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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_74 酒徒 (现代)
不需要太多时间,只需要两年。只需要再积累两年,罗艺就能保证自己于虎贲铁骑之外再练出一支可以攻城拔寨的精锐步卒来。铁骑和步卒相互配合,席卷中原、扬眉吐气的机会指日可待。
但凭空杀出个李旭来,把幽州的大好发展形势搅了个支离破碎。博陵、上谷各郡不再被盗匪侵扰了,那里的气候远比幽州和辽东温暖,因此也吸引了更多的富户。博陵、上谷等郡的赋税定得很低,大总管李仲坚似乎根本没有和人逐鹿天下的觉悟,所以麾下士卒很少,也不需要地方上负担过多给养。
更令人气愤的是,此子几乎没花多少代价便获得了仁德之名。无论是被他安置的百姓,还是被他用小小官位收买的读书人,几乎都在积极为他造势。乱世之中,这种名气的价值远远超过数万精兵,令所有试图与他作对的豪杰,都隐隐处于道义劣势。
“此人要么纯然若璞,要么是个盖世枭雄!”罗艺记得好友袁天罡对李旭的评价。袁天罡留下了这句话便四下云游去了,说是要寻找结束乱世的良方。而对于罗艺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他却一个主意都没有帮忙出。
第一章雷霆(八下)
“末将,末将本来欲和涿州兵马一较高低,但刘将军在背后鸣金,坏了我军士气,所以,所以末将就不得不撤回来了!”曹元让看到罗艺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不敢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压低声音,把壮武将军刘义方也拖下了水。
“子义,可有此事?”听闻自家兵马被对方赶鸭子一样赶了回来,罗艺不怒反笑,扭过头去,向自己麾下的另一员爱将追问。
“禀大将军,的确是末将下令鸣的金。河对岸是郭绚率领的涿州郡兵,咱虎贲铁骑只要出手,肯定轻松地杀他个落花流水。只是末将以为,干戈不可轻启。”壮武将军刘义方追随罗艺多年,深知对方的脾性,想了想,朗声回答。
虎贲铁骑乃天下至锐,即便对上李旭亲自率领的博陵军本部都未必会输,更不会将郭绚所部数千郡兵放在眼里。作为幽州将领的一员,刘义方和他的年青同僚们一样桀骜。但比起曹元让这些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年青一代,他身上无疑多了几分岁月历练出来的沉稳。“末将不是怕了那姓郭的,而是不想授人以口实。末将听闻李仲坚和杨义臣二人书信往来甚密,而薛世雄父子现在明显吃人嘴短!”他看了一眼罗艺的脸色,缓缓将自己不战而退的理由补充完整。
只要虎贲铁骑和博陵军开战,幽州兵马肯定要面临以一敌三的局面。这是罗艺麾下人尽皆知的事实。虽然虎贲铁骑在战场上未必输给三家联军,但过于稀少的人口导致幽州各郡本身粮草物资储备不足。如果战事长时间胶着下去,不用沙场争雄,光凭一个“拖”字,李、薛、杨三家就能将幽州兵马活活拖死。
“那子义认为,何时才是我军南下之机呢。莫非一味忍着,便能忍来钱帛与米粮么?”罗艺心里也明白刘义方的处置完全正确,但想想自己纵横半生,在多少名将、勋臣面前都未曾输过半招,偏偏被与自家儿子年龄一般大小的少年人逼得缚手缚脚,未免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末将建议罗公不妨参照一下博陵六郡的做法,招募流民,屯田垦荒。人口多了,民间殷实了,府库自然也就满了。到那时,罗公无论剑指何方,末将等必然追随麾下!”忠武将军步兵向罗艺躬了下身体,直言相谏。
他并不是因为对李旭的个人好感才不愿看到幽州和博陵起摩擦。他考虑更多的是幽州的长远利益。光凭武力征服不了中原,步家的鲜卑前辈的例子在那里明摆着。逐鹿中原需要天时、地利以及人心,而眼下,无论天时和人心都不在幽州这一边。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罗艺扫了麾下爱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姓李的今年只有二十岁,老夫年过半百。他等的起,老夫却未必等得起…….”
“谁说爹爹年龄老来?也不需等太久,依我之见,恐怕只要一年半载,局势便霍然开朗!”一个充满朝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罗艺的自怨自艾。
众人闻声抬头,看到少将军罗成背着一身阳光缓缓从外面走入。与满脸风霜之色的罗艺不同,少将军罗成面孔白净,凤目蚕眉,修身长腰,一幅天生的风流公子相。但熟悉罗成的人都知道,此子无论武艺和谋略都在不逊乃父之下,行事更与那些绣花枕头般的公子哥毫无干系。
“见过父帅,见过诸位将军!”罗成走到帅案前,先向自己的父亲施礼,先后抱拳向四周做了个罗圈揖。此举与军中礼制不符,但偏偏罗艺拿自家儿子毫无办法。罗成是在罗艺三十五岁时由其正室生下的,也是家中至今唯一的男丁。长辈过分的纵容养成了他一身傲骨,但同时也造就了他鄙睨天下的英雄气度。
“你跑到哪里去了,没听见中军的聚将鼓么?”罗艺拉长脸色,略带不满地追问。
“我刚刚去桑干河畔巡视了一番,刚巧遇到涿郡郡丞郭绚在河道另一侧,便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罗成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汇报。
他说话的口气平平淡淡,却着实吓了众人一跳。昨天双方刚起了冲突,今天罗成就又与郭绚“偶遇”,按罗成平时的脾气,恐怕双方已经恶战过一场。
“表哥,你把郭绚的头割了……”曹元让听说罗成遇到郭绚,精神头立刻又高了几分,凑上前,涎着脸问。
“他是奉命过来给咱们赔罪的,我为什么要割他的脑袋?”罗成轻轻摇头,反问。
“哦!”“呼!”闻此言,曹元让满脸失望,其他几个将领却长出了一口气。涿郡郡丞郭绚虽然不算那李仲坚麾下的心腹,但毕竟归博陵大总管调遣。如果罗成仅仅因为流民归属问题便将其杀了,恐怕幽州将不得不面对一场旷日持久的报复。
“他奉命前来赔罪?奉谁的命,怎么个赔法?”罗艺听说博陵方面服软,心情稍微轻松了些,在帅案后坐直身体,笑着追问。
“肯定不是博陵大总管的将令。那姓李的刚刚回到博陵,不会立刻又北上。但的确有人在郭绚背后指点,今天他见了我,态度十分客气。命人推了三十车粮食过河,算做前些日子那些逃人的赎身之资!”罗成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对敌手的所有想法了然于胸。
“那么多人逃过河去,三十车粮食他就想了解此事。姓郭的想得倒是便宜!”众将中,有人气哼哼地说道。
“这粮咱们不能收。否则,也太让人小瞧了咱们幽州!”有人提高了声音,唯恐罗艺父子听不清楚自己的谏言。
“我已经命人将其入库了,人家大老远运来,咱不能再让人运回去!”罗成用目光向四周扫了扫,大度地说道。
“也好,咱们虎贲铁骑正缺军粮!”罗艺听儿子已经自作主张,不愿当众扫了他的面子,勉强点点头,回应。
“我还建议双方再有类似冲突,一概以此为例!”罗成见父亲没有反对自己决定,微笑着继续补充。
这下可有些触及罗艺的底线了。从夏天到现在,由蓟县逃到固安一带的百姓足有数千人,对方送了三十车粮食来便了结此事,等于按每人一斤多粮食的价格便买了数千丁口去。如果一切照这个价格,博陵方面拿出一年的收成,已经足以买下整个幽州!
他手掌用力压住桌案,站起身,准备当众给儿子些教训。但是看到儿子那胸有成竹的笑容,满腔火气又瞬间冷了下去。“你有什么打算,不如说来听听。为父知道,你一向不会吃亏的!”满脸笑容后,同时隐藏着重重风暴。
“博陵那边刚刚安置好数万流民,手里其实也未必有多少余粮。他们之所以送粮食过来,为的是避免双方立刻破脸而已。我觉得多等一年半载对咱们好处更大,所以就答应了他!”罗成冲大伙笑了笑,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向众人解释自己的理由,“我听人说,薛世雄大将军自从去年剿匪时在窦建德手上吃了亏后,胃口一直很差,如今每天只能吃两小碗饭。油腻、酒水一概动不得!”
“嗯,薛世雄啊,他也老了!”罗艺慢慢坐回了胡床,脸上的表情除了不甘和愤怒外,又多出几分内疚。薛世雄去年夏天之所以输给窦建德,并非由于指挥上的失误,而是因为罗艺麾下的虎贲铁骑趁其与流寇作战时,趁机接管了东北三郡。失去老巢薛世雄哪还有心思剿匪?被窦建德从巨马河直接追杀到桑干水,兵马损失过半。
“依我之见,薛大将军恐怕活不过今年冬天!”罗成见父亲听进了自己的谏言,心情一松,说话更加有条理。“右御卫兵马本来也没多大战斗力,薛世雄一死,更对咱们不构成威胁。届时义父只要以替老友操办丧事之名,派一支偏师,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另外三分之一涿郡接管过来!”
“伐丧?那岂不是更让人说三道四?”曹元让见罗成居然也不愿意与博陵开战,不顾一切地反驳。
“元让,你先退一边去!”幽州大总管罗艺敲了敲桌案,命令。
“是,末将,末将遵命!”曹元让不敢违拗,对着帅案施了个礼,悻悻地退到了武将的队末。这才是他应该站的位置,他一直努力想向前挪几步,却始终不能如愿。
“还有么?你接着说!”罗艺斥退了曹元让,微笑着向自己的儿子询问。他膝下就这一个继承人,所以看到儿子运筹帷幄,比自己领兵打了胜仗还高兴。
“咱幽州目前治下有六个半郡,拿出一个辽东的小郡来给薛家哥两治理,损失并不大。两家结为一体后,咱们接管薛家的地盘,其他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罗成点了点头,继续补充。
“不错,姓李的既然能容得下薛世雄占据他的地盘,自然也没理由在对方刚刚一死,便立刻赶人家的儿子走!”几个幽州系老将相继点头。不通过战争手段便达到自己的目标,这才是良将之谋。像曹元让那种终日喊打喊杀者,给少将军提鞋子都不配。
“至于李仲坚和杨义臣两个,我想了个更好的办法对付他们!”罗成见自己的谋划被众人接受,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儿有何良策,尽管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罗艺手抚胡须,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自己刀头舔血大半生,不就是为了给家族谋个出路么?有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在,又何愁家业不兴?
“依我之见,朝廷恐怕早已对姓李的不满。之所以没有对付他,恐怕是因为咱们逼得太紧!”罗成点点头,笑着给出一个众所周知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咱们先对朝廷恭顺些?”罗艺点了点头,追问。这个考虑他也做过,但稍做退让后,又怕朝庭中那些人会错了意,反而得寸进尺。
“不但要恭顺,而且要上下打点,把几位‘肱股’喂饱,让他们说不出什么废话来!然后咱们再将虎贲铁骑稍稍后撤,以示诚意!”罗成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说出所有谋划。
众所周知,杨广已经基本不问政事。而裴矩、虞世基等人只顾着捞钱,幽州只要喂饱几个权臣,足以维持目前这种事实割据的局面,道义上,不授其他人兴兵的口实。
“朝廷未必肯上当。但只要咱们将兵马稍微向后退一退,杨义臣就有了余力去剿灭河间、平原等地的乱匪。毕竟咱们名义上还奉朝廷为尊,而河间赵万海、平原高士达都已经自己立国!”罗成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推演虎贲铁骑回撤后,相邻几家的即将采取的动作。“自从咱们幽州驱逐了朝廷任命的官吏后,杨义臣老儿就一直将自己的军营扎在河间与涿郡交界处的运河边,随时准备逆流而上。但赵万海和高士达却如同背后的两把刀,逼得他寝食难安。如果此刻虎贲铁骑突然回撤,杨义臣必然要先掉头收拾近在其咫尺的大赵王赵万海。赵万海的“国土”狐狸淀背*上谷和博陵,前方受到杨义臣的攻击,他势必要将压力向背后转移。到那时,姓李的即便不想再动兵戈,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好一条驱虎吞狼的恶计!”听完罗成的分析,刘义方等人忍不住暗中打了个冷战。这条计策环环相扣,几乎没浪费幽州任何力量,却给博陵制造了无穷祸端。
如果赵万海退向博陵,李仲坚不迎战么?如果杨义臣尾随赵万海杀入博陵郡中,已经隐隐呈割据之态的博陵军是扫榻相待,还是用战马横刀来迎接这位对大隋朝无限忠诚的百战老将?
想在乱世间开辟出一块桃源出来,哪会如此简单!
第二章 背弃(一上)
这乱世之中,唯一可以被称作桃源的福地,只能是扬州。河南、河北饿殍遍地也好,山东、山西群雄并起也罢,无论怎样的风暴刮到了扬州城下,经沉稳老练的裴大人伸一伸手,再经八面玲珑的虞大人动一动笔,转眼便化作祥云朵朵,尽展轻柔。
把屡战屡败写成屡败屡战,把乱匪四处杀官造反写成各地官员争先恐后为国尽忠,把小半个国家皆写成少数地域,不过是换了个描述角度而已,算不得欺君。况且大隋皇帝陛下也不喜欢看那些故作忧国忧民的姿态,不过是疥藓之痒,离皇城远着呢,犯得着大惊小怪么?
歌舞升平中,杨广继续享受着盛世美梦。如今能打扰他的人更少了,济景公樊子盖在七月份病死,兵部尚书赵孝才八月份告老还乡,许国公宇文述也到了暮年,很少再来宫里走动。外边发生的事情,自有忠心耿耿裴矩、虞世基等人代为操劳,除了一些不得不由重瞳亲览的大事,如汤泉宫的桃花逆季而开,白玉桥下的柳树秋时重绿等,群臣轻易不会让圣明天子劳心。而终日泛舟与碧波之上的圣明天子也相信这些肱股们能将繁杂无聊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君臣互信到如此地步,国事焉能不和谐?自七月份摆驾扬州以来,各地纷现祥瑞之像,盗匪被剿平的喜讯也一个挨一个接踵而至。看到后来,杨广连喜讯也懒得看了。统统交给贴身太监们收拢进一个象牙编织成的小筐,只有在百无聊赖时,才偶尔抽出几个来解闷儿。
今天杨广抽出来的是一叠数天前有虞世基亲自送进宫里的奏折,杨广记得自己当时忙着评判秘书省学士们新做的秋思诗,所以没抽出功夫来看。现在终于有了片刻闲暇,也该给虞世基个答复,免得冷了这位忠臣的心。
老太监文一刀见皇帝开始处理政务,亲手捧来一碗参汤。天已经有些凉了,陛下需要一些滋补之物暖胃。像这种三两左右的山参最好,火气既不会重到烧得人难受,也不至于一点药性也没有,喝了后依旧令人提不起精神头来。
“辽东参?”杨广闻到了浓郁的药膳味道,端起碗来轻抿了一口,非常精确地追问。
“回万岁的话,的确是辽东参。”文公公弯了弯腰,带着几分佩服回答。
“哪来的?”杨广又喝了一口参汤,继续询问。大隋各地贡来的山参,以辽东、高句丽一带所产最佳。但辽东诸郡自从去年起已经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了,更不会送珍贵的山参到扬州来。
“陛下,是虞大人六天前送奏折时一并送进行宫里来的。说是来自辽东的贡品,您当时没注意,老奴就命人收了!”文公公年岁虽然大,记性力却丝毫没有衰退的迹象。略作沉吟,立刻给出了一个准确答案。
“嗯,不错!”杨广点头,不知道是称赞药膳的滋味还是文公公的记忆力。忽然,他奋力坐直的身子,将手中奏折用力压在了书案上,“辽东的贡品?虞世基当初是这么说的么?朕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辽东被杨义臣收复了么?什么时候收复的?这样大的事情他们怎么不让朕知道?”
他喋喋不休地追问,像一个刚刚从山中走出来的小孩子,对外界事物充满了无知与好奇。文公公被他问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楞了半晌,才整理清楚了思路,缓缓地回答,“回陛下的话。当时陛下忙着替秘书学士们改诗。不是杨老将军收复了辽东,是虎贲大将军罗艺良心突然发现了,写来奏折请罪。顺便贡了几十斤上好的辽参、鹿茸等物!”
“罗艺?”杨广如做梦般重复了一句,然后用力一拍桌案,“这个狗贼,亏他还记得朕得好处!他的奏折呢,你帮朕找找。虞世基和裴矩建议朕如何处置他,朕当时批复了么?放到了哪里?”
“陛下还没来得及看。虞大人草拟了圣旨,但陛下尚未用印!”见杨广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从小便追随他的文公公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酸,借着替杨广寻找奏折的机会偷偷擦了擦眼睛,哽咽着回答。
“你怎么了?不开心么?还是想家了。朕记得你是吴郡人,和这辽东三郡没什么瓜葛?”杨广对身边人的心情变化甚为敏锐,狐疑地转过头,和颜悦色地追问。
“奴才是高兴,替陛下高兴!”文公公不知道如何向杨广解释自己的心情,含混地回答。“这份是罗艺的奏折。这份是虞大人和裴大人草拟的圣旨。请陛下过目!”
“朕当年以赤心待他。他应该知道感激!”杨广轻轻拍了拍文公公的后背,以示安慰。两份奏折已经在象牙筐里躺了些时日,墨香早已散尽。他依次将其举到鼻子尖处看了一遍,然后放到手边,沉吟不语。
虎贲大将军罗艺在奏折中向他承认的擅自驱逐官吏的鲁莽,并解释说当时是为了避免有些人私通高句丽,不得不为。如今,此人已经将虎贲铁骑从桑干河畔尽数撤回到蓟县,并自我监禁在府邸中,随时等候朝廷的使节前来处置。
虞世基和裴矩起草的圣旨中则以朝廷的口吻,重重申饬了罗艺去年的背叛行为。但是念在其曾经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准备饶恕其所有罪过,并且准备册封他为幽州道大总管,正式认可此人对渔阳、北平、安乐以及辽东三郡的治理权。
关于这样处置的理由,虞世基和裴矩在另一份奏折上做了详细说明。二人以为,罗艺在塞经营上多年,羽翼已丰。眼下上表效忠不过是做作样子,并非真心。因而朝廷也只能和此人虚于委蛇,先安抚之,令其麻痹大意。然后再徐徐图之,以靖其乱。
杨广对这个处理方案并不是非常满意。他对自己所器重的人推心置腹,但同时,也容忍不了那些人的背叛。特别是像罗艺这种曾经受了他无数恩德却不知道感激的家伙,杨广恨不能将其抓到面前来亲手锉骨扬灰。但虞、裴二人所提出的方案却是眼下的最佳选择,如果不对罗艺示以安抚,天知道此人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朝廷眼下没有充足的兵力平叛,也只好先暂时由着他蒙混过关。
“朕早晚会亲领大军,将他擒杀于阵前!”半晌之后,杨广又重重地拍了下御案,恨恨地说道。只剩下一个底儿的药膳碗稳不住,被弹起数寸高,凌空飞落到地板上,瞬间摔成了数瓣。
在旁边伺候的文公公赶紧跪下去,伸手去拣那些碎瓷。杨广却上前一步将其扯了起来,大声喝道:“不要拣,传人来扫了出去。连同辽东贡来的那些破参一块扔到臭水沟里。朕以后不吃这劳什子,你也不得叫御膳房再做。什么破玩意儿,几根参须子就想糊弄朕,朕早晚发兵过去,将他们统统砍了,砍了!”
“陛下,陛下小心身子!”文公公赶紧抱住杨广的腰,连拉带拽将其扶到御座上。“来人,收拾碎碗。吩咐御膳房将辽东来的材料全挑出来,等一会儿我亲自去处理!”冲着书房外,他气喘吁吁地喊,唯恐动作稍慢了,杨广再做出更疯狂的行为。
几个小太监匆匆跑进,将碎瓷和残羹收拾干净。杨广木然地坐在御案后,望着众人在自己眼前来回忙碌。他的额头上有青筋在跳,面孔如被火烤了般红,但手脚却如同刚在河水里泡过一般,出奇地冰冷。痛苦、愤怒、绝望,各种负面情绪交织于他的心头,让他不想再说一句话,只想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走向毁灭。
“陛下,陛下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文公公被杨广的神情吓坏了,走到他身背后,一边拍打着脊背替他顺气,一边低声苦劝。“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早晚会遭报应。陛下只需要看着,用不了多久,他的脑袋便会被人割下来!”
“朕,朕要亲手去割!朕一定会亲手去割!”杨广从牙齿缝隙里挤出几个字,字字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陛下只要稳定了中原各地,就能挥师北上!”文公公顺着杨广的意思,温言开导。
“对,朕要振作,勤修内政,重整朝廷声威!”杨广突然又变成了一个聪明的帝王,苦笑了一声,发誓。“把几个筐子里的奏折都给朕搬过来,朕今天全都给批复了。有什么难的,举手之劳而!”
“陛下圣明!”文公公大声称颂了一句,小跑着抱来日前积压的全部奏折。被裴矩和虞世基分类整理出来等待天子批复的奏折有近三百封,但熟知杨广才能文公公不认为这会令其花费很多功夫。
“陛下才智过人!”回忆着当年杨广刚刚登基时的情景,文一刀不无兴奋地想。“只要陛下肯振作!”他悄悄地抹了抹眼睛,朦胧泪光中,仿佛看到杨广在群臣面前坐正身体,重新焕发出九五之尊应有的活力。
第二章 背弃(一下)
批阅了一会儿奏折,杨广的心情慢慢平复。从送入宫里来的本章上看,各地的秩序正在恢复。陈稜、屈突通、李渊等肱股之臣奋力讨贼,几乎是每战必克。一些地方上的郡丞、通守也屡有斩获,各自杀敌数百到数千不等。只是群寇也忒难缠了些,竟然屡败屡战,如百足之虫,总是死而不僵。
“此等谬种,也敢妄自尊大!”杨广冷笑着放下一份关于杜伏威刚刚自立为王,便被陈稜攻破了“都城”的捷报,伸手去摸茶碗。刚才喝的东西味道不错,到现在还满口留芳。待指端探了一个空,他才猛然想起药膳已经被自己摔了,讪讪地缩回胳膊,继续看其他奏折。
屈突通出兵讨澧泉贼周小山,连破其二十余寨,京师附近重新恢复安定。李渊带兵征讨甄翟儿,与贼兵于鼠雀谷相持不下,李世民带领骑兵绕到贼军背后猛攻,大破甄翟儿,俘甄翟儿及其麾下贼两万余。李渊将普通喽啰全部释放,但是下令将甄翟儿连同其麾下统兵千人以上的大小头目尽数处斩,垒其首为塔,祭大隋壮武将军潘长文在天之灵……
“怎么会这样?”看到此处,杨广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他记得自己去年车驾路过太原时,曾经见过壮武将军潘长文一面。前后不到一年时间,潘长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阵亡了。并且从太原留守李渊送来的邀功的捷报上分析,潘长文之死还和那个叫甄翟儿的贼头大有关系,所以李渊才要杀死所有贼军头目为潘长文报仇。
“陛下,新的茶点已经送来了,用的是地道的余杭茶!”在一旁伺候的文公公见杨广眉头紧皱,以为他是口渴,连忙将早已预备好的茶水端上前,放到杨广最习惯的位置。
“潘长文将军是什么时候阵亡的?”杨广茶水向旁边推了推,没头没脑地追问了一句。
这种国家大事他本不该问内臣,但文一刀有心提醒杨广朝政荒废太久的事实,略做沉吟后,提高了声音回答道:“启奏陛下,据老奴所知,潘将军是今年七月底战没的。当时他正和太原留守李渊的长子建成一道班师,途中与历山飞麾下大将甄翟儿所部流寇遭遇。众寡悬殊,官军只得且战且退。贼兵从雁门郡一直追杀到太原城下,潘长文将军舍身断后,力竭而死。当时陛下还下旨表彰过他,许其一子袭爵!”
“哦,有这等事。朕居然忘记了?”杨广放下奏折,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皮,惊问。太长时间没关心过朝政,所以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况且,当时他在裴矩等人草拟的圣旨上用印,根本就没怎么留意上面的内容。
“陛下日理万机,偶尔忘掉些琐事也情有可原。虞、裴两位大人想必还记得,陛下可以宣他们前来核实!”文公公见杨广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心中高兴,迫不及待地建议。
“朕问你也一样。虞卿总是怕朕忧心,凡事尽捡好听的说!”忽然变得清醒的杨广也猜到自己之所以不记得潘长文的死迅,恐怕是虞世基和裴矩二人故意将这个消息夹在了一大堆琐事中间而致。想了想,吩咐。
“老奴乃内臣,不可干预外廷之事!陛下先喝口茶,老奴这就派人去宣虞大人入宫!”文一刀躬身施礼,回话地语气里透着坚持。
“去吧,你这家伙无趣得很!”杨广有些不高兴了,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端起茶碗,一边品味茶水的苦涩,一边百无聊赖地等待。
好在天色尚早,虞世基和裴矩二人还在朝房忙碌。听到太监的传唤,赶紧收拾了一下,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御书房。
君臣见礼已毕,杨广命人给虞世基和裴矩二人分别赐了个座位,然后又继续追问起壮武将军潘长文的后事安排,“潘长文将军战没,朕当时准了潘将军的儿子袭什么爵?历山飞是什么人,他怎么能闹得如此厉害?”
“陛下追封潘将军为清源县侯,所以潘将军长子也袭了清源县侯之爵。历山飞名叫魏刀儿,是个流窜于涿郡和上谷之间的巨寇。和突厥人素有勾结,臣听说最盛时拥众二十余万…….”虞世基不明白杨广突然把自己和裴矩唤到宫中来有什么用意,想了想,回答。
“二十余万,虞卿和宇文卿不说贼越来越少么?”杨广手一抖,半碗茶水都泼到了前大襟上。
“老臣该死,老臣不该拿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来惊扰皇上!”虞世基吓得魂都飞了,赶紧扑上前,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替杨广抹拭身上的热茶,一边请罪。
自从去年巡视雁门关归来后,杨广每次当众问起各地剿匪战况,裴、虞二人都是报喜不报忧。:“渐少!”“不能什一!”这类含混的说辞,几乎成了他们的口头禅。刚才他光顾着替潘长文说好话,不小心将自己先前的谎言给捅漏了,所以一时间心中犹如无数小鹿在跳,不知道如何才能把漏洞补回来。
文一刀带着几名近侍快速跑上前,七手八脚地帮杨广换下被茶水弄湿了的衣服。拥抹布擦干御案和地面上的水渍后,他们又倒退着走到了门口。“陛下已经发觉虞世基等人蓄意欺君了!”这个结论令文一刀心情激荡。他坚信自己侍奉多年的皇帝陛下是个有道明君,先前之所以颓废如此,全是因为受了几个奸臣的愚弄。如今,最大的权奸宇文述已经快死了,只要想办法再让虞世基、裴矩等人的真面目被皇帝陛下看穿,大隋终有重振声威的那一天。
但杨广接下来的话却让文一刀非常失望。这位圣明天子根本没打算在贼人数量上较真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烫。想必贼人自称拥众二十万而已。况且这些流寇,人数再多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陛下圣明。那些反贼个个都号称拥众数十万,其实都是虚张声势。实际能战者甚少,所以臣等一直据实以奏!”虞世基偷偷喘了口气,笑着回答。他这几天请仙,仙家说虞家乃三世善人,自有逢凶化吉的福气。看来,明天给仙家的香火钱又该加了,如此大的麻烦都被轻松地蒙混了过去,还算不得逢凶化吉么?
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天子在,的确虞、裴二人的福分。杨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虞世基的称颂,点点头,再次将目光转回李渊的奏折。“甄翟儿是历山飞的部将,历山飞有二十万喽啰。嗯,那甄翟儿怎么又跑到河东去了,他不是在上谷和涿郡么?李建成和潘长文两个去雁门郡作甚?怎么会和甄翟儿走到一起?”
“启禀陛下,甄翟儿和历山飞两贼今年六月在桑干河畔被薛世雄将军半渡而袭,元气大伤。他们在涿郡立不住脚,所以才流窜到了雁门郡。但老臣也不知道为何他们又快速恢复了实力,居然敢向官军发动袭击。”虞世基又想了想,尽量简略地回答。
“薛世雄击败了历山飞,将他们赶到了雁门郡?朕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杨广用力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满脸疲惫。
“想必,想必是虞大人将薛将军的捷报,归到‘轻缓’一类了吧!”重新捧了热茶入内的文一刀再也忍不住,低声提醒。
“虞世基,你说你当时是不是忙糊涂了!”杨广听完文一刀的解释,笑了笑,骂道。按照他的习惯,所有奏折都是先经裴矩等人过目、归类后,才送入皇宫。一旦地方官员的奏折被放入“轻缓”一类,则意味着他根本不会看,完全由裴矩、虞世基、宇文述等人自行处理。所以薛世雄击败历山飞的消息,他并不知晓不足为怪。君臣都没有什么错,正常疏忽而已。
“虞大人当时是一番好心,怕陛下过于操劳!”裴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替虞世基解释。
“分不清缓急,该罚!”杨广捧起热茶,喝了两口,然后做出决定。“朕罚你拿出半年的俸禄,去把龙舟上的漆重新过一次。朕记得在来时的路上,龙舟的颜色被尘土染旧了不少。”
“谢陛下隆恩!”虞世基赶紧躬身,致谢。半年的俸禄,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如今李渊、李旭、罗艺、王世充等人不时有孝敬送到扬州,随便一份,都比朝廷给的俸禄高出十倍。
“陛下,茶太烫,陛下小心!”文一刀在旁边看得心里干着急,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弄权的,空怀了为国除奸的愿望,到头来却一点力量都使不出。
“一刀,你去给朕再端些点心来,朕边吃边处理这些奏折!”杨广摆摆手,示意文一刀不要插嘴。转过头,他对虞世基和裴矩二人继续问道:“咱们接着说,刚才到哪了。对了,历山飞麾下的甄翟儿败退到雁门,实力很快恢复。这又是谁捣的鬼,你们二人有结论了么?”
“启奏陛下,依臣之见,必是突厥人无疑!”在对外来危险的感知方面,裴矩比虞世基敏锐得多。后者的特长在于博闻强记,而他的特长在于审时度势。
“那些耍阴谋诡计者,必不得善终!”虞世基用眼角余光看着文一刀,恨恨地说道。
“哼,朕觉得也是突厥人在背后捣得鬼。阿史那家族那些人,唯恐朕的天下太平了!”杨广没听出来虞世基的话外之意,点点头,对他和裴矩二人的结论表示认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稍加思索,,流寇背后的资助者即呼之欲出。有了突厥人撑腰,甄翟儿自然就有了和官军叫阵的本钱。接下来,河东郡兵战败,潘长文战死的消息也就可以理解了。“但潘长文和李建成去雁门做什么?谁给他们下的令?那个李建成,就是朕在雁门封了鹰扬将军那个么?”
“启奏陛下,潘长文将军和唐公世子李建成是奉太原留守之命去灵丘抄反贼王须拔的后路。博陵兵马将王须拔堵在飞狐关一带了。那里背后就是雁门郡的灵丘。李建成是唐公的长子,封了鹰扬郎将的是李世民,唐公的次子!”饶是虞世基记性好,也被杨广这毫无头绪的提问弄得手忙脚乱。他猜测杨广今年可能不喜欢听见李旭的名字,所以也不提博陵军由谁带领。只是笼统地介绍此战的结果,“王须拔走投无路,受了招安。上谷、博陵等地百姓托陛下的洪福,重新过上了安生日子!”
“哦,如此,潘长文和李建成的确应该去。王须拔,朕记得他曾经自号大燕王的吧。居然肯受招安了?现在在哪?咱们封了他什么官儿?”杨广大抵感觉到自己前一段时间忙着和一群文人吟诗品画,导致彻底疏忽了这场战事。所以也不追究到底为什么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原因,而是笑着追问起贼人被招降后的安排。
“臣等曾经替陛下拟过一道圣旨,既往不咎。并应承地方将领所请,授予王须拔检校别将之职。”裴矩见杨广糊涂到如此地步,干脆大起胆子把事情直接向他身上推。
除了裴矩、虞世基等少数几个近臣外,谁也弄不清楚哪些政令是曾经请示过皇帝的。哪些政令是未经请示便直接下达的。所以大隋天子杨广也记不得自己到底看没看过类似的圣旨,很遗憾地皱了皱眉头,叹息着说道:“你们两个也不提醒朕,怎能只授一个检校别将呢?这不是让那些准备受招安的家伙觉得朕过于小气么?既然他们肯洗心革面,至少应授个郎将,对,你们两人拟旨,把‘检校’两个字撤了,封王须拔为鹰扬郎将。对了,以后除了李密外,无论哪个强盗头子翻然悔悟,一概封为郎将。朕知道他们一念之差,朕给他们回头的机会!”
“陛下圣明。那些乱臣贼子如果得知陛下对他们如此宽容,羞也得羞死!”虞世基赶紧起身,再次向杨广拱手。“臣一会儿就去拟旨,绝不耽搁。臣替天下百姓谢陛下仁德,有陛下在,咱大隋江山定然万古长青!”
“别拍马屁了,用心做事吧!”杨广用一句笑骂打断了虞世基的奉承。“迫降王须拔的是谁,朕当时给了他什么赏赐。此人倒是个帅才,就是过于吝啬了!”
‘到底还没搪塞过去!’虞世基和裴矩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自叫苦。他们两个都收了李旭不少好处,所以有心不让送礼者被杨广想起。但眼下这种情况,不由得他们不实话实说。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裴矩率先回答:“启奏陛下,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冠军大将军李仲坚迫降了王须拔。如今朝野皆道陛下有识人之明,自从派了李将军去博陵,半个河北都盗贼绝迹。臣等替陛下拟旨,改封李仲坚为博陵军大总管,赐金紫光禄大夫衔。陛下上月已经用过印,叫人将圣旨颁下去了!”
“哦,是李仲坚,他倒是没辜负朕的期待。朕记得张金称去年也败于其手吧?”出乎虞、裴二人预料,杨广居然对改汾阳军为博陵军,并赐了李旭文职散官的事情有印象。非但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发怒,脸上反而露出几分得意来。
“正是如此。陛下擢美玉于砂砾,起贤能于垄亩。知人善任的本事,臣等望尘末及!”虞世基偷眼看了一下杨广的脸色,大着胆子奉承。
“是啊,当日臣等皆不看好李将军。只有陛下一再坚持提拔他。如今,他替陛下扫平了六郡贼寇,逼得反贼罗艺不敢过桑干河…….”论起阿谀奉承的本事,裴矩一点儿也不比虞世基来得差。转眼之间,马屁之词滚滚而出。
“他的确没有辜负朕!”杨广用双手撑住御案,目光径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对于李旭,他一直怀着一种极其矛盾的心态。想继续委以重任,又怕对方应了那首‘桃李章’。可施以重手打压,又等于完全否定了他自己先前的判断。这种烦恼他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只好继续糊涂着,先搁置一段时间再说。
“好在我等没有会错了意!”虞世基见杨广似乎对李旭依然赞赏有加,心中暗道。从去年李旭前往博陵赴任时起,各地送来弹劾他的奏折就有一大车。看在李旭不断送来的那些‘孝敬’的面皮上,虞世基一直没让这些奏折有机会进宫。今年李渊出头力挺李旭后,他和裴矩等人为了‘大局’着想,更不希望朝廷对博陵六郡有什么作为。眼下杨广又隐隐透出了欣赏李旭的口风,更加深了裴、虞二人的判断,李仲坚依然受宠,如果能卖一个人情给他,千万不要吝啬。
第二章 背弃 (二 上)
须臾,文公公从御膳房传了茶点返回,在小太监的帮助将吃食摆在了御案一角。难得有一天精神头足,杨广指了指点心,笑着对裴矩和虞世基吩咐,“两位爱卿也偿一偿,地道的建康味道,陈亡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会做,难得的很呢!”
裴、虞二人早已吃过了饭,但能和皇帝陛下一起用点心,毕竟是一种荣幸。因此二人又谢过了恩,各自取了一小块点心,捧在手心里小口细品,吃相要多斯文有多斯文。
“你们二人刚才说,他逼得反贼罗艺不敢过河,到底是怎么回事?”吃了些茶点之后,杨广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
“罗艺送来的谢罪表章,臣等已经送入宫中了,陛下想是还没来得及看!”虞世基赶紧抹了抹胡子上的点心渣,媚陷地答道。
这下他可没有说谎,罗艺向朝廷请罪的表章是他和裴矩二人最近看到的‘喜讯’之一。为了引起杨广的主意,二人还特地将那份表章放在了同一天送入宫内所有奏折的最上方。但杨广什么时候有心情看奏折,什么时候没心情理朝政,二人也没有把握。因此只能用试探的语气来推测杨广对此有没有印象。
“朕看到了。罗艺这个狗贼,居然还想蒙骗朕。你们二人处理得很好,朕一会便用印。先安抚住他,待其松懈之时,一举擒之。”杨广点点头,对裴、虞二人草拟的另一份圣旨表示认可,“但这和李将军有什么关系么?朕在你二人的奏折里没看到李将军出了什么力啊?”
“启奏陛下,那罗艺岂是个懂得见好就收的。他现在上表谢罪,肯定是被陛下安排的三路大军逼得无还手之力了。而李将军这一路,恰恰最为重要!”既然已经打算送一份人情给李旭,虞世基索性决定送一份大的。“陛下请想,当日薛将军在左,杨大人在右,刚好给罗艺留了个出口。如今,李将军将出口一堵,他罗艺就成了一头困兽…….”
“想是陛下当初调李将军去河北,便有此意。我等鲁钝,居然看不出陛下的安排!”裴矩不甘落后,追在虞世基身后补充。
“呵呵,朕当初有这个意思,但李将军做得比朕预料得好。你们两个也有居中调度之功!”听两个肱股交口称赞自己的神机妙算,杨广心情更好,笑呵呵地回应。
“陛下的安排,又岂是我等能看清楚的?自从李将军到了博陵后,地方上的治安便一日好过一日。他如今又收降了王须拔,赶走了魏刀儿,与薛、杨两位大人就像三把刀,一并架到了罗艺的脖子上。所以罗艺不得不上本请罪,想必这狗贼心里也明白,三把刀的刀柄都握在陛下手中。只要陛下愿意,随便向前送一送,都能要他的狗命!”虞世基文才好,拍马屁的手段也技高一筹。谈笑间,便将薛世雄、杨义臣和李旭三人的功绩都转移到杨广一个人头上。只听得杨广心情大阅特阅,简直恨不得亲自赶赴河北,给整合三路大军给罗艺最后一击了。
“微臣猜度陛下心思,想必会给罗艺一个机会,也好叫世人认清其狼子野心。所以就替陛下拟了旨,暂时与此贼虚与委蛇。”裴矩听虞世基马屁拍得太顺手,唯恐他不小心把马腿拍折了,低声在旁边补充。
罗艺在送请罪表章的同时自然送了一份极厚的礼物给裴、虞等权臣。否则他二人也不会一点不贪污便将上好的辽参送到皇宫中来。有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反正朝廷一时半会儿也没心思遣将平叛,因此二人便以麻痹敌人为由替杨广草拟了圣旨。至于罗艺此举有什么目的,虞世基看不出,裴矩能猜到,却宁愿做个睁眼瞎。
“嗯,朕说过了,你们安排得很妥帖!”杨广再次点头,对虞、裴二人的忠心和高才表示赞赏。“朕现在想,到底需要多长时间,罗艺才会把戒备之心松弛下来?朕届时派哪个去,才能将其一击成擒?”
这个问题显然太长远了,超过了裴、虞二人的考虑范围。两位肱股之臣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说道:“臣以为,此事得从长…”
“臣以为,不急于一时片刻,眼下杨老将军和李将军正在联手剿灭赵万海……”裴矩怕被杨广看出破绽,只好把眼下杨义臣和李旭二人正在进行的战斗拿出来应急。
“他二人联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赵万海是哪个?朕怎么未曾听说?”杨广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从罗艺身上吸引开,皱着眉头追问。
“启奏陛下,战事还没有结果,所以臣等不敢胡乱上奏!”虞世基急了一哆嗦,赶紧出言弥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属多余。长时间不理政务,杨广的心思变得非常迟钝,几乎是自己主动给对方找台阶下。“不妨,朕又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李将军和杨将军目前打到哪里了,你们两个说于朕听听?”
“两位将军现在打到了河北高阳附近。赵万海的老巢在狐狸淀,杨义臣老将军在十天前将其从老巢赶出。此贼不敢搠杨老将军锋樱,所以一路向西南流窜。李将军亲自带领博陵军迎了上去。据前方昨天送来的表章说,两位将军已经将赵万海困在高阳东侧的白马坡了。估计再等一两天,便会有捷报送到扬州!”虞世基记忆力惊人,居然能将已经准备扔掉的战报原封不动地复述给杨广听。
“好,好,杨义臣也没辜负朕。他们两个都是朕的周亚夫、霍去病!”杨广高兴得直拍御案,脸色呈献出一种惨烈的潮红。麾下众臣同心协力,一道开辟千古盛世。这曾经是他刚刚当上皇帝时的梦想,已经尘封了许久,没想到在几近绝望时居然还能看到一丝希望。
“微臣恭喜陛下!”裴矩和虞世基同时站起身,向杨广道贺。他二人的主要目的是阻止杨广真的派兵去攻打罗艺,至于会不会让李旭和杨义臣在其中占了便宜,罗艺会不会因而得到喘息机会,都属于细枝末节。况且无论是李旭、杨义臣还是罗艺,平素都没少给他们送过礼。大隋朝眼看着就要完蛋了,这个接骨眼儿上最好别得罪人,也别自断财路。
“那个赵万海本事很大么?麾下有多少兵马?李将军和杨将军合力,能不能将他一举成擒?”兴奋劲儿稍稍过了一点儿后,杨广又开始担心自己的期待会落一个空。几年来,令他失望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因此使他变得极其不敢面对现实。
“那,那赵万海麾下兵马不算太多。都是些刁民,不能打仗,但聚集在一道胡闹的刁民!”虞世基非常费力地替自己圆着谎。关于赵万海为祸地方的事情,他从来没有上报过杨广知道。如今此贼被提起来,他不敢把其麾下人数说得太多。但又不能把流寇说得太不堪一击,否则就无法解释李旭和杨义臣为什么要联手才能将此贼吃得下的事实。
“正如方才陛下所言,流寇人数虽众,能战者却甚少。只是协裹了太多百姓。所以李将军和杨老将军不得不谨慎应对!”裴矩心思转得比虞世基快,主动替对方补好谎言中的破绽。
“嗯,那就好,就好!”杨广抓起一块点心,大口大口的咀嚼,仿佛那就是被包围的赵万海。“你们两个,也别总报喜不报忧。以后像行军打仗这种事情,无论胜也好,败也罢。还是尽早让朕知道!”
“臣尊旨!”虞世基和裴矩互相看了看,硬着头皮答应。将圣旨挑选后再送入皇宫,是杨广在前年亲口布置下来的任务。如今陛下却又要改弦易辙。虽然表面上看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万一那个折子不小心,把两年来众人精心编织的盛世谎言给捅破了,二人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去修补!
“必须让皇上打消这种念头!”不约而同地,裴矩和虞世基在心里做出决定。虽然杨广做事一向忽冷忽热,但万一他这种热情持续下去,恐怕难免有人会掉脑袋。
想到这,裴矩犹豫了一下,低声奏道:“其实,其实我等也是怕陛下烦恼。毕竟兵凶战危,即便是百战老将,也有一时失手的时候!”
“嗯,你们两个的好心我理解。朕当初是听坏消息听烦了,所以命令你们将奏折挑拣一下再呈给朕。但朕决定要励精图治,跟你等重振我大隋声威!所以,无论什么消息,都说给朕听吧。你等放心,朕不会再意气用事了!”杨广倒是很“理解”臣子的苦衷,温言安慰。
“臣,臣等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陛下隆恩!”虞世基和裴矩仿佛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哽咽着回答。
“你等照朕的话去做,就是最好的报答了。朕不是那经不起风浪的孬种,今后凡涉及到国家安危的大事,无论好坏,你等尽管奏来!”杨广摆摆手,心中也很感慨。做个皇帝太累了,但他依旧要勇于担当。这个江山是他的,不由得他再颓废下去。
“陛下终于悟了!”站在门口的文一刀兴奋得直揉眼睛。今天的杨广和昨天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虽然依旧有偏听偏信的毛病,但毕竟已经开始准备正视现实。
正高兴的时候,他听见素有大隋第一智者之称的裴矩用一种非常忧伤的语气说道:“陛下既然有令,臣不敢隐瞒。最近,最近的确有一个非常令人难过的消息。臣等还没有经过核实,不知道该不该拿来惊扰陛下…….”
“说吧,朕不说过让你们如实启奏么?”杨广挺直了胸膛,用力吸了口气,大声命令。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体力充满了力量,可以担负起全部责任,甚至可以力挽天河。
“臣,臣等上午时接到来自荥阳的告急文书!”裴矩躬了下身,只用了两句话便将杨广全身的力气全部抽了个精光,“文书中说,张须陀老将军剿匪时不幸遇伏,以身殉国了!”
“什么?”杨广只觉得窗外的日光忽然变暗,身体前后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了御案下。
第二章 背弃(二中)
见杨广突然昏倒,在旁边为他添茶送水的文公公吓得魂飞魄散。三步两步冲上前,将“圣明天子”抱在怀里,一边替他捶背抚胸,一边命人速去传御医。
皇宫之内,每天都有御医当值。听闻皇帝陛下晕倒,骇得腿脚都软了,被前来奏事的独孤林和宇文士及二人的搀扶着,才连滚带爬地赶到御书房。众文武在御医的指导下找来龙床将杨广放平,捶背抚胸、针刺艾灸好一阵忙乱,终于把杨广从鬼门关扯回了头。
“张老将军不会战死,你等一定是弄错了。”从昏迷中被救醒后,杨广先是落泪不止。独自伤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对闻讯赶过来探望的文武百官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对,对,这消息今天才从东都送来的,还没经过核实,想必是有人弄错了。陛下不要担心,臣立刻派人去查明真相!”虞世基不忍让杨广继续难过,赶紧顺着他的口风敷衍。
“肯定是弄错了,张老将军身边有秦叔宝和罗士信保护,他二人都是当世罕见的勇将,怎么会任老将军被贼寇所伤?弄错了,你传朕的旨,叫东都把虚报军情的那个家伙斩首示众,快去,快去!”杨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纯真”的笑容,声嘶力竭地命令。
“臣立刻就去拟旨。这些缺心机的家伙,就知道危言耸听!”虞世基抹了把眼泪,哽咽着答应。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自己的主心骨几乎都被抽走。不像其他权臣那样树大根深,虞家来自早已灰飞烟灭的南陈。全凭着杨广的信任,他才能权倾朝野。如果此刻杨广驾崩了,虞家的荣华富贵也必然要随风而去。
“陛下请节哀,张老将军的确阵亡了!”没等虞世基出门,大将军来护儿凑到病榻前,很不讲情面地把杨广的幻想砸了个稀巴烂。“
“不可能,张老将军不会死!”杨广抓起内侍抓起内侍手中的药碗,连同里面的汤水一道砸向了来护儿,“你这狠心贼,咒张老将军死干什么?他和你同殿称臣多年,一直未曾得罪过你。你又何必这样恨他,这样咒他!”
刹那之间,杨广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眉毛倒着竖起,目光冷硬得像一把刀,恨不得能直接刺进来护儿胸膛。他拒绝相信张须驮的死讯。当今大隋,若论用兵打仗的本事,几乎无人在张须陀之右。如果瓦岗军连张须陀都能击杀,朝野还有哪个能保得了大隋的天下。
来护儿没有闪避,被药碗正砸中肩头。他直挺挺地跪倒,任冒着热气的药汁滴滴答答顺着自己的袖口向下淌。“陛下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宇文将军和独孤将军,他们两个早就想把这个消息启奏给陛下,但一直得到陛下的召见!”
杨广的目光从宇文士及和独孤林脸上扫过,从二人脸上悲愤的神情中看到了答案。“你们都串通好了来愚弄朕。你们想出去建功立业,朕不上你们的当!”他笑了笑,惨然道。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到了龙袍上。
“陛下,陛下!”所有文武都吓得脸色煞白,连声呼唤。
“给朕,给朕拿一碗茶来漱漱口!”杨广吐掉口中的血,发出一声哀鸣,“天不佑大隋,人能奈何!你们别喊了,朕一时还死不了!”
文一刀赶紧命人取来参茶,给杨广漱口吊命。片刻之后,杨广终于又缓过一口气,冲着来护儿摆了摆手,命令:“你平身吧,朕不怪你。张老将军是怎么战死的,秦叔宝和罗士信呢,他们怎么没能保住老将军?”
“末将是从犬子那里得到的消息。”来胡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不是隐隐压抑着愤怒,“今天上午荥阳也有人到东都来报信,是独孤将军的旧部,具体情况独孤将军都问清楚了!”
早在两年以前,他和独孤林二人就曾经向杨广提醒,齐郡郡兵虽然有善战之名,但毕竟数量不多,铠甲器械也不如府兵精良。如果朝廷欲尽快平定瓦岗军叛乱的话,就必须加大对张须驮老将军的支持力度。即便不能从府兵中抽调精锐归张须陀指挥,至少也得保障粮草和军械的日常供应。而杨广把奏折交给群臣传阅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他二人所言不实,鼠窃狗盗之辈无须朝廷过多耗费,凭着张须陀将军的勇武,很快就能令其灰飞烟灭!
当时来护儿和独孤林二人据理力争,结果争来争去话题竟被虞世基等人扯到他们是否怀有私心上,亏了杨广当时还念着二人的苦劳,才没有将他们交付有司治罪。
“是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入宫来见朕?”杨广迟疑了一下,喃喃地追问。也许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愚蠢,他惨然笑了笑,低声命令:“重木,你据实启奏吧。朕不怪你。朕现在好生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
“陛下节哀,张老将军若知陛下如此器重他,想必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独孤林上前几步,低下头安慰。虽然内心深处对杨广不无怨怼,作为臣子,他依然不能指责自己的主君,“瓦岗军素来狡诈,他们这次得手,是趁着秦叔宝和罗士信两人都不在张老将军身边……”
“他们两个到哪里去了,谁将他们两个调开的?”没等独孤林把话说完,杨广愤怒地追问。
“启奏陛下,是东都那边送了数船供奉过来。张老将军怕沿途有失,特地派了秦、罗两位将军带领郡兵沿运河护送。谁料他二人刚刚将船队交割,还没来得及返回荥阳,张老将军已经蒙难了!”黄门侍郎裴矩怕独孤林将责任推在自己头上,抢先一步回答。
“是裴大人下令要张老将军派人护送的吧!”来护儿将对裴矩等人的痛恨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张须陀的死令他震怒,今天拼着被玉石俱焚的危险,也要把裴矩真面目拆穿。
“来老将军何出此言。运河上一向不安全,你应该也知道。”裴矩扭过头,大声回应。
“裴大人不是一向说贼人日少么?怎么又说运河上不安全!”来护儿冷笑连声,“如果贼人日少,你又为何非得张老将军派人护送船队。如果贼人猖狂到非得秦叔宝和罗士信这样的勇将才能威慑的话,裴大人,你两年来岂不是一直在欺君?”
“你!”饶是裴矩机灵,也被这两句质问憋得脸色乌青。杨广正在试图为张须驮的战没找个替罪者,如果被来护儿咬住不放,他的身家性命今天可就有些危险了。
眼看着裴、来两人就要在杨广的病榻前争执起来,宇文士及赶紧上前打圆场。“来将军切莫动怒,裴大人也不必着恼。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听独孤将军把话说完吧!”
毕竟有着父亲宇文述的言传身教,宇文士及心里很清楚此刻争执双方的是非。在他眼里,裴矩、虞世基等人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克扣齐郡子弟的粮饷辎重,背后肯定有皇帝陛下的默许。杨广希望张须陀能尽快将瓦岗军剿灭,同时,杨广也不放心有一支比府兵还强大的队伍出现在东都附近。而正因为朝廷持一种矛盾态度,所以齐郡子弟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支援和补充。前往荥阳协助老将军剿匪的队伍虽然好几支,但他们能不拖郡兵的后腿已属难得,根本甭提会有什么正面支援。
经过数方擎肘,一年多来,郡兵的战斗力实际上在逐渐下降。特别是李旭也奉命到河北就任后,齐郡郡兵的战斗力已经降到了崩溃前的极限。在这种情况下,杨广还一再下旨催促张老将军早日结束战事,等于直接把老将军推入了虎口。
“两位爱卿别吵了,驸马说得甚是!”杨广也不愿意把以前的那些错误全扯出来,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命令。
“哼!”来护儿用力跺了跺脚,退到了一边。
“嗤!”裴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鄙夷满脸。
“瓦岗军趁着秦叔宝和罗士信二人不在,便设了一个圈套给张大人。他们下山挑衅,主动与郡兵厮杀。然后诈败示弱,一直被追杀了十余里。把张老将军引到大海寺附近后,李密以十倍兵马将老将军包围!”独孤林抹了把泪,继续说道。“老将军本来已经杀出重围了,但李密派人在山头上喊,要将被围困住的弟兄们千刀万剐。老将军听见后,返身去救被困弟兄。结果每次李密都派人截住一半人,每次老将军突围后都不得不再返身回去救援。如是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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