的飞天髻。”
  原来飞天髻就是这样的?罗替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还是皱眉:“好难看。”
  “小姐,现在的小姐们都梳这种。你第一次看见,看久了就好了。”马纳小心地给她戴上金钗。
  罗替快速过滤马纳的话,却听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上个月就流行的发型”她会第一次看见?以前难道没有梳过这种发式吗?
  马纳见她发呆便又解释:“小姐,自从你三月份睡着后,昨天才醒过来,这次整整睡了五个月,比去年又多睡了两个月。”
  “一睡睡了五个月?”罗替重复她的话。
  “对啊。这次真的很严重。老爷都担心极了。”马纳解释。
  听了这些症状罗替判断应该是那种罕见的神经失调症——克莱恩-列维综合症,患有该症的人有时连续数周、甚至连续数月时间都会在漫长的睡眠中度过。当患者陷入睡眠状态时,他们的时间感和记忆会全部消失。
  为什么自己会附身到这样一具躯体上呢?罗替百思不解。
  马纳以为她难过便安慰她。“老爷以前是陇西有名的神医,一定能治愈你的。”
  罗替苦笑,现代医学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落后的古代更不行吧。而且这个晚夜小姐应该是蛮严重了。照这种发展趋势一睡不醒的日子没几年了。
  既来之,则安之。罗替决定以秋晚夜的身份在这里生活,那只好打探一下这具身体主人的情况了。
  “马纳,怎么办,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我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罗替假装有些苦恼地看马纳。
  “不要紧。小姐。每次小姐醒来都有些记不清事。可能这次睡得太久了。”马纳倒是一点不奇怪,还安慰她。
  “那么马纳,你和我讲讲我的事情,看看我能不能回想起来。”罗替正中下怀。
  马纳倒是不疑有它道:“小姐你叫秋晚夜,今年十八岁。是老爷唯一的女儿。你这病从小就有了,不过以前不太严重。我8岁进秋府时,小姐一年中只有1个月会睡着不醒。老爷以前是很有名的大夫,开了一家秋仁医馆的,不过老爷一直忙着寻找治疗你的方法,经常关铺,所以生意不好。”
  “没了?就这样?”罗替托着腮帮不可思议。“难道我就没有什么爱好?没有什么朋友?”
  “小姐喜欢自己看医书,这本就是你三月份看的书。”马纳从旁边桌上拿过来一本书。
  罗替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神农本草经》,自己原本就是主攻中医学的,这点冒充起来倒是不难。
  “那我有朋友吗?”
  “小姐老是呆在房里看书,没有特别要好的。以前和薛家的三公子有过婚约,后来老爷怕耽误薛家,去年已解除了婚约。”
  总结起来,这个秋晚夜还真是身家清白,只是她爹那关不知能不能过,昨天看他很厉害地堵住她的话,怕是不好骗啊。
  “马纳,我爹呢?”知己知彼,才有应对措施。
  “哦,小姐。我忘了告诉你,老爷已经出门了。”
  “咦?”
  见罗替疑惑,马纳便解释道:“我听守门的阿贵说陇西王府一大早就派人来请老爷去看诊去了。”
  “那么马纳,我们去逛街吧。”古代的大街是最能看出一个朝代特色的。
  “小姐,这不好吧,万一累到你……”
  “我想要看,都睡了五个月了,一定有很多变化。好马纳,让我去吧!”罗替摆出可怜的姿态。
  马纳还是有些迟疑:“可是小姐,我们没有什么钱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又不是去买东西,只是想出去走走,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
  “空气?”马纳奇怪的看她,“小姐,什么意思?”
  “噢,空气就是……”罗替想起古人那时可能还没有“空气”一说,“就是我们吸的气啊。这是医书上的说法。”
  “真的吗?”
  “是啊,医书和我们平时说法不太一样。像白砂糖医书上就叫石蜜,但其实是一样的。”
  “原来这样。小姐真聪明。”马纳不再怀疑。
  “那我们走吧。”罗替快乐地拉上马纳。
  街上的摆设和罗替在电视中看到的并无很多不同。小贩们热情地招揽生意,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上经常可以看到有女子出来走动,罗替很有兴趣地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见她们无论一人独行,还是三五成群,都很大方地看行人或被行人注视,并无扭捏之处。
  幸好,看来这个时代民风并不保守,不用辛苦地装大家闺秀。
  马纳细心地注意到罗替额头微微冒汗,体贴地问道:“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
  “也好。”罗替也觉得有些累,这具身体还是弱了一点。
  “丁当,丁当”一阵铃声从她们两身后传了过来。
  罗替回头看,却是一头通体雪白的驴子正在缓步过来,背上还挂着一个竹筐。旁边却没有任何主人,它独自迈着小步不慌不忙地在摊位前走过,不时还停下来观看,好像人一样。
  白驴转到卖苹果的摊位前,叫唤两声。
  卖苹果的大婶疑惑地看它。
  白驴跺了五次脚,又叫唤一声。
  “春回婶,这驴好像想吃你的苹果啊。”旁边有人开玩笑地说。
  大婶拿起苹果问那白驴:“你想吃苹果?”
  白驴叫唤一声。
  “这个要卖钱的。”大婶解释。
  白驴凑过去,把筐子给她看。
  大婶不由笑了:“那你要几个?”
  白驴又跺了五次脚,再叫唤一声。
  “要五个?”
  白驴叫唤一声。
  “一个苹果两文钱,五个收你十文。”
  大婶麻利地装上五个苹果放到筐内,一边从里面拿起一个钱袋,拿了十文钱。又把钱袋放回筐内。
  “驴子大人,今天的菜很新鲜,要不要来点?三文钱八棵。”卖菜的小贩也凑热闹地询问那头白驴。
  白驴便叫了一声,表示同意了。
  小贩拿了钱,故意只放了四棵青菜进筐里。
  白驴不依地用嘴咬了一下他的衣摆,在那里不肯走。
  小贩加了两棵进去,白驴伸头过去,对着小贩的耳朵大声叫唤。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贩讨饶,又放进去两棵。
  白驴瞄了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来到另一个卖材禾的青年那里,叫了一声。
  青年笑道:“我这材禾十文钱一捆。”
  白驴却只跺了八下脚,叫了一声。
  “看那,好聪明的驴子,不光会计算,还会讨价还价呢!”旁观的人都不由喝彩。
  青年摆手说:“十文才卖。”
  白驴侧眼看他,再跺脚。这次跺了九下。
  青年笑着拒绝道:“不行,一定要十文。”
  白驴叫唤一声,眼中露出可怜的样子,见青年不为所动,只好转身往前走,每走一步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青年。
  在青年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有些可怜它,便对青年道:“哥哥,你就九文钱卖了给它吧。”
  “那好吧。”青年无奈地答应。
  话音刚落,那白驴便已自己摇头摆尾地回来了。
  大家不由大笑。
  青年拿起那钱袋,倒出所有的铜钱一数,刚好九个。难怪刚刚那头驴子最多只出到九文,原来全部所剩就九文了。
  众人更是惊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真是一头通人性的驴子啊,我说驴子,你刚开始只出到八文钱,多的一文钱想干什么啊?”旁观的人中有一个公子模样的人好奇地递上一文钱,“我送你一文。”
  白驴不客气地咬住那文钱,放到着卖胡萝卜的小贩面前。
  小贩为难地看它:“一文钱我最多只可以卖你一个胡萝卜。”
  白驴叫唤一声,低头叼起一个萝卜便咀嚼起来,原来这个萝卜是给它自己买的。
  “好小白,几天没见,居然还学会中饱私囊啦。好厉害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白驴吓得把啃了一半的萝卜都掉到地上,四下查看,众人也看,终于发现一个穿着一身蓝的小姑娘正笑眯眯地看着白驴。
  白驴一看到这个人,忙把萝卜踢回小贩那里。
  “吆——”小姑娘拖了一个音调道,“还学会毁灭证据了。”
  白驴吓得一步一步后退,往人群身后躲。
  “啪!”少女从腰中抽出一条鞭子,朝着空中虚抽一下。
  看到小姑娘的凶样,原来有几个想打抱不平的人也悄悄后退,人群登时散开。
  白驴再看,只有罗替主仆还站在那里没动,忙又移到她的身后,悄悄地咬住了罗替的衣服哀求她。
  “哎。”罗替无奈地摸摸它的头,苦笑,“我一个弱女子哪里可以保全你。”
  小姑娘还没有冲到她面前,已扬起了鞭,喝道:“让开!”
  罗替叹了口气,道:“这位小姐,女孩子不可以这么凶的。”
  蓝衣女却瞪她道:“我教训我家的畜生,与你何干?”
  “小姐,别说了。”马纳在旁边低声劝说,“我们若不起这种人。”
  “你说什么?我是哪种人?”小姑娘的耳朵极好,听到马纳的话,便恶狠地问道。
  罗替苦笑道:“你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不应该这么凶的。太凶得话,就不讨人喜欢了。”
  白驴在一旁探头出来叫了两声,似极为赞同她的话。
  罗替的话似乎刺激了那个小姑娘,她满脸通红,突然扬鞭向罗替挥了过去,出手又凶、又快、又狠。
  “啊!”马纳吓得尖叫,紧紧抱住罗替,“不能打!我家小姐大病初愈,会出人命的!”
  旁观的众人也不忍看到这个惨局,都不忍地闭上眼。
  突然间,一只手伸过来,“啪”的一声,就将鞭子夹住。
  罗替讶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救她的人,只见他穿着很华丽。虽然两鬓已全白,从他皮肤的光洁程度却可判断最多不过二十七八岁。
  “何必这样呢?小白本不是用来做这种活的!”他的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一见到这男子,那又野又刁蛮的少女,立刻就变得规矩起来,低着头不言不语。
  “小白,你要躲到什么时候?”男子那双黯淡无神的眼微微扫过罗替,罗替不由心头一震,这是怎样的眼啊,好似饱经了风霜,早已看透了这人世间。
  白驴这才不情不愿地从罗替身后出来。可怜地在她身边磨蹭。
  “哎,真是个小白!我又不是你的主人,对我撒娇有什么用啊?”罗替哭笑不得,它弄错对像了吧。何况它的主人也不像那种会听从别人意见的人啊。
  小白却不依地咬着她的衣摆。
  罗替只好意思意思地对那位男子道:“你可不可以原谅小白?”
  男子凝视着她,一字字道:“你要我原谅它?”
  被他注视着,罗替忽然觉得手心里冒出冷汗,看着他小心翼翼道:“要不你就当它是个屁放了吧?”
  “小姐!你怎么……你怎么能说出那么粗俗的……字眼?”马纳大惊失色地结巴着,差点没昏过去。
  “那我应该怎么说?”罗替谦虚地问道。
  “小姐应该说‘请问公子可否将小白放了?’才对。”马纳一本正经地回答。
  罗替和男子两人站在那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同时笑了。
  那男子笑起来的时候,原本空无的感觉不见了,让人整个心都舒畅起来。
  罗替笑道:“你应该多笑的。”
  “哦?”男子挑了一下眉。
  “你笑起来很好看,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罗替老实道。
  听到这话,男子笑得更开心了。
  小白本就极通人性,听到笑声,马上高兴地舔了舔罗替的手表示感谢。
  “好了,小白,你先回去。”果然男子不再追究。
  “我叫秋晚夜,你呢?”罗替大方地问道。
  “西罗。”男子温润一笑。
  “我只听说过有姓西门的,到是不知道有人姓西的。”罗替有些好奇。
  “东南西北都有为姓的。只是单姓西的比较少。”西罗很耐心地回答。
  “原来这样。今天又长了见识。”
  蓝衣女在一旁虽不言语,但她的目光看来竟似有些嫉妒。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马纳不客气地对罗替道,“要不老爷会担心的。”
  “噢。西罗,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西罗站在那里,他看着罗替的背影,一双冷漠的眼睛突然变得炽热了起来。
  “教主……”小姑娘想说什么,但他却摆了摆手,倦声道:“你先回去。”
  少女道:“你——你呢?”
  西罗道:“我还要留在这里。”
  少女用力咬着嘴唇,道:“那么我也——”
  “你回去。”西罗顿了顿又道,“还有,以后不要穿蓝衣。”
  “为什么?”少女涩声问道:“难道只有穆兰亭才配穿吗?”
  听到“穆兰亭”三个字,西罗的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意兴更萧索:“不要说了。”说罢便转身离去,再不看她一眼。
  少女垂下头,眼泪似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半晌,她才慢慢地走过去,远远地跟在西罗身后。
  刚走到家门口,罗替便看到有个青衣仆人正在和守门的阿贵讲着什么,看阿贵的神色有几分担心。
  阿贵一看到罗替便慌忙过来:“小姐,糟了,听小顺说老爷被陇西王府扣留了!”
  “小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纳忙追问那个青衣仆人。
  “陇西王府的郡主原本下个月出阁,没想到最近却得了怪病,浑身发热,不能进食。王爷请了很多大夫来都没办法,王爷一生气把大夫都关起来了。我家老爷和你家老爷都在里面。”
  “怎么会这样!”马纳大惊,“小姐,怎么办啊?”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现在既然自己决定当秋晚夜,自然不能看着他出事。好歹自己也曾是医大首席美女质优生,这些古人的疾病应该不难治吧。
  “小顺,你有没有亲眼看到或听说那位郡主的病情?”
  “王府规矩多,我家莫大夫是男子,郡主床前用珠帘挡着,根本就没见到郡主的面。王府只准用悬丝诊脉,先生以前没用过这个,慌乱下还打翻了茶盏,被王府的侍女责骂了一顿。”
  “这陇西王府也太严厉了吧!”罗替不以为然。
  “听侍女们说,郡主房内的家具摆设都是新的,都是下个月出阁时的嫁妆。她们怕磕掉了新漆不好看。”
  “原来如此。”罗替恍然大悟。
  “那么,秋小姐,我先回去了。”小顺对罗替作了个揖。
  “好。多谢前来通知。”秋晚夜谢道。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马纳哭丧着脸问罗替。
  “先不要慌。我们先去王府。”罗替还是想去看看郡主的症状,“我也看了这么多年医书,去碰碰运气。”
  “这怎么行啊,老爷那些医书都看过都治不了,小姐你……”马纳急了。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爹有事吧!走吧。”罗替满不在乎。
  马纳没办法,只好苦着脸跟上。
  “来者何人?”王府的家丁见她们两个女子上门,便询问道。
  “我是来给郡主治病的。”罗替不卑不亢道。
  “就凭你?一个女子?”家丁甲上下打量罗替,“行吗?”
  古人都是些什么古板思想。罗替冷笑:“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懂医术,不能给人看病吗?”
  “和她费什么话!”家丁乙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不要来凑热闹,有空回家抱孩子去!”
  真是混账话!罗替恼了:“你哪只狗眼看出我有孩子了!”
  这下家丁甲乙也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听到有人污蔑小姐的清白,马纳也不示弱地说道:“小姐,看来他们不仅眼神不好,连耳朵都是聋的!”
  “你……你们……”两大家丁怒不可遏。
  “我什么?还不去通报!如果耽误了郡主的病情,你担当得起吗!”罗替厉声道。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喧哗?”一个红衣少女沉着脸从里面出来。
  “小郡主,这两个女子无理取闹。”家丁慌忙告状。
  小郡主看了看罗替主仆,勉强一笑,道:“两位前来不知有何事?”
  “我是来给郡主治病的。”罗替道。
  “小姐贵姓?”
  “秋,秋松仁大夫就是我家老爷。”马纳生怕这位小郡主拒绝,忙抢着解释道。
  小郡主又看了她一眼,思索了一下道:“那就跟我来吧。”
  王府面积十分大,跟着小郡主曲曲折折走了一会,来到一间房子前,小郡主轻轻地敲了敲门,低低地道:“爹,我带了一位大夫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男子立在门边,瞧了瞧罗替,有丝犹疑。
  “爹,这位小姐是秋大夫的女儿。”小郡主道,“你就让她试试吧。”
  陇西王爷这才开门让罗替进了门。
  房内桌椅、梳妆台等果然都是新嫁用的大红色的,微微反着漆光。
  一个侍女递过来一束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悬丝。
  “王爷,我也是女子,可否让小女子入内查看郡主病症?”罗替要求道。
  “这个……”王爷还是有些为难。
  “爹,姐姐的病不能再拖了。”小郡主也在一旁劝说。
  “是啊,老爷,你就答应了吧。”一位刚刚进门的中年美妇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好吧。”王爷这才点头。
  郡主双目紧闭躺在闺床上,脸色红得厉害,早已陷入了昏迷。
  罗替翻开郡主的眼皮,只见郡主的眼睛肿胀焦紫。症状与她预料的十分符合。
  “郡主可能进食?”
  “自从郡主昏迷后就无法进食了。”床尾一个大婶样的人抹着泪回答。
  “我明白了。王爷,请将生蟹、青黛一同捣烂后敷在郡主眼上,可马上治愈。”
  “生蟹?青黛?”王爷不敢置信,“就这两样?”
  “是。王爷请尽快,再迟疑下去,恐怕郡主的眼睛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不能视物!”
  屋内众人听她说得如此严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我们试试吧。”中年美妇劝说。
  “爹,娘说的对。我们试试吧。”小郡主也道。
  王爷仍是对罗替的方子有些犹豫。
  “王爷,请赶快决定吧。我求求你了,郡主的眼睛真看不见的话以后可怎么办啊!”那个大婶跪下来对着王爷连连磕头。
  “王爷,请相信我。郡主敷药后马上就会痊愈的!”
  “来人,赶快按大夫的药方行事。”王爷终于下了决心。
  王府的效率就是快,一会儿就将药膏调制好拿了进来。
  王妃接过来,正要过去,却被那个大婶一把抢过去:“我来就好了!”
  “何嫂!你……”王爷有丝不悦。
  “算了。”王妃反而劝王爷,“何嫂只是太担心月影了。”
  “何嫂,上下眼敛也要敷上。一定要涂抹均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罗替装着没看见他们之间的波涛暗涌。
  “是。”何嫂小心翼翼地给郡主上完药,紧张地盯着她看。
  大家也屏息看着。
  缓缓地,郡主的双眼中各有一丝细细的红线流出。
  “血!郡主!”何嫂吓得号啕大哭,想抹掉那些药。
  “不要动!”罗替大声喝止她及满脸怒容的王爷,“镇定点!那不是血!”
  众人胆战心惊地看着这狰狞的场景。
  约有一刻钟,药膏逐渐干透,红线才逐渐淡去,终于不见。
  郡主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眼,适应了光线后,看到床前的何嫂,虚弱地对她一笑:“何妈!”
  “郡主,你终于醒了,担心死何妈了。”何嫂激动地泪流满面。
  “对不起。”郡主转过头,看清了屋内的人,半晌才道:“爹,母亲,妹妹,让你们操心了。”
  “醒了就好。”王妃微笑。
  “姐,你好好休息,一定要早日好起来,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好了就好。月影,你好好修养。”王爷也未多言,“我们先出去吧。”
  “来人,将那众大夫放了。秋大夫就请过来与秋小姐一聚。”陇西王爷大厅坐定就笑着吩咐手下,自从看到女儿没事,他整个人就轻松起来。
  秋晚夜的父亲,也就是罗替现在的爹,疑惑地看着女儿与王爷一家。
  “秋大夫,刚才是本王不对,我不该迁怒他人。”王爷倒是勇于认错。
  “王爷也是关心郡主,才会一时心急。”秋父忙回道。
  罗替不以为然,要是没人治得了郡主这病,怕所有的大夫都免不了送命吧。
  “秋大夫请坐。”王妃笑着招呼,“不过,秋小姐的医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连秋大夫都诊断不出的病都能治愈,真是了不起啊。”
  “晚夜,你……你治好了郡主的怪病?”秋父不敢置信地看罗替。
  糟糕,光顾着救他,要怎么解释秋晚夜突然医术高明的原因呢。罗替脑子飞速旋转。有了,那秋晚夜平时不是也看些医书的吗?只要咬住这一点谁能说不是。
  “多谢王妃夸奖,其实小女子平时就爱看一些偏方。听了郡主的一些情况,才判断出郡主是中毒的症状。”
  厅上众人听到“中毒”,都不由变色。
  “怎么可能!王府守卫如此森严,平时吃食都经常检查,怎还会有机会让人下毒?”王爷脸色铁青地问道。
  “这种毒并不是故意下的。”罗替微笑。
  “下毒还有不是故意的?”王爷疑惑。
  “秋小姐,到底月影是中了什么毒?”王妃也急着问道。
  “漆毒!”罗替环顾众人,一字一眼道,“我观察过了,郡主房内的家具,从桌椅到梳妆台,都是用的生漆。这种漆虽然使用时会让家具有光泽但却是有毒的。”
  “漆还有毒?”小郡主咋舌。
  “不错。汉代就有一种刑法,将犯人用生漆涂眼流放,会让他终生无法视物。这是一个道理。”罗替解释,“人最脆弱的地方就是眼睛,郡主经常接触这些还没散透漆味便放在房内的家具,自然不知不觉便中了毒。”
  “原来如此,那么要赶快将那些家具销毁了。”王爷恍然大悟。
  “王爷,这倒不用,只需将这些家具放在通风的屋内,一个月左右便可去掉漆毒。”罗替微笑。
  “这样,那么快将那些家具搬到别院那里。”王爷吩咐道。
  “爹,我看我们应该出一个告示,让那些也买了新家具的百姓知道这件事。还有最好让家具铺老板吸取教训,不能光顾着赶工赚钱,家具一定要散尽漆毒后才能出售。”小郡主建议道。
  “不错!月光,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两件事就你去办吧。”王爷赞叹。
  “我这就去!”小郡主答应一声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王爷!你怎么……你怎么又把这些事给月光做!”王妃一旁埋怨起来,“原本性子就野,这下还了得!女孩子就应该像秋小姐这样文文静静地才好。”
  “多谢王妃夸奖。”罗替微微一笑,“小郡主浑身充满活力,考虑问题也很全面,以后一定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谁家父母不喜欢人夸孩子,王爷王妃听到这话,都不由露出喜色。
  “秋大夫,秋小姐,小小酬谢,不成敬意。”王爷挥手,就有一个婢女端上一个包袱,看体积,似乎还不轻。
  “多谢王爷。”罗替也老实不客气地收下。“晚夜告辞。”
  才出大厅,就有个中年男子过来对着他们有礼地一揖,笑道:“我是王府的刘管家,王爷已吩咐我备好车,秋大夫,这边请。”
  罗替除了在电视中看过马车,还是第一次坐真正的马车,很是几分兴奋。
  跟着刘管家来到车跟前,罗替果然看到一辆豪华的车,王府就是王府,连马车也比电视里常见的那种只能一人容身的车厢宽敞,估计他们三人都坐在里面都绰绰有余。
  可是,令罗替疑惑的是,车前却未见半匹马的踪迹,只有两头黄牛正悠闲地趴在地上睡觉。
  “这就是王府的车!?”罗替不由诧异地惊叫道。
  “不错。秋小姐一定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豪华的车吧?”刘管家很是得意,“这可是陇西城里最好的车,平时王爷都不舍得多用呢。”
  “最好的?那怎么还用牛的?”罗替惊奇万分,“你们的马呢?”
  “用马拉车?”刘管家拿看怪物的眼光瞧她,“秋小姐,只有那些下等人家才用那种低级的牲畜。”
  “但是,马跑得快啊。”罗替不由替“低级的牲畜”辩解。
  “秋小姐你有所不知,牛车是上流社会的标志,如果王爷用马车的话会被人笑话没有品味的。”罗替敢发誓她在刘管家的眼中看到了不屑。
  “这样啊。”罗替不由讪笑,唉,看来是个朝代还很原始啊。
  “咳咳。”秋父突然咳嗽几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奥,秋大夫刚刚受惊了,所以秋小姐才急着想用马车送秋大夫回家的。一定是这样!”刘管家终于明白了这位秋小姐怪异的原因了。“秋小姐,这牛车很快的。不用急。”
  “谢谢。”罗替只好道谢。
  “唉!”不知是罗替第几次叹气。抬眼看看窗外,王府的大门还在眼中,这牛车才晃晃悠悠了半天,压根就走出王府没几步远,效率太差了。
  “小姐,你是不是饿了?”马纳看了她半天了,关心地问道。
  “是啊。晚夜,你大病刚好,是易累易饿。再忍一忍就到家了。”秋父宽厚地看她,“这次多亏你了。”
  “爹爹,我们是一家人啊。这样说就见外了。”罗替微笑。
  “不过晚夜,那个汉代生漆的刑法你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秋父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记不清了。”罗替装傻,“只是听小顺讲起新房新家具,就突然记起来书上的这段备注,就大胆猜测郡主可能也是中了漆毒。”
  “猜测?可能?”马纳大惊,“怎么,小姐一点把握都没有就用药了?要是判断错了的话……”
  “要是错了,郡主陪我一起死也值了。”罗替低声在马纳耳边道,果然看到马纳又快昏倒的样子。
  “是啊,晚夜,这次是运气好,以后不得如此鲁莽。知道吗?”秋父也慈爱地责备她。
  “知道了。”罗替感觉到了浓浓的亲情,心中一阵温暖。现在她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在现代时,她妈老是沉湎于对江可帆的幻想中,对她一直是严厉有加,从不曾真正去关心过她,冷漠的现实让她对亲情充满了幻想。老天让她穿越几千年就是为了满足她的这一愿望吗?
  “傻孩子,怎么流泪了?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秋父拿出手帕轻轻帮她擦泪,有些后悔自己的严厉。
  “我知道。”罗替快乐地依偎在他怀里,“我知道爹对我最好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秋父摸摸她的头。
  “小姐再大也是老爷的小孩啊。对不对,小姐?”马纳也帮她。
  “对啊。”罗替决定,从现在开始,她真心愿意成为秋晚夜,罗替这个名字就封存在记忆里。就算秋晚夜这具身体会早逝她也不后悔,不抱怨。
  “小姐,听说最近秋仁堂生意很好呢。”马纳早上给秋晚夜梳妆时提起来。
  “那很好啊,看来我爹仍然宝刀未老啊。”秋晚夜很开心。
  “什么宝刀未老?你爹才是真正的神医!”秋父笑着进来。
  自从她治好郡主怪病后,这一个月来很多人慕名前来,都想请她看病,她爹怕她三脚猫的功夫会害人害己,便放出话去,只有他治不了的病她才会接手,不过目前为止,找她看病的人都被爹治好了。
  “哪里。我是治怪病的神医!”秋晚夜道,“爹,你怎么有空过来啊?不是说忙死了吗?”
  “对阿。晚夜,我想找你商量搬家的事。”秋父道。
  “搬家?为什么?”秋晚夜不解地看他。
  “是这样,现在铺里生意很好,我想在铺里招几个伙计。如果要招人的话,我们现在这个家就小了点,住不下那么多人。”秋父解释。
  “一切爹爹作主好了。搬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就好了。”晚夜倒不在乎。
  “我也这样想,可是最近实在太忙了,抽不出时间去找房子。先和你说好,等我空下来就去看房子。”秋父道。
  “我在家里也没事。不然这样啊,爹,看房子的事就交给我和马纳吧。”
  秋父想了一下:“也行。你先去瞧瞧,不过要记得,……”
  “不要累坏自己嘛。”晚夜和着秋父的话道,“我知道了。不过,爹,我想买样东西。”
  “你想买什么就买吧。”秋父给了她两锭银子。“我先去忙了。”
  “小姐,你到底想买什么?”看着小姐两眼放光,马纳有不好的预感。
  “马。”
  “小姐,难道你想买辆马车?”马纳试探地问道。
  “聪明!带上马车。累了回来也方便。我可不想带个牛散步。”
  “可是,上次那王府管家才说那是下等人才用的。”马纳有些吃惊“只要好用就好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上等人。”
  “可是我们又不是下等人。”马纳不情愿地回答。
  “真是迂腐。马纳,难道你想看着你家小姐每天看房累得要死还没有办法马上回家吗?”晚夜假装抹眼泪。
  “走了啦。”马纳还在上等人、下等人之间挣扎,就被晚夜强行拖了出去。
  “咦,马纳,这两间屋子不错,看这里邻近市街,又不和其他房子连在一起,以后扩建也方便,比较理想啦。”晚夜说完转身向马车里求附和。“我们下去看看。”
  “不要这么大声音啦,小姐。被别人看到我坐马车会很丢脸的啊。”马纳还哭丧着脸。
  刚刚她家小姐到了市集上,硬是无视他人讶异的眼光买下了一匹马,又去卖车驾的地方配上车厢,就自己驾起了马车满城转悠。
  “马纳,你看这里离我们家那么远,谁会认出你,快点下来啊。”晚夜诱拐她,“你再不出来我要生气了。”
  “真的没人看?”马纳小心地探头出来,四下打量,终于放下心来下了车。
  “怎么样,这两间都不错吧!”晚夜询问她的意见。
  “好是好,可是人家又不是出售的房子,不一定会卖啊。”
  “先去看看啊,和人家商量商量,可能有一家肯卖呢。”晚夜走上前去敲门。
  “小姐!这样太唐突了!”马纳没办法,只好跟上去。
  “咦,没人啊。”晚夜高兴起来。“这么大房子都没人,肯定准备卖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有动物的叫声,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应该是驴叫。”晚夜判断,“上次那小白叫起来也这种声音。”
  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站在门后的人,发白如雪,脸白如霜,竟然是西罗。
  “真巧!怎么是你?”晚夜不由愣了。
  “嗯啊,嗯啊”接着小白果然就摇头晃脑的出来,亲热地舔晚夜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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